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晚你就睡我的床吧!我去姊姊的『犖古居』睡,反正她這一陣子又去印度考古了。」卓然踏出浴室,囁嚅說出剛才想了許久的決定。
天羅一號躺在床上望著她閃爍的眼光,看出她一副「想逃」的模樣。
「你怪怪的!」他下了個結論。她從回到家的那一刻起就不大自然,而且在浴室里待了好一陣子也不聞聲響。
卓然一驚,他怎麼會知道她心慌意亂?他是不是知道她越來越無法自在地面對他,尤其在單獨相處的時刻,她竟然緊張到手足無措。
「我怕你睡不好!」她只能說出這種理由。
「不會啊,我睡在你身邊很自在啊!」天羅一號挑起眉說道。
卓然望一眼大床,一想到又要和他共枕一夜,就幾乎要抽筋痙攣。她怕自己又會一整晚臉紅心跳、一整夜心猿意馬、一整顆心渴望愛情,更怕自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你跑去「犖古居』反而容易引起你哥哥的注意,我知道卓爾已經發現你的怪異舉動,連卓絕也有些注意你,目前就只剩卓越比較有君子風度,還沒來你屋內窺探過!」天羅一號說出他的發現。
「什麼?」卓然低呼。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露出破綻,因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所以咱們要小心行事。」天羅一號賊笑道。
他可不希望一個人睡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里,他可不希望卓然離開他的視線,他可不希望太早被卓家人發覺他的存在而與她分開!他想與她在一起,在這個這個二○○○年的時空里。
他還喜歡聞她身上混合著沐浴精、洗髮精與另一種香氣的味道入眠。這種依賴某種東西的感覺是他不曾有過的。
望著她,他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
卓然盯著他微笑的臉沉思許久。好吧!她深吸一口氣,她怕什麼?他還能對她做什麼呢?反正,她是愛上他了——假如臉紅心跳、心猿意馬、渴望衝動都是墜人情網的徵兆,她肯定自己就是愛上他了!
是的!他是個不懂愛、不知道愛的人,他不曾愛過、不曾被愛,可是她懂!至少她有愛他的能力與權利!
卓然輕盈地鑽進被窩,面對著他躺在他身邊。
「你不怕我了?」天羅一號有些詫異。她怎麼不像以前一樣背著身子縮在床邊?她不是很怕他做出什麼「壞事」嗎?
卓然不語,只是側躺在他身旁,怔怔望著他,那雙迷惑人的眼眸里竟帶有淺淺笑意。
天羅一號望著她迷人的水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撫摸她的頭髮。這是他今天一直想做的事,他想知道她柔軟的髮絲在手中會是什麼觸感。
他的手指輕柔地繞著她的髮絲,他聞著她的味道,用整個身心來感覺這陌生卻又令他渴望的一切。
卓然感到一陣迷惘。他在做什麼啊?他的氣息如此親密地拂搔她的頰,令她雙頰不覺飄上艷紅的霞雲,渾身細胞都迷醉了……
「我一直在想,我們二一○○年的生活真如你所說的無趣嗎?我們的生活方式到底失去或錯過了什麼?」他的嗓音輕柔徐緩,甜而濃,像蜜一樣誘人。
「你們失去了愛。沒有雙親之愛、沒有手足之愛、沒有朋友之愛、沒有情人與夫妻之愛!」卓然嘆道。「沒有愛的日子,人類是如何生存的?」她無法想象。
「愛是什麼滋味?情人又會帶給你什麼感覺?」他的手猶豫著,然後輕刷過她的臉。
卓然渾身輕顫,深深吸一氣,心中一陣迷惘、錯亂與激動。
光滑柔細的觸感如同海浪襲上他,他倒抽了一口氣,忍不住將整個手掌心貼在她頰上,想更密切、更實在地感受這種讓人上癮的觸覺。
卓然的臉發燙,她急促喘息,再也無法壓下那令她暈眩的感覺,只能喃喃說道:「我不知道!我並沒有真正了解過,我——」
「告訴我!」他的眼瞳閃過一絲溫柔,聲音醉人而充滿渴望,「卓然,我想知道。」
卓然的心跳差點停止。他在說什麼啊?他是在要求她……
天!她急促喘息,她無法拒絕,他的眼神感動了她、說服了她、祈求著她、蠱惑著她。
半晌,她緩緩伸出手握住他停在自己頰上的溫熱手掌。
「就是這樣!」她低聲呢喃,將自己的唇輕輕觸上他的手,觸上他的下巴;然後觸上他的唇。她想這麼做,她早想這麼做……
啊!卓然在心裡低吟。她一定是瘋了,她一定是失去理智了,她竟然主動獻上她的初吻、她笨拙卻熱烈的吻。她忍不住輕顫,第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她的身子發燙、她的身子幾乎要融化成水,可是她不在乎了!
