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 亡
老天製造的絕佳時機,
她不逃更待何時?
澎湖,藍天大飯店。
「雲鵬,今天風好大喔!」思寒就睡在窗邊,隱隱感覺到玻璃的震動。
「颱風天嘛!放心好了,這飯店不會被吹跑的。」紀雲鵬睡在另一張床上,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茶几、一盞小檯燈。
思寒聽著窗外風雨交作,害怕極了,她囁嚅地問:「你可不可以過來我這邊?」
紀雲鵬猶豫了幾秒鐘,他懷疑自己能有多少定力?
「好不好嘛?」她又軟軟的問了一次。
情人的要求總是最難抗拒,紀雲鵬立刻下了床,爬上思寒那張床,伸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別怕,有我在!我發誓,我一定會像Jack一樣,把最後那塊木板留給你的!」
思寒皺起眉頭,她討厭那樣的結局,「我相信你,不過……你別發這種誓,我們還是一起活著比較好。」
「是,遵命!」他摸摸她的小臉,打趣道:「我們一定要長命百歲,生生不息,源源不斷!」
「不知道你爸和你姐現在怎麼樣了?」思寒總是憂心得比較多。
「我有種直覺,他們可能正處在人生最高潮的時期,紀雲鵬鵬低低的笑著,「像我爸那麼嚴厲,我姐那麼拘謹的人是正常人的極限,是該給他們機會解脫一下了。」
思寒想了一想,「你說得有道理,像我媽那麼保守,我哥那麼固執,確實也需要有人跟他們斗一斗呢!」
「說不定他們已經激起某種火花來了。」紀雲鵬想著想著,簡直要羨慕起來。
「雲鵬,你的聲音怎麼好像很難過?」思寒抬起頭望著他,發覺他的目光在昏暗中更顯神秘,那是她從不認識的他。
「難過什麼?不不,怎麼會呢?」他暗暗嘆息,親過她的額頭,勸哄道:「能夠和你一起睡覺,這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儘管他想得要命、想得抓狂,但他明白她還不能接受,而他也早就決定不強迫她、不誘惑她。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既然兩人都能睡在一起了,真正的身心結合想必也就不遠了吧?
她還是很迷惑,「是嗎?我大腿上好像有什麼東西,硬硬的。」
他只得乾笑幾聲,「那是你的錯覺,乖,快睡,我唱外婆的澎湖灣給你聽喔!」
在低沉的歌聲中,在風聲雨聲中,思寒終於閉上了眼睛,而紀雲鵬則強忍著甜蜜的痛苦,也緩緩陷入夢鄉的國土。
風大,雨大,就像颱風過境,紀雨情幾乎難以前進。
但她不能停,想到爸爸可能隨時病發,想到媽媽臨終前的囑咐,她無論如何必須趕到白家要人,若有個萬一,她可擔不起那個責任。
突然之間,閃電劃過天際,不知打中了哪一處的大樹,隱隱焦味傳來,紀雨情趕緊蹲下,左張右望,唯恐再次打雷。
她真不該如此莽撞的,她根本不認得路,這片山林又是如此複雜,唉!怎麼老天也要跟她作對呢?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拍上她的肩膀,著實把她嚇得全身一震,在這風雨交加的時刻,怎會有人突然出現?難道是什麼猛獸不成?
一轉身,正是白宇恆站在那兒,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彷彿撒旦的使者降臨般。
「沒有我的允許,你想去哪兒?」他冷冷地問。
「我爸被關在你家,我一定要去救他!」她推開他的手,奮力往前奔跑。
看到他的出現,她心頭有驚慌也有安慰,卻又赫然發現,她怎能期待被敵人找到呢?這是矛盾的、不對的!
