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紅的燈籠,大紅的綢帶,大紅的花轎,大紅的地毯一鋪就是幾十里,喜娘彩女兩邊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鳳冠霞帔,喜帖紅燭,子孫餑餑交杯酒。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花好月圓之日。
無數小鳥像捲起一陣風,從這棵樹壓向那棵樹,啾啾齊鳴,紅頭的,藍屁股的,白肚皮的,灰翅膀的,黑羽毛的,五顏六色,蜂擁而至,又蜂擁而去。
微風徐來,神木梧桐映盪著飄零的美,那密密匝匝的濃蔭疏空了,抬頭可以望見寶石藍的天空和一行行群雁。枝葉間,秋陽如一縷縷金湛金湛的光箭,溫暖迷人。風搖曳著樹枝,葉兒跳動著,一片片、一簇簇,飄繞下墜……
「……緋……子緋大人……子緋大人!」
隱隱約約的呼喚搔動著耳膜,催促著朱雀睜開眼來,眼帘中,出現的是黃鷹翼宿焦急的臉,而且自己正躺在黃鷹翼宿懷中。
「……怎麼了?」
喉嚨很乾澀,朱雀費了點勁才發出聲音。他注意到自己並不是身處梧桐,九頭鳥還停在海邊,並沒有起飛,原來剛才看到的景色不過是夢境。
「您剛才突然就昏過去了!嚇死我了!」翼宿說著,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我只是睡眠不足,不需要擔心。」
「既然這樣,就請子緋大人就地休息一下吧,我們來護衛。」
朱雀笑了:「你不也跟我一樣嗎?同樣都是快兩天一夜沒闔眼了。」
他站身來,躍上了九頭鳥。
「回去吧,只有在家裡才能睡的安穩。」
有著九個頭的大鳥,昂起頭,發出尖銳的嗚叫,展開丈許的羽翼,騰空而起。黃鷹翼宿及萬名飛禽士兵隨後跟上。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梧桐城中自是一片歌舞昇平。會有人歌唱,有人獻舞,有人獻祝詞……可是,朱雀一點也不希望看到,所以並不急著回去,能拖一會是一會,就算在外面晃蕩到明天也無所謂。但是考慮到黃鷹翼宿以及其它飛禽士兵,不回去太說不過去了。朱雀想起去迎接大鵬宇風的朱雀七星中其它六人,對了,既然不急著回去,乾脆就也去接宇風吧,這樣就可以早點見面。
說起來,他已經有四年多沒見到這個女兒了。母系社會的飛禽一族對父親的概念很薄弱,搞不好宇風已經忘記還有他的存在也不一定……
這麼想著,朱雀就帶頭轉向去與鬼宿他們去會合。
青凰羽盈,拋棄飛禽之長的身份和地位,不顧飛禽一族女尊男卑、女子不出嫁從夫的習俗,決意出嫁成為龍族世子青龍天寒的妻子,從此飛禽一族與龍族永世修好,不起刀兵,萬幸萬幸。
先前作為交換人質的大鵬宇風也將回到神木梧桐,幸甚幸甚。
按約定前往接人的朱雀六星在長久的等待后,龍族終於出現了。
龍族的無數旗幟豎起,形成一片旌旗的海洋,一名有著赤銅色發上黃色眼的壯年男子出現在主旗旗杆下,偉岸的身材,陽剛的面部線條,高鼻深目。
他對著驚愕不已的朱雀六星們說道:「你們的公主在這裡呢!想要的話,就來拿吧!」
手一指,隨著主旗厚重的旗面抖開,露出了大鵬,但是它被掛在主旗的旗杆上,濕淋淋,腫脹、獃滯……早就已溺亡!
如此明顯的挑釁侮辱,朱雀六星們如何耐得住,雙方立即戰在一起。
朱雀和黃鷹翼宿到來,看到的就是混戰的雙方。朱雀原本還試圖從中勸解,畢竟兩族剛和親,如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最好。
但是在看到那主旗旗杆上的凄慘景象后,朱雀眼前一黑,他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
「你們這些……王八蛋——!」
戰火在這平川上蔓延開來,戰場不斷擴大並作慣性移動……
***
神木梧桐,熱鬧非凡。美酒被一壇壇地打開,就像水一樣被灌入每一個喉嚨。他們唱著跳著,為族長的婚禮以及即將到來的和平而慶賀。
夜幕降臨,玉盤似的滿月升上來了,明亮碩大,圓潤安詳,靜靜地放射著柔和的光芒。海波搖蕩不息,載著清澈綺麗的月光,欣欣然拍打著礁石,發出低低的、耳語般的潮音……
嗯?海波?正因空氣中濃烈的酒味而陶陶然的飛禽哨兵打了一個激靈,在這神木梧桐上,怎麼可能聽到海波的聲音呢?
