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近中午，陽光的熱度熊熊，讓人不敢直視;微風輕吹，沁涼無比。

這裹的風光明媚，溪水涓涓源流，人們三兩成群地聚簇於河畔嬉鬧、追逐，好不快樂。

「小敏，玩得開心嗎?」洪如日問。

昨天一回家，便接到湯禮文來電要他救命，講的像是沒有他就活不過今天似的，他也只有答應了。但，這一答應卻也害得他失信於小敏，白買了一堆菜。

「嗯。」她百般無聊的回答。

「怎麼？還在不高與？」

「沒有。」

「睜眼說瞎話。」洪如日將她抱坐至膝蓋，順勢往後傾靠在河岸的大樹上，輕鬆愜意的望著天。「沒辦法，這場聯誼活動是禮文主辦的，男生人數不夠，總得要給他點面子，來湊個人數。」

他習慣地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卧。

「你別這麼擔心我好不好?」章小敏取笑著說：「我沒有不開心，而且你不

也把高君宏和汪蓉青給找來了嗎?」她伸手指向他們，「你瞧，高君宏多麼受女孩子的歡迎，如果沒有意外，有人馬上就要發飆了。」

看見汪蓉青不由自主地緊守在身邊，像是在保護著屬於自己的東西般，高君宏都笑痴了。這讓章小敏有種好事將近的感覺。

洪如日回過頭來，輕輕擁抱她。「覺得無聊，是不?」

「有點兒。」

章小敏強打起精神，漾出微笑。她總不能告訴他，像聯誼這種玩意兒，早在八百年前，她就玩的不想再玩了，既浪費精力又傷神。

令她感到傷感的，大概是因為這場聯誼使她觸景傷情，讓她又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種種，才會如此的提不起勁，有這般的反應。

螓首輾靠著他的胸，被他溫熱的氣息所保護：她仰起頭，所入目的竟是他滿臉的愁慮。

突然間，陣陣幸福湧上心頭，掃走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快。

她甩甩頭，要自己堅強起來。正想舉右手敲自己腦袋時，這才記起手中拿著盛滿烤肉的紙盤。

她笑著抬起雙手，捧著烤肉到洪如日的眼前。「你看，這些都是出賣你所得來的獎勵喔！」

他的眼神柔情似水。

「哪來那麼多東西?我怎麼不記得你有離開過這兒去拿這些吃的?」

「我只要動動嘴，泄漏幾個秘密，就會有人自願送雞腿給我。」她得意地笑著。

「什麼秘密這麼神奇?」洪如日順手拿了串肉串喂她吃一小口。

「你的三圍、興趣、星座、女朋友……好多，該講的我都講了。」此時，她才發覺自己從早至今尚未進食，難怪會腦筋渾沌的亂想。

知道她餓了，洪如日接過她手裡的盤子，從中選了只雞翅遞給她。

「連我的三圍你都知道?」他壞壞的說：「怪不得我洗澡時總覺得有人在偷看。」

被他抓到語病，章小敏雙頰發紅，直燒耳根。

她輕呸嬌叱著。「下流！亂講，我哪有！」

「喔，那是抱著我的時候偷量的啰？」

她反駁地指控：「拜託！是誰愛抱誰?」我的身子都被你摸遍了。」

「你是要我負責？」

章小敏實在是招架不住，臉蛋通紅地大聲抗議：「喂！你別講這些兒童不宜聽的啦！」

「矛盾。」洪如日輕撫她嫣紅的嫩頰低喃。

她是天使和惡魔的綜合體，聰穎非凡卻又純真如白紙，自信靈慧的雙眸有著能蠱惑人心的魔力，令他目眩，這樣的女子如何能不抓住他飄泊己久的心，讓他甘願為她停留。

「再給你一次機會，解釋一下怎麼知道我的三圍？」他決定不再捉弄她。

章小敏呼出一口氣，感謝他結束這個令她發窘的話題。

「瞎掰的。她們問什麼，我就掰什麼。」章小敏露著奸奸的笑。「我還免費奉送她們高君宏家的地址，是真的地址喔！」

他明白了她話中的語意。

顯然小敏是故意泄漏高君宏的地址，因為汪蓉青也住那兒嘛！

如果真的有人好死不死循線去「拜訪」

那可有得玩了！

「汪家會被你搞得雞飛狗跳的。」

章小敏可不這麼認為。「眾裹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如果我不下強心劑，相信汪蓉青永遠也見不到自己身邊人的好……」

