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從老夫人離開后,水月庵上下是一片的喜氣洋洋,大家對靜兒也變得格外關心,眾人的這番轉變讓靜兒有些不能適應,她還是喜歡以前自己照顧自己的生活,不會和別人太過親密,也不會有什麼衝突。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今天是靜兒要到將軍府的日子。
靜兒還是同以往一樣,一大早就起床做早膳、打水,和師太們一起做早課。
以她平時畫畫的速度來看,大約三到五天她就可以畫好一幅佛像,因此靜兒心想,自己只是離開水月庵幾天而已,所以她沒帶多少替換衣裳。準備好畫畫的器具后,她就來到後院等著將軍府派人來接。
看著後院空空的兔籠,因為她要離開幾天,怕師太們太忙忘記照顧兔子,靜兒只得將兔子交給招弟,請招弟暫時幫她照顧。
外頭傳來一陣騷動,大概是將軍府派人來了。
「靜兒,靜兒……」明月衝到靜兒面前才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快,將軍……將軍親自來接你了。」
位高權重的將軍竟然光臨水月庵,只是為了接靜兒前往將軍府,怎不教所有人驚愕呢?
靜兒聞言皺起眉頭,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畫工而已,需要將軍親自出馬嗎?
「靜兒,你怎麼還慢吞吞的?快去拿東西啊,不能讓將軍久等的。」明月搖搖有些出神的靜兒,催著她快去拿行李。
靜兒點點頭,走回房裡拿東西。
庵堂里,關飛宇帶著兒子小鼎等著靜兒。
關飛宇會親自前來,主要是小鼎從水月庵回去后,嘴裡三句話就不離「大姐姐」三個字,逢人就說他看到一個好漂亮的大姐姐,還直吵著要爹快去接大姐姐來府里玩。
知道今天要來接人,小鼎直吵著要跟,怎麼勸說都無效,關飛宇剛好有空閑,乾脆帶著小鼎一同前來,省得小鼎吵人,也可以一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兒子念念不忘。
「大姐姐!」小鼎一見到靜兒,迅速跑到她的面前。
看到小鼎,靜兒溫柔的綻開笑靨,蹲下身摸摸他的頭,這個小孩和她相處得很好,她也很喜歡他。
「大姐姐,爹也來了,爹來帶大姐姐回家。」小鼎拉著靜兒的手,天真的說。
靜兒笑著站起身,這才轉頭看向小鼎的爹。
竟然是她!原來小鼎挂念的大姐姐就是幾天前他遇到的那名讓他難以忘懷的女子!關飛宇看著靜兒,她依然是一身的白衣,蒼白的臉龐帶著輕愁,他從沒想到她會是個無法說話的啞巴,這讓他不由得心疼了起來,多讓人憐惜的女子啊!
靜兒整個人剛猶如一尊石像般無法動彈,身上的血液像是結了冰般,凍得她不斷地顫抖。是他!那個在林子里遇到的男人!怎麼會是他呢?她早該問清楚是哪座將軍府的,為何自己從沒想過可能是他呢?
靜兒想要逃離這裡,逃開這個令她心慌意亂的男人,但是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無法動彈,她只能勉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不讓自己當場昏過去。
看著靜兒益發蒼白的臉色,關飛宇劍眉微蹙,不明白她為何每次看到自己都是這副害怕驚恐的表情?他非常肯定他們絕對不認識,到底是為什麼呢?
