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束與開始
曾經，有位和我一樣的巫靈者，他高強的法力受到村民們的景仰。可是他卻愛上了當時的一位將軍，為了他，巫靈者甘願犧牲自己所有的法力、甚至是生命，替那人鑄造一把絕世神器。
當他利用僅存的一絲靈力將靈魂轉體重生時，他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擁有過將軍的愛，他被欺騙、被背叛了。
在如此劇烈的打擊之下，轉體重生術因而失敗，從此，他變成了一縷遊魂。瘋狂、嗜血，被封困在魔窟的遊魂……人稱，巫靈別西卜。
村長幽幽地說完后，抬頭看我們沒什麼反應，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當然，這只是遊戲設定。是程序設計師創造給怪物的背景。」
聞言，我們全都愕然地看著他。「你是真人扮演的！不是NPC！」
村長似乎很滿意我們的反應，他微微一笑說道：「每一個新手村村長都是由我們公司派專人擔任，這樣才可以為剛進天運的玩家解決問題。而且，別西卜的程序是我設計的。」
「這是怎麼回事？」一劍不解地問道：「既然是你設計的，有BUG就自己修啊！我們又不會寫程序，為什麼要我們幫忙？」
更正，是「你」不會寫程序，村長是要「我」幫忙。你這個除了上網，沒用計算機做過其它事的人，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好不好！
「唉……」村長嘆了一口氣。「別西卜太投入在我賦予他的『過去』中，最後不受控制，真正的瘋狂了。他現在不只攻擊玩家，也攻擊四周的怪物，公司迫不得已只好在這次的維修中將他的資料完全刪除。」
「刪掉不好嗎？」曉問道。
村長垂眼看著自己的手，說道：「他是我親手孕育出來的，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不忍心、也下不了手將他砍除。」語氣中有著濃濃的遺憾跟不舍。
別西卜是個很可憐的角色，可憐的不是他的過去，而是那「過去」並沒有真的存在過。但他，卻必須去相信、去承受。他的恨……他恨的……都是虛構。
如果自己的過去是不存在的，如果自己所相信的並不是真實，那自己……該何去何從？
我可以理解村長的心情，他不忍別西卜如此痛苦，卻也無法就此將他抹滅。於是我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我向公司請求過後，他們願意給我、給別西卜一次機會。如果有玩家能夠殺死他，在他刷新的這段期間，我可以藉此做些系統調整，期限是在月底維修之前。
「然後我就想到了你。」村長睿智的雙眼望著我。「你也是個巫靈者，或許能夠打敗他。如果完成，我就讓你跟你朋友二轉。」
只要殺死他，就能幫助他嗎？我相信這次村長一定會給別西卜創造一個更美好的過去，或是未來。
「如果我們來不及在月底維修之前殺死別西卜，」無極問道：「你要怎麼辦？」
村長苦笑著，搖搖頭，嘆道：「這是天命，不可強求……」
無極對此感到不贊同。就算是天命，他也有非強求不可的東西。
離開前，他們才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你說魔窟那些一百多級的魔龍他都可以殺著玩了，我們怎麼打得過他啊！」一劍揪著村長的衣領，死命地晃著他。
「我可以告訴你們他的弱點。」村長說道。不要再晃啦！
***
魔域外為是廣大的沙漠，中央的魔窟則長年籠罩在一片暗霧之中，越往深處，霧氣越濃。只有在正午跟凌晨的十二點，霧氣才會暫時散開。
而正午十二點也正是巫靈能力最弱的時候，如果他又剛與附近的怪物戰鬥完，我們就有機會打敗他。
隔天中午，我們先到魔域附近的隆斯坎城補水，順便打聽魔窟的情況。我想應該有不少玩家都曾被別西卜送回復活點，只是……
一劍誇張地嘆了一口氣，唉聲嘆道：「太詭異了吧！整……座城竟然沒有人打過巫靈，而且連見都沒見過。」
「對啊！」傑弗也說道：「那裡的怪太多太強了，平時很少會有人深入魔窟練功，當然也就沒人見過傳說中的BOSS別西卜。」
