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泰麗莎慢慢地走下後面的樓梯,從進花園的門走出去,她用不著故意放輕腳步,因為沒有人聽得見。

天剛破曉,她想,即使傭人們恐怕也還沒有起來到廚房去喝他們第一杯咖啡。

頭天晚上,他們睡得特別晚,因為侯爵突然回家了,這簡真象爆炸了一顆炸彈。

泰麗莎到薩雷別墅已經三個星期了,在這段時間,她過得很快活,幾乎忘了還有一個雇她工作的別墅主人。

當她初來時,她有些擔心,萬一象珍妮所擔心的那樣,別墅僕役對她們烏眼雞似的,那她可受不了。

但是情況並非如此·她們從車站乘車走過這個樹木成林的美麗鄉間,一路上沒有什麼房屋,這時她感到,她進入了一個與她過去所熟諳的環境大異其趣的世界。

在望不見的遠方,她知道那裡是比利牛斯山,有時冷風會從山那邊刮過來,特別是在冬天。

遠處西邊雖然她也望不到,那是大海。

她想象空氣中有股鹹味,眼前似乎是波濤滾滾的海洋從法國海岸穿過大西洋,伸向她知之甚少的新世界。

後來,當她們的車穿過春天綠葉掛滿枝頭的樹林時,她才看到了別墅。

別墅太美了,宛如仙境,就象她在夢幻中才見的東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心想:這莫非是夢?

後來,在她比較熟悉之後,她發現別墅里的一切,從按照路易十四規定的格局布置的傳統式花園,到按同期設計和裝飾的客廳,處處都使她賞心悅目。這些設施卻並沒有隨歲月流逝,發生什麼變化。

薩雷別墅距巴黎很遠,就是距最近的購物的市鎮,也有好幾英里,它逃脫了革命的恐怖和拿破崙戰爭的浩劫,它象一顆名貴的珍珠,妥善地保存在樹林之中。

泰麗莎想,現在只有真正喜歡它的人才會發現它,而正是她,變得一天比一天更愛上它了。

別墅的所有傭人都已老邁,他們在這家已幹了很多年。

見到這個新廚師不僅是個婦女;而且非常年輕,不免吃驚,等到驚訝的情緒一過,他們就把她看成是一個孩子,他們必須保護她,照顧她。

不論她要求他們幫什麼忙,他們都十分樂意去做,他們還儘力不讓她幹活,並不是因為他們妒忌,也不是因為把她看成一個外來人,而是他們怕她的活太重了。

實際上,她發現她的活很少。

傭人們抱成一團象一家人,有一個歲數大一點的女人在別墅給他們做了三十年飯,她做的飯很對他們的胃口。兩個廚房幫手是她的孫子。他們揮動大廚房裡的大鏟子,把拉圾清除掉,把燒火用的煤和柴搬進來。

