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日兄弟幾個養足了精神一見面,卻沒有了廷寶的蹤影,只有手下來回,稱教主昨夜連夜帶了人走了,手條子也沒留一個,幾個人面面相覷,個個都咬牙切齒。
真沒見過比他更任性的了。
其實也不用猜,廷寶自然是飛蛾撲火一般又撲到他的皇帝哥哥懷裡去了。
御書房裡,當今天子正在大發雷霆。
『啪』一聲一本奏章扔在底下跪著的大臣跟前:「朕竟不知道你們搞的什麽鬼,芝麻大的事情弄成這樣,早做什麽去了?如今朕待臣子寬了,你們打量朕好性兒,就越發上頭上臉,事事打擂台,這種奏章都敢奏上來,真是以為朕不會用王法麽?」
一張俊秀面孔冷的寒冰一般,底下人暗暗叫苦,哪裡是他們的錯,明明是皇上心裡煩躁,拿著他們出氣,只是明知皇帝的心思,哪裡敢辯奏,只能自認倒霉磕頭認罪。
正要發落,守在外頭的大太監張德福連滾帶爬進來:「皇上,皇上……」
話都說不利落。
皇帝眉毛都豎起來:「放肆,朕在議事,你就這麽滾進來,是失火還是有賊?你是朕使老了的人,這麽不知規矩?來人……」
張德福給皇上這麽一通發作,倒伶俐了,連忙說:「皇上,是睿親王爺回來了,奴才只顧著歡喜,想早點奏上皇上,就忘了規矩……」
話沒說完,皇帝哪裡還理他,只聽得眼光一跳,幾步就跨了出去。
急急的走出前殿,卻沒看到廷寶,跟著出來的張德福不等問忙笑回:「奴才進來的時候睿王爺剛走到月洞門呢,奴才是跑著過來的,這上下也該到了。」
正說著,果然便見睿親王廷寶正急步走過來,一見他便眉開眼笑叫道:「哥哥。」
皇帝幾步搶過去,一把抱住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中歡喜無限,竟不由得濕了眼睛。
廷寶只如往日那般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一直叫:「哥哥,哥哥……」
說不出的依戀渴望,只是把面孔貼在他身上亂蹭。
皇帝只緊緊抱著他,似乎永遠也不會放開。
好一會,廷寶才抬起頭來,仔細的看他。
一個月而已,哥哥一表儀容竟就清減了許多,此時這麽細細的疼愛的看著他,眼中隱隱淚光,卻是滿臉欣喜的樣子。
廷寶心立即便疼起來。
怎麽可以這麽任性,讓哥哥擔心?
皇帝抱著廷寶往殿里走,一邊說:「寶寶,別再這樣一聲不吭往外跑,你真要嚇死哥哥麽?」
廷寶心中本就疼痛而柔軟,哪裡經的起這麽說?連連點頭。
皇帝十分憐愛的摸摸他的面孔,又嘆口氣。
廷寶整個人都巴在他身上,一邊說:「哥哥瘦了好多,都是我不好。」
說著就哭。
皇帝連忙溫言撫慰,哄了又哄。
哪裡捨得怪他,只要看到他好好的,便十分喜悅,這一個月也不知怎麽過來的,寶寶突然失蹤,一個護衛也沒帶,又知道他心中不舒服,這麽一出去不知道會怎麽樣,越想越是擔憂,從小這寶貝哪裡受過半點委屈?如今這樣子在外頭,若遇到什麽可怎麽得了?又若是想不開,做了什麽事出來,吃了虧怎麽辦?這麽想著,年輕的皇帝第一次覺得五內俱焚,火燒火燎一般,吃不下睡不著,火氣越來越大,成日間拿著臣子們撒性子,鬧得雞飛狗跳。
如今好容易這寶貝自己回來了,哪裡捨得一個字的不好?如今只要捧在手心裡再不能放了。
只管問他出去這一個月的情況,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麽,見了些什麽人,有沒有給人欺負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誰服侍他,簡直羅嗦的不得了。
那御書房還有好幾個臣子等著呢,早忘了,一心都在廷寶身上。
溫柔的了不得,眼神語氣全部十分遷就,廷寶幾乎融化。
越發撒起嬌來,只說哥哥的不是,又哭又笑,撒潑耍賴,可皇帝甘之若怡,一直笑吟吟的哄著,寶寶說什麽都是對的,要什麽都可以,只要寶寶高興了就好。
當晚廷寶留宿宮裡,和皇上同榻,廷寶高高興興先睡下去等著,皇帝想起廷寶的心事,倒是一陣躊躇,遲遲不肯就寢,廷寶見哥哥拖拖拉拉,滿心不高興,嘟著嘴:「這麼晚了,還不睡,我倦得很了。」
皇帝聽說,忙笑道:「那寶寶先睡吧,我再看看奏摺。」
廷寶原抱定了要纏著他的心思,哪裡肯答應,打著呵欠就要爬起來:「那我也不睡了,陪哥哥吧。」
料定了哥哥捨不得的。
果然,皇帝連忙過去按住他:「別起來,看著涼。」
又苦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看了,歇了吧。」
這句話一說,自然寢宮的宮女忙過來服侍他寬衣,廷寶卻不肯,揮手叫他們下去,笑道:「哥哥,今兒我來服侍你,就當賠罪罷。」
皇帝笑:「寶寶胡說呢,原都是哥哥的錯,寶寶最乖了。」
廷寶歪著頭笑:「是啊,都怪哥哥太疼我,自然是哥哥的錯。」