當卓然的柔唇觸上天羅一號的手,電流竄遍他全身,凝視著卓然親上了她的下巴,鼻尖同時鑽人她的香氣,他以為自己喝醉了,才會醺醺然。然後,掀的唇像骨董愛情電影里演的一樣,貼上他的唇,而他竟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感動與顫動,他回應著她的笨拙與顫抖,他學著她的不熟練與渴求。
卓然伸出手圈住他的頸子,將身軀靠他更近,「抱我!」她輕喘著,柔柔地逃開了他熱切的唇,將頭靠在他胸前。
這一刻她竟不敢抬眼看他,因為羞怯像火一樣焚燒著她的頰。
天羅一號緊緊擁著她,將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感到彼此的喘息與急促的心跳。
「卓然,我好像生病了。」他突然悶聲低語。
卓然一驚,抬起臉看他。
「自從我來到這裡后,總是會心律不整、呼吸急促、腦中暈眩空白,此刻我身上竟然還有一種緊繃的疼痛。我是不是因為不適應這裡,所以生病了?」他認真地問道。
卓然伸手撫上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心跳果然很快。
「什麼時候癥狀最明顯?」她緊張地蹙起眉。
「嗯,第一次發病是在不小心看見你沐浴更衣的時候,然後最近越來越頻繁了,只要看見你的笑、你的身影都會發作,尤其是碰到你、抱著你的時候
卓然聽著,眉頭舒展,唇角揚起,眼眶也微微地濕潤了。
「傻瓜天羅一號,你一點也不聰明,你是傻子!」她的心田湧入了一波波的喜悅及幸福。「你是傻子!」她又說了一次,淚水不覺滑落,灌溉了聲音里的甜蜜。
天羅一號嚇了一跳,慌忙拭去她溫暖而晶瑩的淚珠,「傻子不是一種病吧!有這種絕症嗎?」難道二○○○年的人將「傻」當成一種沒藥可醫的絕症,害得卓然哭了?
卓然拚命搖頭,將唇湊近他的耳畔,「你已經懂得愛啦!這種癥狀在我們口裡就稱為『戀愛症候群』!」她再也掩不住溜出來的笑意。
天羅一號捧住她的臉,狂喜使他唇角的弧度向上勾起。「這就是戀愛?我愛上你了?」原來這種感覺就是他一直希望從卓然身上知道的東西!
「或者你愛上的是別人?」卓然回望他的眼瞳清亮如星。
天羅一號將她攪人懷中,「不會!是你!就是你!」
原來,這就是愛。愛竟然是如此簡單,只要願意,愛就是如此簡單。
可惜他的年代里沒人能懂,而他,卻幸運地來到二○○○年,來到這個還有愛的時代,認識了教他「愛」的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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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來不及了!」卓然驚慌地跳下床,沖入浴室盥洗后又衝出。
天羅一號睜開眼望著她窈窕的身影,心裡是滿滿的充實感與溫暖。
「我得去醫院巡病房,然後還有一整天的門診,所以今天不能陪你,你別亂跑以免迷路,明天我一併償還你,好不好?」卓然俯低身子輕啄他的頰。
「不!不夠!」他快速拉下她的頭,急切地吮住她紅潤的唇。
卓然用整顆心回應他的熱情。真希望不要上班,能整天黏在他身邊!她心裡狂想著。
他將唇落在她頰邊,輕聲說道:「我不但要你的每一天,我還要你的——」
卓然伸手堵住他的嘴,臉上飛現紅潮,「別說!說了就無法實現了。」
天羅一號揚起眉,擒住她的柔荑,「會的,會實現的。」
卓然低聲一笑,轉身拎起背包出了門。
天羅一號立在窗前含笑目送卓然離開,心中湧起一種等待的甜蜜,有一種被愛與愛人的甜蜜!
