第二十三章
嘴裡邊念,電話已打通——
「喂,天雋呀,我啦,董事長啦,晚上我和總監請你吃飯……」把地點時間交代清楚,他不忘叮嚀,「第一次跟董事長吃飯,不準遲到,知道嗎?」
擺什麼董事長架子!何真在一旁直覺丟臉。
晚上七點,井上日本料理餐廳,夏雷預訂的包廂內,霍天雋和夏瑞希面對面跪坐著,面對他直視的目光,她整個人坐立難安。
起身,她到外邊打電話,「爹地,你們怎麼還沒到?」
講了好一會兒的電話后,她踅回包廂內,服務生已開始上菜,並告訴他們是夏先生打電話來交代請他們先用餐。
「我爹地他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要晚一點才到。」低著眼,她向他說明。
如果知道他也來,她就不來了,怎麼偏偏這麼巧,爹地他們堵在路上,讓他們兩人獨處一室,她覺得整間包廂內的空氣都結冰了。
「我無所謂,倒是你,似乎不太想待在這兒。」從她進門,他的視線就離不開她,他感覺得到她的局促不安,是因為猜想他已知道真相,所以覺得沒臉見他?
他想念的人就在眼前,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那張美得太艷的臉將他的思念推回。
他想念的是她不施困脂的凈白容顏,不是眼前這張撲滿粉妝的絕艷臉孔。
這樣的她,一再提醒他,她為了滿足自己的購買慾,虛偽的給他愛,給他他以為她真誠付出的愛。
「我沒有不想待,如果你說的話不要那麼冰冷……」想到吳英英對她說的話,她心裡沒來由一把火,對上他的眼,她匆地輕笑,「也對,我們一點都不熟,你對我說話冷冰冰也是理所當然。」
「我們一點都不熟?」這話從她嘴裡說出口,像噴了一把火,迅速將他對她的思念燒得殆盡。黑眸冷凝瞪視她,他的聲音冷沉,「夏瑞希,我徹底看清你了!對不起,我不跟不熟的人,尤其是女人,單獨吃飯。」
怒氣灌滿全身,隨時有爆炸的可能,他無法再待下去。
「請幫我跟董事長和總監說一聲,我要回山上待幾天,該設計的稿子我會在山上完成。」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夏瑞希傻眼看著他離去。他怎能……怎能就這麼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他還說他不跟不熟的女人單獨吃飯!
「霍天雋!」
空蕩蕩的包廂里,只剩她一人,她再也受不了,崩潰大哭。他那冷嘲熱諷的態度和吳英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殺傷力更勝千百倍。她的心在他離去的瞬間,碎成千百片。
她究竟做錯什麼?他非得這樣狠心對她!
「天雋……」趴在桌上,淚水決堤。她不要他走,她多希望他能留下來,陪她共度晚餐,回復日前的甜蜜。
她也不知道為何說不到兩句話,兩人對峙,他便幸悻然的走了。
哭得傷心欲絕之際,包廂的門突然被拉開,以為是他回來,她破涕為笑,「天雋——」
「瑞希,你怎麼在哭?是不是霍天雋那小子欺負你?」夏雷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女兒身邊。
「爹地,天雋他……他走了。」
「我知道。」他們就在另一間包廂內,是服務生通知他們霍天雋走了,他們急忙趕過來。
淚如雨下,夏瑞希沒去多想父親為何知道他走了,只是一逕地哭。
「瑞希,別哭。」何真心疼的摟著女兒,眼底儘是擔憂,原以為這場飯局可以化解他們之間的僵局,沒想到反而更糟。「你和天雋吵架?」
「我沒有。」夏瑞希哽咽道:「我只是……只是把他對吳英英說的話……對他說一次,他就……就生氣的走了。」
「他說了什麼……不,你說了什麼?」夏雷怒氣騰騰地。等他問清楚,如果不是他女兒的錯,他就直接找那小子算帳去。
「我說「我們一點都不熟」……」她抽抽噎噎的。
「嗄?」夏雷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愣愣地問:「你幹麼這麼說?你在他家待了一個半月,怎會不熟呢?」熟到他這個當爹地的都生氣了說!