皇帝一笑,自己便低頭解了腰帶,廷寶笑嘻嘻湊過來:「我來我來,讓我來嘛。」
皇帝只好放手讓他,雖覺得有些不妥,可心中本就十分愧疚,再看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又哪裡捨得說一個不字。不過小傢伙的手實在不怎麼規矩,借脫衣之名,行調戲之實,一件衣服脫了好半響了還沒脫下來,倒是兩人摟摟抱抱,在床上鬧做一團。
「寶寶,扣子哪裡在那邊,你……」
「哎呀,好癢,寶寶你做什麼……」
「哥哥摸起來好滑呢,嘻嘻……」
「別亂動,寶寶乖……」
「好軟好軟,啊,哥哥臉紅了……」
皇帝終於掙脫了廷寶的魔爪,好容易板起面孔:「寶寶別胡鬧了。」
廷寶仍是笑嘻嘻的坐在床上,一點也不怕,只是看著面孔泛紅,愈添俊美的哥哥暗暗咽著口水,眼珠子轉了又轉,十分不懷好意。
皇帝自然是最明白他的,忙說:「寶寶,再鬧我今晚不和你睡這裡了,我去皇后那裡……」
還未說完即刻後悔了,真正是口不擇言,怎麼說出這個話來了?明明知道寶寶的心事,雖是抱了心思要想法子給他化解,卻並不想刺激了他,當日大婚之時就鬧成那樣,寶寶雖任性,大面兒上卻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只是那一日,當著全體臣工海外屬國,卻大吵大鬧,那樣子失控,不得已出動了御前侍衛拿了他出去,聽他被帶出去時一聲聲的『哥哥』叫的那麼凄楚,那麼痛,竟讓他落下淚來,那時候狠了心送他出去,真是怕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
可此時,怎麼竟說出這個話來了?
果然,原本笑的十分開心的廷寶立時便怔住了,圓滾滾大眼睛怔怔的看著他,雪白貝齒緊緊咬住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帝後悔的什麼似的,卻不知該怎麼說,英明神武的天子手足無措,呆立在床前。
好半響,廷寶輕輕閉上眼睛,低不可聞的嘆口氣,把身子縮在龍床最裡頭,自己拉了被子蓋在身上,安安穩穩的合目而睡。
皇帝似乎終於醒了過來一般,忙忙的上床去,把廷寶一把抱在懷裡,聲音惶急:「寶寶,寶寶,都是哥哥不好,再不這樣說了……」
廷寶沒有說話,也不動,靜靜的蜷在他懷裡。
皇帝著急的不得了:「寶寶別生哥哥的氣,哥哥再不這麼說了,寶寶,寶寶……」
抱的越發緊了,似乎怕他就這麼不見了一樣。
廷寶仍是不說話,皇帝卻覺得不知什麼侵濕了薄薄的中衣,熱熱的,熱的似乎要燙傷他一般。
再說不出話來,只能一直叫著寶寶,心中說不出的疼痛,說不出的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廷寶終於抬了頭來,眼睛紅紅的,低聲說:「你知道我永遠也不會生你的氣,所以你怎麼說都沒有關係?」
皇帝連忙說:「我只是一時急了,胡亂說的,心中真是半點也沒想過。」
廷寶又嘆氣,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我沒有生氣,真的沒有,只是有點……」說不出來,別過頭去,過一會方才又說:「很晚了,歇了罷,別擔心我,過陣子我就好了。」
哪裡能放下心來,看他此時哪有平日的半分樣子,笑容勉強,情緒低沉,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還有無限的話說不出來一般,皇帝心疼的方寸盡失,也不知哪裡來的衝動,竟突然低下頭去,吻住了廷寶失了血色的唇。
廷寶猛的睜大了眼睛,眼前近在咫尺的真的是哥哥的俊顏,如此大的驚嚇都只呆了一呆,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機會,但身體比腦子更快了,此時雙手已經自動繞上哥哥的脖子,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唇很軟,舌尖很燙,哥哥似乎有些猶豫……
廷寶此生一直念著一個人,竟從來沒有過經驗,連親吻也不會,只是覺得哥哥似乎在猶豫,心中一急,下意識便伸了舌頭進去胡亂地翻絞著,十分稚嫩,但軟軟的,有些濕滑,有些甜美,皇帝心中漸漸恍惚,潤濕的纏繞加劇了心跳的速度,皇帝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熱,神智越發不清晰了,身體彷彿不能控制一般,回應著那甜美的唇舌,不由的追逐起來,手無意的捧著廷寶的頭,深深的陶醉在親吻里。
直到覺得不能呼吸了皇帝才放開了廷寶,廷寶早已是軟軟的在他懷裡,大眼睛半眯著,帶著濃濃的水氣,嘴唇濕潤嫣紅,竟是難以言諭的情色氣息。
皇帝呆住了。
自己做了什麼?
