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梅蘭醒在丈夫懷中,不知被他瞧了多久,說不定打鼾、流口水、說夢話等窘態,都讓他一次看光光了。
傅斯偉在她頰上一吻,溫柔無比的說了聲:「早。」
「還早?」看看天色,一定又是中午了。
「我很早就醒了,看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才一直等你醒來。」他伸手撫過她的黑髮,依戀之情溢於言表。
「有什麼好看?無聊!」她一時害羞,雙手遮住他的眼,不讓他繼續對她垂涎。
他卻拉開她的手,捧住她的臉看個仔細,直到她臉都紅了,罵道:「你鬧夠了沒有?我想吐!」
「是因為我才想吐,還是因為孩子才想吐?」
「都有,可以嗎?」他連這個都要管?
「不可以!」他立刻吻住她,不准她說任何逆耳的話!
兩人在床上糾纏許久,終於下床一起準備乍餐,等吃過飯稍微有力氣了,梅蘭才咬咬唇問:「喂!昨晚……你是不是對我下了葯?」
「你胡說什麼?」他頓時動了氣,皺眉怒道:「香檳和蛋糕都是盧管家買的,你怎麼可以懷疑我?」
「上次盧大叔也幫我買過葯,說不定是你拜託他的。」況且他們都是男人,彼此幫忙也是應該的。
「我沒有!我才不像你那麼奸詐!」他要的是她的愛,不只是她的人!
她的理由可是冠冕堂皇、正氣凜然,「我要詐是為了要懷孕,你下藥是因為你欲求不滿,這可差多了。」
「我再怎麼欲求不滿,也不會用這種低級的手段,你的指控等於是在侮辱我!」他是人,他不是種馬,怎麼她跟奶奶一直都看不清!
看他發火,梅蘭並不害怕,只覺得想下通。「可是沒道理呀!昨晚……我全身軟綿綿的,一點抵抗的力氣都沒有,真的很像被下藥了嘛!」
聽她這麼說,他心中稍微平衡,轉個方向問:「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酒退了嗎?」
「嗯……」她閉上眼感覺一下,「我很好,沒什麼問題。」
「那你過來,我做個試驗。」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個不注意就被他抓到腿上。「你又想幹嘛?」
他笑得詭譎,心藏詭計。「你說你昨晚是因為被下藥,才會沒辦法反抗,那我現在親你、抱你,看你有什麼反應?」
「不要啦!」她才不跟他玩這種遊戲,利人不利己!
然而,在他柔情似水的吻中,她漸漸失去理智,沉人情慾的海洋,只希望這擁抱、這親吻永遠不要停。
直到她雙頰發紅:心跳急促,他才停下動作,抬起她的臉問:「現在相信了吧?我可不是那種小人!」
「信了、信了……」她不斷喘息,就怕自己隨時昏過去。
「以後還敢不敢懷疑我?」
「不敢、不敢……」
「既然這樣,我們就繼續下去吧!」其實,他對這處罰相當樂意,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也不介意。
「啥?」她實在不能理解,「我都懷孕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你。」他面露得意之色,「我知道你不愛我,但你是要我的,不是嗎?」
「才怪!」她何時說過這種話?