「大姐姐,大姐姐……」小鼎發現靜兒的不對勁,拉著她的手邊搖邊叫著。
清虛師太也走上前拍拍靜兒的臉頰,「靜兒,靜兒,你怎麼了?見到將軍怎麼這麼沒禮貌,快行禮啊。」
靜兒身形踉蹌的往後退,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明心見狀擋在靜兒的身後,強推著她走到關飛宇面前,討好的笑道:「將軍,靜兒沒見過什麼世面,第一次見到將軍難免會不知所措,還望將軍多多包涵。」接著,她在靜兒耳旁低喝「靜兒,你在發什麼愣,快道歉啊!」
靜兒終於回過神來,她向明心搖著頭,比著她不要去將軍府的手勢。
明心當然明白靜兒的意思,但是將軍都親自來接她了,靜兒怎能反悔不去,萬一得罪了將軍,整個水月庵都會跟著遭殃。
「將軍,靜兒要我代她向你道歉,她沒想到將軍會親自來接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表示。靜兒從未離開過水月庵,一想到要離開好幾天,她感到很捨不得。」明月向將軍解釋完后,又假惺惺地看向靜兒,「傻靜兒,你只是離開幾天而已,很快就會回來了,再說水月庵就要重新整建了,到時候會很忙,你留下來也無法專心畫畫啊;況且,你答應老夫人要去將軍府畫佛像的,怎能失約呢?」她故意曲解靜兒的心意,還話裡有話地提醒靜兒,水月庵還要靠將軍來重建,怎能因靜兒鬧彆扭而失去這個大好機會。
靜兒當然知道明心師太話里的意思,也明白她不能出爾反爾,但面對這個令她強烈畏懼的男人,她不想和他扯上一絲關係,更何況要住在他的府里。不行,她說什麼也不去!
關飛宇雙目直視靜兒,嗓音低沉的開口道:「靜兒姑娘,家母正在府里等著姑娘,快上轎吧,我們要回府了。」若要明白這女子為什麼這麼怕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將她帶回府里,再好好的查明。不論是對人或是對原因,他都很感興趣,一定要把她帶回家。
「大姐姐,我們回家。」小鼎拉著靜兒就往外走。
而明心表面上是扶著靜兒,其實是強推著她往前走。
就這樣,靜兒被強押上轎。她甫進入轎里,轎夫立刻抬起轎子,她重心不穩的跌坐到軟墊上,掀開轎窗看到眾位師太正朝她雙手合十地道別。
靜兒又驚又急,但她不知道要如何讓轎子停下來,她伸長脖子往外看,卻對上關飛宇的眼光,靜兒飛快的放下帘子,挫敗的嘆口氣,看來她是非去將軍府不可了。
轎子一路搖搖晃晃的下山,轎夫健步如飛,對於肩上的重量絲毫不以為意。
靜兒可苦了,她從來沒有坐過轎子,腳不著地已經讓她非常的不踏實,加上轎子的搖晃,她開始覺得不舒服,一陣陣的酸意從胃裡湧上,讓她覺得很想吐。老天!她竟然「暈轎」了!
身體上的不適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現在的她已沒心思顧慮別的,她只求快到達目的地,讓她的雙腳能好好的站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靜兒快撐不下去時,終於,轎子被放下來了。靜兒一手捉著扶手,一手捂著嘴,頭暈得好難受,使她無法馬上走出轎子。
小鼎一把掀開轎窗,以稚嫩的嗓音喚道:「大姐姐,到了,快下來啊!」說完,拉著靜兒的手將她拖下轎子。
靜兒勉強起身下轎,一手還是捂在嘴上。亮晃晃的陽光乍然射入眼裡,靜兒忍不住閉上眼睛,一不注意,腳絆到轎前的橫木,整個身體往前傾倒。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適時接住了她,靜兒就倒入那人的懷裡。
由他身上傳出的濃重男人氣息和寬闊的胸膛,靜兒不必抬頭看也知道是關飛宇扶住了她,可是靜兒並沒有推開他,她一心只想著別讓自己吐出來。
靜兒在關飛宇懷中,努力撫順自己的不舒服。
關飛宇看出靜兒的不適,伸手輕拍她的背,她難過的模樣讓他有些心疼,想不到她會不習慣坐轎子,下次該改讓她坐馬車,好不容易堵在胸口的酸意終於消失,頭腦也清醒多了,靜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和關飛宇有多麼的親密。
靜兒驚惶的推開他,身體猛地往後退了幾大步,誰知腳又絆到轎子的橫木,幸好關飛宇眼明手快再次抱住她的身子。
抬頭對上他一臉好笑的神情,靜兒真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唉!怎麼她越想逃離他,兩人就靠得越近?
靜兒這次不敢再輕舉妄動,等自己站好、關飛宇也放開她了,她才迅速走到旁邊,離他遠些。
關飛宇不喜歡靜兒這麼怕他,但現在也只能暫時放過她。他吩咐一旁的總管帶靜兒去見老夫人。
能離開他靜兒是求之不得,於是她急急轉身離去。
小鼎也一蹦一跳跟在靜兒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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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小鼎拉著靜兒的手為她介紹風景,但靜兒根本無心欣賞,腦中全是待會兒該如何向老夫人表明她無法留在將軍府,她要回水月庵,但老夫人會答應嗎?