急忙探頭,盡量放眼望去,地平線上出現明晃晃的一條線,正以飛快的速度逐漸向這邊移動。當風聚緊了的時候,他聽到了海的咆哮聲,那如同千軍萬馬的廝殺聲。
怎麼可能呢?先別說神木梧桐所處的地勢之高,光是梧桐城與大海的距離,就起碼有近千里。就瞧送鳳凰出嫁的朱雀一行到現在還沒趕回,就知道這距離有遠了。
在他吃驚地時候,那明晃晃地白線又推進了一大段距離,變的更粗更長了!他不敢怠慢,急忙發出警報。鳥類銳利而短促的警報聲響起,卻淹沒在翻騰的海洋所發出的噪音中……
當警報終於為大部分人所注意的時候,海潮的隆隆之聲已清晰可聞。明月還是方才的明月,氣氛卻像是陡地變了。天上烏雲翻滾,狂風怒吼,就像一個人由微笑而突然暴怒一樣,它再也不是那寧靜溫柔的碧藍空明,而是變得發鳥發黑,黑得可怕。
就在這茫茫無邊的黑暗中,湧上大地的海水像滾了鍋似的狂暴地翻騰著,翻騰著,捲起一排接著一排的山也似的大浪,狂嘯著怒吼著,從那烏黑的潮水面上,騰空而起。浪峰上頂著一排排雪白的浪花,像一排排白得怕人的利齒,直向著梧桐城撲來!用它那雪白的利齒,撕下大片大片的樹木。
海潮就像衝鋒的隊伍一樣,鼓噪著,吶喊著,拚命地扑打著,將無數飛禽的家毀於一旦。成年的飛鳥中運氣好的及時竄起在空中,盤旋著,發出哀鳴。海潮一浪退去后又一排呼嘯著跳躍著,惡狠狠地向著梧桐城撲來,發出天崩地裂般的響聲,炸開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浪花。就在浪頭最高的時候,從海浪裡面射出無數支利箭,襲向從海浪中逃得性命的飛鳥。
浪頭一排接著一排,越來越接近神木梧桐。面對如此狀況,神木梧桐上卻無法做出有效反擊,因為要對抗如此巨大的海浪,非鳳凰或朱雀的火氣不可,但是這個時候卻偏偏兩個人都不在!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花好月圓之日,確實是黃道吉日,但是另一方面,這天也是一年中日月對大海影響最大的日子,漲起的大潮,是平時的小潮無法相提並論的。但是畢竟與要水漫大地不同,要將海浪引上神木梧桐所在地,恐怕龍族至少有複數字上位者以必死的決心拼盡全力使用了大量高深的法術。
海浪衝上來了,咆哮著,猛烈地沖向神木梧桐,衝進了樹皮裂痕的罅隙里,又撥刺著樹榦上每一個疙瘩,試圖撕開一條縫隙。
海水旋轉著,聚集起一個又一個的大浪,猛烈地砸在梧桐上。梧桐較細小的樹枝被砸斷了,無數葉片被撕走。海水灌進了神木梧桐上無數的亭台樓閣,瘋狂地洶湧著,從飛禽神族們的腳下撲了過來,響雷般地怒吼著,一陣陣地將滿含著血腥的浪花潑濺在他們身上。海水就像有生命一樣,一刻比一刻興奮,一刻比一刻用勁。神木梧桐也彷彿漸漸戰慄,發出抵抗的嗥叫——
從神木梧桐的中樞,出現了一團白色的光芒,那光暈逐漸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帶著強烈的寒氣,冰冷刺骨。所過之處,海水立即凍結。
鎮守於中樞的精衛女娃,以冤魂寒氣制止了正四處肆虐的浪頭。
但海潮並沒有向寒氣屈服,一個衝刺,便將剛凍結的冰層衝破。
水與寒正在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凍結,沖開,沖開,再凍結。在它們拉鋸的時候,飛禽士兵也沒有閑著,在重明、孔雀、鵝的帶領下,鹰鵰隼驚等猛禽立即迎戰乘著海浪而來的龍族士兵。
戰鼓聲,金鑼聲,吶喊聲,叫號聲,啼哭聲,腳步聲摻雜在一起,千軍萬馬混戰了起來。
