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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俊美的臉上笑容比陽光更明亮,迎上來緊緊抱住我。
「我現在要走了,放開我。」
看到他容光煥發的樣子,我就知道結果如何了,所以冷冷的說。
「好,我們走。」齊思音微笑著握住我的手。
「不,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為什麼?你不是答應奶奶……」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我是答應了齊老夫人,但那只是為了滿足一位老人家最後的願望,不是為了你……」
「你胡說!不是為了我你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如果我當時敗了,現在就會有幾十億的債務壓在你身上!可是你還是選擇與我生死與共!」
生死與共?這個詞聽起來很可笑,然而又讓人想哭。沒想到有著那樣過去的你我也會有生死與共的一天。
倘若是「死」,我會與你「共」,既然是「生」,那麼只有……
「你為什麼總是鬧彆扭?這樣反覆無常的折騰很有趣嗎?」齊思音已經明顯的不耐煩了。
他永遠不能理解我為什麼總是鬧彆扭和反覆無常。我的心一直在矛盾中痛苦掙扎,掙扎於恨與忘記,掙扎於情感與理智,掙扎於已經深入骨髓的情慾與根深蒂固的道德倫理……我無法跟他解釋這一切,因為在他看來這都是十分無聊的。
我們之間最大的悲哀就在於無法溝通,兩個人的思想完全沒有交集。
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他突然攬住我的腰,緊緊鉗住我的身體,懲罰似的吻向我的唇,粗暴的噬咬使我感到唇上舌上陣陣火辣的痛。他想又一次利用身體優勢制服我,要我記住他才是永遠的控制者。
我只有等他覺得滿足,等他得意的微笑放開我,等他高高在上的看著氣息不勻的我,彷彿在說:
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手心,看,一個小小的吻就讓你無法抗拒。
手狠狠的揮過,用力之大讓我的手都隱隱作痛。
齊思音驚呆了,傻傻的望著我,很快白皙的臉上就現出紅紅的指印。
「你為什麼就不能尊重我!為什麼一定要把我當作沒有感覺的玩具對待!」
我抓住他的衣服,發瘋般的沖他大吼。
他因為驚異而瞪大的眼睛漸漸恢復如初,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下一刻就會開始對我拳打腳踢了,但是此時悲憤與凄涼填滿心中,我甚至很想被他打死,然後看看他臉上究竟會不會有一絲歉意。
「我沒有把你當作玩具!」
卻又一次被擁入火熱的胸膛,我的臉緊貼著齊思音的風衣,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因憤怒而急速跳動的心……竟然漸漸放緩……
他緊緊抱著我,只穿著單薄的衣衫的身體在他寬厚胸膛的包圍中越來越暖,越來越不想掙開。
「我不是玩具……」我喃喃著說。
「我知道,我沒有把你當作玩具。」他溫柔的撫摸我的頭髮。
「我也不是女人……」我不想被你壓在身下。
「我也知道,我沒有把你當作女人啊!」他似乎覺得我的想法很可笑。
「我是個男人。」我再一次重申,儘管悲哀的知道自己根本失去了……
「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你是男人我才喜歡你啊!」他嘿嘿的笑了。
我為他莫名其妙的邏輯感到無奈,然而緊接著,充滿情色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
「就是因為你是男人我才想上你……」一隻手不知何時摸到我的雙腿之間。
我的頭都快要炸開了!
「齊思音!你給我滾!滾!永遠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你這個混蛋!」
我絕望極了,猛然推開他,轉身瘋狂的奔跑。
我無法再忍受他!他從來沒有尊重過我,永遠還是只把我當作做愛的對象,與他身體契合的床上伴侶。我在他心中的確是個男人,卻是永遠被他壓在身下喘息求饒的那種男人……
我不顧一路驚異的目光,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裡,最後終於停了下來,也許是跑的太急,也許是心情太激動,胃裡抽搐的疼痛已經超過了忍耐的極限,我扶住路旁的一棵樹嘔吐起來,感覺心肺都快吐出來般的難受。
「你沒事吧?」
當我正無力的倚著大樹休息時,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一看,一位年輕女孩站在我面前,遞給我一張紙巾。
我接過來擦擦嘴,很抱歉讓她看到我狼狽的模樣。
「對不起,失禮了。」
「沒什麼,你要是不舒服就去醫院吧。」她沖我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我漫無目的的走在喧囂的街道上,不知該去往哪裡,世界如此之大,卻連一處可以讓我打個洞藏起來的地方都沒有。
剛才那個女孩善意的笑容又映入心中,我想起了同樣一張帶著甜甜微笑的臉,好久沒見到她了,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還好?
