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任務比耀揚想象中困難，光是電話攻勢似乎還不夠。

「我不敢啦！我怎麼可能？」曾亞一聽到這個提議，馬上惶恐的瞠大眼眸，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試試看嘛！妳平常面對那麼多學生還不是一樣？」耀揚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好說歹說的勸她。「我會幫妳加強訓練的。」

「不行，我還是不敢……」

「阿亞，」耀揚牽起她的手，發動若有所求的眼波攻勢，眼中泛滿大小星光直投向她。「就當是幫我一個忙，好嗎？」

幫他一個忙，因為如果她不幫這個忙，他的事業將面臨史上最重大的危機、他的生命將如估萎的花朵、他將會……

「好吧──」曾亞不情願的拉長音，她哭喪著臉，滿是為難的答應了。

「太好了！」耀揚一臉燦爛的笑容，炫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那妳下班後到我公司，我會請老師幫妳安排特訓。」

於是，曾亞現在下班后又多了一項差事──到HQM的教室練習走台步。

雖然耀揚一再保證很輕鬆、容易，但對於從沒走過台步的曾亞來說，光是站在那裡不動，她都算不上及格。

「挺直腰捍！」身穿連身韻律服的男教師，毫不留情的指正她的各項錯誤。「頭抬起來、手打直、眼睛望向正前方！」

他說得愈多，曾亞的錯誤就愈多，總是顧得了上半身，就顧不了下半身。

「笑容、笑容！妳到底是怎麼回事？」

煩死了！這個人幹嘛那麼凶？都怪耀揚出的鬼點子，害她凈在這裡出糗！

曾亞敢怒不敢言，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認為自己應該到場關心的耀揚，在這個時候走進教室──

「妳走路自然點行嗎？」從頭到尾猛搖頭，男教師的頭都快晃斷了。「手要擺動，妳杵在那裡幹什麼？！」

「嗚……」她罵小朋友都不敢這麼用力，這個人和她有仇嗎？

站在一旁觀看進度的耀揚，死命吞下快要爆發的狂笑。

曾亞走起台步不但同手同腳，由側面看像上錯發條的機器人，由正面看像脖子扭傷的歪頭鵝，臉上則是一副深宮怨婦的凄涼模樣，也難怪路易士快被她氣炸了！

「路易士，沒關係，讓我來好了。」不忍心見兩人受折磨的耀揚，自告奮勇要當教練。

「這個學生……」提起她，路易士不得不搖頭嘆息，他走近耀揚的身邊，「你去哪兒找來這種土豆，她要是學得會，我就改行賣豆腐！」

「辛苦你了！」耀揚安慰的拍拍他。

路易士這才拎起包包，頭也不回的離去。

見討厭的路易士離開，曾亞滿腹的委屈才正要宣洩。

「我不要練了！他從頭到尾一直罵人，我不笨都被他念到笨，我不要練了啦！」在耀揚面前，她完全不需要保留。

「路易士他是求好心切嘛！」他柔聲安慰，又是遞茶又是遞毛巾的。「其實這次的活動很簡單，妳不需要太專業。」

「那其它人呢？」曾亞嘟起雙唇瞅他。「為什麼他們都不用來練習？」

「每個人時間不同，而妳，就是特別指導啰！」耀揚嬉皮笑臉的緊挨著她，湊上她嬌俏的臉頰就是一吻。

「喂──」曾亞出聲抗議，不過，她其實早就習慣耀揚的這種小動作了。

「我剛剛看了一下妳的練習，我想，這對妳來說應該一點都不困難。」他口是心非的鼓勵她，想激起她的好勝心。「我看，妳就先換上展示服吧！」

耀揚打開一旁的展示櫃，隨手就拿出幾件主力商品。

曾亞看著她手中輕薄短小的布料，上面居然還有要命的羽毛……

「我、我──」她還沒穿上就已經覺得呼吸困難了。「為、為什麼？我還、還沒練好台步耶！」

「如果妳不先習慣穿秀服，到時候會更不自在。」他言之有理的朗聲道。「更衣室在妳的右手邊。」

他半推半請的催促她換上。反正既然要走秀，在公開亮相之前，他當然有權利事先欣賞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耀揚懷疑她是不是掉入時光隧道里，否則為什麼這麼久還不出來？

正當他想破門而入時，曾亞終於走了出來──

寬鬆的短上衣，搭配醒目的紅色丁字褲，鏤空的布料只有重點部分綴有羽毛。

「嗯、嗯……」耀揚看得眼珠子簡直快要掉落在地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哇──」

「別看了啦！再看我就不練習了。」曾亞渾身不自在的走向他，步伐不敢超過三十公分的路距，深怕一用力就會走光。

「好、好，妳先別生氣，我們馬上練習。」耀揚「痛苦」的移開視線，重新激活音響。

室內的三面落地鏡，把她的任何角度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耀揚先示範性的走一圈，隨即要她跟上節拍。