從黑夜戰到黎明,又從黎明戰到黑夜,幾天幾夜過去了,不論是朱雀那一邊,還是神木梧桐這一邊,雙方一直僵持不下。白天的時候,飛禽較佔優勢,而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夜間視力不佳的飛禽便遭到反攻,優勢消失。
這樣下去不行,負責對付朱雀一行的翼龍瑞瑟格焦躁起來。雖然他是喜歡戰爭,但美酒加美人才是他的最愛,這次願意遠從西海對岸的大陸過來幫忙,就是因為水族之長常俊許下承諾,事成之後,只要是他抓到的戰俘,他想怎麼處置都可以,而且就算要別的美人,也一概能如願。
飛禽一族,是龍、獸、飛禽、玄武四大族中最美麗的,而且具有雌雄外表相反的特性,即以其它三族的雌雄美醜標準來看,雄性的飛禽幾乎都是男生女相的美人,而雌性卻都是些醜陋的男人婆。於是,飛禽族的士兵在他族看來,簡直和「娘子軍」差不多。
但是這些看似嬌弱的飛禽族人卻異常頑強,寧死也不願做俘虜,想要活抓一個受傷不怎麼嚴重的簡直難如登天。
美人沒抓到,士兵倒損失不少。特別是那巨大的九頭鳥,以及較醒目的七頭大鳥,在他們的帶領下,龍族損失慘重,現在已經是節節敗退。
「真沒辦法。」有著土黃色眼睛的男人咋舌。在直接交手后,他明白到,憑自己現在的實力是沒有辦法硬碰硬地打倒對方的。這樣下去,他不但會變成光桿司令,恐舊連性命也會丟掉。
開玩笑!他來是為了狩獵美人,可不想被美人狩獵。
看來只有使出那「殺手鑒」了。雖然這「殺手」是一把雙刃劍,在殺敵的同時,也會傷害帶己方,但現在是危急時刻,如不儘快下決定,就會全軍覆沒。
「美杜莎。」
翼龍瑞瑟格執起一名年輕女子的手。那女子有著長長的波浪狀黑色長發,雙眼被布條蒙著,與瑞瑟格一樣高鼻深目。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女子點頭。
「好。」瑞瑟格微笑,「那就看你的了!」
女子抽回手,向戰場走去,身形開始膨脹,衣服被撐破了,露出女子的上本身,以及粗壯蛇身的下半身。她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最後光是尾巴就有二十來丈長,挺立的軀幹有十來丈高,全身覆蓋著粗糙的鱗片,面目醜陋不堪。她在戰場上緩緩地逶迤前進。
突然出現的如此怪物,立即引起了朱雀他們的注意。
那是什麼?是龍族還是玄武族?朱雀七星猜測著,玄武族是蛇與龜的結合體,與龍族是近親,所以在外貌上有時候比較難以分辨。朱雀七星也發現這支打著龍族旗號的軍隊並不是由純粹的龍族構成,而是混雜著不少玄武族的士兵。
這怪物雖然巨大,卻奇怪地沒有對普通飛禽士兵發動攻擊,進入戰場后就只顧前進,而且直衝著他們而來。
為什麼?這怪物的眼睛一直是閉著的,怎麼知道他們在哪裡?難道她的感知器官不是眼睛嗎?
正疑惑間,那怪物已經來到了近前,揮舞起尖利的爪子,向他們攻來。果然是沖他們而來的。朱雀七星立即調整位置,以非凡的默契組織圍攻。
很快,他們就發現到這怪物只是個子大而已。那怪物就被打的不斷退讓,甚至有逃竄之嫌。但是逃了一段距離后,又突然轉身,出其不意地發動襲擊。於是朱雀七星便立即反擊,怪物受到攻擊后再次逃竄,然後有攻擊。如此不斷重複。
他們沒有發現自己逐漸被引領到一處峭壁前——或者發現了,但這普通的峭壁實在無法讓朱雀七星將其與能想象到的危險聯繫起來。他們繼續依照著早已爛熟的默契進行著攻擊,饒是那怪物皮糙肉厚,還有厚鱗保護,也早已經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朱雀在稍遠的地方看著,那怪物已經被攻擊的這樣了,實在沒有他出手的必要。先前與鳳凰相爭的傷一直沒有得到恢復的機會,再加上連日來沒有一點休息,他的體力早已經耗去了大半不止。