除泰麗莎外,他們是整個別墅里僅有的年輕人。這兩個小夥子互相打打鬧鬧,但是整個來說,表現不錯,不敢不聽奶奶的話。

泰麗莎來后不久,就給他們烤制發散著水果和奶油香味的美味糕點,從這時起,他們對她的各種要求簡直說一不二,為了能再得到一塊糕點的獎賞,他們對泰麗莎百依百順。

她很快就適應了一種非常輕鬆的日常生活。

她給自己和珍妮做飯,她們兩人單獨在管家的屋裡吃,這間屋子在大廚房的對面,中間有一條鋪著石板的過道相連。

別墅里其餘的人象往常一樣在廚房裡吃飯,他們因為泰麗莎不在一起而感到輕鬆,這樣免得拘束。

布朗托梅所答應過,泰麗莎和珍妮有自己的客廳,結果果然如此。這位管家也沒有把她們的卧室安排在下房那邊。

但是泰麗莎確實相信,實際正是因為那個老管家本能地感到,她不是真的屬於傭人階層。

沒有多費一句話,以法國人所特有的圓通,一切都安排得非常順利,別墅里的哪一位都認為她們兩人受優待,是順理成章的事,沒有人說三道四。

珍妮自是巴不得如此。

「我們真走運,能有這樣漂亮的房子,這樣舒適。」泰麗莎說。

「小姐,如果您以本來的身份住在這裡才更好哩!」

「我才不吶!」泰麗莎提高嗓門說,「珍妮,請記住,我是廚師,波薇小姐,如果因為你,別人起了疑心,認為我假冒了身份,那我可不依的。」

泰麗莎知道,珍妮心想人們已經在疑心她們了,但是覺得辯解也沒有用。事實上,她們的住宿,其他傭人對泰麗莎和她的關照,她是很高興的。

在她們到達別墅之後的第二天早上,泰麗莎烤了一些新月形麵包給他們早飯時吃。

麵包上塗上用侯爵自己的奶牛產的奶製成的金黃色黃油,從他自己養的蜜蜂的蜂巢里取出的蜂蜜,佐以自家農場產的稠稠的奶油增味的咖啡,他們吃得津津有味。

之後,珍妮上樓打開行李,泰麗莎決定出去看看。

她象過去一樣沒有戴帽子,走到了陽光下,外邊很暖和。

花園裡有噴泉,把彩虹般的水柱噴向天空,那裡有池塘,金色大鯉魚在水中游來游去,睡蓮和紫丁香花已經盛開,芳香四溢。

鬱金香、風信子和黃水仙比比皆是,一切都太可愛了,她感到她已置身於仙境,她第一次進入別墅時就有這種感覺。

她走過花園,打開了舊圍牆上的一道門,她想,在門外,她會找到鮮花盛開的果樹園,不出所料,粉色和白色的花辦象雪花一樣紛紛揚揚地落在草地上。

接著,她突然站著不動了,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她前面,在一個大的圍場內,有一對獅子,一隻雄的,一隻雌的。

她走近它們,興奮得連氣都出不來了。

獅子並排地躺在樹下,她一走近,公獅抬起了頭,看著她。

公獅好象覺得她無足輕重,又把頭埋在自己伸出的前爪當中。

泰麗莎向更遠的地方眺望,簡直就象做夢一樣,她又看見了一個圍場。

在自己的領地範圍內動物可以自由走動,泰麗莎的心怦然一跳,因為她發現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一個私人動物園。

她一向喜歡動物園,因為她愛動物。再往前走她又發現在獅子圍場鄰近的圍場里,有一對斑馬。

還有一個圍場更要大一些,裡面有一些不同種類的羚羊和鹿。

她看著這些動物在樹下走動,姿態優美無比。在圍場盡頭的一些假山前面,出現了一隻小長頸鹿,樣子顯得古里古怪,她交叉緊握十指,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時,背後有人對她講話,把她嚇了一跳。

「小姐,您覺得它好玩,是嗎?」

泰麗莎轉過頭來,看見一個白髮老人驚訝地看著她。

「您好,先生。」

「您好,小姐!我還不能十分拿得准您該不該來這裡,因為這是私人財產。」

「我是昨晚才到達這裡的,」泰麗莎解釋說。『我是新來的廚師。」

老人看著她,好象覺得她在逗他玩。

她笑了笑,又說了一句:

「沒錯,我是個廚師,雖說我是個女的,模樣也不老成。現在您給說說這些討喜的動物吧。」

從此,這一老一小成了朋友。老人名叫雅克,自打侯爵的私人動物園建成以來,就一直由他在照管。

他告訴泰麗莎,侯爵那時還很年輕,在週遊世界時,他怎麼把三隻動物帶了回來。

「印度的一個土邦主,為侯爵先生安排了一次獵虎活動,」他解釋說,「但是在他把第一隻母虎打死後,他發現它身邊還留下了一隻生出來只有個把星期的虎崽,長得和一隻小貓差不多。先生親自喂它羊奶,等到他回家時,小虎崽長得相當大了,它象一條小狗一樣,先生走到哪裡,它跟到哪裡。」

此刻老虎正坐在獅子那一邊的一個圍場里。泰麗莎看著老虎,心想,這是她有生以來看見的最了不起的動物。

她可以看到老虎臉上的斑紋和它那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老虎打了一個呵欠,好象對她的觀察厭煩了,她心裡知道,老虎有一副用來捕殺動物的長長的尖牙。

「它真健壯!」她叫道。

「先生給它取了一個好名字。」雅克笑著說。

「什麼名字?」泰麗莎好奇地問道。

「大王!」

「這名字真好,」泰麗莎叫道,「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叢林之王!百獸之王!它在躺著的時候就活象一個國王,想一想,我們都得向它低頭鞠躬,如果不這樣做,它會吃掉我們!」