這比和路易士在一起還緊張，這會兒，曾亞簡直僵硬得無法動彈。

「放輕鬆，深呼吸──」耀揚站在她身後，舉起她的雙臂。「放軟妳的身軀，想象妳現在正站在雲端。」

曾亞順從的閉上雙眼，深深的吸氣──

在四周環繞的電子舞曲，讓每天在幼兒園內帶動唱的曾亞有種熟悉的感覺，她的手擺了擺，幼童專屬的舞蹈動作不經意便跑了出來。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耀揚看著她童稚的動作，直覺的想笑。「不一樣啦！大小姐，我們是販售性感與感性的行業，所以應該要這樣跳。」

他示範的扭腰，頗有「電動馬達」傳人的風範。

「哇！你好厲害！」愛起鬧的曾亞，一下子就被他收服。「怎麼做的？快教我！」

耀揚由後方握住她的纖腰，引導她的動作……

兩人緊緊箝制住對方的身軀，交融的汗水，讓他們真真切切的結為一體。

一整天，曾亞就像只驚弓之鳥般，任何一點小騷動都會引起她的過度反應。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她緊張得連喝水都會嗆到，但是，該來的逃也逃不了。

「我幹嘛這麼無聊？幹嘛要答應耀揚幫這什麼鬼忙？」她一邊自責埋怨，一邊又不得不起身準備出門。

曾亞個人生涯的處女秀，就在今天要展開。

踏進飯店的會場後台，她緊張得腸胃都快打結了，渾渾噩噩的完全忘了自己該做些什麼。

「換好衣服的排隊化妝，誰還沒報到的？」現場工作人員的聲量分貝一超過七十，呆愣在座位上的曾亞馬上彈跳起身。

「我、我……」她舉起手立正站好，迅速確實的動作完全歸功於幼兒園的訓練。

「妳？」工作人員瞄了她滑稽的動作一眼。「什麼名字？」

「曾、曾亞。」差一點連名字都忘記，她已經嚇得心臟快痙攣了。

「好，妳是五號櫃，待會兒換好衣服向造型師報到。」

五號櫃？曾亞像遊魂一樣四處飄蕩，口裡喃喃重複「五號櫃」三個字，茫然的目光到處掃描──

「這裡！」聽到她的喃喃自語，造型師不耐煩的一把將她抓過來。「快換上衣服。」

永遠是兵荒馬亂的後台，每一秒鐘都要爭取。

曾亞被推入布幔之間，造型師猴急地褪去她的衣服，扔給她一條寬鬆的四角內褲，還有樣式保守的運動上衣。

「咦？」怎麼和她那天「試穿」的大不相同？「請問，這是我要穿的衣服嗎？」

「不是妳是誰？」造型師給了她一個白眼。「換好趕快去化妝。」

「哦！」多了這麼多布料，曾亞遺落的安全感頓時全回來了。「還好、還好，這樣我就不會怕了。」

只是，耀揚那天幹嘛要她穿那種款式的內褲？

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匆匆換上新裝，因為布幔隨時都有被掀開的危險。

化好妝，整好髮型，曾亞走向通往伸展台的準備室，屏息凝神的祈禱──

「噢！對不起。」一個唐突的冒失鬼忽然撞上她。

曾亞回神一看，居然是郝啟發！

「你怎麼會在這裡？」

「妳怎麼會在這裡？」

異口同聲的疑問，讓他們兩人相視而笑。

「還不是我老婆，也在這家公司上班，硬逼著我來參加這次活動。」郝咨發無奈的搔搔頁發，靦腆的笑著。「其實我緊張得要命！」

「不要緊張，記得深呼吸。」曾亞忘了自己剛剛比誰都還緊張，反倒安慰起他來了。

剛好在這時候走入後台的耀揚，一眼就見到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

他頗不是滋味的擠入兩人中間，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迎向曾亞。

「阿亞，妳都準備好了嗎？」他用眼角餘光掃視著旁邊的「傢伙」。

見鬼的！這不是耶固郝啟發嗎？怎麼他也跑來參加這次活動？

「我差不多了，造型師說──」曾亞單純的響應，卻被耀揚一下子打斷。

「這是什麼髮型？和妳一點都不配！」他就是不想讓他們兩人在此「敘舊情」，耀揚小心眼的瞪了郝啟發一眼，隨即把曾亞推回化妝間。「讓造型師重新弄過！」

「啊？」曾亞隨即又被拉回座位，重新做頭髮。

耀揚走回準備室，用一種犀利又帶著殺氣的眼神，直瞪向郝啟發的方向。

他細心觀察郝啟發的一舉一動，打算知己知彼，先分析一下戰況──

就是這個傢伙？他有什麼好的？他有比我好嗎？嘖，怎麼可能！

耀揚不屑的搖頭，真不知道曾亞迷上他哪一點？

郝啟發莫名其妙地被他惡狠狠的目光擒住，不自在的別過身。

在這個時候走進後台的藍受嬌，旋風似的卷近他身邊。

「你怎麼還沒準備好？」她的「一陽指」戳向郝啟發的胸膛。「你就是這樣慢吞吞的，做什麼事都一樣！」