雨水迎面,風吹髮稍,此景有如一場惡夜夢魘,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若逃不出的話,就要完全陷入其中。
只可惜,她的腳力不及他,沒一會兒就被他拉入懷中。
但她還是不放棄,她又是尖叫又是扭打的,也不懂自己為何如此掙扎、如此激動,像是要躲避自己。
因為她不想承認,她竟然覺得溫暖。
「放開我,我要離開這裡!」她拚命的想躲開。
「颱風來了,你哪兒也去不了,你只會死得莫名其妙!」他把她抱得死緊。
「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兩人拉拉扯扯,在風雨之中跌倒,地上滿是泥濘和污水,他們卻還繼續翻滾著,就像孩子一樣玩得渾身髒兮兮的,然而即使在他們的童年期,也不曾如此放縱過自己。
「夠了,你這瘋女人!」他終於把她壓在身下,看她臉上都是泥土、都是雨水,這不應該惹起他任何慾念,然而他卻全身燥熱無比,任憑強風寒雨也打不熄。
撥開她額前的髮絲,他低下頭,抵住她的鼻尖,「聽好了,我不准你走,你再敢做這種傻事,你父親將會有很慘的下場。」
他又在威脅她!但為何他的眼神如此火燙、如此纏綿?
她才要開口回話,那聲音卻消失在他的吻中,唉!在這種最糟糕的環境、最對立的狀況中,她怎麼還是融化了?
說不定她骨子裡是個壞女人,只有壞女人才會在風雨中發熱、發顫,才會在自己的父親危急時仍和敵人共吻……
白宇恆氣她擅自逃走,有意要懲罰她,存心要羞辱她,但情慾總是最後的贏家,他如何壓抑也控制不了,只得一起沉淪、一起降落……
兩人都發抖了,因為透入骨子的寒意,因為雙唇摩擦的熾焰,冷熱已經無法分辨。
雨下得更急了,雷聲轟然作響,如此惡劣的天氣,他卻想當場要了她,但最後一絲理智還是跑回來了,他將風衣脫下給她穿上。
「用不著你假慈悲!」她不住扭動著,但總逃不出他的箝制。
「夠了!你太任性了!」他將她橫抱起來,一步步走向別墅。
「我不要留下來,你放我走……放我走……」她低低的喘息。
他的耐心已達極限,忍不住恐嚇道:「你再說一次看看,我等會兒就打電話;讓你老爸沒得吃、沒得喝,這樣你就高興了吧?」
想像著那種情景,紀雨情不禁哽咽了一聲,眼淚幾乎就要掉下來。
「你敢給我哭?」他更火大了,這女人就這麼想離開他?
「那是雨滴,我才沒哭!」她倔強的否認著,把臉貼在他肩上。
兩人陷於沉默,回到別墅中,滿身的水漬和泥濘,需要立刻洗個熱水澡。
他將她放下,故意用嫌惡的語氣說:「快去洗澡,免得我看了礙眼!」
紀雨情不發一言,默默走進浴室,脫去一身臟污的衣物,站在蓮蓬頭下,任熱水沖刷而過,仔仔細細洗了乾淨。
向來具有潔癖的她,從來不曾把自己弄得這麼臟,簡直就像泥人似的,而剛才白宇恆竟然還要吻她,更是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說,不穿性感睡衣的自己,也能有那樣的魅力嗎?
別亂想了,她搖搖頭,現在不是那種時候,她該想的是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爸爸和弟弟都需要她,身為家中長女,她有自己應負的責任。
但是,現在身不由己,到底她能夠做些什麼呢?
淋浴完后,紀雨情把衣服也順便都洗好了,一件件晾在吊杆上,然後穿著過大的浴袍走出來,她猜自己看來有些可笑,但這也是沒辦法的。
好冷,她打了個噴嚏,心想不知她是不是要感冒了?
「站在那兒幹嘛?還不快過來!」白宇恆已經坐在床邊,他在客房浴室也洗過了澡,現在只穿著一件睡褲,上身卻是赤裸的。
紀雨情愣了一下,慢慢踱步過去,這不是跟他鬥氣的時候,如果他存心要虐待爸爸,那她可是承受不起的。
「喝下去!」他準備好了熱騰騰的蛋酒,端到她面前。
她聽話照做了,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親切,但為了保持自己的體力,她還是得喝下這熱燙的飲料。她一定得逃,若拖著生病的身軀,她是逃不遠的。
看她喝下了半杯,臉頰都泛紅了,他才接了過來,自己一干而盡。
他將她抱到腿上,拿了毛巾開始為她擦乾頭髮,紀雨情全身一僵,忍不住要說:「我自己來就好了。」
「閉嘴!」他惡狠狠地吼道。
他凶什麼凶?紀雨情轉過身不理他,但他仍然繼續為她擦乾長發,那動作溫柔得好矛盾、好沒有道理。
兩人默然不語,四局變得太過安靜,只有玻璃窗上輕拍的風雨聲,那麼接近、那麼清晰,彷彿也落在屋裡了,整個世界似乎都是水做的,夢一般的,無關現實的。
終於擦乾了她的長發,他才放下毛巾,卻拉拉她腰間的帶子,質問道:「這是我的浴袍,我准你穿了嗎?」
「我沒有衣服換,所以……」她心中忐忑,不習慣自己被當作小偷。
「你要不就穿那些睡衣,要不就……別穿!」他一把扯開那腰帶,讓她胸前春光展露無遺。
「你!」紀雨情低呼一聲,正想遮掩住自己,卻讓他抱上了床,剝落了那整件浴飽,將她罩在羽毛被中。
「不想著涼的話,最好抱著我睡覺。」他熄了大燈,屋內陡然轉暗,也讓她的羞怯稍微降低。
他說得沒錯,人體確實是最好的保暖器,貼著他燙人的胸膛,她完全忘卻了寒意。
勉強轉過身,她卻故意要背對他,就算這是她唯一能表達的抗議吧!
