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出了出版社，倪正傑的笑顏宛如陽光般燦爛。
剛領了一筆為數不少的稿費，應該好好犒賞自己一下，只是一個人慶祝著實有些寂寞，但要找誰一起分享這份喜悅呢？
此時，程東皓的名字跳進他的腦海，讓他不禁臉紅。
真是奇怪？最近每次一想到他，自己老是通紅著臉、心悸不已。對於這樣的自己，倪正傑微笑的唇角多了些自嘲的意味。不過，自從跟程東皓再次相逢后，他的生活也跟著鮮活起來。
以前他常悶在家中翻譯書本或看書，鮮少到外面與人接觸。而現在，每天晚上程東皓都會來邀他一起吃飯，有時是到餐館，有時則是在他家。而假日時，他還會帶自己去遊山玩水。
這樣的生活充實又快樂，也讓自己原本內向、閉塞的個性開朗不少。
只是每次道別時，程東皓有時會突然親吻他，讓他常被吻到虛脫無力才會放開。
這應該不是一般好友之間會出現的行為，不過自己卻有些沉迷其中，甚至期待他這樣的溫柔舉動。
算了，不要再想了，不然看在別人眼裡還以為自己中暑了！
望著街上店面的玻璃面反射了滿臉通紅的自己，倪正傑好笑地在心底告誡自己。
突然，透過玻璃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他驚得迅速轉過身。
兩人的目光相接，倪正傑的眼中充滿眷戀及不舍。
「惠茹……」語氣中有著深深的思念。
「正傑，好久不見！」來人身著剪裁俐落大方的褲裝，特殊的設計更凸顯她窈窕的身材，臉上淡淡的彩妝更為她增添些許柔媚。
她還是如此美麗動人！倪正傑不禁讚歎。
看他痴迷的模樣，方意茹搖了搖頭，伸手輕拍了不肯的肩膀。「正傑，你現在有空嗎？」
「啊？有、有空啊！」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倪正傑慌忙點頭。
「我本來要去你家找你，不過既然都在路上遇見了，不如我們找一家咖啡店坐下好好聊聊，敘敘舊好嗎？」
聽到她的邀約，倪正傑不假思索地點頭，「好啊！一年沒看到你了，是該好好敘敘舊了。」
***
點完餐，方意茹首先打破沉默：「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常悶在家裡寫作，很少跟人接觸嗎？」
「還好啦！」倪正傑吐了吐舌頭，又繼續說道：「我最近交了個朋友，他常帶我去吃飯，假日還會約我出去，日子過得還滿充實的。」說這話時，倪正傑眼神充滿光彩。
望著他愉悅的表情，方意茹也為他感到高興。
雖然離婚快一年了，但他們卻未曾聯絡。因為她知道一旦再有聯繫，自己可能會因此而改變原先的決定，說不定也會讓倪正傑放不下對自己的感情，而無法敞開心胸去接受另一段戀情。
腦海閃過剛剛碰面時，倪正傑對自己仍十分留戀的表情。方意茹知道他仍深愛著自己，但為了兩人的幸福著想，她有必要在此斬斷他們之間藕斷絲連的情意。
「你這一年過得好嗎？」
「很好啊！我去拜訪了一些國際級的服裝設計師，也自創了品牌。目前在台灣的評價還不錯，近幾年準備將它推上國際舞台。若我成功了，你一定要來我的慶功宴膽！」方意茹的臉上綻放著事業有成的女性所擁有的自信及光彩。
看著比以前更加耀眼的前妻，一股驕傲自心中升起。
當初之所以會一見面就愛上她，便是在於她擁有的自信及衝勁，而且欣賞她因成功而喜悅的表情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方意茹一講完，發現倪正傑正用讚賞的目光直瞅著自己，讓她也開始不好意思起來。「怎麼啦？這樣看著我？」
「你還是這麼美麗動人又充滿自信！」倪正傑頓了一下又繼續說：「看到你如此成功，我真為你感到驕傲廣
「正傑，謝謝你！我真的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方意茹緊握住倪正傑的手，眼裡充滿感激。
倪正傑但笑不語，然而回握她的手也不禁加了些力道。
這時，服務生毫無預警地端著咖啡出現在他們桌旁，方意茹驚駭地迅速收回手，眼神有著驚愕及一絲罪惡感。
望著她的動作，倪正傑有些錯愕及不解。
原以為她是來談複合的，但從她剛剛如此陌生的舉動看來，事情似乎並非如他所想的。
等服務生將咖啡及精緻糕點端上桌並離開后，倪正傑隱約聽到坐在對面的方意茹輕聲道了聲抱歉。
倪正傑無語，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
原本溫馨相逢的氣氛頓時消散，徒留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我要結婚了。」方意茹看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去，只因不忍看到他悲傷的表情。
「礙…這、這樣啊！」倪正傑的語氣由驚愕的單音轉為認命的無奈，深深的失落敲擊著他的內心。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啊！他早該料到她主動來找自己一定是為了這件事。
