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錚錚的琴聲已經持續一個下午了,無事可做的雲曉夜只能藉著琴聲抒發她滿心的苦悶。
「吵死了,你不會做些別的事嗎?一下午都在彈琴,你想吵死人嗎?別彈了!」原本和兩個丫頭坐著在閑談的沅郡紗,豁的站起對雲曉夜叫道。
雲曉夜手沒停,不理會沅郡紗的話,繼續的彈琴。
「喂,我教你不要彈了你沒聽到嗎?耳背啊!」沅郡紗見雲曉夜不為所動,不客氣再喊。
雲曉夜懶的理會沅郡紗,依然自顧自的彈下去。
沅郡紗臉拉下,快步走到雲曉夜面前,用力揮開了雲曉夜彈琴的手,「別彈了,我不准你再彈下去。」
雲曉夜看著態度越來越過分的沅郡紗,淡漠的告訴她:「我終究還是你的主人,你的作為也別太過分了!」
「怎麼?擺出冥后的架子出來了,你以為自己真有資格當冥后嗎?王會娶你,還不是為了報恩,否則誰會娶個不會走路的廢人呢!你若不滿意我,你可以向王告狀啊,但是我想王也不會理你的,沒有王給你撐腰,誰會怕你啊!你現在的地位是岌岌可危,比個丫環都還不如,只要王心一狠,就會將你給趕出幽谷冥殿的,所以奉勸你還是多花心思想想如何討好王吧,別只顧做這些沒用的事。」沅郡紗語氣苛刻的譏嘲雲曉夜。
何時她的地位到了如此的下賤,連個下人都可以對她這樣大呼小叫,雲曉夜為自己感到悲哀,但是她沒有斥責沅郡紗,因為雲曉夜無心也無力去應付她,就由著她去說吧!
「不彈琴就刺繡吧!」兩個丫環之一的小青站出來為冥后說話,不忍看到冥后這樣的受沅郡紗欺負,小青忙上前將冥后推到綉架前,拿針交給了雲曉夜。
「她刺繡,我們還要為她剪線頭,太煩人了。」沅郡紗不高興抱怨。
沅郡紗的話讓雲曉夜靈光一閃,一個辦法在她腦中形成,她順勢說:「把剪刀交給我就不用麻煩你們了。」
「不行,王有慎重交代過不能讓冥后拿到刀子之類銳利的東西,不可以的!」小青忙提出了黑暗的吩咐。
「冥王是怕我使用不小心會受傷,那我注意點就沒事了,冥王對我的關心,我也很感動。」雲曉夜說道,她是故意要講給沅郡紗聽。
沅郡紗一聽到雲曉夜這麼說,果然立刻尖聲反駁:「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王會對你這麼好嗎?王或許是怕你拿利器會傷到我們才不準的,小青,去拿剪刀來給她,我就不信她能傷得了我們。」
「這不太好吧!」小青不贊成的搖搖頭說。
「教你拿來就拿來,哪來那麼多廢話,去拿來!」沅郡紗不耐煩的喝令小青。
小青只好聽令取來剪刀交給雲曉夜。
雲曉夜收下剪刀,神色平靜的剪線穿針,專心的刺起綉來了。
不久后,她看看外面天色已是傍晚了,晚膳時分黑暗就會回來,她可用的時間並不多,趁著丫環沒注意,雲曉夜將剪刀藏入袖裡,再放下針對沅郡紗說;「我要沐浴。」
沅郡紗一反常態的沒有回嘴,馬上就教丫環去準備熱水。
平時雲曉夜都是在用完膳后,和黑暗一起沐浴,沅郡紗早就對這事非常的妒嫉不滿意了,只要雲曉夜和王走近一點,她便會又氣又恨,心中直冒酸液,現在雲曉夜要沐浴,那不表示今晚她就不會和王一起進澡間,她當然會立刻同意了。
浴池水準備好后,沅郡紗要小青推著雲曉夜進浴室,伺候她洗澡,而沅郡紗和另一個丫環小紅也不進入幫忙,依然坐著聊天說話。
小青推雲曉夜到浴池旁,吃力的將她扶下輪椅坐在池邊,要為她寬衣時,雲曉夜先吩咐她:「小青,幫我量量水溫會不會太燙,這麼熱的天,我不喜歡太燙的水。」
小青點點頭,伸手到浴池試水溫,而雲曉夜便趁這個時候將袖中的剪刀快速的藏到準備給她沐浴完換上的乾淨衣服下。
「不會,這水溫剛好。」小青回過身子告訴雲曉夜。
雲曉夜點點頭,讓小青伺候著脫去了衣服,進入浴池中。
「小青,我想在池裡泡一會,你不必伺候了,先出去吧!」小青心地善良,也對她最尊敬,她的話,小青會遵守的。
小青點點頭,很順從的離開,留下雲曉夜一人在澡間。
她好久沒一個人獨處了,雲曉夜吁出了口氣,她到幽谷冥殿快兩個月了,但是這兩個月她真是度日如年般過得好痛苦,不過她千盼萬盼的時候,終於還是給她盼到了!