那怪物在峭壁前站定,將背靠在其上,這樣,朱雀七星就全聚集在她正前方,再遠一點則是交戰在一起的飛禽士兵與龍族士兵。
就在朱雀七星要發動下一波攻擊的時候,那怪物睜開了一直緊閉著的眼睛。刺眼的光芒從漸漸抬高的眼瞼中泄出,當眼睛完全睜開,那光芒更是像洪水一樣,瀰漫了她視線所及的所有地方。
剎時間,一切有生命的動物都被凝固了。不論是龍族還是飛禽,他們的身體都變成了岩石的同類,蒼白,堅硬。
當那光芒開始泄出的時候,朱雀心中一驚,急忙將炎之槍橫在身前,形成密實的結界,及時地護住了自身,沒有遭到同樣的下場,但是全身的生氣卻已被抽去了不少。但是他所乘坐的九頭鳥也因那光芒而化為岩石,直直墜落,摔在地面,碎成數塊。
因這光芒而發生的慘劇讓朱雀心驚不已,他縱身向那怪物而去。一般來說,只要殺了施術者並毀去其屍體,再高深的法術也就解開了。
怪物對著直衝而來的朱雀張牙舞爪,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定定地凝視著朱雀。朱雀在炎之槍結界的保護下,左右躲閃,小心地不讓她打到。但是這怪物目光的魔力實在強大,穿透結界不斷奪取著朱雀的生氣,他覺得身體越來越重,精神也倦怠地幾乎快睡著了。
好不容易,朱雀瞅准一個機會來到了她胸前,舉起炎之槍,再使之變長變粗的同時,用全部的力量往她的心臟部位狠命紮下去,他扎的那樣狠,將怪物整個穿透,槍尖扎進了峭壁。怪物發出難聽之極的哀號,當場斃命。
朱雀略微心安,但就在他要將長槍從怪物的胸腔拔出來的時候,背上巨痛,幾乎使他窒息。三把柄上帶著長長鐵鏈的鐮刀扎進了朱雀的後背。
握著鐵鏈另一端的龍族士兵猛力拉拽,幾乎將身體撕裂的巨痛讓朱雀眼前一黑,抓著長槍的乎鬆開了,嬌小的身體墜落。龍族士兵再一拽,使墜落中的朱雀改變方向往自己這邊來。沒幾下,背上釘著鐮刀的朱雀就被拉到了遠離釘著怪物的峭壁的地方。
刺骨疼痛的背上一松,幾隻手摸上了朱雀的身體。精神已經恍惚的朱雀一凜,一個鯉魚打挺翻過身來,隱隱的火氣籠罩著全身。開玩笑,堂堂的朱雀星君怎麼可以成為俘虜?
幾名身材高大的龍族士兵撲了上來,努力想要制服朱雀,卻沒有成功。危急時刻,即使肉體已經達到極限,意志力也會讓它堅持下去,但是畢竟不是無限的,很快,朱雀跪倒,背上的傷口鮮血如泉涌。
幾支長矛交叉著將朱雀固定在地,在他掙扎的時候,嘩啦一聲,一桶水潑到朱雀身上,朱雀立即覺得手腳癱軟,無法動彈。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水!
龍族的弱水,對朱雀這樣的火鳥來說,簡直就是天敵。
「看來這水還真的很有效,我原來還不信呢!」
將水桶頂在食指上旋轉著,有著赤銅色發和土黃色眼睛的男人出現在朱雀面前。
「你殺了我可愛的美杜莎,我該怎麼處置你好呢?」
翼龍瑞瑟格將水桶丟開,在朱雀右邊陘骨上踢了一腳。咯啦一聲,陘骨斷了。沒辦法,飛禽的骨頭是空心的,比較脆弱。雖然疼痛是必然的,但是現在的朱雀連哼都哼不出來了。
翼龍瑞瑟格將水桶丟開,蹲下,捏住朱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長長的鮮紅髮絲,粗暴地擦拭一番后,仔細審視片刻,有著上黃色眼睛的男人吹了聲口哨。
「看來我是抓到好東西了!」
被龍族活捉的飛禽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凌辱至死。
朱雀試圖將下巴從翼龍的掌握中掙脫。潑到身上的弱水冰涼刺骨,麻痹了他的手腳,侵蝕著他的知覺……開玩笑!如果就這樣什麼都不做,那就只有以最悲慘的形式死去!