不管他人好奇的注視，藍受嬌本著一貫的霹靂風格，在眾人面前訓誡老公。

「什麼都要我跟在後面盯，你是想把我累死嗎？」

她的悍婦風格，讓冷眼旁觀的耀揚深感不以為然。

他現在比任何人都擔心他們婚姻不幸福──不幸福，郝啟發就有借口，有借口，單純的曾亞就會被拐走！

不敢想象這種後果的耀揚，只得靠過去，技巧的把藍受嬌帶開。

「受嬌，不要這樣對妳老公說話，妳應該對他好一點。」耀揚苦口婆心的勸說。

咦？總經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她了？藍受嬌不解的問：「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這樣才能拴緊老公的心嘛！」他不能說太多，以免泄底。

藍受嬌仍是一臉疑惑，不解的望著他。

「總之，對妳老公好一點就沒錯了啦！」擔心心思被看穿，耀揚隨即借口溜往觀眾席。

在熱烈的掌聲中，時裝秀終於拉開序幕。

以業餘模特兒為主的演出，果然引來眾多媒體的採訪──一個比一個僵硬的表情動作，為現場增添許多意料不到的「笑果」。

「哈哈！」時而傳來的笑聲，拉近舞台上下的距離。

當曾亞一出場，耀揚馬上激動的熱烈鼓掌，他甚至站起身，用長串的口哨表示支持。

「太美了，曾亞！」他的眼中只有她，並且毫不吝惜表白心意。

HQM總經理的反應，引發媒體記者交相揣測，揣測引來了鎂光燈大作，大作的燈光讓台上的曾亞的雙眼被渲染成白茫茫一片──

「哎喲！」從沒見過如此大陣仗的曾亞，一時緊張被自己的腳絆到，狠狽的在舞台上跌個狗吃屎。

「阿亞，妳沒事吧？」跟在她身後的郝啟發，連忙上前將她扶起來。

觀眾席上的耀暢再也沉不住氣，他飛快的翻身躍上舞台，推開郝啟發的手，佔有性的抱起曾亞。

「她沒事，謝謝你的關心。」耀揚的語調冷淡，不想和他多浪費唇舌。

他將曾亞抱入後台，遠離這場意外的插曲。

台下一陣嘩然，HQM的總經理居然會這麼公開的「照顧」一名女子？！

「那個女的是誰？是潘總的女朋友嗎？」

「快去向工作人員要名單，查出那個女的究竟是誰！」

媒體記者的騷動，人群中的藍受嬌也沒有忽略。

她想起剛剛耀揚詭異的一番話，似乎正在暗示什麼她該注意，卻又忽略的訊息？

「有了，她叫曾亞！」

曾亞？曾亞！

「什麼？」藍受嬌的粉臉誇張的扭曲著。「原來她就是那個死纏我老公的女人！」

耀揚抱著曾亞走向貴賓休息室，不管她怎麼低聲抗議，他就是不肯將她放下來。

「快放我下來啦！」人群的注視讓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為什麼？妳膝蓋受傷了。」耀揚依然保持行進的速度。

「可是，有那麼多人在看……」

「我又沒當眾吻妳，妳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潘耀揚！」他戲謹的響應讓她羞澀的臉頰更加紅潤。

「好啦！」耀揚打開休息室的門，將她放置在沙發上。

他蹲下身子，檢視她膝蓋上的瘀青。他心疼的緊鎖眉峰，小心翼翼的觸摸傷處，唯恐惹來她更多疼痛。

「還好只是有點瘀青，還會痛嗎？」

他柔情的呵護，讓曾亞的心不由自主的緊縮一下。

耀揚對她似乎一直都這麼溫柔，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發現？

「沒、沒那麼痛了。」她受到的驚嚇多過於膝蓋上的疼痛，不過，她還是沒忘記她的「責任」。「那接下來的走秀怎麼辦？」

「沒關係，我會安排其它人遞補。」見她不忘關心走秀，耀揚愛憐的摸摸她的頭。

他的曾亞，他可愛的曾亞，他真想就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

「妳會不會怪我？」耀揚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認真的眼神直盯著她。「怪我強迫妳走秀，又害妳受傷？不過，我事先並不知道郝啟發也會來。」

「耀揚……」提到郝啟發，她的心中就充滿愧疚。

耀揚對她愈溫柔，她愈覺得自己無法回報他的感情。

她該怎麼辦？她能愛著郝啟發，卻又喜歡上耀揚嗎？

「即使現在看到他，妳的感覺還是一樣嗎？」不願放棄希望的他想聽聽她的答案。

「我──」

可當曾亞開口想回答，他又怯懦的捂住她的唇……

「我、我得離開了。」雖然不舍，但耀揚不得不先去處理公事，他在曾亞腫脹的唇瓣上又印下一吻。「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