坐在去往海島的火車上,我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買了那張車票,其實心裡早已清楚,現在的我跟茵茵已經是沒有可能了。我只是想遠遠的看看她,看她是否過的幸福。如果她生活的幸福,我的自責才會減少一些,如果她仍然為我這個混蛋傷心,我會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
我望著窗外閃過的樹木和山巒。
「為什麼坐這麼便宜的車廂?」
一個抱怨的聲音響起,隨之有人坐到了我身邊的座位上。
我轉過臉,不敢相信的看著正皺著眉頭,用手摸摸靠背臟不髒的齊思音。
「你為什麼不去坐豪華列車?」
真是廢話,我身上的錢買了這張車票已所剩無幾,但我不想跟他討論這個無聊的話題。
「你來幹什麼?」我冷冷的問。
「我來保護你。」他嬉皮笑臉的看著我。
「我不需要你保護,你給我滾!」
我疲倦的倚在座位上,當然知道不可能讓他從疾駛的列車上滾下去。
「小天,別這麼說話,我聽了真的很難過。」
他眼中果然是受傷害的深情,可憐兮兮的望著我。
的確,我從前很少罵他,但是已經決定以後都不會再容忍他。
「姓程的雖然敗了,但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你下手,我真的不放心,讓我跟著你好嗎?」
我看看他,那俊美的臉上滿是懇求,烏黑的眼睛望著我,心還是稍稍有些鬆動。
「我保證,絕對尊重你,聽你的話,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我不敢相信這是齊思音能說出的話,剛要開口,他馬上補了一句,「除了讓我滾!」
我幾乎要笑出來,齊思音看我臉色變緩,笑著握住我的手,我反感頓生。
「放開!」
「我暈車,讓我握住你才會好過一些。」
他剛才還信誓旦旦的保證立刻就被忘光了,如同小狗一樣的耍賴。
「這裡人來人往,會被看到!放開!」我根本不會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他卻脫下外衣,罩在我們中間。
「這樣就看不到了。」說著仍然頑固的握住我的手。
我轉頭繼續看向窗外,什麼也沒再說。
當列車停下時,我從睡夢中醒來,感到左邊肩膀十分沉重──齊思音的頭靠在我肩上,身體倚著我,正帶著笑意沉睡。
我心中暗嘆一口氣,把他叫醒,站起來才發現半邊身體都麻木了。
走出車站,我望著熟悉的海港和漁船,卻停步不前。我不能去小島,還是在這裡打聽一下茵茵的近況。
齊思音什麼也沒有問,但他肯定知道這是哪裡,我又來見誰。他只是跟著我在街上閑逛,不時好奇的詢問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我耐心的告訴他,警告他不要亂碰別人的貨物,彷彿帶著頑皮的弟弟逛廟會。
正邊走邊說,突然,我停住了腳步,如同石化般的站住了一動不動。
遠處船邊一個熟悉的俏麗身影正在忙著搬運貨物──茵茵!她臉上帶著熟悉的微笑,正與一個年輕人一邊說說笑笑,一邊忙碌。
我看著他們深情注視的甜蜜神情,立刻明白了。
我遠遠的望著他們,心裡並沒有失望,反而彷彿解脫般的輕鬆。茵茵的幸福讓我心中的負疚一下子減少了很多,我這才發現,自己可能根本沒有……
心中的負擔沒有了,然而另一種恐慌卻席捲而來。我自己也不懂自己了,我究竟是怎麼樣想的?
齊思音一直在一旁看著,他當然明白我在看什麼,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當茵茵和那個人終於坐上船離開時,我才開始繼續行走,齊思音就默默的跟著,直到我們來到一家小旅店。
我跟老闆要了一個房間,因為今天已經沒有回程的火車,我準備再這裡住一晚,明早再走。
上了樓,打開窗戶,窗外正是蔚藍的大海。我深深吸了口氣,海水清新而略帶腥澀的氣味已經好久未曾聞到。
我轉過身,正想出去吃飯,卻望見齊思音向我一步步的走來,明亮的眼中燃燒著熾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