來到側廳,老夫人見到靜兒便高興的起身拉著她的手,要她坐到自己的身邊。「我可等到你來了。我把你的畫掛在牆上,許多來訪的客人看了都稱讚不已呢!現在好不容易將你請到將軍府,你可要多畫幾張才行。」
小鼎等奶奶說完話之後,就吵著要靜兒陪他玩。
老夫人拍拍孫子的頭對她說:「你看看我們家小鼎,自從見過你之後,就一直吵著要找你,我希望你能多留幾天陪陪他,可以嗎?」
面對老夫人的盛情,小鼎又這麼的喜歡她,靜兒實在是無法拒絕。
靜兒看見桌上放著紙筆,在徵得老夫人的同意后,她在紙上寫著:謝謝老夫人對靜兒的厚愛,靜兒有個不情之請望老夫人答應。靜兒獨自一人慣了,作畫時也需要安靜以免分神,因此靜兒希望留在將軍府時,儘可能不去接觸不熟悉的人,這點還望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點點頭,「我明白,這是應該的。你作畫的地方是在佛堂里,那裡閑雜人等是不準進入的,所以很安靜。你住的客房我也會吩咐下去,不相干的人不能去打擾,讓你安心的待下來。」
靜兒朝老夫人微微躬身表示謝意。
「我想你現在一定有些累了吧,我讓人帶你去你的房間休息,若是有什麼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去辦就行了,千萬別客氣。」老夫人吩咐一旁的丫環帶靜兒去客房。
靜兒點點頭,對老夫人福了一福,跟著丫環走出側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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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幾道迴廊后,眼前出現一棟精緻的樓宇,入門處的橫匾上寫著「迎客軒」,丫環打開房門讓靜兒走入。
「這裡就是姑娘的房間,請姑娘看看。」說完就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那丫環又領著兩個小丫環走入,她向靜兒介紹道:「姑娘,這是香兒和茵兒,她們是派來伺候姑娘的丫環,她們都認得字,姑娘有什麼事就寫在紙條上吩咐她們就可以了。」
靜兒點點頭,朝那個帶她來的丫環點頭表示謝意。
「姑娘不必客氣,奴婢告退了。」丫環行禮后離開。
靜兒本就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哪需要丫環的伺候,她客氣的揮揮手讓香兒和茵兒退下。
待兩人走出房門后,靜兒打開行李,將換洗衣服放入柜子里,又將繪畫用具拿出來,她想馬上開始作畫,但她不知道佛堂在哪裡。
她在椅子上枯坐了一會兒,腦中浮現一張天真的面孔,好吧,就當作是打發時間吧。
靜兒攤開畫紙研墨潤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不一會兒,靜兒在紙上勾勒出小鼎那張可愛的笑臉,只是小鼎那雙明亮的大眼皮稜角分明的唇型,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關飛宇。
看著畫像,她微嘆口氣。這一切好似上天的捉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和關飛宇扯上關係,如今她只能儘快的做完她所答應的事,才能離開將軍府。
門「砰」的一聲被人用力推開,小鼎跑了進來,見到靜兒就大聲叫道:「大姐姐,快,我帶你去看紅紅。」不由分說地,他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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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鼎帶著靜兒來到一處花園,指著一個在園裡摘花的小女孩,「她就是紅紅。」
小女孩聞聲轉過頭,圓圓的臉頰掛著甜甜的笑容,水汪汪的眼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靜兒,「小鼎,她就是大姐姐?」
小鼎用力地點點頭。
