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夕陽西下，歐陽慕華和徐浩廷走在校園中，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歐陽，你和那位章小姐講上話沒有？」快要走出校門時，徐浩廷突然想到。
歐陽慕華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獻寶似地說道：「講上話？我今天早上還跟她一起喝咖啡呢！」
「真的假的？」徐浩廷瞪大了眼，一臉狐疑，摸不透歐陽慕華是否在說笑。
「當然是真的，而且還是她親手煮的咖啡。」歐陽慕華說道。
雖然有點幼稚，但是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浮現一絲得意和竊喜，好像個小男生一般。
徐浩廷這會兒連下巴都掉下來了。
章亞彤耶！她是出了名的難接近，哪可能親自煮咖啡給他喝？除非……「你是不是跟章亞彤說你是盛鑫的小老闆？」
「沒有。她不知道。」歐陽慕華說。「其實，她也是挺孤單的，一個年輕女子，卻要肩負著許多的壓力和責任。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今天看見我時，才會邀我去她辦公室喝咖啡。」
「這個理由很難說服我。」徐浩廷說道，一雙眼上下打量歐陽慕華。「難怪你今天心情特別好，一直傻笑個不停。你說，你現在對人家還是純欣賞嗎？」
「我想，應該是吧！」歐陽慕華最後開口說道，即使自己回答得有點無力。
歐陽慕華被他懷疑的眼神看得有點啼笑皆非，他那個模樣好像抓到自己什麼把柄一般。
不過，他也被問得有點心虛。
他對章亞彤還只是當初的純欣賞嗎？
若是，他又如何解釋今天看著她煮咖啡時心頭湧現的淡淡溫柔？若不是，那麼，他對她到底又是什麼感覺呢？
「你看，沒有像當初一樣斬釘截鐵了吧？」徐浩廷以哥兒們的姿態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就算是喜歡人家，又有什麼關係，你跟她算是門當戶對。再說，再兩個星期你就要回去盛鑫當總經理，那時要忙著工作，就很難像現在這樣追女朋友嘍！」
去追章亞彤？歐陽慕華怔楞半晌，然後才笑著搖頭，說道：「我還沒有這個念頭。而且，我對她並不熟悉，尤其是今天和她聊天之後，我更加覺得她和媒體報導的不太一樣。」
「哪對戀人最初交往時是看清對方真面目的？如果要看清真面目才交往，那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戀愛』這種東西啦！」徐浩廷嗤之以鼻地說。
「你怎麼那麼煩哪！」歐陽慕華笑罵。「可不可以不要對我的感情生活那麼關注？」
徐浩廷用一種不以為然的眼神瞄他一眼，揮揮手說：「好啦！隨便你說啦！我打賭你最後一定會採取行動。我今天晚上還跟別人有約，先走了！」
「拜拜！」歐陽慕華說完，轉個彎，往另一端走去。
他踩著夕陽的餘暉，一步步往他的宿舍前進，腦中又浮現今天早晨和章亞彤一起喝咖啡的情景。
對她，還只是純欣賞嗎？他自問。
然而，一直等到他踏入宿舍的大門，他還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
隔天早晨，當章亞彤的積架跑車開上寰宇大樓的車道時，歐陽慕華已經站在門口，微笑地跟她揮手。
她已經變成他的最佳鬧鐘，不知何故，他像上了癮似地，每天早上六點一到，他一定準時睜開眼睛，起床梳洗。這和他以往喜愛賴床的個性南轅北轍。
「早安。」章亞彤下車后，他一臉燦爛地招呼道。
「早安，歐陽先生。」章亞彤點頭說道，美麗的臉蛋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一大早看見他的笑臉，她的心情竟然不知不覺地加入一絲陽光。他有一種奇怪的魅力，可以輕易讓人感染他的愉悅。
「我又來討咖啡喝了。」歐陽慕華眨眨眼，等候她繞過車子走到他身邊。
「我不介意再請你喝一杯。」章亞彤微笑道。
他現在的價值，可不是一個副教授而已，她還得利用他挽救公司，小小一杯咖啡算什麼？