翼龍瑞瑟格矮身,用長矛制住朱雀身體的龍族士兵知趣地收回長矛,好方便主子行事。但就在長矛離身的那一刻,本來已經無法動彈的朱雀奮力縱身躍起在半空中,試圖從空中逃走。龍族們嚇了一跳,沒想到朱雀還有餘力飛翔。
但是也只片刻的工夫,朱雀就墜落下來。被弱水打濕的飛禽是沒有辦法飛的。朱雀掙扎著撐起身,試圖移動身體。先不說右腿被翼龍瑞瑟格踩斷了,就是完好的,朱雀也沒有足夠的體力。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朱雀嬌小的身體就撲倒在地,在地上蠕動。龍族士兵立即蜂擁而去。
幾雙大手按住了他的腿,把他往後拉。朱雀抬腿踢開它們,同時開始向側邊翻滾,但是跟著幾個身體就壓了上來,阻止他的前進。有力的拳頭落在他下顎上。
這一下衝擊幾乎讓朱雀完全陷入昏厥。感覺到在自己身上爬動的手,他下意識地扭動身體企圖反抗。對於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他狠狠地咬了下去。被咬的人吃痛,反射性地揮手。體重極輕的朱雀因這一下而滾出老遠。
視野中一片黑暗,好不容易有一絲亮光出現,卻感覺到後頸一緊,然後整個身體就被提了起來,跟著迅速下落。冰涼的液體裹上來,從腳開始,一直漫過頭頂,無情地侵入他的七竅。嗆的朱雀直咳嗽。
翼龍瑞瑟格見朱雀在受了重傷而且還被潑了弱水居然還如此反抗,便在朱雀正好滾到了小溪邊時,提起個子小小的朱雀將其浸入溪水中,壓著朱雀的頭使其不能脫離。朱雀撲騰著,濺起無數水花,但無濟於事。
原本清澈的溪水漸漸發紅,那是被從朱雀背上傷口中湧出的鮮血染就。
終於,水花弱了下來,溪面復歸平靜。
有著土黃色眼睛的男人,吹了聲口哨,拾手將嬌小的獵物從水中提出,放在草地上,有模有樣地做起了人工呼吸。幾分鐘后,朱雀咳嗽一聲,終於吐出了喝下的溪水。但是意識已經從朱雀的腦中抽離,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無法思考……
一團吸飽了弱水的海綿塞進了朱雀口中,然後用繩子繞著朱雀的頭將海綿固定,讓他無法吐出來。雙臂被反剪到背後,小臂並排著縛住……
完成這些工作后,有著上黃色眼睛的男人哼著快樂的旋律,扛起嬌小的獵物,他可沒有在士兵面前上演活春宮的興趣。獵物要慢慢享受才有味道。
現在只要去神木梧桐那邊的戰場向常俊復命,他就可以享受嘍!
廣闊的梧桐城啊,現在已經變成了冰的世界。形狀各異的樹木一一被裹在結凍的冰層里。同時,隨著海潮而來龍族士兵,也有很大一部分因沒來得及浮出水面而被一起凍住。即使那些已經浮出水面,現在站在冰層之上的龍族士兵,也因為冰所散發的寒氣而全身僵硬,行動極度遲鈍,頓時成了飛禽士兵的獵物。
沒辦法,龍族是爬蟲類,屬於冷血動物,溫度如果變動太大,便會對其造成極大的影響。這樣,精衛的寒氣便有了很大功效。
神木梧桐,它那白白的光滑的樹枝,從斑駁龐大的主幹上彎彎曲曲地伸出來。無數毒蛇纏繞在梧桐的枝橙上,昂著頭,張著口,對頭頂上鳴叫盤旋的飛鳥齜著毒牙,對方只要一撲下來,就咬上去。不是飛鳥中毒而死,就是毒蛇被鋒利的爪喙撕爛。
孔雀大明王現原形,如同小山一樣的金綠色大鳥撲騰著,張口一吸,便如同起了龍捲風,五百以上的龍族士兵被吸入了那張開著的巨大鳥喙中。鳥喙幾個開合,那些倒霉的龍族士兵進便有一半多被吞了下去,而被壓碎的斷肢殘臂則雨點般落下。
於是雙方便陷入僵持狀態。
戰鬥已經持續到第四天了,龍族一直無法將神木梧桐攻陷。神木梧桐的守軍以逸待勞,而龍族卻遠道而來,人手和補給是很大問題。
就是在這個時候,翼龍瑞瑟格扛著朱雀來向常俊復命,報告雙方几乎同歸於盡的戰果——朱雀一行全滅,他所帶去的五萬士兵只餘數百親兵……唯一可以稱之為戰利品的,大概就是他扛在肩頭的嬌小人兒。