「我今天一定會讓你說要!」茲事體大,扯上尊嚴,非得嚴辦。
「不要呀……」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那天起,傅斯偉夜夜都跟梅蘭同眠,雖然她肚子愈來愈大,要「辦事」也不太方便,但他總有得到滿足的方法,對她全身上下加以染指,就足以讓他high翻天了。
事實證明,兩人都沒被下藥,春情蕩漾乃屬自然而然。
梅蘭也沒藉口好說,任由丈夫盡情放縱,把這當妻子的責任,而且她也「享受」到了,再抱怨的話就太矯情了。
山居生活中,張翰之常來拜訪,私下對老友問:「我的計謀發揮作用了沒?」
傅斯偉聳聳肩膀,「多少有點用,至少她滿習慣我說愛她。」
「然後呢?她沒說她也愛你?」
「如果我要求的話,她會乖乖的說,但我不要那樣。」傅靳偉暍口清茶,神情嚴肅,「我要她自己主動說出來,那才真心。」
張翰之嘲笑他說:「何苦來哉?反正說久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說說你吧!有沒有固定的對象?」傅斯偉看過他的芳名冊,三個月換一本。
「都是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女人!」張翰之勾勒出夢中情人的形象,「真希望出現個超級辣妹,就像梅蘭煮的鴛鴦火鍋,讓我痛哭流涕又欲罷不能。」
「你乾脆去找個SM女王,把你踩在腳底下蹂躪好了。」
張翰之露出賊笑,「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偉,只有你能明白,我是多麼矜持又做作,需要人家用強的才有快感呢!」
「你少污染我的耳朵,滾邊去。」有時傅斯偉也搞不懂,他們的個性南轅北轍,卻能維持多年友誼不變。
這時梅蘭瑞來水果。「在聊什麼呢?」
張翰之一看到乾妹出現,熱情招呼說:「我說妹子,咱們來打個商量如何?」
「儘管說!」梅蘭向來爽朗,能幫的就幫。
傅斯偉可沒那麼容易上當,「別聽他的,一定沒好事。」
「先聽我說嘛!我是想~~訂作一個老婆!」
傅斯偉和梅蘭都不明白,張翰之耐心的解釋,「如果梅蘭生了女兒,就由我來教導,培育,讓她成為我心目中的女神,長大以後就嫁給我作老婆,你們說好不好?」
「你有病呀?戀童癖!」傅斯偉立刻大罵。
張翰之卻滔滔不絕,「發啥脾氣?由我調教出來的女人,絕對是艷冠群芳、傾倒眾生!到時你們就是我的岳父、岳母,我得向你們磕頭求親,這樣夠不夠意思?」
「你還敢說?欠扁!」傅斯偉抓起桌上鋼筆,直接投向他腦門。
「岳父大人您別欺負小婿,岳母大人救命呀!」張翰之躲到梅蘭身後,又叫又跳。
梅蘭見狀搖頭,「物以類聚,兩個都是笨蛋。」不管了,下如睡覺去。
於是她退出戰場,讓那兩個小男孩盡情遊戲,反正時間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要白痴應該也算其中一種。
幸福的日子似乎過得特別快,某個寧靜的夜裡,梅蘭搖醒身旁的丈夫。
「嗯……」傅斯偉還意識朦朧。
「我好像要生了。」
「什麼?!」他立即驚醒,「你確定?不是下個星期嗎?」
「我哪知道呀?說來就來,已經開始陣痛了。」這孩子長大後一定很有主見。
「你……你先坐好,我這就通知盧管家。」傅斯偉心慌意亂,差點找不到電話,等接通了以後,又只會說:「快來!快過來救人!」
盧管家畢竟比較有經驗,「要生了是不是?」
「沒錯,就是要生了!你們動作快點!」
「是!我跟司機馬上到。」
等待的時刻總是漫長,傅斯偉這時好恨自己,如果他能走路,早就抱梅蘭出發,何必還等在這兒,看她受苦受難?