章亞彤將汽車鑰匙交給保全人員，然後往公司裡面走。而歐陽慕華跟在她身側，那姿態，流露出不經意的保護和溫柔。
「我很好奇，除了上班之外，你有什麼休閑活動嗎？」電梯中，歐陽慕華問道。
「休閑活動？」章亞彤想了想。她實在沒有什麼休閑活動可言，她的生活目標就是賺很多錢，而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她無法有什麼休閑活動。
於是，她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從沒想過這件事。」
「難道你一直工作，從不休息？我不是指睡覺那種休息，而是心靈的休息。」歐陽慕華驚訝地看著她。
「沒有。」電梯門打開，章亞彤一邊走出電梯，一邊說道。「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
歐陽慕華靜靜地看著她冷靜的明眸，心中竟然閃過一絲疼惜。
他們進入她的辦公室，和昨日一樣，歐陽慕華坐在沙發上，章亞彤煮咖啡，然後他們一起享用。
「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休息一下，過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歐陽慕華忍不住又問。
他這個人很煩耶！章亞彤突然感到一陣不悅。上回跟她扯什麼夢想，這次又談到休閑。
她跟他不同，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她從小就得為自己的生存奮鬥，她唯一的夢想就是有個穩定的生活，不必繼續流離失所。那種艱辛，像他這樣的富家子弟如何能了解？
章亞彤垂下眼帘，掩飾眸中一閃而過的怒意。
「我很少有時間想這些，我的興趣就是賺錢。」她聳聳肩，平靜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即使她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得很好，歐陽慕華也可以感覺到氣氛有些改變。
不過，他還是開口說道：「這個星期六你有沒有空，我可以約你去郊外走走、散散心嗎？一個星期休息個半天，讓自己輕鬆一下，應該不為過。」
章亞彤本來直覺地想要拒絕他，因為星期六正是她和余禮翔約好要去育幼院看小朋友表演的日子。可是，她還是及時將到口邊的話語吞回去。
記住，他擁有龐大的附加價值──她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內心小小地掙扎一下之後，她說：「這個星期六我有個拜訪育幼院的行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起參加。」
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小翔和孩子們，但她必須抓住每個和他相處的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他迷上她。
況且，她賺的錢越多，能夠給孩子們的資源也越多。
「育幼院？」歐陽慕華驚訝地望著她。他很難想象她會去育幼院那種地方，她是證券公司的總經理，既不是政客，更不是什麼慈善團體，怎會去育幼院？那裡肯定不會有任何商機。
「是啊！育幼院。」他難以置信的表情讓她帶些自嘲地撇撇唇。「很意外嗎？其實是因為那家育幼院的院長是我的老朋友，星期六他們育幼院有園遊會，邀請我去當貴賓。」
歐陽慕華點點頭。
原來是友情的號召，沒想到她竟願意為了朋友放下工作，去面對一群小蘿蔔頭。
「好哇！就這麼說定，你要什麼時候出發？我可以到你家樓下接你。」他說。
「還是我開車去找你好了，我家附近偶爾會有狗仔隊盯梢，我想盡量避免讓狗仔隊拍到任何足以大作文章的照片。」章亞彤說道。
若是讓狗仔隊介入，他們肯定會把歐陽慕華祖宗八代的背景都挖出來，到時她的計劃恐怕就泡湯了。
「也對。」歐陽慕華了解地點頭。
於是，他告訴她宿舍的地址。