他雙臂環過她的身子,一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手放在她的腰間,好似要告訴她,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在這颱風夜,伴著他們入眠的,除了風聲、雨聲,還有逐漸合拍的心跳聲。
白家,夜深。
或許是藥效過了,紀谷威開始輾轉難眠,聽著窗外風雨同奏,他更是了無睡意,乾脆翻開被子走下床。
但就在他雙腳落地時,隱約傳來一陣鈴鐺聲,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腳踝上綁著一條紅線,這什麼玩意兒?他不禁皺起眉頭。
疑問很快得到了答案,房門被打開來,高千惠就站在那兒,一臉得意的握著那條紅線,「想逃?沒那麼容易,只要你一有動作,我手裡的鈴鐺就會響起來。
「你把我當狗啊?」紀谷威可一點都不喜歡這主意。
「沒辦法,非常時刻,只得採取非常手段。」她聳聳肩,毫無所謂。
「死老太婆!」他把生平的修養全都拋到一邊去了。
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平常保養功夫到家,誰敢罵她老太婆?「就算你小我五歲,你看起來可是比我蒼老多了,少在那邊自以為年輕!
「你怎麼知道我幾歲?」他伸手摸摸后褲袋,睜大眼瞪住她,「我的皮包!」
「暫時由我保管了。」她忍不住呵呵一笑。
這賊婆娘!「你這也算是慈濟功德會的義工嗎?真是個好榜樣!」從四周許多證嚴語錄的擺設,他早看出她的來路。
「你少激我,你們國際佛光會的才礙眼呢!我早就看不順眼那個星雲法師了!」從他的皮包中,她也對他瞭若指掌了。
「你家那個證嚴法師一天到晚愛作秀,我根本不屑!」
「你敢侮辱我們上人?我就詛咒你們那個胖大師!」
為了不同的宗教團體,兩人就這樣罵個沒完,爭得面紅耳赤,直到管家溫文良都穿著睡衣跑出房來,「夫人,有什麼問題嗎?」
「沒事,你去睡吧!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用醒過。」
「是。」管家溫文良只有點頭的份,最近他對白家已經沒那麼了解了,每個人好像逃的逃、走的走,留下來的卻也變了性。
等管家離去了后,高千惠咳嗽一聲道:「半夜三更不睡覺,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他怎麼能說他是失眠?只得隨口道:「我餓了。」
「餓了?」她簡直有點失望,這是什麼答案?「廚師已經下班了,你就喝個牛奶、吃片起司蛋糕吧!」她不是個太差的獄吏,她可是很有人道精神的。
他皺皺鼻子,「我才不吃那種洋人的玩意兒,我自己會作菜。」
「真的?好,走啊!」她滿臉不肯相信。
「你幹嘛跟著我?」紀谷威穿了拖鞋,發現她還是不解開那條紅線。
「我怕你跑了,當然要監視你啦!」她說得理所當然,帶頭走向廚房。
「無聊!」他搖搖頭,女人啊女人,除了他女兒和死去的牽手之外,全都是瘋子!