這幾天,他恍若置身天堂。二○○○年是他的天堂,他是何等幸運能夠來到有卓然的時空里!有卓然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堂。
一陣劇烈的抽痛猛然重擊他前額,他忍不住低吟著撫摸前額的追蹤晶片,」陣微燙傳導至他的手。
「天羅一號,提醒你,你的假期即將在三天後結束!」帝女的聲音在他耳朵里迴響了兩次。
他渾身一震。他差點忘了,他的假期有時間性,他只能在這裡停留兩周,如今只剩三天,他和卓然……
就在此刻,屋門被人猛力撞開,天羅一號才回過頭,兩條長腿巳踢近他的臉,他敏捷旋身,雙腿一劈,左右擋回對方的來勢。
「卓爾、卓絕!」天羅一號立穩身,聳起眉心,有幾分凜傲地瞧著身前那兩個怒氣沖沖的男人。
「卓爾、卓絕,別衝動!」卓越快步走了進來,然後朝天羅一號說道:「很抱歉,他們兩個激動了點。」
「大哥!你瞧這個『小白臉』連我們的名字都查得一清二楚,可見他的心機有多深,難怪卓然被他迷得團團轉!」卓絕望著天羅一號,嘴裡忍不住諷刺道。瞧這傢伙長得英挺帥氣,散發著一股陽剛之氣,怎麼會是個想吃軟飯的小白臉?
卓爾吹了聲口哨,眼裡閃著銳利精明的光芒,「想不到這傢伙也會拳腳功夫,看來我們低估他了!」
卓越止住卓爾與卓絕的冷嘲熱諷,走向天羅一號伸出手,聲音依舊溫和,「你好,我是卓然的大哥卓越。」
天羅一號握住他的手,「我是天羅一號。」
「天羅一號?我還騙子一號哩!」卓爾冷笑,「想騙人也不能編這麼差的名字吧!」
卓越看一眼卓爾。怪了,卓爾今天怎麼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我與二哥的名字你都知道,也不必自我介紹了!」卓絕一派瀟洒,「你看來不像壞人嘛,怎麼會拐騙我們家卓然,還正大光明地進了我家大門,與卓然同居一室?看來爸媽真的得從普羅旺斯回來解決這件事了。」
「我看不只同居一室,」卓爾瞄一眼皺亂的床被,「你還欺騙了卓然!你已經玷污了她,是不是?」他不覺握緊拳頭,準備狠揍眼前這個「登徒子」。
天羅一號挑起眉。玷污?這是什麼意思?
「我愛卓然。」他只能回答自己萬分肯定的事。
卓爾看見他一臉的冷傲與不在乎,心裡不禁有氣,沖向前再度開打,「你這傢伙,偷我的衣服、偷我的古龍水、還偷去卓然的清白,你想毀了她嗎?」
天羅一號微微一怔,頭一偏,閃過了他的腿,卻沒避開他的拳,下巴一痛。
真打?天羅一號撇撇嘴角。真的要開打,他就奉陪到底!他出手回擊,也送卓爾一記。
雙方一交手,雖無刀光劍影,也不見槍林彈雨,拳腳卻力道十足、充滿狠勁。
卓越與卓絕在一旁靜觀,不禁詫異。卓爾雖然拳腳利落,卻一點也沒有佔上風,因為天羅一號的身手十分敏捷,而他不論出手或防禦的方式都與卓爾有幾分相像。
又看了一會兒,卓越忽然身子一旋,雙手一格,分開了纏鬥的兩人。只見天羅一號的衣服被扯爛了,卓爾的眼鏡飛了,右眼也掛了彩。
「好了!坐下來,冷靜談一談。」卓越低沉而柔和的聲音里有一股說服力。
「是,你們該給我解釋的機會。」天羅一號望著卓爾,終於露出淡笑。
卓爾悻悻然地坐下,卓絕一派優閑,卓越則立在原地沉思。
天羅一號為了緩和氣氛,乾脆替他們沏壺茶。反正,他們得給他許多時間說明一切。
「你很熟悉這裡?」卓越看見他相當熟練地取出各項器具,不禁問道。
「不僅如此,我還很熟悉你們五個兄弟姊妹!」天羅一號回答,反正事情遲早要說清楚。
「你調查我們?」卓絕好奇地望著他。
「不!我是為了你們以及這兩個人才來到二○○○年!」天羅一號拿出逃亡者的照片。
他知道他們三個人都會訝異於他說的話,也會很好奇他的回答。他更知道,他們都有足夠的智商與眼界接受他的解釋。
也許多幾個卓家人知道並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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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太過分了!」卓然看著天羅一號青腫的下巴,不禁火冒三丈。
「卓然,這只是誤會!」天羅一號抱住她往外沖的身子。
卓然回身擁住他,「誤會也不該動手啊!二哥怎麼會如此衝動?」他不是一向很冷靜嗎?