「你住在學校的宿舍？」章亞彤走到辦公桌旁，一邊將他的地址抄在紙上，一邊問道。
「是啊！」他說。
章亞彤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
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放棄自家的豪宅不住，跑去住什麼單身宿舍。這幾天她透過管道，對他的身家背景作了調查，確定他就是盛鑫的小開，而非同名同姓。
她首度對他的思想及行徑產生好奇。
不過，她只是讓那好奇在心中一晃而過。
「星期六早上八點，你宿舍門口見。」她說。
「沒問題。」歐陽慕華微笑。
他啜一口已經微溫的咖啡，心情莫名地雀躍起來。
和她一起去育幼院……真是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
星期六，晴空萬里，艷陽高照，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歐陽慕華穿著一件白色印花休閑衫，淺藍色牛仔褲，外搭一件同色系的長袖Ｔ恤，鬆鬆地披在肩上。右肩背著一個背包，整個人看起來既瀟洒又充滿朝氣。
他清晨就醒來，開始梳洗打扮，想著要穿什麼衣服，彷彿像個第一次約會的男孩。
這種迫不及待又帶點興奮的心情，連歐陽慕華自己也覺得好笑。他已經是個成熟男人，以往又不是沒交過女朋友。可是，他卻是第－次有這種毛頭小子般的反應。
七點半整，他已經等在宿舍門口。
在他翹首盼望、苦苦等候之下，章亞彤的藍色跑車終於在八點整準時的出現在宿舍門口。
不待章亞彤將車停妥，歐陽慕華已經帶著滿臉笑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開門。
「早安。」他坐入車內，笑著招呼。
今天章亞彤也是一身輕裝，粉色系的休閑上衣加上淡卡其色的長褲，還蹬著一雙褐色鱷魚皮半筒靴，整個人看起來年輕許多，和平時穿著套裝表現出來的冷靜強勢不同。
歐陽慕華看著她不施脂粉的俏臉，一時竟捨不得移開視線。
「早。」章亞彤微微一笑。明眸上下地看他，似乎對於他的興高采烈感到不解。
他那種不造作的雀躍反應，讓她覺得很……特別，心中甚至泛起小小的女性虛榮。
以往對她獻殷勤的男人多不勝數，可沒有一個人會像他這樣直率地表達心中的興奮。大多數的男人都喜歡擺個譜，約她上高級館子，然後故作見多識廣狀，彷彿會看上她是她的榮幸一般。
而她，最討厭這樣充滿男性優越感的傢伙。
可是歐陽慕華不同，他有百分之百的資格展現優越，可是他非但沒有，反而處處讓她感覺到他的坦率……
咦，怎麼又想到這些！章亞彤甩開這莫名其妙的心思，轉過頭，直視前方，駛動車子。
「那我們出發嘍！」她說。
「好，我們多久會到達？」歐陽慕華系好安全帶，說道。語氣仍是一徑地飛揚。
「大概半個多小時吧！」章亞彤回答，然後轉頭瞧他一眼。「你今天似乎很興奮。」
「一點也沒錯！」歐陽慕華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不過沒有繼續多說些什麼。
一路上，章亞彤沈默地開著車，歐陽慕華則安分地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風景。
唯一不變的，是他臉上的笑容。
他們一直往市郊的方向前進，半個小時之後，他們的跑車停在育幼院紅色大鐵門前的空地。
「我們到了，下車吧！」章亞彤熄掉車子的引擎說道，口氣輕鬆和善。
他們兩人才跨出車門，紅色鐵門就被人打開，原來是余禮翔親自出來迎接。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在看見歐陽慕華時頓了一下。
「彤彤，這位是……」他盯著歐陽慕華，好奇中帶著點戒心。
除非是談公事，否則彤彤不會跟別的男人單獨出門，更不會和別的男人一起來育幼院。
眼前的男人氣度雍容，英挺瀟洒，足以讓女人心動，也足以讓他難以安枕。
「他是我最近認識的朋友，我帶他來看看孩子們。」章亞彤並未多說，簡單地介紹道。