高千惠雙手交握在胸前,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就要看這男人搞什麼東西?但沒想到他還挺有模有樣的,拿出了剩飯做壽司,又煮了一鍋香氣四溢的味噌湯。
當那幾道小菜被端上桌,其色香味之俱全,她幾乎想稱讚他幾句了。
看她那詫異又驚喜的表情,紀谷威竟然有點得意起來,「我以前在日本留學時,都是自己做飯吃的。」
「哦!」她還是抱持著懷疑之心,「看起來是還可以,吃起來不知道有多慘!」
「敢懷疑我?你這就給我吃!」他拿了兩雙碗筷。
高千惠遲疑半晌,她有好一陣子沒拿筷子了,平常她總是用刀叉吃西餐的,好吧!就給他一點面子好了。她先喝了口湯,她不可思議地發現,這是她所喝過最可口的東西,還有這壽司和小菜,簡直是人間美味。
紀谷威仔細觀察看她的反應,「怎麼樣?你到底是要吃下去還是吐出來?」
「說話這麼難聽!」她哼了一聲,回過神來,「還可以啦!」
他覺得她實在沒救了,「刁鑽的女人!像我女兒可就溫柔體貼多了,她隨便一個優點都可以把你壓死。」
「我兒子才棒呢!從小就認真打拚又負責,哪像你兒子只會誘拐女孩子,你老婆到底是怎麼教小孩的?」
聽到這句話,紀谷威臉色一沉,「我太太她……十年前去世了。」
高千惠氣勢陡降,幾乎不知該說什麼,「我先生他……也是在十年前去世的。」
啊!原來彼此都是天涯淪落人,一片傷心無處寄,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人生真是一場荒謬劇。
暫時休兵,兩人默默吃著消夜,萬般滋味,點滴在心頭。
「你先生是做什麼的?」突然,紀谷威開口問。
高千惠的表情也有詫異也有羞澀,「他是從業務員起家的,一天到晚推銷機票和行程,我就是他的客戶之一,後來我們一起創建了公司,才有今天這局面。」
「他一定是個很認真的人。」紀谷威點點頭說。
「是啊!我兒子就很像他,凡事都認真過頭了。」她笑了笑,安靜一會兒也問:「那你太太呢?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去日本念書的時候認識她的,她是一家溫泉旅館的千金,從日本跑到台灣來和我一起奮鬥,我讓她吃了不少苦,就在剛開始可以享福的時候,她卻先走一步了。」
「啊……」她深深嘆口氣,「她一定很賢慧、很勤勞吧?」
「我女兒就像她,做什麼事都要求完美。」
高千惠突發奇想,「說不定我兒子和你女兒很配呢!」
紀谷威卻有點被嚇到了,「這個……孩子的事很難說!自從三年前她那個未婚夫跟人私奔以後,我家雨情好像就沒再交男朋友了。」
「咦?我家宇恆也是,三年前他未婚妻也跟人跑了,真是可憐了他!」
「這麼巧?」
「很誇張吧?」
天下父母心,只要聊起孩子的事情,都是同心一致的,兩人聊著聊著,竟過了一夜再無爭吵的時光。
隔日,風雨已停,陽光吐露,完全想像不出昨夜的情景,只留下滿園落葉枯枝,說明了颱風確實來過。
白宇恆很早就醒了,儘管他腦袋沉重、呼吸不順,卻無法將眼光移開她。
望著懷中甜睡的人兒,他再次想到昨天發現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心頭彷彿被狠狠刺進一刀,屋外風雨那麼猛烈,這笨女人到底還想不想活?
當他終於在林間找到她的蹤影,憤怒和擔憂同時交錯,幾乎讓他承受不住,甚至在泥濘中打滾,也要吻住她來確定她的存在。
而現在呢?瞧她自己窩進他胸前,彷彿那就是最適合她的地方,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只有睡著了才肯放開自己。
他伸出手,指尖緩緩撫過她的發、她的頰、她的唇,說不出怎會有這樣一股柔情?總之,她沒事了就好,她回來了就好,他不敢想像她遭遇不測的狀況。
或許是昏了頭吧?他覺得自己全身發燙,彷彿腦子也不管用了。
彷彿感受到他的輕撫,紀雨情眨了眨眼,一開口卻低吟道:「好熱喔……」
天!這種體溫不大對勁吧?怎麼會有人燙成這樣?她終於清醒過來,發現白宇恆眼睜睜地瞪著她看,然而,最讓她心驚的是,他好像發燒了!