「只有侯爵先生能夠駕馭它。」雅克說:「它默認了我,但是誰都不敢走進它守衛的地盤,因為那是它的,只屬於它。」

老虎站了起來,故意把背對著泰麗莎和雅克,然後又躺下,好象認為他們議論它是不合適似的。

現在她能夠看到老虎身上從頭到尾的美麗的黑斑紋。

雅克領著她看了其他動物,雖然泰麗莎也喜歡看,但是她的思想老是回到「大王」的身上。

雅克站在她旁邊不無傷感地說:「我們過去養的動物要多得多,但是它們都老死了,侯爵也不象過去那樣感興趣了。」

她完全知道侯爵為什麼不再對他的動物和美麗的家感興趣。

這是因為他象她父親一樣,被那些把他留在巴黎的女人把他的魂勾住了。

當晚,她一上床就想到了「大王」,她相信,那個圍場里只有它一個,沒有同伴,它一定感到寂寞。

侯爵先讓這隻老虎崽愛上了他,等它長大些,就把它拋棄——無疑他就是這樣拋棄女人的——根本不考慮它所受的痛苦,她想,這就是侯爵的典型做法,侯爵就是這樣一個人。

第二天清晨她一覺醒來,幾乎是本能地穿過花園,走過圍牆的那道門。

她看到兩隻獅子緊挨在一起睡覺,她逕直走到老虎的圍場。

過去泰麗莎在道爾屋時很寂寞,沒有和她年齡相仿的人陪她玩,於是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吸引獵苑裡的鹿、樹上的鳥,甚至還有野兔。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就給她念過阿西西的聖芳濟①的故事,他周圍總是簇擁著一群林中野獸和樹上的鳥兒。

母親告訴泰麗莎,聖芳濟是如何模仿鳥獸的叫聲引誘它們來,如何對它們講道,而它們圍著他坐著,彼此十分融洽地聽著他講。

①阿西西是義大利翁布里亞區域的城鎮,以聖芳濟的誕生地而聞名。——譯註

她也想這樣做。

她也在書上讀到過,吉普賽人的「馴獸之道」的魔法是怎樣的一個只傳親骨肉,不傳外人的秘密。

但是她自己琢磨出來一個道理,這就是,首先,一個動物必須感到安全。

泰麗莎開始是試圖把她的愛傳遞給小鳥,由於她是同時喂它們的,所以它們逐漸和她熟悉了,當她坐在樹下時,它們會飛下來落在她肩上。

後來鳥兒們會直接從她手掌上啄麵包屑,即使她沒有帶麵包屑,它們也會坐著,用銳利的小眼看著她,好象是說,它們知道她這個人靠得住。

她對鹿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功。幾世紀以來,鹿一直在獵苑裡亂走。

梅花鹿最難馴服,但是她一叫,它們馬上就來了,讓她撫摸,甚至牡鹿也信任她。

她在思考怎樣同她的馬講話,即便是最野、最桀驁不馴的馬,只要她一騎上,也就會服服帖帖。

她坐在「大王」的圍場外邊,開始對老虎講話了,她相信,在它還是一隻虎崽的時候,侯爵肯定也和它講過話。

一開始,老虎對她的輕聲細語和呼喚手段並未加以理睬。

但過了幾天之後,泰麗莎知道,每天早晨和午後老虎的第一件事就是等她。

每到那時,泰麗莎就會快步走進花園,象被磁鐵吸引,急急向「大王」走去。

到一星期將過,老虎不僅在等她,她還可以把手伸進鐵欄直接去摸它了。

雅克正顏厲色事先給她打招呼說:

「小姐,您千萬,千萬不能走進『大王』的柵欄!它老了,可能有危險,雖說它不會去咬老爺,但是它兩次襲擊過幫我餵食和清掃獸舍的小男孩。現在只有我能進去,當然,還有老爺。」

停了一下,他又說道:

「現在我小心又小心,決不把背沖著『大王』,世上老虎哪有不咬人的。」

泰麗莎不聽他那套。她認為,一旦「大王」知道她喜歡它,一定會報答她,更不用說害她了。

珍妮對園裡的動物毫無興趣,對此,泰麗莎並不感到意外。

「我沒有時間去看動物,特別是有危險的動物。小姐,您可得小心,您總不會希望自己那漂亮的臉蛋上落下疤痕,兩個手指頭被咬掉吧!」

泰麗莎笑了。

「我會非常小心,珍妮,那樣的事不可能發生。」

「您知道什麼!」珍妮沉著臉說。

「人們總是用這種道理來反對動物園,」泰麗莎說,「但是從太古之初,人們就喜歡動物。」

雅克並不喜歡他照管的動物,只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走進大藏書室,打開了木擋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書使她增長智慧。

藏書室簡直妙極了!她從來沒有見過有這麼多藏書堆放在油漆精美的天花板下。要找到需要的書,也許要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