廷寶很快便清醒過來,見哥哥獃獃的看著自己,心中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但隨即便想到,哥哥一貫正統,對這種事情如何接受?真不知對他是多大震撼,且臉皮又薄,叫他如何面對自己?萬一一時想不明白做了什麼,不知又要怎麼挽回他,自然,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只怕他躲著不見或是對他自己怎麼樣,倒實在麻煩,再說,刺激過大萬一怎麼樣了又不知多心疼。
所以廷寶立時明白事體重大,趁哥哥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做傻事,忙大大的打個呵欠:「哎呀,好倦了,哥哥,睡覺了罷。」
一把把皇帝按在床上,拉了錦被來把他和自己一起裹了,貼的他緊緊的,如多年來睡在他懷裡一個樣子,一手搭在他腰間,笑道:「睡覺睡覺。」
便自己閉了眼不動了。
皇帝好半響終於開口:「寶寶?」
廷寶動也不動,只有平穩均勻的呼吸聲,似乎已經睡著了,皇帝低頭看他半響,寶寶如往日一般整個人賴在他身上,閉著眼,面孔粉嫩,泛著淡淡粉紅色,嘴角略略勾起,似乎睡的十分舒服。
皇帝自然捨不得吵醒他的,只輕輕嘆口氣,便也閉上眼睛。
第二日醒來皇帝已經上朝去了,廷寶仗著哥哥疼愛,又沒管著朝廷事務,上朝也是三天兩頭的不去,今兒皇帝也沒叫他,自己去了。
廷寶看著龍床頂上的龍紋,一個人笑。
開心的要命。
身體四肢百骸都充滿了笑意,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真是快活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抱著被子,聞著哥哥的氣息傻笑。
那寶珠果然不會誆人,原來真的時來運轉了呢。
這麼多年,雖然也時常摟摟抱抱,同榻而眠,卻哪裡有昨晚那種親密?那感覺,真正是無法形容的甜蜜,彷彿整個人都融化在哥哥的懷裡,眼睛都不願睜開,巴不得那時就化成一股輕煙了,永遠都那麼幸福。
廷寶在床上滾來滾去,開心的不得了。
在外頭伺候著的人聽到裡頭有動靜,忙掀了帘子進來,笑道:「給王爺請安,王爺一聲不吭跑出去這麼久,可把奴才們急死了。」
廷寶睜了眼睛,見是自己府里的小廝侍墨,說道:「你耳朵倒長,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一邊就下床來。
侍墨忙叫還在外頭等著的丫頭小廝進來服侍廷寶穿衣,一邊笑道:「是宮裡的公公傳了皇上的旨意命我們幾個進來服侍王爺的,說是怕裡頭這些人不知道王爺的規矩,服侍不來。」
廷寶一聽到哥哥,就忍不住笑,哥哥還是這麼體貼,事事為他設想的周全,實在是太溫柔了。
那侍墨還在絮絮叨叨的:「今兒看王爺氣色還好,奴才們也就放心了,王爺這麼出去,奴才們在家裡可心急死了,要是王爺在外頭受了委屈,可怎麼得了?幸而現在好了……」
說著便抹眼淚。
廷寶笑,拍拍他的頭:「行了,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哪有那麼嚴重,我看如今你還是回府里去,我先在宮裡住幾日再回去。」
侍墨瞠目結舌,這主子出去這麼久才回來,竟不回家,不過也不敢說什麼,只陪笑道:「既然王爺還要留在宮裡,那奴才們還是在這裡伺候罷了,別人沒伺候慣的,哪裡知道?奴才們不放心。」
廷寶笑起來:「你還是回去是正經,我跟著皇上住,誰耐煩見你們羅里羅嗦的,你回去收拾些東西送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