事不疑遲,雲曉夜奮力的從浴池裡爬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快速的擦乾身子,然後套上乾淨的衣服。
她摸摸毫無知覺的雙腳,她的一切苦難便是從它們開始的,現在也要從它們結束,拿起地上的剪刀,她下手俐落,毫不猶豫的刺入自己的大腿,她沒有任何痛的感覺,但是鮮血速迅的流出,染紅了衣裳。
她刺了一腿,另一隻腿也沒放過,重重的刺下讓血流出!她看著血淋淋的雙腿,這還不夠,血液代表她的生命力,流逝的越快越多,她才能早些解脫,所以她打開剪刀,利用剪刀的鋒刃對著自己的右手腕狠狠的劃下一刀,痛楚讓她皺緊了眉頭,但是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愉快的,看著血急遽的流出,她如同看到了希望。
同個手腕,她再劃下一刀,然後換手割腕,但因為受傷的手使不出力,所以她左手腕的傷口淺了許多,不過仍是流出了不少的血!
剪刀從雲曉夜手中滑落,她坐在地上,望著滿身血跡的自己,淚水流下,那是快樂的眼淚,抬起頭仰望著屋頂,似是可以透過屋頂看到外面的天空,閉起眼,往事一幕幕飛快的閃過她眼前,最後停在黑暗的身影上。
雲曉夜發覺自己並不恨他,雖然是他逼自己走上絕路,但是她卻不記恨他,因為她明白,若他不重視她,對她沒感覺,他也不會這樣待她;如果自己可以接受他,或許他們真會有幸福的日子,甚至假使再早一些,在自己腿沒殘廢前他們認識,那他們之間的結果一定是完全不同於現在,只可惜他們是相見恨晚,太遲了!
失去太多的血讓雲曉夜坐不住,倒在池邊,鮮血淋漓的兩隻手浸在浴池水中,無力再舉起,就在這時,她腦海中突然有個預感生起,她感到有人要危害黑暗,很強烈的感覺,一個名字浮上了她的心頭,就是她要對黑暗不利。
雲曉夜使出她僅存的氣力,她將右手從水裡很勉強的抬起,顫抖著在一旁換下的白衣衫上寫上字,將訊息傳出,但願能對黑暗有幫助。
她的頭越來越昏沉,身子也越來越感到寒冷,眼皮慢慢的合上,雲曉夜的生命已到達盡頭了。
一縷芳魂渺渺,雲曉夜真就如此魂歸離恨天了嗎?
在會議廳里和部屬開重要會議的黑暗,莫名的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他下意識的用手按住心口,眉頭皺了起來。
「王,怎麼了?」軍師森羅見黑暗神情有異,關心詢問。
黑暗搖搖頭,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他再次集中精神面對部屬:「沒事,崇領主你繼續說吧。」
這個會議每三個月一次,只有高級部屬才有資格參加,會議內容是討論整個幽谷冥殿的經營收支、運作情形。
黑暗一向醉心於武學,個性淡泊喜清靜,不喜歡處理這些瑣碎繁雜的事務,所以他將管理的權力都分派給他的親信屬下,但是他猶然是幽谷冥殿的主人,還是要對冥殿里的一切情形有所了解,因此才有這三個月一次的會議。
崇山是負責幽谷冥殿及其旗下產業的安全工作,上回蛟河幫、五毒門和雪衣教合謀刺殺王,他的責任就是要將叛徒捉回治罪,結果三派的幫眾都已拿下,叛徒首腦卻只捉到羅川,陰銀笙和龔雪情仍然逍遙法外,雖然他全力的緝兇,但至今仍未捉到人,這讓他很苦惱。
「啟稟王,屬下找遍了叛徒會藏匿的地方仍未找到人,陰銀笙和龔雪情應該還留在凈天境內,不敢渡江回南方,請王准許屬下過江去抓人,屬下一定要擒住叛徒!」崇山向黑暗請命,如此以下犯上、罪大惡極的人,他無論如何都要親手拿下。
黑暗略沉吟了下,點頭做下指示:「好吧,崇領主,你就挑選一批高手跟著你渡江去追捕叛徒,軍師,你派人將這事通知凈天境,跟他們打聲招呼。」
「謝謝王!」崇山高興回應,森羅也對黑暗點點頭。
接下來便是軍師要報告,但是黑暗心中奇異不安的感覺也越加的擴大,這令他心浮氣躁,無法定下心,為何他會如此的坐立不安呢?