她一想到她自己的一次大膽行為就感到后怕。那是她到別墅十天後的一個下午,她打開了「大王」的圍場門,走了進去。

她知道這時進行這樣的試驗很合適,因為中午雅克把它餵飽了,它不會那樣凶。

她進去后關上了門,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然後她用她一向用來逗引它的聲音溫柔地叫「大王」。

「大王」慢慢站了起來,在它厚密的皮毛下面,每一塊肌肉都隨著優美的節奏活動著。

「大王」從容不迫地走到泰麗莎跟前,她知道,關鍵時刻到了,如果『大王』高興,它可以往前一撲,把她按倒在地,致她於死地。

但事情並非如此。「大王」走到她眼前並未止步,而是把身體輕輕地在泰麗莎腿上蹭。

一邊蹭著,它嗓子里發出愜意的嗚嗚聲,就象貓那樣。泰麗莎知道她大功告成。

***

侯爵到了阿爾,凡有人要去薩雷別墅,列車都可以在這裡停。

但是他有令在先,這種特權只有他本人和客人能享受,工作人員不在此例。

他的專用包廂掛在南下的快車上,當他找到自己的車廂時,他通知乘督,他想在阿爾停車去薩雷別墅,這件事在巴黎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侯爵先生,您很久沒有吩咐我這樣做了。」乘誓說。

「我知道,我能夠從你的聲音里聽出責備的味道,因為我回家太少了。」侯爵笑道。

「您的家人會高興見到您的,先生。」乘警回答說,說罷,他趕忙去把侯爵的指示通知司機。

雖然列車是快車,可是侯爵八點以後才到別墅。

他特意指示布朗托梅不要把他回來的事告訴工作人員,因為他一貫堅持,凡在他各處別墅幹活的人都應隨時為迎接他作好充分準備,無需事先打招呼。

布朗托梅已經無能為力了,他只求別墅情況一切都好,那位自詡第一流的新廚子不是在那裡濫竽充數。

侯爵的駕臨,有如閃電擊中別墅,一時成了轟動性事件。

當馬車在門口停住的時候,值夜班的男佣人正在大廳里舒適的軟墊椅上打盹,他向管家報了信。

管家趕緊穿上鑲金邊的制服外衣,上氣不接下氣地迎了出來,等他走到主人面前時,侯爵已經進了客廳。還算好,夜班男僕離開侯爵去喊管家時,沒有忘記把燭台點上,因此房間里顯得極其漂亮。

感謝上帝垂憐,他看到一大缽鮮花擺在窗前路易六世時代的桌上。

管家知道這完全要歸功於泰麗莎。

「花園裡的花太美了。」她說過。

「我可不可以摘一些,除裝飾我的客房之外,在大客廳里也擺一些,那裡的掛毯、椅子和弗拉戈納爾的畫,如果沒有鮮花襯托,就會顯得不起眼。」

管家笑了。

「當然,小姐,」他說,「老侯爵夫人在世時她一直主張處處有鮮花,象客廳,藏書室,休憩室,都得擺花,當然,晚餐前,餐桌上都要擺鮮花。」

會客室里掛了老侯爵夫人的畫像。由於泰麗莎想要還原老侯爵夫人當初在世時客廳的樣子,她特為擺上成瓶的黃色水仙,粉色山茶花和白色丁香花。

花匠們對別墅內部擺設早已不關心了。泰麗莎央求他們,搬幾缽風信子來,於是大廳里香氣四溢。

侯爵不期然的到來,打破了泰麗莎在心中為自己築起的小天堂。

她匆匆忙忙趕到廚房為主人做晚餐,真心地希望飯菜會使主人吃得高興。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激動,而是平平靜靜地好好想一想,一個凡事都不馬虎的男士,在經過長途旅行后,深更半夜裡會想要吃點什麼夜宵。

泰麗莎好象獨具慧眼,她認為,侯爵之所以突然從巴黎返回,也許是因為膩味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而倦鳥知還。