梅蘭沒他那麼緊張,反而還安慰他,「在我們老家,躺在床上生孩子也可以,我媽就是這樣生下我們三個孩子,你用不著想得太可怕。」
「我沒辦法,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他撫著她的肚子,低聲為孩子祈禱。
盧管家辦事迅速,十分鐘後就抵達別墅;王司機抱起梅蘭上車,盧管家幫傅斯偉收好輪椅,不多久一行人就出發了。
即使是在三更半夜,婦產科醫生也毫不慌張,他們什麼狀況沒看過?只吩咐護士推產婦進房,隨時準備接生。
傅斯偉要求一起進入,也獲得了准許,穿上隔離衣即可。
因此,生產過程中,傅斯偉全程陪伴,緊握梅蘭的手,心跳得比誰都快。
梅蘭的身子一向強健,加上孩子肯合作,不到兩個鐘頭就生出來了,反倒是傅斯偉看來比產婦還累,因為他緊張過度,全身汗濕,彷彿剛從電椅逃過一劫。
「辛苦你了,謝謝!」看過女人生產,他才明白母親們多偉大。
「甭客氣。」她半開玩笑的說,內心卻有點失望,因為這一胎是個女孩。
隔天上午,護士將嬰兒抱到房內,讓父母親好好端詳一番。傅斯偉抱起女兒,感動得幾乎掉淚,「她好漂亮!」
梅蘭覺得所有新生兒都差不多,臉皮皺得像猴子。「你不嫌棄我生了女兒?」
他不敢置信的瞪住她,像是她突然變成了外星人。「你瘋了?這是我們的女兒,我愛她愛得要命!」
她為之一怔,「你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不是非要兒子才能傳宗接代?」
「傻瓜!我才不在乎那些無聊事。」他柔柔的吻在女兒額上,「小孩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們應該要感恩才是。」
「哦!」她這才放下心,仔細看清女兒,「她的眉毛像你。」
「她的眼睛像你。」
「她的鼻子像你。」
兩人就像傻瓜似的,盯著女兒說個不停,初次為人父母,都是這樣傻兮兮的。
得知孫媳婦提前生產,人在香港的謝韻棠立刻回台,下機後就直奔醫院,「梅蘭!你辛苦了,一定很痛吧?」
「一點都不辛苦,我根本沒叫痛,反而是你孫子掐痛了我的手。」梅蘭想起昨夜,博斯偉冷汗直流的模樣,看了教人想笑。
「我膽子沒你大,行不行?你們聊,我抱女兒去睡覺。」傅斯偉知道她們有些貼心話要說,識相的先離開。
謝韻棠坐到床邊,笑說:「那小子第一次當爸爸,經驗不足,熱情有餘。」
梅蘭嘆口氣,面有愧色,「奶奶,對不起,沒給您生曾孫子。」
謝韻棠一聽大為吃驚,「瞧你,說的是什麼傻話?女人當自強,你我都是女人,怎能自貶身價?」
「可是……您不是希望我讓傅家延續香火嗎?」
「那只是個藉口,否則,怎能說服小偉那個木頭人?」謝韻棠說出真心話,「我只希望你銀小偉過恩愛的月子,有沒有小孩都無所謂,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真的?可是我欠您那麼多……」
「其實你說欠我恩情,早就都還清了,因為你讓小偉重新做人,光這點我就感激不盡了。」謝韻棠這會兒放下心事,只覺全身舒暢極了。
「我也沒做什麼……」她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謝韻棠這一生經歷豐富,累積許多人生智慧。「你只要記得我的話,你是自由的,沒有任何責任,只要是你愛的,就好好去愛。」
愛?梅蘭因為這個字而陷入沉思,奶奶一下解除了她報恩的壓力,也給她帶來另一種思考的方式,從今以後,她可否為自己而活?
謝韻棠離開後,不到一會兒,疲倦的梅蘭就沉入夢鄉,但那些話仍在她心中回蕩,如果她不需報恩、沒有責任,她還能做什麼呢?