黑暗真是百思不解,正感到疑惑時,他竟然看到一身雪白衣裳的雲曉夜出現在窗外,她睜著盈盈大眼望著他,她臉色好蒼白、神情卻很平靜,嘴角還隱約掛著淺笑,等黑暗想要再看清楚點時,她的身影便消失了。
「夜兒!」黑暗驀然跳起大叫,他心底無由的打了個冷顫,他更感到不對勁了!而他這突來的舉動也讓在場開會的部屬滿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黑暗沒有多加思索,憑著直覺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衝出了會議廳,直往冥園急奔而去,黑暗的貼身衛士鬼卒、閻兵也趕忙追上。
黑暗如一陣風般回到了房間,他沒見到雲曉夜,只看到沅郡紗和兩個丫環悠閑的在喝茶、吃零食,她們見到他突然出現,全都面露驚慌的忙放下手中點心站起低頭行禮:「王!」
「冥后呢?」黑暗焦心問。
「啟稟王,冥后正在澡間沐浴。」沅郡紗慌亂心虛的回答。
聽到回答,黑暗沒有心思去質問丫環為何沒在雲曉夜身旁伺候,他急匆匆的步入澡間,卻看到了令他膽戰心慟的情景。
雲曉夜一身是血的倒在浴池邊,本是清澈的池水已經被染紅了,鮮血還不斷的由她的身子往外流,形成了一片可怖的血腥景象。
黑暗張大嘴喚不出一絲聲音,他神情俱碎的衝到倒在血泊中的雲曉夜身邊,將她抱入懷中,再也忍不住心情悲痛的大吼:「不,你怎能這麼做,怎麼可以,不……」
聽到黑暗吼聲,沅郡紗急忙進入澡間要看發生什麼事,當她看到遍地鮮血的情形時,尖叫了聲,身子一軟,被嚇昏過去,她的叫聲引來了鬼卒和閻兵,他們也被這樣的畫面嚇傻在當場。
黑暗止住了自己的悲鳴,他轉頭對兩個侍衛大吼:「教大夫來,快教大夫來!」忍住悲痛,他快速的動手點住雲曉夜周身大穴,阻止血液繼續流出,慌亂的急急將雲曉夜抱出了澡間。
小青、小紅看到這種情形,差點就要同沅郡紗一樣昏過去。
「你們若是也敢倒下去,我會當場殺了你們,現在你們快去拿乾淨的布條,也打盆水來,準備衣服為冥后換上,快去!」黑暗惡狠狠的瞪著兩個丫環冷聲下令,若雲曉夜真有什麼意外,他會要她們以命相賠。
登時整個冥園都慌亂了起來,眾人匆匆忙忙的應付這突發的嚇人情況,沒有人敢開口多話,大家都祈禱冥後會沒事,她一定要沒事,否則後果就不是眾人敢再想下去的!