「難怪他被稱為未知的BOSS。」曉道：「官方沒釋出數據就算了，而且沒人打過。」
「還是……直接過去打？」我沉吟道：「再拖下去，中午一過就麻煩了。」
「巫靈是等級將近兩百級的BOSS，不知道他的屬性跟數值真的不好應付，可是……」無極望著天上，頂頭的太陽已快升至中天。
「快中午了。只好先過去再說。」
我非常不想讓我的朋友們涉險，可是沒辦法。面對未知的怪物，只有咬著牙關硬上了！
只是……若是照村長所說，別西卜會屠殺在他附近的怪物的話，魔窟這一帶應該都沒有怪了，那為什麼會沒有好奇的玩家進到魔窟去看看呢？
「煩死啦──」一劍大吼，「什麼巫靈別西卜，直接打就是了！」他最不喜歡動腦，反正拿劍先砍了再說。
在一劍吼出別西卜這個名字時，附近有幾個人立刻轉過來看著他們，還不停交頭私語。他們的反應讓月等人也忍不住好奇地望向他們。
那群人中走出一名身穿法袍、留著紫色短髮的男子。
男子對他們微笑著，說道：「我叫槐風，你們要去打魔窟的那隻BOSS是不是？」
「沒錯。」無極說道：「我們是要去打。」
槐風說道：「我先前就聽到有人在打聽那隻BOSS的事，我希望你們能打消這個念頭，那隻BOSS我跟我朋友們遇過，他實在太強了。」
「我也知道。」月說道：「可是我們非打不可。」
槐風見他們不死心，繼續勸道：「我們之前遇到他，沒幾分鐘就全滅了。我事後密GM，GM說他是系統錯誤造成的BUG，等月底維修之後就會移除了。你們要是真的想去打BOSS，可以等系統更新后再去，GM說他們會放上一隻新的BOSS。」
「這是我的二轉任務，我一定要打巫靈。」
「二轉任務！」槐風驚訝地看著月。發覺月不是在開玩笑后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
天運里的職業種類很多，而不同職業二轉的任務也不同，槐風是不會多問什麼的。
「既然你打過那隻BOSS，可以告訴我們他大概的屬性跟攻擊模式嗎？」曉問道。
槐風看看月他們，又看向他附近的隊友們。
隊上的精靈盜賊對他點點頭，他也對盜賊微微一笑，像下定什麼決心似地，眼神突然變得很堅定。他轉過頭，對月他們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你們隊上只有六個人，再組我一個剛剛好。我跟我朋友商量過了，就這樣被那隻BOSS全滅掉還真的很不甘心，我想再去挑戰一次。」
「不行！」月很堅決地回拒。「你也說過很危險。」他不能害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為自己掉等。
槐風看出月的猶豫，爽快地笑道：「你不用太在意，平常組隊練功，掉掉等也沒什麼，何況是打BOSS！而且我跟巫靈交過手，大概知道他的攻擊模式，可以給你們一點建議。」
他這麼說也很有道理，練功沒有不掉等的，大不了再幫他練回來就好。而且大家的確需要了解別西卜，好研究戰略。
一時之間月也下不了決定，所以他將眼光望向無極，想由他作主。
只見無極露出有點猶豫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該不該讓槐風跟著一起解任務。無極是擔心，月職業的秘密可能會被對方宣揚出去，雖然他覺得槐風不像是這種人。
「要收就收，不收就不收，婆婆媽媽的。」曉挑眉睥著無極揚聲道：「不像個男人！」
「哼！」無極冷哼一聲，順手發了個組隊邀請給槐風，眯起冷眸，朝白日曉掃射過去。
這兩個人……真是夠了。
槐風跟朋友們道別之後，我們立刻趕往魔域沙漠。
這時我才知道，別西卜發狂后，就沒有玩家去過魔域的原因……
我們站在練功區跟安全區的界線外，深深覺得眼前的景象簡直就是個惡夢。成千上百隻的人形殭屍、食屍鬼、骷髏全都徘徊在邊界附近。骷髏殘破的衣衫外露出白森森的枯骨、殭屍身上垂著還在流淌著血水的爛肉、食屍鬼凄厲地呻吟著。
難怪沒人要來……來這裡的人不被壓死也會被嚇死，或者是臭死。
一劍捏著鼻子，皺眉哀嚎：「老天！這是怎麼回事，是我眼花了嗎？我記得以前怪沒那麼多啊！」而且他們散發出來的腐臭味也太難聞了吧。
