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愛絲兩眼無神望著眼前的白牆。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在瞬間急轉直下，原以為會是一椿美滿幸福的婚姻，孰料事實與想像完全不同。

為了尋找終生的幸福，她冒險孤注一擲離開村子，而今換來的卻是他無情的譏諷。莫非這就是她的命?

她天生註定是一個命途多舛的女孩!

愛絲輕嘆了一聲，「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莫非我和他真的無緣?」

真的無緣?

不!若真的無緣，她又怎能遇到他?又怎能與他同在一個屋檐下相處?

愛絲不斷地為自己的幸福找借口，但回頭一想，若真是有緣，他為什麼會如此狠心對她?

難道村外的男人真如蘇瑪說的——豺狼虎豹?

彷徨無助的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這裡不是她安全體憩的港灣，她好想回到蘇瑪的溫柔懷抱，只有蘇瑪的懷抱才能撫平她受傷的心。

思起蘇瑪，她的淚水忍不住沿著臉頰滑落。為什麼當初她不肯聽蘇瑪的話，而今受了傷才體會蘇瑪對她的愛?

「蘇瑪……」壓低抽泣的聲音，她痛心呼喊。

愛絲毅然下定決心，她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不要再受這些人的愚弄和擺布，但是她希望在離去之時，能再看他一眼。

她躡手躡腳走出房間，看到李允修橫躺在沙發上。

那張沙髮根本容不下他頎長的身軀，以致他的腳跨出了沙發外。

她悄聲來到他的身邊，他的臉就距她幾寸之遙。

愛絲的目光須臾不離他，沉睡中的他少了一分霸氣、一分狂傲，多了些許的溫柔和俊秀。

她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

她愛戀的伸出手指觸摸他的臉，但又害怕地收回手；站在他的旁邊打量他，她從來沒有這麼直接地、仔細地觀看一個男人，以至於她的臉倏然漾起紅暈，但是她的目光仍然不願移開。

眼前這令人心慌意亂的男人，就是她想要找的老公……

倏然他動了一下，愛絲驚慌地轉身逃回房間，關上門仍然掩不住自己狂跳得幾乎蹦出胸口的心。

她喘著、聆聽著……

還好，沒有驚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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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李允修站在緊閉的房門前，舉手想敲門喚醒愛絲，但又擔心昨晚自己對她的傷害迄今她仍末平復，不禁頹喪地抽回手。

「愛絲，早餐在桌上……」

房門霍地開啟，愛絲站在他的面前，一雙紅腫的眼和浮起的眼袋讓她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令他油然升起悲憫之心。

「允修，我……」顫抖的聲音透露了她的緊張。

「我要去學校，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李允修冷靜的聲音中竟有著一絲心痛。

看見愛絲失望地低下頭，他突然有股想抱住她的衝動。他好想告訴她，他昨天所說的話全都是逃避事實的謊言，其實他一直想好好愛她，但是這些話到了他嘴邊全走了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

當李允修轉身的剎那，愛絲急喚出聲：「允修!」

李允修迅速回眸望著她，「什麼事?」

愛絲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仰頭哀求著他：「請你再吻我一次。」

她突如其來的要求，讓他霎時像被閃電擊中般呆怔在那兒

「我求你，只要一個吻。」

愛絲哀求的目光中有著強烈的期盼。

她小巧的雙唇微啟，黑如星子的雙眸晶瑩閃亮，臉上則有一股無法形容的韻味。

他的腦袋再度昏沉，靜默審視她半晌。

他始終記得觸碰她時的心驚，至今他仍然無法忘懷；面對她的懇求，他實在拒絕不了……於是他親吻了她的額頭。

當他的雙唇觸及她柔滑的肌膚時，那股強烈想納她入懷的衝動再度席捲他全身，他覺得她是屬於他的，可是他不能讓情慾沖昏了頭……

「我要去學校了，再見。」李允修急忙脫身逃開。

愛絲好失望，帶著沉重的心情看著倉皇奪門而出的李允修，絕望的嘆口氣。「你真的只是在敷衍我嗎?」

這下，她更加肯定自己是不屬於他的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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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允修走進學校的教職員辦公室，立刻感覺到一種異樣的沉默從四面八方襲向他，他不由自主地蹙起雙眉。