接著，她轉向歐陽慕華，介紹道：「這位是余禮翔，這間育幼院的院長，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幸會。」歐陽慕華朝余禮翔伸出手，微笑道。
他竟然喊她彤彤……如此親昵的稱呼讓歐陽慕華心中有點不舒服。只要不是瞎子，任誰都可以看出──章亞彤和眼前的年輕男人交情匪淺。
「來，請進，孩子們已經在等著了。」余禮翔和歐陽慕華握過手后，招呼道，語氣已不如先前那般熱絡。
他們三人前後走入育幼院的紅色鐵門，才踏入院內的園子，一陣掌聲響起。全院所有的小朋友都已經在兩旁排排站，從他們充滿笑容的小臉上可以看出他們的歡欣。
「彤彤姊姊！彤彤姊姊！」一見到章亞彤，孩子們一擁而上，爭相擠到她旁邊，可見她受歡迎的程度。
「哈啰！各位！」章亞彤見到孩子們的熱情歡迎，忍不住綻開笑容，伸手摸摸身旁小朋友的頭髮。
雖然她不常來這裡，可是每次來都跟孩子們玩得很開心，而且聖誕節以及每個孩子生日時，都會準備一份禮物給他們，所以深受大家的喜愛。
歐陽慕華注視著章亞彤和小朋友的互動，突然覺得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一下，一種強烈的情感攫獲住他。
她好美……
這是頭一次，他看見她笑得如此燦爛。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和她平時專業冷靜的微笑全然不同。
那抹笑，泄漏出她平日掩飾得很好的溫柔。
當他初見她時，為她的美麗驚艷，覺得她是上帝的傑作，希望能好好欣賞她。
僅止於欣賞而已……
然而，此刻他卻湧起一股強烈的渴望，想要擁她入懷，想要她也對他那樣笑。
此刻他胸口的那陣緊繃灼熱，早已遠遠超過欣賞。
他只能怔怔地望著她，任由某種濃烈柔軟的情緒在心中不斷翻騰、翻騰。
早在她邀請他一起喝咖啡時，他便感到自己正漸漸被她吸引。但是他卻完全無法預料到，她對孩子們展現的溫馨笑容，可以掀起自己如此翻天覆地的情感。
站在一旁的余禮翔瞥見歐陽慕華對章亞彤的凝視，不自覺地咬緊牙關，身軀僵硬。
這個男人愛慕彤彤，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那麼彤彤呢？是否也喜歡這個人？否則，她為何會帶他來這裡，這個他們兩人共同經營的天地？
余禮翔有股將歐陽慕華扔出大門的衝動。
他是多麼希望彤彤永遠是他的，沒有任何男人可以將她從他身邊搶走。
正和孩子們玩成一團的章亞彤一點兒也沒察覺到瀰漫在身後兩個男人之間的怪異氣氛，回頭向他們招手說道：「你們別站在那兒啊！我們快進教室吧！我已經等不及想看大家的表演了。」
歐陽慕華與余禮翔見到她回頭呼喚，都露出笑容，同時往前跨一步，然後，又同時停頓一下。
最後歐陽慕華打個手勢，禮貌地請余禮翔先走，畢竟他是這個育幼院的院長。
余禮翔勉強擠出笑容，朝他點個頭。
然而，在與歐陽慕華擦身而過時，他的心中卻五味雜陳。
這一步，他是搶先了。可是在其他地方，他是否已經輸得一塌糊塗？
☆☆☆
接下來的時間，孩子們各自卯足全力地表演才藝，有人跳舞、有人演戲、有人唱歌，甚至有人說相聲……章亞彤清婉的笑聲不斷從教室傳出。
中午，他們一起在園子里烤肉，手忙腳亂之下，熟的、半熟的、太鹹的、沒味道的，全都一股腦兒地吞落肚，每個人都開心地笑著，沒人真正在意自己到底吃下了什麼。
歐陽慕華捲起袖子，替孩子們的煤炭堆生火，說笑話給他們聽，還翻出塞在雜物堆中的一把舊吉他，自彈自唱了一段，逗得小朋友們開心不已。
即使如此，他的目光卻未曾從章亞彤的身上移開。
「歐陽哥哥，我們還要聽歌！」一曲結束后，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鼓噪著，還吹了一聲口哨。
「還想聽什麼？」他短暫地將視線轉向那幾個孩子，笑問。
「隨便啦！你唱什麼都好聽。對不對，彤彤姊姊？」孩子們拉出章亞彤來做幫手。
章亞彤突然被點名，雖然略覺尷尬，但不忍掃孩子們的興，只有笑著點點頭。
幾乎是立即地，歐陽慕華修長的手指在吉他弦上彈出一串優美的輪指，曲調由方才的活潑輕快，轉為抒情溫柔。
一段前奏之後，他的黑眸緊緊鎖住章亞彤的俏臉，開口唱道──