「你眼睛睜那麼大做什麼?」他懶洋洋的問,聲音嘶啞。
他的聲音讓她更加確定,當下做出公斷,「你生病了、你感冒了、你發燒了,還有,你喉嚨發炎了!」
「笑話,那種小病……」他說到一半,卻掩嘴咳嗽起來。
「我是說真的。」病人老是躲避現實,男人尤其倔強,這道理她在父親身上常可印證。
「死不了的!」他冷哼一聲,轉過一邊去,不願承認自己當真如此虛弱。
紀雨情見狀,決定先下床再說,當她一翻開被子,發現自己身上未著片縷,立刻驚呼一聲衝到衣櫃前,把自己整個人縮在衣櫃里,七手八腳的套上睡衣。
白宇恆不禁笑了,這女人簡直像個傻氣的孩子,哪有人會把自己藏在衣櫃里穿衣服的?不過,這一笑卻讓他更覺恍惚,或許真是感冒了吧?這幾天睡眠習慣都被打亂了,昨天又在雨中奔走尋人,讓一向身強體壯的他也不行了。
紀雨情換上粉紅色睡衣,略帶害羞地走了出來,她知道自己很蠢,但沒辦法,誰教那個男人一直盯著她看?
「我還以為你打算住在衣櫃裡面。」他沙啞的一笑。
紀雨情沒話可說,踱步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啊!好燙!
出於人道立場,她立刻建議道:「你得去看病、吃藥,說不定還得打點滴!」
「用不著,我說沒事就沒事!」他只不過是有點頭昏,因不著大驚小怪。
果然,要說服自大的男人去看病,就像要他承認自己無用一樣,完全不可能的!紀雨情退讓一步,改問道:「屋子裡有感冒藥嗎?」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他照樣冷冷回答,然後又自嘲道:「高興嗎?你可以乘機虐待我了!」
所謂男人,也不過是年紀較大的男孩,她暗自嘆息,將被子拉到他的下巴處,「你先躺著休息,我去煮點熱湯。」
「你以為你是誰?我允許你這麼做了嗎?」向來都是他照顧別人,他自己是沒有弱點、不需依賴別人的。
「拜託,別跟我吵了,算我求你,讓我照顧你好嗎?」唉!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計較那種細微末節,男人真愛無理取鬧。
他沒吭聲,她就當他是答應了,但在她走出房門前,卻聽得他悶聲問:「你不會逃走了?」
她暫停下腳步,沒轉過身去,靜了一會兒才低低說:「我相信,如果我爸爸在你家生病了,你媽媽一定也會照顧他的。」
說完這句話,她就悄然下樓,留下躺在床上的白宇恆,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廚房裡,紀雨情忙了半個鐘頭,終於熬出一鍋玉米雞茸粥,還榨了一杯綜合果汁,但她萬萬沒想到,生病的白宇恆竟是那樣難纏,他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小鬼!
「我不想吃。」他轉過身,看也不看她。
「你現在需要補充體力和營養,你該吃些東西的。」她試著以理勸說。
「我又不是病人!」他痛恨被照顧的感覺,尤其是在他自覺虛弱的時候。
她發揮最大的愛心和耐心,親切的道:「好,你不是病人,但你總會肚子餓吧?別忘了,我是你的奴隸,我伺候你是應該的。」
「你知道就好!」他勉強坐起身,不准她扶持。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把粥吹涼了些,一匙匙送進他口中,看他吃得掉在唇邊,還得拿面紙幫他擦掉。
她突然覺得,他就像個壞脾氣的小男孩,甚至有點可愛起來了。
「吃完了,來,喝果汁,可以補充維他命。」她將吸管湊到他的雙唇。
他握住她的小手,就那樣直直的看著她,直到把整杯果汁喝完為止,彷彿想在她臉上瞪出兩個洞,看起來怪嚇人的。
「乖!」她想也沒想,直接這樣反應。
他眯起雙眼,瞬間被挑起了怒火,「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唉!大男人就是大男人,稍微貶低他一點也不行!
紀雨情趕緊收拾了東西,先溜為妙,「我先下樓去洗碗。」
「不準再進來吵我!」白宇恆用盡僅剩的力氣大吼。
接著,滿天遍野的疲倦和睡意,終於席捲了他的全身,讓他倒在枕上,再也無法多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