紅紅將手裡的花遞給靜兒,「大姐姐,送你!」小鼎喜歡這個大姐姐,那她也喜歡大姐姐。
靜兒高興地接過花,笑著對紅紅點點表示謝謝。
紅紅有些羞怯的笑了,指著一大片的花說:「這花是我爹種的,我也有種哦!」
「我也有幫忙!」小鼎在一旁附和。
靜兒笑笑,向他們比了個好棒的手勢。
兩個小孩都很開心,不一會兒,兩人就在花園裡玩了起來。
靜兒看著小鼎和紅紅嬉鬧,好羨慕他們無憂無慮的純真快樂。
她在花園內四處閑逛,花園的另一端是是個水塘,水過還有座造形奇特的樓宇。靜兒好奇的看著,這棟樓呈六角狀,每面牆都有窗子,最特別的是每扇窗子還掛著模樣各異的風鈴,風一吹過,風鈴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靜兒在水塘邊的石椅上坐下,靜靜的聽著風聲、鈴聲,陽光透過水塘旁的柳樹灑在她身上,加上四周優美的景色,形成一幅美麗的圖畫。
關飛宇就是被這幅畫吸引而放慢腳步。靜兒清靈的臉上是一抹沉思的神態。雙眼凝視遠方,一襲白衣襯出她的孤寂,讓人更想憐惜她了。
他終於明白為何靜兒會讓他忘不了,就是因為她身上的那縷愁緒。同齡女子臉上大都充滿青春歡笑,要不就是豆蔻年華該有的嬌羞樣,若要說愁,只不過是為了一些牽強的理由。而靜兒不同,她的愁似是天生就有的,不論她是喜是樂,愁總是或淡或濃的跟著她,這不是因為她不能說話的關係,而是在她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重大的變故,才會讓她如此的鬱鬱寡歡。
他雖然才見過靜兒兩次面而已,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能肯定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一定要明白在靜兒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沉思中的靜兒忽然感覺到這裡似乎不只她一個人。她轉頭看看周圍,驀然迎上關飛宇一雙專註的眸子,他正用似乎能透析她想法的銳利眼神看著她,看得她心驚膽戰的。
靜兒站起身,直覺就想要逃開關飛宇,她提起裙擺往前跑。
關飛宇不悅的蹙著眉,她看到他除了逃跑以外,難道就不能有其他的反應嗎?他不疾不徐的跟在靜兒身後,以他的武功,一個弱女子哪能逃得開他的掌握?
靜兒在慌亂之下跑進那棟奇特的樓宇,她沿著樓梯往上跑,跑到頂樓后,又扶著書架直喘氣,這棟樓里全都是書,原來是個書樓。
「我不會傷害你的,但是你要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怕我?」不知何時,關飛宇走上三樓站在靜兒面前,氣定神閑的問。
靜兒驚恐的搖著頭,一步步往後退。她在心裡大聲叫著:「別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放過我,放了我……
關飛宇也一步步朝她逼近,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原因。
退到無路可退,靜兒整個人靠在窗台上,眼看關飛宇就要碰到她了,靜兒一咬牙,眼睛一閉,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靜兒感到身子往下墜,她沒有任何的想法,只等著迎接落地剎那的痛楚,她相信痛過之後就永遠不會再有痛苦了!
等了許久,沒有想像中的痛楚來襲,身子倒像是被人托住般,下墜的速度也減緩了,然後她好似停在空中不動了。
靜兒睜開雙眼,關飛宇冷然的臉出現在她眼前,原來是他飛身接住自己,現在他抱著她穩穩的站在地上,這結果使她愣了愣,只能獃獃的望著他看。
為了逃避他,靜兒竟選擇跳樓自殺,幸好他及時抱住她。這樣的情形不禁讓關飛宇沉下臉來,靜兒的固執讓他動怒,也讓他的耐心消失了。
饒是在氣頭上,但一見到她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著他,關飛宇的氣便消了大半。不過他還是冷著一張臉抱靜兒回房,總要讓這小東西知道他這個大將軍可不是好商量的人,不能每次都拿他的話當耳邊風!
靜兒能感覺得出他隱忍的怒氣,這讓她連口大氣都不敢呼出,他會如何對付自己呢?