槐風也很訝異，他前幾天和同伴們過來的時候，這些怪還很正常的小群零星分佈著，雖然說這些強屍可能在太外側而沒有被別西卜殺死，可這數量也太……太誇張了……
一直凝望著遠方的落魂，突然開口說：「再往裡面，好像就沒有怪了，這些強屍大概是怕被別西卜殺死而想要逃跑，可是被區域線困著。」
「對喔……」一劍馬上很狗腿地附和。「落魂好厲害呀！」
而前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語。一劍的「讓落魂理我」計劃，再度失敗。
傑弗看著眼前的「人」群，苦著臉對月問道：「月月，我們要怎麼過去啊？」就算他們兩個能騎寵硬衝過去，那其它人怎麼辦？
「引走。」無極神情淡漠地說：「派個人把那些怪引開。」那藍眸中的冷意，充滿著風雨欲來的氣勢。
「派誰引？」一劍話剛問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無極跟曉正同時看向他……
一劍馬上垮了臉，唉聲抗議著：「為什麼是我！」
「你是半獸人。」曉說道：「又是戰士，血比較多。」
月只能對他苦笑，並在努力思索其它更好的辦法。
「乾脆點。」落魂終於開口對一劍說話了，可是卻換來一劍兩眼汪汪的淚水。
無極說道：「你現在的經驗不是零嗎？」言下之意就是，你快去引，等等會幫你復活。
一劍只好苦著臉，像個小媳婦似地，萬分委屈地看著他們紛紛幫他加上輔助系魔法。
「為什麼是強屍？別的我不怕……就不要是強屍！」
被強屍類怪物推倒過的人都知道，死亡前怪物臉孔的大特寫、垂下的爛肉跟眼珠、腐爛的氣味……可以讓人做好幾天的惡夢。
在一劍抱著必死的決心，慘白著臉要跨過區域線的剎那，我出聲叫住了他。
「一劍等等！我想到辦法了。」
一劍連忙把腳縮回來，用既感激、又期待的眼神看著我。「什麼辦法？月大哥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快說快說，是什麼……」還跟只老母雞似地問個不停。
我沒回答他，反而轉頭問著槐風：「我記得槐風你是神使，有沒有學到光系魔法和治癒系魔法進階而成的聖光系魔法？」
「有啊。」槐風點頭道：「我有學到。」
我接著問道：「有『驅魔空間』嗎？」（注三）
「有……可是……」
「那我就有辦法了。」我燦爛地一笑，看向無極。
「難道……」無極睜大眼睛，看著我。「你想用那招？」
「沒錯！」堅定的眼神中透露著「請相信我吧」。
「我知道了。」
「不曾懷疑」，無極也這麼回視著我。
我迅速地在自己身上加上各式輔助魔法，還使用符法加持替自己增加暗屬性的防禦力，等自己跟隊友們都準備好了，我深吸一口氣，咬牙衝進區域線。
一過區域線，那些強屍們就像惡虎撲肉似地朝我追來。好險不死系怪物移動的速度都不高，所以還不會很危險。
我身後拖著一大節的車廂，不斷在附近繞著圈圈，企圖將周圍的怪都引過來。
無極看這帶的怪都被吸引得差不多了，才要眾人穿過區域線。不過他沒有領著大家快速前進，反而對槐風說道：「等等月一停下來，你馬上對他施放驅魔空間。」
「什麼！」槐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驅魔空間是可以對隊友施放沒錯，可是施法時，施法者跟被施者都不能移動呀！」
看無極只是微笑著沒反應，槐風更是揚高了音量：「而且驅魔空間的讀咒時間是十五秒耶，月一停下，馬上就會被火車推倒了，根本沒辦法放啊！」
「你放就是了。」無極凝望著月，眼中沒有絲毫遲疑。
「放心吧！」傑弗微笑著，對槐風說道：「沒有問題的。」
其它人也露出對月極度信任的表情。
槐風沒辦法，只好無奈地點頭答應。
將身後落後的幾隻「車廂」「收集」好后，我微微一頓，用眼神向無極示意。
在我腳步一停的瞬間，無極早已抽出冥月劍杖，低喝一聲。
「心之束縛！」話聲一落，我就覺得腳步有如千斤般沉重，再也無法移動。在我完全被定身的那刻，我身上冒出數百條蒙蒙的淺灰色細絲，向蜘蛛網般延伸出去。
絲線一觸到我附近的強屍，馬上就將之定身。呈現一副以我為中心，包圍著一大圈動也不動的魔物的奇怪景象。
「快放！」無極對槐風吼道。額上冒出的冷汗顯示，他並不如自己口中說的那麼從容。