目光猛然撞進他深情的雙眼，心頭倏然泛過一波輕盪，她的心如擊鼓般地急促跳動著──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如日，怎麼和小敏窩在這兒，不去玩嗎?」

來人穿插進一句話，打破了他們之間那股無法言喻的親昵。

「秀萍，怎麼是你?」洪如日首先回神。

「你忘了?我是女主辦人。啊，小敏，我是秀萍姊姊，記得嗎?」

「我要睡了。」章小敏匆匆拋下一句話，便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外套裹，不願細想先前情緒起伏的原因。

「小鴕鳥。」洪如日親親她的額頭，拉緊外套，將她完全包圍在自己的保護里。「找我有事嗎?秀萍。」

洪如日輕拍著懷裡人兒的背，勾出微笑。

不急，他的小敏還小，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伴她成長。總有一天，她的美麗會只為他一個人而綻放。

有他的氣息環繞，她安心的閉上眼．瞌睡蟲漸漸地侵襲她，在她入睡之前，依稀聽見有人說──如日，我喜歡你。

＊＊＊

當晚──

「好累喔！」章小敏大剌剌地癱在沙發上，任由濕漉漉的髮絲浸濕衣領也不理會。

「你還喊累?」洪如日輕蹙著眉，「怎麼不把頭髮擦乾?會感冒的。」一把將她抓起，順手拿了條毛巾為她輕輕擦拭。

「我不能喊累嗎?」章小敏隨著他的擦拭而搖頭晃腦的。

「出門有車坐，走路有人抱的，累什麼?」他微上揚的嘴角，泄出笑意。

也對，今天一整天的活動，她除了自己動嘴說話和吃東西以外，其實跟個廢人沒兩樣，坐在旁邊享受別人的成果，她還真的是沒什麼資格喊累。

「聽你這一說，我好像還挺幸福的。」她斜著頭想。

「坐著別動。」洪如日揉揉她的頭，起身去拿吹風機。

章小敏用手順順頭髮，嘴裡喃喃有詞，「什麼『坐著別動』？我又不是小狗。」眼波流轉，她像是想到什麼般輕聲細問：「你喜不喜歡狗啊?」

「不喜歡。」他坐回她身邊，直截了當的回答。

還真直接。

「你說，我們來養只狗狗，好不好？」她露出懇求的眼神，祈求他能一時心軟。

「不好。」洪如日拿起梳子為她將吹乾的頭髮梳開。「光是幫你『順毛』就夠我累的了，我不想再找一隻狗來虐待自己。」

幫我順毛?他當我是狗啊！太可惡了！

「喂！誰要你幫啊！照你這麼說，你分明是把我當畜生看嘛！」章小敏下巴抬高，怒視著他，還不忘奪回在他手中屬於自己的頭髮。

望著她小孩子氣般的舉止，他失笑的傾身接住她，若有似無的說：「你什麼都不是。」在她發飆之前補充了一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瞬時，她雙頰泛紅，眼底儘是無限的錯愕，所有罵人的話全部梗在喉嚨，說不出來。

