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似乎下了點微雨,空氣十分清涼,段仲思被人從睡夢中搖醒竟然難得的沒有發脾氣。
睜開眼睛,眼前是唐煌英俊的面孔。
段仲思看看腕錶,才6點。
段仲思皺皺眉頭:「怎麼你今兒這麼早來叫我起床?」
一邊就坐起來。
唐煌看看手腕上的寶珀1735超薄腕錶,露出一個讓段仲思寒毛都豎起來的笑容。
這麼多年的朋友,誰不知道唐煌這個笑容的寒意。
那種算計的等著看熱鬧的笑容。
真是陰風陣陣。
唐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舒舒服服的開口:「仲思,時間到了,我該告訴你了。」
段仲思莫名其妙:「到底什麼事?我先警告你,你要給我來什麼花樣我找人炸平你的家。」
唐煌笑:「我這輩子這種威脅聽的多了,你別急,等我慢慢告訴你。」
說是這麼說,卻只是看著他玩味的笑,也不開口。
段仲思知道他那脾氣,便靠在床頭冷冷看著他,並不催促。
唐煌終於說:「從昨日下午6時到今日上午6時,我與葉晴奕約定的12小時時間到了,憑我們的交情,我還是得告訴你。」
晴奕?
段仲思沉住氣,一聲不吭,只看著他等下文。
唐煌笑道:「你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著我,難得有這麼吊你胃口的機會,我從頭告訴你。」
說著挪挪椅子,似乎怕段仲思撲過來一般。
然後說:「大約5個月以前我的一次酒會,你帶著葉晴奕一起出席,那是你第一次帶他出來,當晚我在側廳休息的時候,他進來,呃,打算勾引我。」
段仲思回想,五個月以前,那個時候他們剛從法國南部回來,葉晴奕已經慢慢軟化,時時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唐煌繼續說:「我自然不至於上鉤,雖然他確實漂亮。」一邊還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段仲思不耐煩:「我信不過別人還信不過你嗎?」
唐煌笑一笑:「我只是非常好奇,使了點小小的計策,他以為我上鉤,所以知道了他的花樣。」
段仲思點點頭:「我明白了——當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唐煌大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等這一刻好久了。」
又說:「當然他是你的人,所以我不幫他,不過我答應他不是你的人之後可以幫他的忙,昨天,我相信你前腳出門他後腳就給了我電話,我為他準備了護照和各種證明文件,保證他去什麼地方都暢通無阻。他很聰明,知道我終是要告訴你的,所以只要求我保密12小時而已,現在時間到了。」
段仲思沉默。
唐煌落井下石:「我覺得他真是可愛極了,說實話,能演的這麼逼真,能這麼耍你的人可真難得呢,我好奇的很,便問他既然你都拋棄他了,還有什麼跑的必要。他冷靜的告訴我,過兩天你沒看到他去找你哭著哀求就會起疑了,哈,他真是了解你呢。」
唐煌得意洋洋,興高采烈:「其實我還建議他乾脆就做完全套,一勞永逸,他卻說:『段仲思那麼無所不能,偶爾吃點虧怕什麼?他吃的起。若我做完全套未免太無趣。』實在是太可愛了,仲思,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呢。」
看那一臉陶醉,段仲思沉著臉哼一聲,掀開被子起來穿了衣服,招呼也不打就走。
門摔的砰一聲。
很快便聽到下面汽車發動的聲音。
唐煌還是笑,實在愉快的很。
第一次見葉晴奕只不過覺得他是個可愛的乖寶寶,雪白皮膚烏亮頭髮,漂亮大眼睛,笑起來甜甜的酒渦,眼中並無特別璀璨光華,就如以前見過的那些孩子一樣乏善可陳。
可那一日才知道,他那洋娃娃般的笑容下那麼堅韌強悍的性格,本以為那種面孔只適合甜甜笑容,可是那個時候,他眼中冷靜光芒,面孔上略帶諷刺的笑容,卻是意外的協調,且煥發出一種奪目的光芒,如何不為他傾倒?
最難得的是他果然成功瞞過段仲思。
段仲思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么?出去問問略有點臉面的那些人,誰不說段仲思明察秋毫,一雙銳利眼睛似看的透人一般,葉晴奕與他朝夕相處,到底是怎麼瞞過他的?
唐煌真是好奇呢。
不過不敢問,段仲思那麼暴力,說不定真找人炸了他的房子。
相交十幾年,第一次看他這麼吃虧,不知要怎麼出氣,還是不惹他的好,一個人在這裡偷偷笑也就罷了。想必這個時候他只差沒哭出來。
其實哭出來當然是嚴重了,但段仲思此刻心情自然是好不了的。
唐煌的取笑可以忽略,他等著看他的笑話已經等的快冒煙了,有這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
可是……葉晴奕……
段仲思眼前是那張漂亮的乖巧的小小面孔,深深的甜美酒渦,直到現在還難以想像他竟然狠狠的算計了他一番。
可是這三年真是毫無破綻,順理成章之極。
開始的抗拒,隨後無可奈何的冷漠,那是消極的抵抗,然後漸漸的有了笑容,慢慢軟化,開始依戀他,開始習慣和他一起生活,那麼順理成章的變成一隻乖巧可愛聽話柔順的小貓。
和以前並無二致,可是……
到他以為結束的時候卻被告知整個事情竟是那隻小貓的嘲弄。
他狠狠的報復了他。
狠狠的出了氣,可以心滿意足的嘲笑他了。
果然厲害果然狠辣。
他段仲思該憤怒還是該佩服?
憤怒?段仲思笑,他有什麼資格來憤怒,願賭伏輸,連賭局都是他自己設的,輸了也該瀟洒才對。
所以只能佩服。
佩服葉晴奕讓他罕見的嘗到戰敗的滋味。
所以不由自主的愛上他。
在分開之後。
段仲思微笑著嘆息。
這麼多年,終於愛上了。
車子在住了三年的房子前停下來,段仲思命人撬開門,獨自走進去。
以為將永遠不會再來的地方,沒想到12小時后又回來了,空間巧妙的銜接上,但這12小時卻足夠物事人非。
愛情變成嘲弄,嘲弄卻變成愛情。
段仲思在這個十分熟悉的地方慢慢踱步,目光溫柔的撫摸一件件的傢具擺設,葉晴奕什麼也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那張支票。
段仲思笑出聲來。
桌子上放著昨日6時新鮮出爐的芒果奶蛋塔,當時濃濃香味飄逸在空中,此時早已消散。
蛋塔塌陷干奄,不復誘人面貌。
段仲思吃一個,外殼已乾澀,難以下噎。
葉晴奕手藝一直不算上佳。
想必是他做的時候並不是那種心思,他的心思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而他竟然一無所知。
段仲思只覺漸漸情濃,難以自持,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原來愛情竟然是這麼甜美?
莫名多出來的憑空的害怕,無謂的擔心,不由自主的思念,不舍和憂鬱,渴望的幻想,真正的溫柔及笑意……混合在一起,竟然就是甜美……真的,再也料不到的絕頂的快感一樣的甜美。
彷彿多年一成不變的生活中憑空多出來一個長滿甜蜜花朵的花園,微風拂過,香氣襲人。
段仲思終於沉淪。
他獨自在空寂的房間里過了半日。
沉鬱的臉色依然沉鬱,眼中卻光華璀璨,眉眼間難言的溫柔。
段仲思不過出來吩咐屬下部署找人,且從此將這小小秀麗別墅作為他的住所。
一切安排妥當,他返回屋裡,靜靜坐下。
心中甜蜜溫柔,卻又說不清的憂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