槐風馬上施放起驅魘空間，而無極也立刻在那範圍施放威力強大的光風、雷電系魔法。
老實說，跟這麼多怪物近距離面對面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但更糟的是「心之束縛」這個法術對我的影響。
腳下好沉，連心都跟著沉重起來。
我只能困在這裡、站在這裡，像被蜘蛛網掠住的獵物，動彈不得，無處可歸……
數十秒后，槐風的驅魔空間跟無極的天降萬雷先後施放出來。
只見槐風向我射出一道白光，甫一上身，白光便化作千萬銀芒，在半空中圍繞成一個閃著銀色咒文的大圈，聖潔無比。光芒照耀處，底下的不死系怪物紛紛哀嚎著。與此同時，高空中倏然劈下千萬道金色雷芒，壯觀至極。
等電芒跟銀光散去后，我周圍的怪物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沒死的也快死了）。無極馬上攬著我的腰，跟眾人一起向前狂奔。
「哇……我升級了耶！」我這句沒神經的話，換來無極跟曉怨懟的一眼。
我們沒有時間理會路途上零零星星的小怪（因為快中午了），只是一直埋頭狂奔著。當眼前出現魔獄中央那一根根的骨柱時，身後那些不長眼的「車廂」瞬間如鳥獸散般離去。
暗灰的霧氣縈繞在四周，空氣中傳來絲絲血腥味，不遠處的魔窟正散發著猩紅光芒。
朦朧中，有一頎長的人影朝我們走近。
「我欲……何處……」那人的語調像是刺入心肺般地哀凄。
遠方，吹來一陣狂風。霧散了，他深紅的長衫在風中飛舞著，看似悲涼。
別西卜原本望天的眼，轉眸望向我們，深紫色的瞳子充滿著迷惘。他微微傾身，向前踏出一步。
他這小小的動作引起我們極大的反應，無極跟曉抽出武器，一左一右地護在我面前，落魂也馬上將弓箭搭在肩上，而一劍則是挺身站在落魂前側，大家的神經瞬間綳到最緊。
「你是誰？」別西卜沒有一點攻擊的意思，緩緩地向我走來，喃喃問著：「我感覺到你身上有跟我一樣的巫靈之氣。」
「我跟你一樣是名巫靈者。」我推開擋在我面前的無極跟曉，走近別西卜，說道：「我想要幫助你。」
「幫助……嗎？」別西卜低喃。
「幫助你從過去中解脫。」從那個不存在的過去之中。
「解脫……」他的語氣跟眼神一樣縹緲。
「太可笑了！我的惡夢永無終止的一天！我不知道我是誰、為何存在，只知道我好恨！好痛苦！」別西卜看著我，聲線有一絲狂亂。
「被欺騙的痛苦、被背叛的痛苦……巫靈者啊！你能體會嗎？如果那個讓你完全奉獻的人，這樣對你……」他意有所指地說：「你會不恨？」
「我不恨……」我微笑著、平和地說道：「我這麼做，只是因為他值得。就算沒有一分一毫的回報，也無所謂。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激或情愛，我只要能成為他的力量、只要他變強，無懈可擊……」
「是嗎……」別西卜問著，「那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該了！」
我連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夠了！」別西卜打斷我的話。「痛苦千年、迷惘千年，我怎麼能不恨！」
他此時狂亂的神態像變了一個人似地。
「這世上的一切都給我消失吧！」他厲吼著。臉上濺到的血跡，斑斑點點，就像是他的淚水，血色的淚水。
他揮手幻出一把巨大鐮刀，神形一消一現間便已來到我面前，舉刀向我砍來。
別西卜的突然發難，讓曉嚇了一跳，他馬上揚起雙刀架住巨鐮。與此同時，落魂的箭矢跟槐風的魔法也射到別西卜身上。
「旭之無極！你在發什麼呆！」傑弗瞪了剛剛明顯分神的無極一眼。
「啊……抱歉。」無極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指揮眾人應敵。
月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說的人……是我嗎？無極內心不住地思索著。