當平大夫為雲曉夜包紮好身上所有的傷口時,也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情形如何了?」黑暗看似冷靜的詢問大夫,但是由他微微輕顫的手能了解他內心的慌亂無措。
平大夫看了冥王一眼,臉上神情凝重。「啟稟冥王,冥後身上的傷口不少,有幾處甚至深及骨頭,而且發現時已經流了太多的血了,失血過多加上冥后的體質孱弱,情況實在不樂觀!」
黑暗聽了,身子一震,站立不穩般的踉蹌後退,他身後的鬼卒、閻兵連忙扶住了他。
「王,請保重!」鬼卒關切說道。
黑暗摔開侍衛的扶持,他大手一伸,揪住了平大夫的衣襟,嚴厲的命令他:「救活她,你一定要救活她,否則我連你也殺了!」
黑暗不曾這樣的暴怒過,他那傷心欲絕的憤怒嚇住了所有人。
平大夫苦著張臉,害怕的結結巴巴說:「冥……王明查,冥……冥王,屬下……小的自當會盡全……力為冥后醫治了,可是冥后的傷……傷勢實在是太……太嚴重了,屬下……屬下真的沒……沒把握,希望冥王能諒……諒解!」
「我不接受推託之辭,反正冥后是一定要好起來,否則你,連同失職的三個丫環都給我下地獄去陪冥后!」黑暗鐵青著一張臉,冷酷的下令。
「王恕罪,王恕罪!」小青、小紅聞言急急跪在黑暗面前哀求著。
「你們如此的失職還敢要我恕罪,下去,也將沅郡紗給帶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下去!」黑暗咬著牙喝令,若不是他還有一絲理智在,這三個該死的奴婢還有命留在人間嗎?她們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過錯。
小青、小紅哭著到澡間扶出還昏迷不醒的沅郡紗,抽抽噎噎的離開房間。
「小姐,小姐……」驚慌帶著哭腔的聲音先傳入,接著碧珠、碧鈴兩人喘著氣跑入房裡,當她們知道消息時,就以最快的速度衝來冥園。
「小姐!」當她們看到雲曉夜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嚇人時,再也忍不住捂著嘴痛哭了起來!
「不準哭,我不會讓她死的,我不准她就這樣離開我,我不準,不準!雲曉夜,我不許你死,就算要我以命相換,我也在所不惜,我絕對不會讓你死!」黑暗由心發出了怒吼,一字字鏗然有力,以他的性命起誓。
如此的深情令人動容,一旁的鬼卒、閻兵、碧珠、碧鈴到這時才明白黑暗對妻子竟是用情這麼深,不過了解事實后,他們心中更是擔心了,若冥后真的有什麼不測,冥王能單獨活下去嗎?
一股大風暴在一向平靜的幽谷里生成,能否安然度過這個難關,就取決於這個躺在床上,身系冥王所有愛戀的女人了。
之後接連的幾天,冥園裡充滿了令人窒息般的沉重氣氛,這股氣氛還擴散到整個幽谷里,眾人都知道冥后性命垂危,冥王為了她,不但片刻不離的守著冥后,而且還派人出谷尋找名醫,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冥后。
冥園中大夫來來去去,伺候的傭僕進進出出,大家最關心的就是冥后醒了沒?脫離險境了嗎?見到冥王守候在妻子身旁的專註模樣,所有人都感動莫名。
因為雲曉夜失血過多,因此一直處在危急的狀況中,黑暗為了補充她的血氣,竟然每日以自己的血喂雲曉夜,以求能保住她的命。
一連五日,黑暗都是如此做,閻兵鬼卒真擔心再這樣下去王的身體會受不住,而自願要以自己的血給冥后,但是黑暗不同意,仍是堅持自己來。
情到深處連蒼天也受感動,皇天不負苦心人,雲曉夜在大夫的儘力、丈夫的拚命之下,終於是在鬼門關前被拉回,留下了命!