「李老師，校長交代，你來學校時先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一名老師揚起聲音，打破了這份肅靜。

李允修沉著的站起身，平靜的走到校長室門前。

「校長，你找我。」

校長室里除了校長，陳子威赫然也在。

陳子威看見李允修，悄悄地朝他比了一個勝利手勢。

校長面帶溫和的笑容，立刻起身迎接李允修。「李老師，請坐。」

李允修端坐在沙發上，神情自若地瞅著校長。「不知道校長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

校長的臉上堆滿笑意，「我是要感謝你救了子威。」

李允修淡然地冷笑，「倘若只為這件事，那校長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李少爺……哦，不!李老師，當初你紆尊降貴堅持要來學校任教，我就一直擔心我這間小廟不知是否能容得了你……」校長拐彎抹角說著，膽怯的雙眸不時偷覷著李允修。

「校長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跟我客氣。」李允修嘲諷地道。

校長眼神閃爍，期期艾艾的道：「你一直是學校的董事，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放棄教學……」

李允修瞬間眉頭深鎖，神色黯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校長驚慌失措，頻頻擦拭額間流下的汗水。「我……」

「不如讓我告訴老師吧!那個凶女人一氣之下，到教育部檢舉你私生活不檢點。」陳子威索性替父親說話。

「是嗎?」李允修不屑的哼了一聲。

「她說你和未成年少女同住一室……」陳子威促狹地笑笑，「你應該明白她所指的未成年少女是誰吧?反正那女人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那種人。」

「真有此事嗎?李老師，這可是關係到整個學校的紀律問題……」校長臉上的焦急之色已說明他的擔憂。

「老爸，我告訴你絕對沒有這種事，你不聽，偏要相信那女人的話!」陳子威極力地為李允修澄清。

「陳子威說得對，沒有這種事，再說愛絲早已經成年了，而且她不是一般女孩，是……」李允修不由得頓了一下。他能再利用她嗎?

「莫非她真的是你的妻子?」校長忍不住問出口。

李允修微怔了一下。

「子威曾經幫你解釋過……」

陳子威得意地背著父親朝李允修又比了個勝利手勢。

李允修這下全明白了。

「愛絲是我的未婚妻。」

他不能再褻瀆愛絲的純真，只好退而求其次。

「哦!只是未婚妻……」校長沉靜的低頭思索，「可是子威說她是你的妻子哩!」

李允修森冷嗤笑，「兩者之間不過差張證書罷了。」

「這我當然明白，時下社會裡未婚男女同居的比比皆是，但你今天是為人師表，私生活可就要嚴謹些，不能出一點差錯。」校長語重心長的解釋。

「那校長的意思是要我怎麼做?要我遣走愛絲嗎?我辦不到!」李允修語氣強硬。

「那簡單!不如你馬上娶她，一切就平安無事。」校長自作聰明的說。

李允修立刻投給校長一個耐人尋味的目光，「你彷彿很在意此事……」

「我?沒有，我只是想替你解圍。」校長尷尬的道。

「老爸，你胡說!」

陳子威毫不思索的戳破父親的偽善。

校長震驚地瞠大雙眼看著兒子，「你閉嘴!」

李允修瞧出情況詭譎，他冷著一張俊顏，雙眸犀利的瞅著陳子威。「陳子威，你說!」

「學校董事們說你的行為有辱教師形象，若是你提不出結婚的證明，他們將會撤銷你的教師資格。」陳子威義憤填膺的一口氣說完。

「結婚證明?」李允修緊抿著雙唇，更凸顯出他那堅硬不屈的下巴。

陳子威等不及李允修的回應，他心急如焚的提議：「假使一時辦不好，不如把愛絲送來我家……」

此話一出，校長詫異地看著兒子，「子威，你……」

「陳子威，你還在妄想著愛絲?」李允修的聲音陡然變冷。

「妄想?我可不敢!」陳子威連忙澄清，「我是真的想幫你的忙，因為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凶女人的詭計得逞。」