一個星期後,傅斯偉接妻女回家,訪客紛紛登門,
學生們如約送上一組嬰兒床,梅蘭包了個大紅包給他們,雙方推辭了好久,學生們才勉強收下說:「這錢拿來買材料,做腳踏車給令千金。」
「好呀!」梅蘭不客氣的說:「要我女兒喜歡才行喔!」
「包在我們身上!」學生們都信心滿滿。
「來、來,各位同學請盡量用。」盧管家端來許多好吃好暍的,大家一邊享用一邊聊天,並絞盡腦汁幫小女娃取名。
班長先起了個頭:「師母的名字都是花,女兒也取個花的名字吧!」
立刻有個學生回應:「芙蓉、丁香、月桂、杜鵑、牡丹……」
「拜託,又不是古代的丫鬟,取這種名字很俗耶!」
「那叫……博曉雲怎麼樣?小baby不是清晨的時候出生的嗎?曉雲就表示早晨的雲朵,有旭日東升的意思。」
「不錯耶!聽起來又可愛、又有朝氣。」
學生們一認真起來就沒完沒了,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心障礙,其實愈是有殘缺的人,就愈會對每件事認真看待,活在當下是他們的最高原則。
謝韻棠抱著小嬰兒,對這些學生相當欣賞,「他們真是一群好孩子。」
梅蘭點頭說:「有事弟子服其勞,他們比起孔子的學生毫不遜色。」
客廳一旁,傅斯偉正在和張翰之閑聊,他們自有男人的話題。
張翰之先忍不住感慨,「真沒想到,連你這木頭人都生女兒了,我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定是以前被我拋棄的女人在詛咒我……」
「你就多做點好事,積積德吧!」傅斯偉不懷好意的提醒他,「還記得我們打賭的事嗎?如果我跟梅蘭相愛,你就結婚給我看。」
「啊?這種小事你也放在心上,太會算計了吧?」張翰之語帶下屑,「而且梅蘭妹妹有說愛你嗎?我看八字還差一撇呢!」
「等著瞧,如果我讓她說出愛我,那你就得乖乖去找個老婆,不過,休想打我女兒的主意。」傅靳偉還沒忘記那個玩笑,太可怖了。
「有女兒了不起呀?改天我生一打給你看!」
「先找到孩子的媽,再說大話還來得及。」
憑著十多年的交情,兩人鬥嘴起來毫不保留,彼此都明白沒有惡意,反而在互相交鋒的刺激中,併發出良性競爭的動力。
送走賓客後,梅蘭先抱女兒到房中,讓她躺在舒適的嬰兒床,唱起家鄉小調哄她入睡,小娃娃的眼皮漸漸沉重,沒多久就乖乖睡著了。
看著此景,傅斯偉內心感動莫名,沒想到像他這樣的人,也能擁有幸福家庭,老天爺對他太仁慈了。
梅蘭替女兒蓋好被子,轉身對丈夫說:「你累了吧?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不用,我自己會去洗,我有話想先跟你說。」
「行!」走出育嬰室,兩人坐到客廳沙發上,梅蘭不慌不忙的說:氣請說吧!」
面對妻子熟悉的臉,他卻突然恐慌起來,「我……呃……那個……我想要……」
「再慢吞吞的話,我一定掐你脖子!」即使身為母親,她的急性子仍不曾改。
「好,我說!梅蘭,我……我想跟你結婚。」生平初次求婚,他額上都在冒汗。
「你在說啥?我們早就結婚啦!」她下懂他發什麼神經。
「我又沒參加那場婚禮,不算。」他激動的說明,「我想要舉辦一場有你、有我的婚禮,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婚禮!」
「會不會太麻煩了?」她只想到還要勞師動眾的,未免過於費力。
「不會,一點也不麻煩!想想看,一生也就這麼一次,你的新郎應該是我,而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替身。」他說到最後怒氣沖沖,彷彿人家搶了他的寶藏。
「你這人還真愛計較。」
「拜託你就答應我吧!」他拉著她的手,像個小孩要吃糖。
看他急切盼望的模樣,她心一軟,就點頭說:「好好,隨便你了,誰教我是你老婆?我不跟你結婚的話,你上哪兒找新娘去?」
「真的?太棒了!」他一個高興,緊緊將她抱住。
「別吵,寶寶會被你嚇醒的。」她真不了,他興奮個什麼勁?
「女兒能參加我們的婚禮,她一定也很開心,到時我們全家一起拍照,多好!」
他正樂陶陶的幻想,她提醒他說:「我在台灣沒什麼親友,你自個看著辦,別弄得太盛大。」
「放心,我可是個設計師,絕對讓你刮目相看。」
看他喜不自勝,她起了疑心,「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陰謀?」
「我怎麼敢哪!」
「諒你也不敢。」她上下瞧他幾眼,「怎麼會有你這種男人?一心想辦婚禮,就像女人期待穿婚紗,怪裡怪氣的。」
「因為你不像女人,我才會不像男人,這樣最速配,天生一對。」
「嗯~~我懷孕的時候都沒這麼想吐!」
兩人繼續拌嘴,毫無止境,若非天生一對,又怎能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