迷迷糊糊中,朱雀只覺得一陣一陣的搖晃,所有的聲響都像隔著一層紗,似乎有人在說話,又好象只是單純的雜音。視線也是同樣的狀況,只能感覺到隱約的光線。突然一暗,然後又是一亮,似乎進入了什麼遮蔽物中。在被帶著走了一小段距離后,身體突然被鬆開了,迅速下落,砰地掉在地上……然後就是人的說話聲,模模糊糊……
翼龍瑞瑟格所帶來的同歸於盡的消息在常俊意料之中,朱雀以及朱雀七星是什麼角色?原本他的期望只在於能絆住他們的手腳,使其無法及時回來神木梧桐,卻沒想到翼龍瑞瑟格不但活著回來了,居然還帶回一個有著鮮紅色長發的戰利品。
側躺在地上的嬌小俘虜,雙臂被交迭反剪在背後,口中塞著防止他咬舌自盡的海綿,原本雪白的窄袖衣袍已經被鮮血以及污泥弄得污穢不堪,過腰的鮮紅長發散亂著,濕漉漉地。
注意到那過腰的紅色長發,常俊一怔,不理會正在滔滔不絕的瑞瑟格,緊步上前,一把揪住那紅髮,使朱雀的臉對著自己。
「……」
常俊微微皺起眉。另一隻手捧住朱雀的臉頰,大拇指在那道石青色的刻紋上緩緩滑動。
「怎麼了?常俊?」
翼龍瑞瑟格雖然和常俊是結拜的異姓兄弟,卻從不稱呼常俊為「大哥」,而是按家鄉的習慣直呼其名。
「不,沒什麼……我認錯人了。」
常俊一笑,鬆開了朱雀,任憑其跌在地上。背後,半邊臉上滿是胎記的婦人微微蹙眉。
「那麼……」
「是的,」常俊說,「他是你抓到的,自然是歸你所有,想怎麼處理都行。不過,目前形勢不樂觀,到時候恐怕……」
「知道知道!」有著土黃色眼睛的不等常俊說完,就一邊答應著一邊抱起朱雀,往主帳外走去,「現在是現在,以後是以後。享受先!」
***
為了不讓鳳凰出來礙事,龍族在青凰羽盈和青龍天寒的新房外張下了時間結界。結界裡面時間的流速不到外面的十分之一。就是說,外面過了十天,而結界裡面卻不過才一個晚上。這樣,等鳳凰從新婚初夜中醒來,一切將已接近尾聲。
作為代替鳳凰的上位者朱雀被俘虜,是一個對神木梧桐的守軍造成極大壓力的籌碼。
翼龍瑞瑟格自然也知道,但人是他抓到的,不先享受一下豈不虧大了?於是他抱著朱雀來到側帳,將裡面的龍族統統趕了出去。帳中,臨時迭起的炕上鋪著柔軟的毯子。
「我們來玩吧,小寶貝。」
有著土黃色眼睛的男子將朱雀放在炕上。
「唔……」
背上的傷口受到壓迫,疼痛使朱雀下意識地側過身體,同時意識也清醒了一點。
當感覺到一雙大手正試圖解開自己腰帶的時候,他猛吸一口冷氣,剎時清醒,扭動身體試圖擺脫。但是大手的主人又怎麼會僅因為這樣的抵抗而放棄呢?男人完全無視朱雀的反抗而繼續動作著。
「唔——嗯!唔唔!嗯——咳……咳咳咳……」
塞在口中的海綿吸飽了弱水,朱雀口腔這麼一動,海綿受到壓迫,弱水被擠出,跟著就隨咽喉的動作被咽了下去。
朱雀被嗆地發出悶悶的咳嗽聲,感覺就好象吞進了一團冰塊,從肚子中間開始散發的寒氣,蔓延至全身,奪走身體所有的溫度……僅剩的一點火氣就像燭火被澆了一桶水,完全消失了。
在連脫帶撕下,朱雀身上所有的遮蔽物很快就被全部解決掉了。即使已經九百歲,朱雀的外表依然一如人類十六七的少年。粗糙的大手撫上了他細嫩的肌膚,為壓制住抵抗而有力的抓握著,在那上面留下深刻的指痕。
踢動的雙腿被抓住,右腿斷骨處被一施力,立即就讓朱雀疼的幾乎昏厥。對方就趁這個機會分開他的雙腿,將腰擠了進來。用全身壓住朱雀的身體,一手固定住他的腰,另一手就向下潛入雙丘間最隱秘的地方,強硬地進入然後左右動作著擴張。
「唔!——」
異物的侵入讓他全身僵硬,不斷顫抖著。除了羽盈以外,從沒別人進入過他的身體。而今天,眼前這個男人不但是龍族,而且還是來自西方的異鄉人。
靛色的眼睛瞪大了,開始濕潤,說不清楚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這羞辱。
但是,噩夢才剛開始……
求生本能迫使已經達到極限的身體沉沉睡去,恢復體力,然後在再一次被侵入時驚醒。
當被進入時,神智迷離的朱雀總會在一瞬間以為抱著自己的是鳳凰,親吻著自己,擁抱愛撫著自己,驚醒后才發現現實依舊是現實。
鳳凰,鳳凰!