看著別西卜發狂的神態，我不禁埋怨起遊戲公司，為何給了他那麼高的AI后，卻又要因為他有自己的思考而要抹煞他。就像有人製造出複製人，取走他需要的器官就丟棄一樣，我們人類……只想要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但我只是玩這個遊戲中的其中一名玩家，雖然同情，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打敗他，並冀望他在重生后能有個更好的開始。就像我一樣。
由曉牽制住別西卜的攻擊，一劍配合無極從他的兩側夾攻，落魂跟傑弗則負責發射弓箭重創別西卜。這是我們想到的戰略，可是對付一個有思想、有意識的怪物，真的有用嗎？
答案是沒有……
別西卜早已察覺曉這個肉墊想牽制他的企圖，所以在曉的雙刀架住他的時候，他稍一反手，瞬間將鐮刀收起，讓曉撲了個空。又在曉重心不穩的剎那馬上幻出巨鐮刀。
白日曉哪裡見過如此能將武器伸縮自如的BOSS，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別西卜的巨鐮砍飛。
好險在正午烈陽的照射之下，別西卜的能力大減，槐風提過可以秒殺一個九十多級祭司的鐮刀攻擊，現在大約只有去掉曉四、五百滴的血，在我跟槐風聯合施展治癒術之下，曉的血馬上就被補滿。
但曉的牽制行動就失敗了，別西卜一個飛身，又再度向我襲來。看來他是想先解決我這個巫靈者。
「可惡！」無極低吼，猛地在別西卜背上轟下一道怒雷。
傑弗跟落魂的箭矢也立刻送到他身上，給我了逃跑的空間。當曉想再度揚刀攻上別西卜時，只聽見一劍大喝一聲。
「獸化！」一劍頰上的獸紋瞬間擴大，他的瞳孔變得赤紅、手上也長出利爪。
這是半獸人的種族技（注四），我怎麼會沒想到要使用呢？
不過這也難怪，種族技雖強，但維持時效只有十分鐘，而且使用后四個小時內各項素質都會降至一（裝備附加的還在），等於完全失去戰鬥力。所以除非是要打王、或是生死決鬥，不然沒有人會想使用。
可是，現在不正是這兩種情況嗎？沒想到平時傻傻的一劍會有那麼機伶的時候（其實他是什麼都沒想，看哪個技能最強就用了）。
我立刻喝道：「魔天降臨！」使出魔族的種族技。
我裸露的兩肩上出現紫黑色的圖騰，眼睛也變得暗紫，身後隱隱浮現黑色的羽翼。
「天罡戰氣！」曉接著喝道，淡金色的光芒像個盔甲似地緊貼在身上。
「神恩浩蕩！」傑弗也使出神族的種族技。金白色的咒文光圈圍繞著他，身後也浮現淡淡的白色翅膀。
而無極、落魂跟槐風則沒有使出各自的種族技，他們顧慮回城這段路可能還有怪物要打，不能全員都喪失戰鬥力。
獸化后能力增強的一劍飛撲到別西卜的面前，也不用劍，直接伸出利爪抓住別西卜的鐮刀，牽制住他的行動。
雖然方式很笨，但勇氣可嘉……
「沒有用的！」別西卜大怒，揚手劈出一道靈符，去掉一劍大半的血（一劍是戰士，所以魔防很低）。在別西卜又要再度使出靈符時，「咻」的一聲，落魂的箭矢打斷了他的動作。
看來，落魂早就把一劍當成朋友了，他對於所認定的朋友，定會竭盡心力去幫助。
落魂擊退別西卜的攻擊后，我跟槐風馬上幫一劍補滿血。獸化后的一劍，別西卜無法用攻擊將他打飛，在一劍的牽制下，眾人瘋狂地攻擊著別西卜。
五分多鐘過後，別西卜的血量已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可是魔窟又快要重新起霧，到時候太陽被遮住，想打贏他就很困難了。
所以傑弗跟我喚出所有的寵物加召喚獸，其它有寵物的人也叫出寵物，希望能儘快將他打倒。
在別西卜的血降到瀕臨死亡的十分之一時，異變突起，他突然使出攻擊力低、但帶有陣退效果的閃電符法將他們逼退。但他又沒有立刻上前攻擊，只是大退一步，口中喃喃自語著。
月跟傑弗對看一眼，他們都聽得出來那是召喚術的咒語。月在心中暗叫不好，別西卜果然會使用召喚術（所有巫靈者的法術他都會用），而且他召喚出來的魔獸等級一定很高。
所有跟召喚師組過隊的人都知道，在關鍵時刻，他們所召喚出來的魔獸往往能扭轉戰況，所以他怎麼能讓別西卜順利召喚出魔獸呢！
事實上，在察覺別西卜念誦的是召喚術的咒語之際，月就立刻衝到他的面前，揚手揮出符紙企圖打斷他的施法。