「他沒有佔到便宜,因為他的眼睛也被我K中了,這下子成了熊貓眼。」他揚起嘴角。
卓然哼哼一笑,「好啊!二哥那張得意又現實的臉終於被人修理了!」一想起自負精明的卓爾也栽了跟頭,她就有幾分幸災樂禍。
「我想他很愛你吧!」天羅一號沉思道。「這就是手足之情嗎?」
聞言,卓然的怒氣頓時泄了一半,她不得不點頭。「是啊!他這個人雖然常常親兄妹明算帳,現實得很,可是我知道他對我的關心不亞於任何一個兄姊,即使他的嘴巳常常說出相反的話。」
「那就別去找他算帳了!他與卓越、卓絕己經了解這一切,他們還算很明理,誤會說清楚之後,也就不再計較了。」
「他們相信了?」卓然開心地問。果然是她這個天才少女的天才兄長,能接受這件難以想象的事。
「嗯,不過他們今晚不讓我和你睡在一起,叫我去卓越那裡。」天羅一號一臉捨不得她的氣息與溫暖,下意識擁緊她。
「啊!」她內心有一股失落。
「因為卓爾說我玷污了你。『玷污』是什麼意思?我想了一整個下午,查了好幾本辭典,還是不太明白。」天羅一號不禁發出疑問,他可是為此挨了一拳呢!
「『玷污』我?二哥胡說,你根本沒有玷污我,我們根本沒有做什麼事——」卓然低嚷未畢,唇已被他深深含住。
他渴望再次體會她柔柔的唇瓣帶給他的悸動。
「二哥錯了,即使我們有,也是我願意的。」卓然忍不住柔聲低語。
他的心一動,熱烈的唇再也無法挪開,灼燒的渴望再也不想壓抑,他迫切地伸手解開她胸前鈕扣,想要更多。
因為此刻的他想與她共同學習一件美好又神聖的事。
卓然的眼濕了,心狂了,她顫抖地褪下自己的衣衫,想告訴這個男人,她愛他……
是啊!他愛她,她愛他,這不是罪,這不是二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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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愛的卓然。」天羅一號望著懷裡猶微微喘息的卓然,「你還記得我來這裡是『度假』的吧?」
卓然點頭,她怎麼會不記得呢?雖然她不曾說,卻無時無刻不想起他與她的差異與距離。
此刻見到他嚴肅的神情,剛剛的激情餘溫降了,剛剛的愛欲狂潮退了,她的眉蹙了起來,已經猜出他將要說的話。
「我的假期並不長,只有兩個星期,所以……」
「還有三天你就會消失?」才一算日子,她的心都涼了。她一直不願意想這件事,可是終究要面對。
三天,何其短!