良久，倪正傑再次開口，然而他的聲調隱約飽含著哽咽。「真……真為你感到高興，祝、祝你幸福……」一說完，倪正傑別過臉去，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脆弱。
「正傑……」方意茹抬起頭輕聲呼喚，聲音里有著無限的愧疚。
她知道這對倪正傑來說太殘酷了，但他們真的不適合。
他是個十足十的好老公，對於她任性的要求及脾氣都—一接收，他傾盡畢生的愛來呵護她、照顧她，她真的很感謝他這麼愛自己。
在剛開始，她也很慶幸自己嫁了個超級好男人，但相處時間一久，問題漸漸浮現；他對她的好，竟變成一種精神上沉重的負擔。
他總是笑臉迎人，百般包容她的怒氣及埋怨；對於他的好，讓她也想回報他一些，但是每次買東西給他或大大稱讚他時，他總是害羞地笑了笑或搔搔頭，然後就這樣沒了下文。
對於他如此不溫不火的反應，方意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還是他不喜歡自己送的東西？
共同生活了快一年，她始終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而他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被這些問題煩擾，再加上他單方面無悔的付出所造成的精神負荷，她終於崩潰了。
最後，她決定離開，希望給自己時間去拓展事業並在感情上好好地喘一口氣。
而在這段時間裡，她自立門戶，事業也將延伸到國際舞台，而且她也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是他陪著自己走過那段離婚後的低潮及開創事業的艱難時期。因此當他將戒指遞出時，她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她知道這樣很自私也很殘酷，但她還是希望讓倪正傑知道，以藉此斬斷他對自己的眷戀。
「他……人一定很好吧！原、原來我還是無法達到你要的標準，我真是個失職的丈夫。」倪正傑自嘲地說道，眼眶早已泛紅。
「不！正傑！你比他還好，是個最棒的丈夫，但我們真的不適合，是我配不上你。答應我，忘了我吧！去找真正適合你的人好嗎？」
方意茹將他的臉轉向自己。
「答應我好嗎？不要讓我為你擔憂。」看他仍默不作聲，方意茹索性拿起一個掛在她手機上的吊飾，並將它塞到倪正傑手中。「你還記得這個嗎？」
倪正傑瞞了一眼手中的吊飾，隨即點頭，「是我去日本旅行買回來送你的。」
「你知道嗎？離婚後的初期，我常望著這個吊飾流淚。說真的，我很想你，但又捨不得放棄那份難得的自由。因此在那般矛盾的期間里，我過得很痛苦，直到我的未婚夫出現，我的生命再次充滿色彩，也讓我掙脫了左右為難的束縛。」方意茹娓娓道出她這一年來的心聲。
「你對我的好，我銘記在心，也很珍惜。但曾幾何時，卻變成我最大的壓力來源。也許是你的家庭環境讓你對女性總是細心呵護與照顧，但是你了解我的一切，而我卻始終觸摸不到你的內心。明明兩人靠得很近，卻覺得自己離你好遠。現在我將這吊飾還你，一來是希望我們的愛情到此結束；二來是希望你重新去尋找屬於你的戀情。再會了，正傑！我會幸福的，也祝你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說完，方意茹在他臉頰烙下深深的一吻，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咖時廳。
看著靜躺在手中的吊飾，倪正傑緩緩撫上自己被親吻的臉頰。
微濕的觸感！是她的親吻還是自己的眼淚？
也許是她的，也許定自己的，亦或是兩者都有。
呵呵！好悲涼的下場，到頭來自己還是被拋棄。
倪正傑拿起已變冷的咖啡，緩緩飲了一口。
難耐的苦澀及隱約的鹹味，為他目前的心境做了最貼切的詮釋。
原本晴朗的天氣在接近黃昏時分竟立即風雲變色，黯沉的烏雲港布天空，一股窒人的氣息讓下班的人潮更加焦躁。
突地，親的一聲雷電交加，沒多久，豆大的雨滴紛紛落下，讓原先悠哉的人群抱著頭急著避雨。
大雨只下了一陣子，之後便轉為毛毛細雨。
雨仍緩緩下著，有人已撐起雨傘邁向回家的路；有人則躲在店家的屋檐下，無奈地等著雨停；更有人乾脆不用任何遮蔽，十足享受般地在雨中漫步。
這時，程東皓已將車停好，準備到對街的大賣場購買一些日常用品。
對於這場細雨，他也只是微皺了下眉，用公事包擋在頭上，快步奔向大賣常
因為跑得太過匆促，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便在賣場前的遮雨棚下順了順氣，並拍掉落在西裝上的雨珠后，才緩緩邁步準備進人賣常
然而就在轉身之際，眼角餘光突然瞄到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將視線落在對面的人行道上，那……那不是小傑嗎？他為何全身濕透地走在街道上？