「我懂了。」

李允修臉上緊繃的線條緩緩放鬆下來。

校長一臉驚慌的拉住兒子，「死小子，你在說什麼?」

「老爸，李老師曾經救過我，我可不能眼睜睜看他受害。」陳子威理直氣壯的爭辯。

校長頓時臉色一陣青綠，「你在行俠仗義?萬一這事傳到其他董事的耳朵里，他們會以為我是蓄意包庇……」

「包庇就包庇，你幹嘛一定要聽他們的?我今天才知道，李老師的權勢比他們都大。」陳子威不以為然的頂撞父親。

「可是話不能這麼說啊!」校長不知所措，急得滿頭大汗。

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為了他的事僵持不下，李允修的臉色變得陰沉；他不發一語，起身走向門口……

他突兀的舉動震驚了校長和陳子威。

校長急喚道：「李老師，你覺得事情要怎麼解決?」

李允修站在門邊，冷冷嗤笑一聲。

「我要謝謝董事會的決議，它加強了我娶愛絲的念頭，但我不是妥協，而是想給愛絲一個愛的歸宿；至於還教不教書，我無所謂。」

陳子威又驚又喜的奔到李允修的身邊，「你當真要娶愛絲?」

李允修冷笑的瞥了陳子威一眼，「一方面也是讓你死了心。」

陳子威忍不住大笑，「這是真話，不過我看得出來愛絲的心裡只有你，她真的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你。」

「你怎麼知道?」

李允修頗為訝異地瞅著陳子威。

陳子威淘氣地擠一擠眼，露出一抹逢迎的微笑。

「別忘了，我的身邊不乏女孩子追求，可是她的眼裡、心裡只有你，她說過你是她的天。」

李允修冷酷的俊顏乍現一絲笑意，心中亦湧上萬縷柔情。「對，她確實說過這句話。」

「既然你明白，就別錯過她。」陳子威對著李允修傻笑。

李允修也笑了笑，隨即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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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威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不能錯過她!

他猛然抬起頭，不巧便見到吳玉璞迎面而來。

吳玉璞的臉上掛著譏諷的冷笑，「嗨!李老師。」

李允修目光如利刃般狠狠的瞪著她，差點忍不住要掄起拳頭揍她一頓；要不是她是個女人、要不是現在站在學校里，他真的會沖向前扭斷她的脖子!

此時陳子威正從校長辦公室走出來，當他看見滿臉諷笑的吳玉璞時，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

「吳老師，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托你的福，李老師馬上要結婚了，你就等著接李老師的紅色炸彈吧!」

「什麼?」吳玉璞不禁微怔，為了掩飾臉上的驚愕，她連忙擠出一抹假笑。「真的嗎?恭喜你，李老師。」

「陳子威說的對，托你的福，相信不久你將會接到我的紅色喜帖。不但如此，你還會接到一份解聘書!」李允修目光冷峻，單刀直人的道。

吳玉璞的臉上瞬間露出一陣錯愕，「解聘書?」

陳子威也吃了一驚，但隨即暗自竊笑。「真的嗎?」

李允修目光故意略過吳玉璞，正色的瞅著陳子威。「相信這件事我還能做得了主。」

「說的也是。」陳子威裝蒜猛點頭。

李允修隨即邁開大步離開。

吳玉璞呆怔在原地，愣愣的問：「他憑什麼給我解聘書?」

陳子威幸災樂禍的瞅著吳玉璞，嘴邊送出一抹訕笑。「因為他是學校董事會的主席。」

「什麼?」吳玉璞的腦袋轟然一響，「他是……他是校董主席?」

「吳老師，你這回真是踢到鐵板了。」陳子威揚聲大笑，快步離開。

吳玉璞駭然心驚的瞠大眼睛，一下子由天堂掉入地獄中，口中兀自喃喃說道：「他是校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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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決心的李允修迫不及待奔回家中。

「愛絲!」

屋裡沒有他預期的聲音回應，李允修不覺一怔，驚慌地推開房間的門。

「愛絲!」

房內空無一人，不見她的蹤影。

他的欣喜剎那間凍住了。

她去哪?

李允修發現房間里除了她原先所穿的衣服還在之外，她裝水晶球的袋子和他買給她的衣服都不見了!

「她走了嗎?」李允修驚魂未定地瞠大一雙震驚的眼睛，倒抽一口冷氣：「不可能……不可能……」

他翻遍了屋內每一個角落，恐懼、絕望的心情揮之不去。

愛絲走了?

「不!她不是說我是她的天、她的丈夫嗎?做妻子的怎能拋下丈夫離開?」他悲憤的咆哮。

他的一顆心，完全沉人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