可是度過了危險期的她卻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這讓黑暗焦心,再強壯的身子也禁不起長時間的昏迷,何況是雲曉夜這般虛弱的身體呢?他更加著急的要部屬四處去請天下著名的大夫來幽谷為妻子醫治。
而幽谷冥殿也對天下發出了公告,只要有誰可以治癒冥后,那人以後不但是冥殿的上賓,冥殿也願意奉上萬兩黃金為謝禮,冥王還可以任他要求一個條件。
如此豐厚的賞金震驚了天下,讓許多懂得醫術的大夫們躍躍欲試,當然幽谷冥殿也定了一些題目測試聞風而來的大夫們,要通過考驗才能進入冥殿治療冥后。
就在雲曉夜昏迷的第七天,一個姓仇的女大夫說有辦法可以使冥后醒過來,她也通過了考驗,來到了冥園。
經過日日以血喂雲曉夜和不眠不休的煎熬下,黑暗整個人憔悴的驚人,已不復見冥王的風采,眾人都可以看出黑暗在苦苦支撐著自己不倒下,但是無論誰去規勸,他仍是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妻子身邊去休息。
黑暗打起精神看著眼前相貌姣好的女大夫問:「你有辦法讓我妻子醒過來嗎?」
「小女子身上有株龍涎草,龍涎草除了是補精養血的靈藥外,對傷口癒合也有很大的助益,只要加配些人蔘、靈芝等珍貴藥材,冥后服下后兩日之內必定就可以醒過來了。」女大夫態度恭敬的回答黑暗。
「真的?人蔘、靈芝冥殿有,那我馬上派人帶大夫到葯樓配藥,閻兵,快帶這位大夫到葯樓去!」黑暗聞言眼裡發出欣喜的光芒,高興急交代著。
「啟奏冥王,這還要讓小女子仔細檢查過冥后的傷勢,才能明白藥量要下多少。」女大夫忙對黑暗說。
「這是當然的,請大夫過來看看吧!」黑暗點點頭,讓那女大夫走近床鋪。
女大夫有禮的點頭致意,慢慢走近床。
「還未請教大夫尊姓大名呢?」黑暗想起,順口問。
「小女子性仇,名為芊芊。」女大夫微笑回答,腳步不停的走到床邊停下,正當她的手要拉起雲曉夜的手臂為她量脈搏時,黑暗喝住了她的動作。
「慢著,仇大夫,我還有些話要問你!」
「救人如救火,若冥王還有問題,能否等小女子為冥后看過傷勢后再問呢?」女大夫溫和的對黑暗笑笑說,她的手仍是伸向了雲曉夜。
「不準動她!」黑暗大喝一聲,動作快速的格開了仇芊芊的手。
仇芊芊卻是身形如風,馬上輕忽飄逸的後退一大步,而她這個直接的反應也露出馬腳來了!
黑暗認得這個武功步數,他冷然的看著女大夫,「還不露出你的真面目來,陰銀笙!」
見事迹敗露,陰銀笙心一橫,從袖裡抽出匕首,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全力猛攻黑暗。
黑暗因為疲累過度,和陰銀笙過招時感到力不從心,無法立即拿下他,一旁的鬼卒、閻兵想幫忙,但是房裡的桌椅傢俱阻礙了他們的身手,讓他們無法擠入黑暗和陰銀笙之間。
陰銀笙知道久戰對自己不利,而且黑暗的幫手多,自己支持不了多久的,明白這回他是沒有任何的生機,但是就算死,他也要拖人下水。
既然他殺不了黑暗,不過他有讓黑暗痛苦一輩子的方法,他虛晃幾招后,利刃方向一轉,竟要刺向躺在床上的雲曉夜。
黑暗見狀心一驚,飛身衝上去出手阻止,陰銀笙更是加快速度殺向雲曉夜,慌亂中黑暗使出一掌打中了陰銀笙的肩膀,但是陰銀笙強忍下痛楚攻勢仍未變,見此情況,黑暗只得竭力的撲到床邊,以身體擋下了陰銀笙的這一刀。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鋒利的匕首沒入黑暗的胸膛里,黑暗咬牙忍痛,拼出全身功力,也重重的在陰銀笙胸口回敬一掌,之後便跌坐在床上。
這一掌將陰銀笙打飛了出去跌落到地,也震碎了他的五臟六腑,撐著最後一口氣,陰銀笙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你怎……怎麼知……知道……是……是我呢?」他已經換裝扮成女人了,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易容絕對是天衣無縫,陰銀笙實在不明白為何黑暗會對他起疑心?他原打算將毒抹在雲曉夜的身上,那隻要黑暗碰到她,沾到一點毒,黑暗便也會活不成;否則他也能藉醫治的理由留在黑暗身邊,黑暗對他沒有防心,他總能找到機會殺他的,沒想到計謀根本還沒進行,自己的身份便當場被識破了。
黑暗對陰銀笙冷笑,不在意他當個明白鬼:「是我妻子告訴我的!」忍痛從懷中拿出一塊沾了血的布,打開給陰銀笙看,布上寫了四個字『小心芊芊』。
這怎麼可能?陰銀笙無法置信的瞪大了眼,仇芊芊這個名字是他進入幽谷后臨時想出來的,為什麼她竟能事先預測到呢?不可能,這不可能的!雖然知道了答案,陰銀笙還是帶著滿腹的疑問離開了人世。
黑暗費力的轉回頭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愛妻,憐愛的低喃:「原來你心中還是有我的存在!」在微笑中他閉上眼倒下。
他心滿意足了!