回到迎客軒,關飛宇將靜兒放在床上,並在床沿坐下。
靜兒雙手抱胸,怯怯的看著關飛宇,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關飛宇輕嘆口氣,伸手輕撫靜兒蒼白柔細的臉頰,微抬起她的下巴,「為什麼這麼怕我呢?你總要讓我明白原因吧。今天我就不再逼你,但是在你離開將軍府之前,我一定要知道原因,不論是你自願說出,或是我強逼的,我一定會弄清楚的!」話里充滿了無奈和些微的怒氣。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靜兒一眼,這才起身離去。
眼淚一滴滴地從靜兒的眼角滑落,跌至衣襟。
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的怕他,她只知道他和夢中那張冷凝的面孔好像,那是一張令她打從心裡害怕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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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三更了,佛堂里的燈火依然明亮,靜兒正努力的修飾紙上的觀音像。
自從那天和關飛宇有了那番接觸后,靜兒明白將軍府她是不能久待了。
接下來幾天,靜兒幾乎是足不出佛堂,除了睡眠和沐浴外,其餘時間她都留在佛堂里,三餐也是讓下人將膳食端來這裡。
靜兒和老夫人商量過了,她先畫好三張觀音聖象,以後若老夫人需要畫像時,只要派人到水月庵說一聲,她就會將畫像畫好送到府里來,這樣她就不需要再留在將軍府了。
靜兒疲累的揉揉眼睛,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順手拿起未吃完的饅頭啃著。
將軍府不比一般的人家,就連丫環吃的都比普通老百姓好,靜兒在水月庵吃素吃習慣了,面對山珍海味,她的腸胃根本適應不了,每吃必吐,她又不想麻煩府里的廚師為她特別做飯,所以她要求丫環為她準備饅頭、白飯就好了,有時丫環拿肉包代替饅頭,靜兒還是將包子里的餡挑掉才吃。
這些事她請丫環別說出去,她只是府里請來的畫工,吃什麼都無所謂,何必要勞師動眾呢?
這幾天,一直待在室內的靜兒只吃了些簡單的食物,再加上不停的作畫,本就瘦弱的她更加消瘦了,蒼白的臉色透著青黃,眼窩下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更別提那慘白無血色的小嘴,疲累的倦容讓人不忍,更讓人懷疑她是如何撐下去的。
靜兒聽丫環說,將軍近來國事繁忙,待在府里的時候很少,她不乘此機會畫好離開,更待何時呢?
吃完手中的饅頭,靜兒重新拿起畫筆,凝視堂上的觀音像好一會兒后,她又開始下筆作畫了。
關飛宇策馬回將軍府,將馬交給下人後,便朝房間走去。
這些天,鎮守邊境的幾個將領回京做軍情報告,這些人都是他的好部屬,他們回京他當然要為他們接風洗塵。皇上也為他們舉辦慶祝酒宴,這種宴會他無法缺席,只好留在宮裡直到酒宴結束才回府。
佛堂里明亮的燈火吸引了關飛宇的注意力,都這麼晚了,是誰不睡覺還待在佛堂里呢?
他輕敲了敲門,沒有傳來迴音,他乾脆推門走入佛堂廳。
一個瘦小的白色身影正全神貫注的在紙上畫著,連關飛宇走進來的聲音也沒有聽到。
放下畫筆,靜兒挺了挺一直彎著腰的身子,伸手捶捶緊繃的肌肉,她想去洗把臉再繼續畫,正想移動腳步時,身後卻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晚上不睡覺,就是要趕著畫好圖像嗎?」
靜兒聞聲嚇了一大跳,急忙轉過身子,她最怕見到的關飛宇正站在她眼前。
關飛宇看著靜兒憔悴的模樣,拉著她的手震怒的問:「你到底有多久沒休息了,怎麼會將自己累成這樣?」
靜兒使力想掙開關飛宇的箝制,但長時間的作畫讓她使不出一絲力氣,她咬著唇後退幾步,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見她搖搖欲墜,關飛宇迅速將她摟進懷裡,「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誰准你這麼做的?」語氣里的狂怒掩不住他的心疼與不舍。
苦苦支撐著她的意志力被關飛宇的吼聲給嚇散了,靜兒突覺眼前一黑,呼吸變得急促,她伸手捉住關飛宇的衣襟,雙腿一軟便昏了過去。
在黑暗攫住她的神智之前,她終於想起來了,就是他!關飛宇就是她夢中的那個男人。
關飛宇抱起她,疾步沖回自己的房間,大聲喝令僕人去找大夫。
原本寂靜的將軍府霎時燈火通明,關飛宇的怒氣讓人不寒而慄,一股不尋常的緊張氣氛頓時籠罩了整個將軍府。
看來,靜兒短時間內是不可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