大家已經戰鬥了這麼多日子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羽盈還沒有出現?難道她真的打算因為嫁入龍族而與飛禽一族一刀兩斷?即使在大家為抵抗侵略而流血的時候也不吭一聲?難道我們應該為了羽盈沒有出現幫著攻擊飛禽一族而額首相慶不成?
唯一讓朱雀欣慰的是,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聽到梧桐陷落的消息。如果龍族得到壓倒性的勝利,龍族陣營中的氣氛應該會更輕鬆更熱烈才對。這個男人也不會像發泄憤怒一樣不斷跑來強暴自己。
這次也不例外。
朱雀幽幽醒轉,發現炕上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雖然雙臂依然被縛在背後,口中依然塞著海綿,毯子下的身體依然是光裸的,但這次是在睡足以後的自然蘇醒而不是被強迫弄醒。該說可喜可賀嗎?
垂著的帳門被撩起,然後落下,帳中便多了幾個人。
朱雀沒有去看來者何人的興趣和精力,便閉上眼睛。反正是誰都一樣。
來人從身後侍女的手中接過了一個托盤,示意侍女出去后,便來到炕邊,將托盤放置一邊,向朱雀伸出手,去解那固定住朱雀口中海綿球的繩子。
朱雀驚訝地睜眼,同時坐起身來,頓時被來人的相貌嚇了一跳。對方是龍族——這當然——不但是一名已有一定年紀的婦人,而且其貌不揚,半邊臉上就像是糊上了一片稀泥。猛一見能把人嚇半死。
婦人沒有說話,徑自解開繩子,連帶取出朱雀口中的海綿球。海綿球一離開口腔,朱雀立即開始咳嗽,不斷地乾嘔。
婦人蹙眉,掏出手帕向朱雀嘴邊伸來。朱雀本能地往後躲。但是婦人緊追不放,直到在朱雀口部四周擦了幾個來回才收手。
跟著,她從托盤中端起了一個小碗——熱熱的一碗稀粥。
「這碗粥你可以喝,也可以不喝。」一邊用調羹攪拌著稀粥,坐在炕邊的婦人終於說了第一句話。「如果你想死的話,就趁現在。」她邊說邊舀了一調羹粥,向朱雀遞去,但這次可沒有像遞手帕那樣強硬,而是在離朱雀嘴巴一寸遠的地方停住了。
朱雀看看停在自己面前的那一調羹粥,順著拿調羹的手一直往上,目光落到婦人臉上。大面積的胎記遮蓋了那微妙的表情。
「……」
須臾,朱雀張口往那持著調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驚叫聲,痛呼聲,瓷器打破的聲音,巴掌落在皮肉上的聲音立即從側帳中傳出,侍衛們被驚動,都往這邊跑來,湧入側帳中。
看到的是打翻的粥碗,怒氣沖沖的婦人,以及正緊咬著她的手的朱雀。
「把他拖出去解決了!」
婦人一聲令下,侍衛們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抓住朱雀,毆打他的臉迫使他鬆口,然後便將其往外拖去。剛出了側帳,就遇到了正往這邊趕來的常俊與翼龍瑞瑟格。
「發生了什麼事?」
常俊詢問。
「我可憐他,好心給他送點吃的,可沒想到他不但不領情,居然還恩將仇報!」婦人邊怒氣沖沖地回答常俊的問題,邊向他出示手上流血的齒印,「這樣不知道好歹的人如果留著,遲早會危害到他五叔。不如早早了結了!」
他五叔,指的是翼龍瑞瑟格。那婦人正是常俊的原配正室——烏龍梓童。
翼龍瑞瑟格腦筋還沒轉過彎來,幾名龍族士兵已經在烏龍梓童的命令下用長矛剌穿了朱雀的身體。常俊用右手食指搔搔腦門,嘆了口氣,然後在那幾名士兵就要將長矛拔出的時候出聲阻止。這個時候朱雀雖然受了重傷,但還沒斷氣,可一旦長矛拔出來,傷口就會擴大,鮮血會從破裂的動脈泉涌而出,朱雀立即就會斷氣。
「這麼簡單就殺了他,太浪費了。」
說著,常俊便下令將朱雀帶往最前線。
婦人一驚,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咽了下去。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