「我不得不回去。當初『時空門』已經在我體內設定好時間基數,時間一到,我的身體自然會分解,回到二一○○年!」
她輕輕顫了一下。
「然後呢?」她將臉埋在他溫暖的頸窩裡,貼他更近。
「我會忘了你!」無力與無助讓他的聲音喑啞症。
「忘了我?」卓然輕吻著他頸部跳躍的脈動,掩住想哭的悲傷。他會忘掉她!這是多麼殘酷的事。「回去之後,我在這裡的記憶會在時空的轉換過程里從我體內銷毀,儲存在城邦機密晶片中。」天羅一號擁緊她,「卓然,我不想回去,現在有了你,我不想回去!回去見不到你,回去甚至會忘了你!」
「但你無法違抗!你連選擇保存記憶的機會都沒有,真不公平!」她拭去眼中的水霧,「我根本活不到一百年後,你走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天羅一號凝望著她頰邊的淚,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卓然,我的心在抽痛!」他拉住她的手壓在自己胸膛,「這就是痛苦嗎?」
卓然不語,牢牢圈住他的頸子,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
「現在別離開我!別去大哥那裡!別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發冷!別讓我太早與你分開!」她仰起臉,露出堅持,「我會求大哥,大哥人最好,他會同情我們,他會了解我們。」
只剩三天,她什麼也不要了,什麼清白的名聲、什麼乖巧的女孩、什麼聰明純真的天才醫生頭銜,她全不要了!
她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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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卓堂」的燈火大亮,卓家五個孩子與天羅一號都聚在這裡,因為卓家父母接收到「卓然養小白臉」這項錯誤訊息,遠從普羅旺斯趕回來了。
「你終於還是找來了!」卓晉言一進門就朝天羅一號開口。
卓家五兄妹全都一怔,轉頭望向一語驚人的父親。
「爸爸,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卓然驚問。難道……
「想不到我們還是被找到了!」羅莉輕嘆一聲,也開了口。
天羅一號立即明白。「原來你們就是逃亡的天羅二號與地網四號!」他怎麼也想不到卓然的雙親便是他要找的人。
因為眼前這對夫妻與資料照片上的俊男美女一點也不像,而且身上根本沒有一絲幅射能,更遑論額上的追蹤晶片了。
「你們整容過?」天羅一號微眯起眼,「還順便將額上的追蹤晶片一併銷毀?」他竟然忘了「整容」這項最普遍的手術!
卓晉言點頭笑道:「是!你果然聰明,難怪能夠編上天羅一號的位置。」
卓家五個小孩都無比震驚地望著父母與天羅一號,他們此刻才知道,父母身上有這天大的秘密。
「我們當初只想逃,因為我們犯了二一○○年不準有感情滋生的戒律,私自愛上對方還發生了親密關係。於是我們偷偷利用還不夠精準完美的『時空門』,無意中逃到了一九七○年的台灣,到達此地第一件事便是改變容貌及除去晶片,我們以為這樣就能夠逃開追捕。」卓晉言說道。
「可是我們怎麼也想不到五個孩子身上卻都留下了晶片上的幅射能,額頭上全都有晶片殘留的紅色灼痕,讓我們享受了三十年的自由與人生趣味后,終是被你與帝女找到。」羅莉嘆了一口氣,「我想不通這一點!」
「是天意!」天羅一號不覺保保望向卓然。
「爸、媽,你們真的是從二一○○年逃亡而來的優秀培養人?」卓絕第一個開口嚷嚷。如此說來,他們五個兄弟姊妹算是什麼時代的人?二○○○年還是二一○○年?或者是時空中流浪的人?這麼一想,他的頭就昏了!
「難怪我們額上都會有紅色烙痕,我一直以為是胎記!」卓然觸著自己的額,無奈地望向身邊的天羅一號。
「是啊!難怪我們五個與爸媽長得一點都不像。以前同學常問我,為何你家兄妹都是俊男美女,父母卻長相普通又與你們不相像?現在終於解開謎底了。其實我們一家人都很像,只是父母『變臉』了。」卓犖吁了一口氣,將自己縮進沙發里。
「所以你們五個人出眾的外形及智商,全是因為父母太過優秀的基因遺傳下來的結果!」天羅一號終於明白何以這五個兄妹很像二一○○年標準的培養人,因為他們就是「培養人」的下一代!