「該死！他是想重感冒才甘願嗎？」程東皓不禁咒罵了聲，但是更擔憂他的身體。
於是，他再次用公事包擋雨，快步奔向在對面遊走的倪正傑。
一來到他的身旁，程東皓隨即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倪正傑身上。「小傑，你是不想活了嗎？竟然這樣淋雨！」對於他如此的不照顧自己，程東皓的口氣中充滿深深的斥責。
「皓？」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倪正傑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才像要確認般地緩緩吐出這個問句。
「不然你以為是誰——你這個傻瓜，下雨天不找地方躲雨，怎麼還在外面淋雨……」
程東皓沒好氣地想再訓他一頓，然而在他還沒罵過痛時，倪正傑已撲進他懷中，原本壓抑的情緒頓時潰堤。
「她離開我了，她要拋下我去結婚了！」倪正傑在他懷中無助地哭喊，激動的情緒讓他的身子不住顫抖。
「小傑……」程東皓輕喚，但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只好任由他在雨中緊摟著自己，讓他發泄這悲傷的情緒。
連綿的細雨持續下著，寒涼的冬夜更添了些許悲傷的氛圍
***
一入屋內，程東皓立即拉著倪正傑往浴室走去。
站在蓮蓬頭下，程東皓幫他轉開熱水，並囑咐道：「你先洗澡，我去房間幫你拿一些換洗衣物來。」
一說完，他將倪正傑留在浴室，自己則快步走到卧室，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他的身材應該跟三弟一樣，只是我把當時三弟曾寄宿在這兒時的衣服收到哪兒去了？」程東皓懊惱地哺前自語，手邊的動作仍持續著。
「啊！找到了！」一找到他要的東西，他立即將它拿起，然後起身準備走向浴室。
就在他即將轉身之際，一個冰涼濕透的身子突然從背後摟住他的腰。
「喝！」程東皓驚呼出聲，手上的衣服也掉落在地。
「皓……請、請你抱我好嗎？」倪正傑的語氣中充滿絕望。
「小傑！你這是在做什麼？」程東皓拉開他緊摟的手，轉身面對他。
「拜託你抱我，拜託你毀了我……」倪正傑悲傷地哭喊著。
「小傑……為什麼？」看著他早已濕透的臉龐，程東皓覺得十分不忍，對於他的要求更是十分為難。
「皓，拜託你！」倪正傑仍苦苦哀求。
「小傑，你冷靜點！你這樣會讓我們的關係變得很複雜……晤！」
不等程東皓說完，倪正傑不顧一切地獻上自己的唇。
對於突然覆上的冰涼唇瓣，程東皓有些錯愕，但在倪正傑生8的索吻下，他竟也不自覺地回應著，一股潛藏已久的慾望逐漸由腹部竄升。
沒多久，他便奪回主導權，霸道地撬開倪正傑的唇，飽含慾望地勾引他欲迎還拒的舌。
被他如此肆意、狂妄地吻著，倪正傑有些陶醉地申吟出聲。然而在下一刻，程東皓忽地推開了他。
兩人皆氣息微喘地看著彼此。
「你、你在玩火！」程東皓低沉的嗓音帶著些怒氣及被挑起的情慾。
「我……」被突然推開，倪正傑除了不解之外，還有一股被拒絕的深厚失落感索繞心頭，原先止住的淚水再次潛然落下。
「連你也不要我了！難道我註定一輩子要孤單地過嗎？」倪正傑雙手掩面放聲哭泣。
「該死！」看著他又開始傷心地猛掉淚，程東皓氣惱地咒罵起自己來。
就在倪正傑還未從悲傷情緒中恢復過來時，程東皓便一把將他抱起，然後很粗魯地將他丟在床上。不給倪正傑起身的機會，程東皓立即壓在他身上。
「皓……」倪正傑驚呼了一聲。
「是你要我抱你的，如果你想中途喊停，我是死都不會放手的。」程東皓氣急敗壞地吼道。
他之所以會如此生氣，全在於倪正傑竟因為被人拋棄而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如果他隨便找個人排解他的寂寞，那他不被整死才怪。而另一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自己竟然對他悲傷哭泣的臉起了想肆意侵犯的衝動。
對於這樣的自己，程東皓簡直不敢置信。
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個內欽、懂得自我把持的人。但面對倪正傑的挑逗，慾望竟如脫韁之駒般湧出，熱烈得讓他怎樣也壓抑不下來。
好！他要自己抱他，他就成全他！
不顧倪正傑驚慌失措的眼神，程東皓再次執傲地覆上他的唇……
夜半，懷中熱燙的體溫讓程東皓忽地驚醒。
他用手背探了探倪正傑的額頭。
好燙！可惡！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他任性的要求。
於是，他趕緊用棉被緊裹著陷人昏睡的倪正傑到浴室沖洗一番。
然後再將他暫時安放在客房內，並為他準備冰枕及喂他吃下退燒藥。
等一切都弄妥后，程東皓才拉了張椅子靜靜地守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