「那麼他到鄉間來尋找什麼呢?」

她相信當然侯爵不是因為缺錢花,象當初她父親那樣。

她開始做清燉肉湯,那種湯呈金黃色,清清爽爽,味道鮮美,每喝一口都齒頰留香。

運氣不錯,一個動物園飼養員送來了兩條當晚剛抓到的活鱒魚,因為這個飼養員很想討她的歡心。

現在鱒魚成了給侯爵吃的第二道菜,她的做法很簡單,只用黃油煎,最後配上一些杏仁。

現在就看是吃小羊肉還是吃雞了。小羊肉是兩天前從自用農場弄來的,管家對此有偏愛。

她挑了小羊肉。她按照外祖母教的辦法做,放少許胡椒,擱一點蒜,只在肉汁里放醬油,燒出來的肉顏色是粉嘟嘟的。

肉燒好后,她知道肉質鮮嫩,象天鵝絨一樣軟。

時間已是深夜,她肯定侯爵不會要乾酪,在法國,乾酪是在甜食之前端上桌的。但是她做了薄烤餅,澆上用桔片泡烈性酒製成的甜水,然後按照外祖母教她的辦法,放一點白蘭地。

在侯爵準備用餐時,菜擺在一個銀托盤裡,托盤刻有薩雷族盾形紋章,使菜顯得更加誘人。

與此同時,珍妮還做了配小羊肉的新鮮土豆,還有剛從菜園摘下的鮮豆子,豆粒還沒長飽滿,把它們從豆莢中剝出來幾乎讓人心疼。

在另一個盤子上面,她放了六根水靈靈的綠色蘆筍尖。

在泰麗莎和珍妮離開廚房時,泰麗莎對珍妮說「如果他對這頓飯不滿意的話,時間這麼倉促,我可做不出更好的東西來了。」

然而,當她們上樓回各自的房間時,她首先希望侯爵會對這頓夜宵滿意,其次,他不會一個勁兒詢問廚子的事。

雖然管家沒有說,但是她覺得他不會在主人一到就立即告訴他別墅來了個新廚師。

她發現,自從侯爵上次來過這裡之後,來來去去的廚師已經不少於六名了,事實上,在她來這裡之前的兩個月,這裡根本就沒有廚師。

一個女佣人告訴她:「我們只是希望先生不會回家。

他會很生氣,也許還會說,廚師之所以待不下去要怨大伙兒。」

她停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輕蔑的口吻說:

「他們架子大得很吶,小姐,你簡直不知道他們有多神氣!有一個廚子說:『這叫過的什麼日子?你們都是死人嗎?』說罷,他逕自上樓,收拾箱子去巴黎了!」

她上床了,但是心裡還記掛著侯爵這頓晚餐是否吃得滿意。

泰麗莎睡得很安穩,醒來時她知道,如果她想看「大王」就得早早去,趁主人還投有醒。

她決心避開侯爵,她提醒自己,在他離去以前,她必須安安份份待著,不要亂竄。過去她每天都騎侯爵的馬,因為馬倌頭,也是一個老人,發現了她特別想騎馬,在他見到她騎馬的樣子后,便讓她在馬廄里揀喜歡的隨便挑。她不僅騎著在獵苑裡到處跑,而且還跳過跑道上的障礙。

泰麗莎太樂意騎馬了,但是即使這樣,一天中最令她興奮的時候仍是同「大王」在一起。

現在「大王」會讓她抱,會四腳朝天地躺著讓她去撓胸脯,在她站住時,「大王」會象羅弗一樣,用身子去蹭她。

她走到哪裡,羅弗就跟在哪裡,它非常妒忌這隻老虎。她向羅弗說,它不能進入圍場,必須在外邊等她,最初羅弗還發出嗚嗚聲表示不高興。

後來它知道了:在它的女主人有事情時,它還有別的樂子,這就是掏野兔洞。

羅弗掏呀掏呀,鼻子上沾滿了泥,前腳爪快磨破了,雖然它明知兔子在洞里,而且可以聞到兔子的味道,但是從來沒有逮過一隻。

泰麗莎幾乎夜夜都對自己說:「我很快活,因為我平安無事。」

她已把對叔叔的恐懼拋到九霄雲外,很少想到他。

她唯一感到悲哀的事是母親不能和她在一起。

初升太陽的金色光輪已經移到地平線上,最後的一顆晚星消失了,泰麗莎打開了「大王」圍欄的門,溜了進去。

「早上好,早上好,『大王』!我告訴你一件非常令人興奮的事:你的主人回來了,我知道你會高興見到他。」

她走到比地面稍高一點的地方,在鮮花開滿枝頭的一棵樹下坐了下來。

她開始撓「大王」的耳背,這是它喜歡的,在她撓時,它貼近她坐著。

她突然抱住了它的脖子,把頭在它柔軟的皮毛上蹭。

她說:「我愛你,『大王』!答應我,你不會忘掉我,也不會因為愛你的主人而不愛我了。」

她覺得那隻龐然大物聽懂了她的話,對給它的愛作出了反應。

她於是帶著強烈的感情將老虎摟得更緊,她抬起了頭。

一個滿臉驚訝表情的男人赫然站在門內。

他便是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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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為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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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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