在黑暗也受傷昏迷后,幽谷冥殿真是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就在情勢危急時,有個人的出現穩住了局面,也讓眾人的心安定了下來。
時間悠悠的過去,黑暗在昏迷三日後醒來。
「醒了,王醒了,太好了,醒過來了!」閻兵看到黑暗睜開了眼睛,欣喜若狂叫著。
當眼前由迷濛轉為清明時,黑暗也感受到胸口傳來的疼痛,他蹙著眉頭忍住,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他的護衛鬼卒、閻兵都是滿臉高興的盯著他看,昏倒前的情景重入黑暗腦中,他焦心忙問:「冥后的情形如何了?」他掙扎著要起身看雲曉夜。
「王,你傷口才剛止住血不可以亂動,冥后很好,她醒了,傷勢也在復原中。」鬼卒急扶住黑暗,告訴他。
才一動傷處便像被火燒般疼痛,黑暗悶哼了聲,但聽聞雲曉夜醒了,他臉上浮起笑容,咬牙忍住疼,他虛弱的命令:「我要去看她,扶我去見冥后!」他奮力要下床。
「王,不行的,您還未復原,不能起來的!」閻兵大叫,和鬼卒合力阻止黑暗起身。
「別抗命,我要見冥后,快扶我去看她!」黑暗整顆心都在挂念著雲曉夜,一定要親眼看到她沒事,他才能放心,所以黑暗堅持要下床,兩個護衛阻擋不住。
「你固執的毛病還是沒改!」一個蒼渾有勁的聲音響起。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黑暗愣住了,當一個白髮老人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更是滿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認得我這個老頭子了嗎?」黑葯看著孫兒,面露微笑。
「爺爺……爺爺,真的是您,爺爺!」黑暗神情轉為喜悅,開心的喚著黑葯。
黑葯是黑暗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黑葯除了武功不凡外還擁有一身高超的醫術,他也是黑暗最敬愛的人,只是黑葯喜愛雲遊、四處行醫救人,所以行蹤不定,很難找到他。
「小小一個叛徒竟然能讓你受傷,暗兒,你太不小心了!」黑葯笑著斥責孫兒,語氣里包含著濃濃的關心。
「爺爺,孫兒好高興能看到您,有您在,那夜兒便有救了,爺爺,夜兒的傷勢如何?她真醒過來了嗎?現在復原的怎麼樣了?」黑暗迭聲提出問題,不掩飾自己對妻子的焦急關心。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黑葯側開身體,讓黑暗能看到整個房間,黑葯因為要替兩個人醫治,為了求方便,他便要僕人再搬一張床到房裡,讓黑暗和雲曉夜同在一間房裡養傷。
黑暗看到自己朝思暮念的人兒正半躺在房間那端的床上,清麗的嬌容雖然蒼白,但有精神多了,她睜著一雙晶亮的眸子回視他,眼底有抹感動。
「你……疼嗎?傷口好點了沒?會不會不舒服?」黑暗眼裡滿是關懷,語氣溫柔的詢問她。
雲曉夜略垂下眼,避開黑暗灼灼的目光輕搖搖頭。
「真的不會不舒服嗎?你傷的那麼嚴重,又昏迷了這麼久,讓人擔足心了!」黑暗關心提起,想到她昏迷不醒的模樣,他仍感到心疼。
雲曉夜面對黑暗的關懷,她頭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的顫動。
這麼遠的距離無法讓黑暗看清楚雲曉夜,她又低著頭,反應也有些奇怪,這如何讓黑暗安心,他還是決定要走近看明白來。「鬼卒、閻兵扶我起來,我要上前觀視冥后的情形。」
為了黑暗的傷勢著想,兩個護衛當然是不肯從命了,閻兵還請求老爺子黑葯幫忙勸勸冥王。
「暗兒,你胸前的傷口深及肺腑,差一點便刺中心臟要害回天乏術了,你流了不少血,再加上疲憊過度又還日日的喂血給曉夜,你真以為自己是鐵打的人嗎?若不是爺爺及時回到幽谷冥殿,你焉還有命在!你這一下床,萬一扯裂傷口再流血,無異又加重了傷勢,後果可是很嚴重的。」黑葯提出警告,想不到他這個一向冷靜淡情的孫兒,會為曉夜付出那麼多的感情。
「爺爺,孫兒的身體孫兒自己明白,我不會有事的,扶我起來。」黑暗安慰著爺爺,逞強要起身。
黑葯最明白孫兒的固執,只能搖搖頭,要兩個護衛順從他,其實他心中也另有番盤算。
鬼卒、閻兵只能聽令扶起黑暗,慢慢的護持著他走向雲曉夜。
「哎,你這個孩子,真的是為了別人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顧了!」黑葯嘆口氣搖頭,語氣很感慨,故意大聲說給眾人聽。