「這句話是他對……對吳英英說的,他說他跟我一點都不熟,是他說的!」她委屈的哭著控訴。
「你為了他跟英英說這句話在生氣?」何真喟嘆了聲,「瑞希,你誤會大小了。他所說的、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讓她哭得浙瀝嘩啦,這叫保護她?
見女兒傷心的直掉淚,委屈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何真只好將她所知道的真相,一一說給女兒聽。
聽完母親說的真相,回家在房內呆坐一個鐘頭,想打電話給他,但山上的電話打不通,肯定是他把電話線拔掉。等不到天亮,夏瑞希毅然決然在深夜開車前往山上找他。
「霍天雋,你這個人笨蛋!」
她邊開車邊罵,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頻抹淚。
如果他早告訴她真相,她又怎會氣他、恨他,還違背心意的暗自發誓決心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車子彎上山路,想馬上見到他又不敢開快,怕他和之前一樣,在山路上奔跑就為了下山找她……明知不可能的事,她卻期盼在下一個彎道看到他,卻一次一次的失望。無妨,他說他要回山上,那他肯定在家。
無數個彎道過去,白色小屋就在前方不遠處,她的心五味雜陳,興奮占最大的那一鬼。
她又回到這個曾和他共度歡樂時光的天堂,她要待在他身邊,不再離開他。
客廳的長形桌上,撒滿了幾張廢稿,霍天雋每提筆畫服裝設計稿,一下筆,畫的卻都是她的瞼,她的笑臉。
畫一張,丟一張,煩躁之餘,便灌酒,客廳瀰漫了酒味。
不都說「酒醉心頭定」?為何她的臉一直出現在他的畫稿上?甚至……甚至他還聽見車聲,那是她的紅色跑車的引擎聲。
他一定是醉到腦袋混沌,這時候她說不定剛參加完哪個派對,正在回家的路上。況且,一個和他不熟的女人,怎會在三更半夜到山上找他?
「天雋……」
幻聽?既然醉了,就醉個徹底吧。仰首,他索性將整瓶酒全暍掉。
「天雋。」
又幻聽?沒酒了,他起身拿酒,卻見她走進來。
醉眼來不及分辨眼前的她是直釜貝、是虛幻,她已撲向他,扎紮實實給他一個擁抱。
淡淡的發香騷竄他的鼻,伸手想摟住她,但想到幾個鐘頭前,她在餐廳包廂內說和他一點部下熟,舉高的手頹然放下。推開懷中的她,他冷淡的道:「你……是不是走錯路,我們一點都不熟,你來……來做什麼!」
他坐在長方形工作桌前,冷眼打量她。
「天雋,媽咪都跟我說了……」站在他身邊,夏瑞希像來認錯的小孩,頭低低的,又忍不住抬頭偷看他,眼角還有殘餘淚光。「我不知道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我還氣你……」
媽咪對她說,吳英英打電話告訴他,有人拍到他和某位疑似知名名媛的「偷情照」,她為了掩護他,高價買下,要他報答她,在S雜誌發表新作品,並由她當模特兒。
這事非同小可,雖然他打定主意要在J雜誌刊登一篇最新的搞怪作品,掩護被偷拍事件,以保護她,但他還是決定打電話告訴媽咪。原先媽咪打算親自去找吳英英要回照片,但他覺得不可行,媽咪一去,等於承認照片中的女主角是她。
雖然他們男未婚、女未嫁,稱不上什麼偷情,當時也並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那姿態的確曖昧,考量之後,他決定放低姿態,畢竟他是偷拍照中的男主角,他有向她要回照片的權利和義務。答應吳英英在S雜誌發表新作,一來要回照片;二來,順便藉S雜誌幫荷真H.Z進軍晚禮服市場打廣告,多方得利,這事圓滿落幕。
而他之所以跟吳英英說「他和她一點都不熟」,充其量,是在保護她。
最可惡的就是吳英英,明明是主使者,還裝大善人,而且拍到的那些照片模糊,照片中的她雙手遮臉,就算是熟人也猜不出是她!
他不要媽咪告訴她,是不希望偷拍事件在她心中造成揮不去的陰影。
他這麼愛她、保護她,她還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