又是這種感覺！

這是什麼?彷佛是被暖暖地柔風包圍住，而他的氣息，只有他的氣息在其中迴旋撩繞著，蠱惑著她──

她的心在蕩漾、蕩漾……

「叮噹。」此時，門鈴聲響起，驚醒了他們倆。

「這麼晚了會是誰?」洪如日這才收起了所有對她的濃情蜜意，鬆開雙手，前去開門。

我怎麼了？章小敏輕顫著雙手搓揉自己酡紅如醉的面頰，眼光毫無焦距的直視前方，思索著心頭那一股無來由的炙熱是什麼？

是因為他的柔情體貼讓她迷失，才會有這樣縹緲又疏離的感覺嗎?還是……

她懊惱的甩著頭。

好煩，這樣不熟悉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喂！我問你……」待她抬頭想問人時，愕然發現自己正安穩地坐在洪如日的懷裡，不知何時，對面的沙發椅上也坐著一個人，她怔忡道：「你是誰?我好像看過你。」

「小敏，你認識他嗎?」洪如日冷硬的口氣、、森冷的語調，令她覺得事態嚴重。

「不認識。」她據實回答，卻又突然想起。「對了！你記不記得?昨天在超市時，我不是說有人在看我，就是他。」

依舊慈祥的眼神，所不同的是，今天的他，似乎十分激動。

她望向洪如日──

「怎麼了?皺著張臉。」她不愛看他這般凶樣，伸手想撫去他蹙起的濃眉，驀地發現他的眼神竟有著一抹憂鬱焦灼。

洪如日給她一個笑容，靜靜地說出一句：「他說……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章小敏傻不愣登地瞪大了眼，思緒紊亂的張口否認。「怎麼可能?我爸又不是長這樣……」

話一出口，章小敏忽然想起，她怎麼知道那張小敏的父親長得是圓是扁？

會是他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小敏口的爸爸。」章小敏改口回答。

「小敏，我是你爸爸！」他激動的宣稱，沸騰的情緒卻讓他把所有想說的全梗在喉頭，無法順利開口。

氣氛像結了霜一般地陰冷，章小敏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她挪了挪身子，想要尋求溫暖的依靠。

「別怕，有我在。」感覺到她的不適，洪如日收緊雙臂圈她入懷，親親她的額頭，柔聲安撫著。

一陣輕咳后，那人平靜了心情，抬頭看著洪如日，遞出他的名片。

洪如日迅速地瞄過一眼──

斗大的三個大字入目雷至磊。

「您好，雷先生。」洪如日錯愕地說。

「我今天來並不是來和你們搶奪小敏的監護權的，我只是來看看我的女兒，我沒有辦法認她，因為這個社會的不容許。」

聞言，洪如日起身走向前，把懷中的章小敏交給雷至磊。

雷至磊仔細詳看懷裡的小敏，扯開一抹微笑。

「她可真像她母親，從小就是個美人。」雷至磊將她箍在懷中，掩飾不住的父愛輕易地流露。

章小敏就只是靜靜地任他摟著。

「我得走了。」雷至磊吻吻心愛的女兒后，將她放在沙發上起身準備離開，他走向前去開門的洪如日道：「希望你能好好照顧我女兒。」

「我會好好的照顧她。」迎上他期許的眼光，洪如日說出他的承諾。

「等她長大點兒，請你幫我告訴她，爸爸愛她。」拍拍他的肩，雷至磊甚至頭也不回的就踏出門。

「你何不自己告訴她……」洪如日才出聲，雷至磊就給了他一個手勢，要他別再說。

雷至磊走了出去，卻意外的聽見……

「爸爸！」章小敏跳下沙發出聲叫道。「你要為我保重，爸爸。」望著他回過頭的臉，如她所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想要放下負擔，解脫自己的人，她急忙跑去拉住他的衣角。「別做傻事，答應我，每個星期來陪我一次。」

「小敏！」雷至磊驚訝地聽見她所說的話。

「先別管這個，」章小敏明白他的吃驚，「聽我說，既然你都承認我是你的女兒，你就別想耍拋下我，我要你負起養育女兒的責任。雖然媽媽不在了，可是你還有我，別讓我變成孤兒，好嗎？」

她哽咽的請求，讓雷至磊有半晌無法開口，感到茫茫然。

「爸爸……」

看著她涕淚縱橫的哀求，他釋懷了。

不管以前是如何，現在的他還有個女兒啊！

「爸爸答應你！」蹲下將她緊擁，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也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