沒想到，別西卜的念咒是個幌子，他根本沒有使用召喚術，在月發出符法身形一頓的瞬間，他馬上停止咒語，伸手攫住月的頸子，把月舉到他的面前。
原來，他自始自終想對付的只有他……
「別靠過來……」別西卜邪笑著，對眾人威脅道。
「可惡！」傑弗拉弓欲射，但被落魂攔了下來。
「你放心，我不會射到小月。」傑弗說道。在組隊的情況下，無論是法術還是武器的攻擊，都不會傷害到隊友。
「你會激怒到他。」落魂緩緩地說：「別輕舉妄動。」
「難道你要我們眼睜睜的看月大哥被殺死！」一劍低吼，拳頭緊握得幾乎要滲出血來。
「該死的！」槐風問道：「我們該怎麼辦？！」他無法坐視同伴受苦。
「有人……比你們更痛苦！」落魂將眼光投向無極跟曉。
「放開他！」曉吼道，眼中充滿仇恨與憤怒。
冥月劍杖流竄著電光，緊握它的那隻手，卻在隱隱顫抖著。
無極在害怕，有種莫名的恐懼感籠罩著心頭，這感覺，以前也曾經有過……就是這不知名的恐懼感將他引到劍爐的，無極為此感到不安。
「冷靜點……」無極說道。沒人察覺到他的聲音在發抖。
「在我們發動攻擊的時候，他可能就會殺了月。」無極最恨別人威脅他，但對方手裡的人是月，他也只好忍耐。
我瞄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夥伴，眾人中，無極的臉孔特別鮮明。
耀眼、強烈地，就像頂頭的太陽。
只要光芒上身，就可以讓我擁有力量……
「我要在你們面前殺了他。」別西卜殘忍地說道。
「你……你以為這是……這是哪啊……」我頸子被箍著，斷斷績續地說：「這……這是個遊戲啊……我不會……真的死的……」
「什麼！」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似乎無法理解我說的話。
我平和地笑著，眼神安詳地凝著無極，一直凝著……
「犧牲……」我這麼說道。
「不！」無極大吼。「我不準！」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的思考、我的意識在那瞬間抽離，化作一道月白色光華往無極的方向流去，包圍著他。在光芒遁入他體內的瞬間，意識又回到這個軀體，冰冷的躺在地上。
溫暖……是無極唯一感覺得到的東西。沁入心扉的暖意，挾著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那彷佛可以排山倒海的無敵力量及緊揪住他心臟的痛苦，讓無極無視於眼前別西卜召喚出的魔龍，也看不見頂頭閃現的，無敵狀態附加的系統提示，他只是舉起冥月劍杖往前攻去，一心想要結束這一切……
緩緩地、徐徐地，暗霧籠罩起魔窟，被遮住的太陽無力地射下最後一絲光芒，在那地面上，無極劍尖抵在已被打倒在地的別西卜頸前。
「做個好夢吧……」他溫聲說著。
別西卜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他揚起嘴角，望著頂頭的天際。
「那樣……也好……」
***
從重生點出來后，我在隆斯坎城的中央廣場等待著眾人（用回卷回城后，會出現在城裡的中央廣場），大概過了快半個小時，廣場附近連續閃過幾道白光，無極他們出現在我面前。
我微笑著，走向他們。「辛苦了。」
無極突然傾身摟住我，語氣痛苦地呢喃著：「別再這樣了……我會受不了的！」
「又不會怎樣。」我失笑道：「我們不是打贏了嗎？」
「話不能這麼說。」曉用力將無極拉開，說道：「你這樣我心裡會難過。」
「只是個遊戲……」
「這不只是遊戲。」曉突然激動起來。「看到你死掉我會很痛苦……我對你是認真的，我很喜歡你！」
「喔……」我只當曉是在開玩笑，可是我的反應卻讓無極也激動起來。
無極一把將曉拽到地上，氣急敗壞的表情活像個妒夫。
「這句話還輪不到你說。」他冷眸怒視著曉，「我也喜歡月。」
「啊？」我有沒有聽錯，無極說了什麼。
「我喜歡你。」無極轉眸凝視著我，藍眸中充滿著濃烈到不可思議的情感。
「不能沒有你……」
他的眼神……
我很清楚，無極不是在開玩笑，可是我……要怎麼回答？
我凝望著無極，用我從前不敢的方式……
答案，就在雙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