「ShemaybethefaceIcan'tforget
Atraceofpleasureorregret
MaybemytreasureorthepriceIhavetopay
Shemaybethesongthatsummersings
Maybethechillthatautumnbrings
Maybeahundreddifferentthings
Withinthemeasureofaday……」
歌詞的意思大概是──
「她或許是我不能遺忘的臉龐，一生的歡愉或悔恨
可能是我必須付出的珍寶或代價
她或許是夏天輕吟的歌聲，或許是秋天帶來的涼爽
是可以用來衡量一日的數百種不同的事物……」
歐陽慕華的嗓音醇厚悠揚，他深情地詮釋這首「SHE」，清朗澄澈的黑眸染上一抹柔情，視線一直停駐在章亞彤身上。
全場鴉雀無聲，一群小鬼頭興味盎然地聽著，可是一點也未意識到蘊涵在吉他和歌聲內的款款柔情。
倒是余禮翔，緊繃著一張臉，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他並不是很明白這首歌的歌詞內容到底在唱些什麼，可是從歐陽慕華的態度看來，他也可以猜出個大概。
至於章亞彤，在與歐陽慕華對望一陣后，終於輕別過臉，逃避他熾熱的視線。
她的美眸中浮現幾許迷惘。
今天之前，他從未用這種眼光看過她。
以前在他的眼中，她可以看見欣賞、愉悅，卻從沒見過這種令她難以招架的熱烈。
這首歌，是沖著她來的，她心裡明白。
她現在應該歡欣鼓舞，因為她終於達到目的，成功地讓他迷上自己。如此一來，那筆資金幾乎已成她的囊中物。
可是，此刻她感覺到的，卻是一陣陣微妙的戰慄和莫名的緊張。她的手冰涼潮濕，她的心怦怦亂跳，她的胃部彷彿有上百隻蝴蝶在裡頭狂舞……
怎會是這樣的？
她彷彿駕馭著一匹即將脫韁的馬，奔向一個她一無所知的方向。她討厭這種心慌無助的感覺。
歐陽慕華的歌聲在一串吉他滑音中停下。
章亞彤暗暗做個深呼吸，將方才有蒸發傾向的理性一點一點地抓回來，堅定地告訴自己：他只是你取得資金的手段而已。
她抬起頭望向歐陽慕華，他果然一直凝視著她。這次，她淺淺一笑，帶頭鼓掌。
孩子們個個用力拍手，直嚷著還要聽一首，一點也不知道方才在三個大人之間的異樣氣氛。
「好了！好了！你們讓歐陽哥哥休息吧！」章亞彤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剛才的感覺太危險，她不想繼續跟他同處一室，一心只想趕緊把他送回去。
孩子們發出一陣不依的叫喊。
「其實我……」歐陽慕華正想跟章亞彤說他還不急著離開，就被余禮翔打斷。
「讓客人回去休息，別無理取鬧，你們不是一直都很懂事嗎？」余禮翔開口對孩子們說道。
既然院長講話了，孩子們當然也不再多說什麼。只不過，在送他們出門的一路上，都流露出不舍的表情。
「歐陽哥哥，以後你會不會再來看我們？」當他們準備上車時，其中一個孩子問道。
「當然會，如果你們歡迎我的話。」歐陽慕華笑道。
「歡迎！歡迎！」小朋友們又蹦又跳地說道。
章亞彤瞥一眼歐陽慕華，然後走到余禮翔身邊，說道：「小翔，我們先走了。」
「好，開車小心。」余禮翔用一貫溫柔的語氣說道。接著，基於禮貌，他轉向歐陽慕華，說道：「歐陽先生，謝謝你今天陪孩子們玩，再見。」
「再見，我今天也玩得很開心。」歐陽慕華跟他握了握手，瞧見章亞彤已經上車，連忙也跟著上車。
「拜拜！」關上車門后，他搖下車窗，跟孩子們揮手。
當章亞彤的車駛遠之後，余禮翔才趕著孩子們走進紅色鐵門，等所有的孩子都回去后，他才用力吐出一直梗在胸口的那口氣，試圖舒緩心中的積鬱。
方才歐陽慕華唱情歌時，他看見了彤彤的表情……
那表情，以前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他的彤彤，不會迴避任何人的目光，而且，是那樣的……彆扭。
這是否表示，他即將失去她了？
余禮翔的心口一陣隱隱作痛，反手關上鐵門。
如果他的猜想成真，他該如何？是全力將她留在身邊，還是放她自由地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