幾十名龍族士兵在距離神木梧桐大約三十丈遠的地方對著神木梧桐高聲呼喊,各種污言穢語層出不窮。
硬攻難以成功,神木梧桐的守軍又拒不出戰,他們正試圖激怒梧桐的守軍,好打開僵局。
現在,幾名龍族士兵高舉著長矛——長矛上刺著朱雀嬌小赤裸的身體,就像舉著勝利的旗幟一樣,來到這最前線。大群的龍族士兵聚集而來。
那幾名「喊軍」得到了新的命令,口風一轉,指著長矛頂端的朱雀,用不堪入耳的言語開始辱罵。
「哇!這就是飛禽一族的朱雀星君嗎?他的身體好白呀!」
「看哪!鳳凰的正室原來是個盪貨!」
「簡直和下賤的男妓一樣!真淫蕩哪!」
「一定不知被干過多少遍了!」
「不要臉的賤胚!」
隱隱的騷動立即從神木梧桐上傳開。
就在龍族以為挑戰成功了的時候,那騷動卻又莫名地安靜下來了。
「哎呀哎呀,不上當嗎?」
常俊笑著聳聳肩膀,轉而對身邊的翼龍瑞瑟格說道:「不好意思了,賢弟。這個禮物看來不能只是毀掉這麼簡單了。但是我也不能白讓兄弟你戴綠帽子,所以禮物換成天鵝怎麼樣?」
土黃色的眼睛一亮:「一言為定!」
常俊一聲令下,雙腳離地並被長矛貫穿身體的朱雀被放了下來,穿透他身體的長矛這次將他釘在了凍結的冰層上。有人曲起了朱雀的膝蓋,於是便變成了雙腿大張的姿勢。
「弟兄們,隨便上啊!這樣的賤貨生來就是被男人乾的!」
隨著這一聲,蜂擁而上的龍族士兵立即就將朱雀小小的身體淹沒了,野蠻兇猛的攻擊著一切可以進入的入口……
神木梧桐上,一頭巨大的孔雀終於現身直衝而來。它昂著脖子,發出暴怒的鳴叫,所有的羽毛都豎了起來,長翎子金碧閃閃。無數飛禽士兵跟在它身後。
早已等候多時的龍族士兵立即迎戰,擋住了他的去路。憤怒已經佔據了孔雀所有的思想,他現在只想立即衝到朱雀身邊,把那些正在肆虐的混蛋嚼碎。對於阻擋自己的龍族,他感到不耐煩之極,但是它們偏偏又前仆後繼,完全不理會孔雀的攻擊。為了節約時間,孔雀張口就將衝上來那些龍族上兵吞了下去,一波一波又一波……
朱雀開始氣若遊絲。由於持續的非人暴虐,貧血的現象前所未有的顯現出來,手足冰冷、麻痹……完全失去了知覺。
晃動的人頭縫隙中,他可以隱約聽到孔雀憤怒的聲音……突然一聲不尋常哀鳴撞進了他的耳膜。發生了什麼事?不祥的預感讓朱雀彷彿渾身的血液都停頓了。他掙扎著想要看個究竟,卻無法成功。
不斷吞食著龍族士兵的孔雀突然開始吐血,那血是黑色的。跟著,身體就癱軟下來,俯在地上不斷顫抖著。最後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動了。
那些被孔雀吞下的龍族士兵個個渾身上下塗滿了從毒草中提煉的巨毒!那毒素不是血溶性的,所以即使受傷也不會有事。但是一旦吃下去就不得了了,毒素會立即被腸胃吸收,蔓延至全身,奪走性命。
一直靜默著的神木梧桐震動了,無數飛禽士兵涌了出來。持續了幾天的僵局被打破,惡戰再次開始。
天邊出現了一團青色的光芒,飛快地向神木梧桐而來。
坐在一旁觀站的常俊站了起來,命令幾名龍族士兵握著依然扎在朱雀身上的長矛,將其挑起。
「看!鳳凰來了,她是來看你們這副慘樣的。」
常俊笑著對朱雀說。雖然朱雀迷離的意識幾乎無法將其吸收,但鳳凰兩個字他還是清楚地意識到了。
「有什麼遺言的話,我可以幫你轉告哦。不過你恐怕已經說不出來了吧。」
在鳳凰即將到達的時候,常俊劈下了朱雀的頭……
視線在迅速下降,下降到了離地面一人高的位置,有著石青色眼睛的美人出現在模糊地視線中,那絕艶的臉扭曲成代表著驚恐萬狀的圖形……那大紅的嫁衣分外刺眼……
來了?為什麼在幾乎大局已定的現在才來?如果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要笑死人了!你現在來能幹什麼?能救回翼宿他們嗎?能讓大鵬和孔雀復活嗎?能讓千千萬萬死去的飛禽族人復活嗎?
……一切都已成定局,什麼都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