雲曉夜當然也聽到了,她咬咬唇,抬起頭看著勉力慢慢走來的黑暗,他臉上毫無血色,眉頭緊緊蹙著,看得出他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見到他如此的模樣,自詡鐵石心腸的她也不禁動容,一股被人關心的溫暖感爬上心頭,她的眼角也不自覺濕潤了起來,尤其在她明白黑暗為她付出多少后。
她剛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沒死本是悲泣又難過,但是當她知道是葯大夫救了她,她好驚訝,她萬萬沒想到葯大夫本名叫黑葯,他竟是黑暗的爺爺,而且葯大夫還告訴她他終於找到可以醫洽她腿的藥材和方法了!原來葯大夫是念念不忘救她的事,他並沒有忘記她,這讓她被冰雪覆蓋的心融化了一角。
然後,從碧珠、碧鈴的口中,她了解了更多驚人的事情,她不明白為何黑暗要為她做出那麼大的犧牲,他不是只將自己當成是奴隸嗎?他不是不在乎她嗎?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心血救她回來?!
為了她,他日日夜夜、寸步不離的守著她;為了她,他以自己的血延續她的命;為了她,他更可以連命都不要,用身體、用他的命來保護她,而那個時候的她還是生死未卜,可能他用生命換回來的卻仍是個死人呢!她根本不值得他這麼做啊,為何他要如此義無反顧的對待她呢?
雲曉夜了解這一切的真相后,她心中是百感交集,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黑暗出神。
而在黑暗醒過來后,他仍是那般關心挂念她,她親耳聽到他是如此焦急的詢問她的情形,不顧慮到自己也受傷了,拼了命就是要明白她好不好,他對她的關懷是這樣的強烈,讓她真的無法將現在的黑暗和以前的他聯想在一起,他的強悍專制到哪去了?他的傲氣冷漠呢?為何他可以如此毫不掩飾的表露出他對她的感情,他是真心喜歡她嗎?
雲曉夜心中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但是黑暗所做的這一切,已經使她很感動了,他對自己的忘我付出釋放了她的心,讓她從不被人關心、自怨自艾的牢籠中走出,她的心情也因此而真的平靜了下來。
從她腿出事到現在,雲曉夜從未感到這般的心平氣和過,如此的心情也助她能好好思考所有的事,包括自己和黑暗之間的牽連。
不過,感情的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想得清楚,她還無法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黑暗走到一半,胸口的劇痛讓他停下腳步直喘著氣,冷汗從他額上滴下,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慘白的嚇人。
不忍見他這麼痛苦,雲曉夜打破沉默,輕聲開口:「你……你別過來了,我真的沒事,葯大夫可以證明的,你快回去躺下休息吧!」
黑暗抬眼看著雲曉夜搖搖頭,靠近她除了要明白她的情況外,他還想撫摸她、聞她身上的香氣,更想擁她入懷,她對他而言,有如失去的珍寶重新再找回般,她不會明白他再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時是如何的狂喜心情!掙扎著,他又一步步勉強走向雲曉夜。
雲曉夜為黑暗的執拗感到無奈,眼睜睜看著他痛苦掙扎,她眼裡漸流露出擔心和著急,只盼他能快些走到,別再受折磨了!
黑暗走到床邊時,他再也支持不了,若不是有閻兵、鬼卒支撐著,他會直接倒在地上,他坐在床沿,勉力對雲曉夜伸出了手,眼裡有著渴望。
雲曉夜拒絕不了,也狠不下心讓黑暗失望,她慢慢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大掌中,馬上的,她感到他溫熱的大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黑暗聲音似耳語,低聲輕輕道出。
雲曉夜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心一震,失魂似的望著黑暗,轉不開眼。
黑暗微微一笑,用溫柔的眼回視妻子。
在這一刻,原是各自跳動的兩顆心此後有了共同的節奏,他們之間也有了不同於以往的新關係,這對夫妻終於有夫妻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