「每當我倆看見你們出眾的外表,就會記起自己的長相曾經多出色!」卓晉言忍不住沉醉於往昔。
「爸媽的犧牲太大了。」卓越能體諒這一切,「又是毀容換臉,又要守口如瓶三十年,真是辛苦!」「天羅一號,你告訴我,帝女會如何處置我的父母?或者我們一家七口全部都算是逃犯?我們五個是逃犯私自受孕生的下一代,會不會被抓回去銷毀?或者抓回去當研究品?」卓爾壓下心中的震撼,朝天羅一號問道。
「這一點帝女沒說,她只是要我來調查。」天羅一號也無法回答。
「天羅一號,你老實回答我,你難道不喜歡這個時空?你難道不覺得在這裡活得更像一個『人』,而不是無情、無愛、無淚、無錯的『制式人類』?」羅莉朝他露出和煦的笑容繼續說道:「在二一○○年,你從不曾知道快樂的極點有多美好,你從不知道有愛的滋味,你從不知道人在快樂或悲傷時會流淚,你從不知道犯了錯被原諒的感覺;來到這裡之後,你是不是有所體會?」
望著羅莉的笑,思索著羅莉的問題,天羅一號心中升起一種溫暖與感動,一種被人關心的幸福。
「是的!我喜歡這裡,最重要的是因為這裡有卓然,她教會我什麼是『愛』!」他不顧所有人的目光,伸臂擁緊了卓然。
卓然低頭,順勢將臉埋人他溫暖的頸項里。
卓晉言見到這兩個年輕人的深情交流,也看見小女兒眼中的痛苦與依戀,不禁替她感到難過。「天羅一號,你明知自己回去就會完全忘了卓然,為何還要招惹她?這只是徒增她的痛苦。你回去之後,是輕輕鬆鬆、毫無知覺地忘了一切,可是卓然呢?你永遠也無法明白和體會卓然失去所愛時的痛苦與傷悲!這種一輩子的痛,你不會明白!」卓晉言一臉嚴肅地說道。
天羅一號怔住了。卓晉言的話像一記重槌,猛然敲醒他的醉意,敲碎了他這幾天僅有的快樂。「我真怕你會毀了卓然!」羅莉憂心地望向女兒。
天羅一號的身子猛然一顫,緊擁一卓然的手鬆開,垂落下來。
「不!你們不能把所有的責任丟給天羅一號!」卓然感覺到天羅一號的顫動,抬起頭替他解釋,「他也給我快樂、幸福、滿足與溫暖!」
「但他不能給你三天之後的快樂、幸福、滿足與溫暖!他不能給你未來的期待與希望,你要怎麼承受這一切呢?」卓犖的眼眶不禁紅了,她可憐的妹妹怎麼會遇上這樣的苦戀。
「我會很堅強!」卓然握住天羅一號的手堅定說道,卻發現他的手微微冰涼,透進了她的心底。
「那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卓絕細胞里的浪漫與多情被妹妹引動了,不禁搖頭嘆道。
「別再逼卓然與天羅一號了!」一直沉默的卓爾冷冷介面,「既然他們彼此不在乎,我們就不該阻擋他們,他們自己會有心理準備。」他說不出感性的話,但是他懂得卓然與天羅一號之間的情感。
「是啊!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卓然也愛天羅一號啊!天羅一號不過是無法操控自己的命運罷了。」卓越望著父母,想替妹妹求得一些自由。
卓然感激地望著兄姊們,但天羅一號卻輕輕掙開了她的手。
天羅一號將卓然輕輕推到卓晉言面前,緩緩開口,「我是不該招惹卓然。我從未想過我會害了她,我會毀了她。是啊!我又能給她什麼呢?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人,我不該讓她愛上一個泡沫!」他的瞳眸深深幽幽地,凝望著她。
卓然的身子竄過一絲寒意。天羅一號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卓然,是我錯了!」他不舍地輕輕拂過她的頰,最後再望一眼她清亮的星瞳,然後轉身走向大門,同時伸指按向腰間——
「不!」卓然一聲低呼,慌忙伸出手想抓住他,他卻已經隱身消失在每個人的視線里。
「天羅一號!」她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朝著虛無的空氣低喊,渾身的寒意成了絕望,化作眼淚,酸透了眸,爬滿了臉。
他卻不肯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