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整天下來,傅斯偉發覺自己變了,他總不自覺的尋找悔蘭,不管她人在廚房、客廳或院子,他總希望多聽聽她的聲音,多看看她的笑容,即使她正忙著她的事,他也喜歡待在一旁,感覺兩人之間那份聯繫。

「這位先生,你看什麼看?我要收費喔!」梅蘭正在燙衣服,抬起頭就碰上他的視線,這情況出現太多次,絕非她的錯覺。

他指著自己,「我?我是怕你把我的襯衫燙壞了。」

「哇!」她揚起秀眉,神情凜然,「本姑娘手藝高明,得自家傳,你這不只侮辱我,還侮辱我爹我娘、我爺爺奶奶、我外公外婆、我列祖列宗!」

他立刻舉手投降,「好好,當我沒說。」他可擔待不起那麼大的罪名。

「算你識相。」她繼續熨衣,直到大功告成,收好衣物,拔掉熨斗插頭。

當她彎下腰,那迷人的雙臀、長腿都一覽無遺,傅斯偉自覺像個偷窺狂,但她明明是他的妻子,多看幾眼也不算犯罪。

梅蘭沒發現自己春光外泄,拿起吸塵器開始清理,那凹凸曲線更加誘人。

「你明天不是要上課?教材準備好了吧?」她一邊打掃,一邊閑聊著問。

他獃獃回答,「好……好……」好美的線條,有如藝術品,愈看愈想摸。

老天!他一定是被下降頭了!怎麼只是一個做家事的女人,就讓他興奮得快噴鼻血?原本他還自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如今卻變成用眼睛強暴女人的大變態!

當她關掉吸塵器,他忍不住開口叫她,「你過來一下。」

「怎麼了?」她快步走到他面前,「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哪兒不舒服?」

「我沒什麼不舒服。」他拍拍自己的雙腿,略帶遲疑要求,「你……坐上來。」

她下巴差點掉下來。「只有壞女人才那麼輕浮,我才下要!」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我老婆嗎?」昨晚他們都已經這樣也那樣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

「就因為我是你老婆,我才更要拒絕,被人看到還以為我是你的情婦!」她可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不是那些被包的二奶。

「這裡又沒有別人,你伯什麼?」難得想浪漫一下,她真不識趣!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發神經呀!」

「叫你坐就坐,你很煩耶!」

「你才煩咧!」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兩個人照常鬥嘴,這回還加上動手動腳,她一下小心跌到他懷裡,沒想到他力氣大得出奇,雙臂緊緊將她圈住,還不由分說就吻上她的唇,這怎麼可以?現在可是大白天,他怎麼可以對她亂來?

她愈是掙扎,他愈是強求,唇舌之間糾纏不清,甚至還用上了牙齒,搞得兩人氣喘吁吁又難分難捨,那火熱燒得更旺、更烈。

「你夠了沒?放開我啦……」她終於找到空隙呼吸,連聲抗議。

他卻像抓狂似的,不斷舔在她脖子上,還撈起她的裙子,來回摸索。

「你的手指在碰哪裡?走開、走開!」她全身有如電擊,連連發抖。

「叮咚!」電鈴聲中斷了他們的「戰爭」,梅蘭趕緊推開他站起來,穿好衣服、摸摸頭髮,才上前開門。

門口站著張翰之,雙手提著水果禮盒,朝氣十足的招呼,「哈羅!」

「張先生,歡迎!」梅蘭努力保持微笑,卻在想自己的嘴唇不知有多腫?

張翰之立刻嗅出不同氣息,怎麼梅蘭臉蛋紅紅的?博斯偉卻眼睛亮亮的?難不成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

「真謝謝你。」梅蘭接過禮物,請他人內,「張先生你坐吧!」

張翰之一聽就皺眉,「別叫我什麼張先生,太見外了!」

其實,梅蘭也這麼覺得。「不然你說呢?」

「這個嘛……」張翰之靈光一閃,露出迷死人的笑容,「你在台灣沒有親人,不如我認你作乾妹妹,你叫我一聲哥哥怎麼樣?」

「好啊!哥~~」梅蘭爽朗答應,還帶點哀怨的說:「我在家裡排行老大,都沒有哥哥姊姊,現在我終於可以作個小妹了。」

張翰之拍拍胸口保證:「放心,有老哥在,一定挺你到底。」

「謝謝哥~~」梅蘭喊得好順口、好撒嬌。

忍氣吞聲的傅斯偉終於插嘴,「你們有完沒完?以為我不在場?」

「你自己不會憐香惜玉,還要怪人家?」張翰之繼續對梅蘭獻殷勤,「乖妹子,你來台灣都還沒玩到什麼吧?過兩天我放假,帶你到處去走走,讓你見識一下寶島風光,你說如何?」

「太好了,我求之不得!」梅蘭差點眺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談得開心融洽,傅靳偉卻聽得剠耳。「等等,她叫你哥哥,那我算什麼?」

張翰之得意一哼,「你當然就是我妹夫了,還不快叫聲大哥來聽聽?」

傅斯偉想都下想就回答,「不可能!」豈有此理,他倆從高中就是同學,認真算起來,他還比張翰之大三個月呢!

「哈哈……」張翰之笑得狂妄自大,「既然你這麼不想作我妹夫,我得趕快介紹好男人給我妹,讓別人來喊我大哥了。」

梅蘭也跟著笑起來,「哥,你說話好好玩!你要幫我出氣,他平常都欺負我!」想到剛才那番「性騷擾」,她就心中有氣,這男人根本是個色魔!

張翰之眯起雙眼,裝腔作勢的說:「誰敢欺負我妹?就是跟我作對!傅斯偉,我警告你,要是讓梅蘭掉一滴淚,就別怪我不顧朋友之情,把你驅逐出境,丟到外太空!」

「好耶、好耶!」梅蘭樂得拍手叫好。

這兩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傅斯偉只能搖頭。「你們成熟一點行不行?」

「拜託,不知道最幼稚的人是誰?」張翰之摸摸梅蘭的頭髮,像個親切的大哥哥,「我可憐的妹妹,看你遇人不淑,真讓我心疼!」

「哥,你別為我難過,這是我欠他們家的債,我早就想開了。」

「唉!一切都是命運捉弄,我奶奶生前也很喜歡住大陸跑,如果她沒那麼早走,說不定現在娶你的人就是我!」

「夠了!」傅斯偉再也按捺不住,破口大罵,「張翰之,放開你的手!」

張翰之故意摟住梅蘭的肩膀,「我們兄妹倆相親相愛,你有什麼意見?嫉妒還是羨慕?有本事站起來打我呀!」

傅斯偉當真動氣,掙扎著站起來,結果當然失敗了,但他下放棄,就算用爬的也要去砍了張翰之的手!

梅蘭這下可慌了,連忙扶起丈夫,「他是開玩笑的,你怎麼當真了?」

張翰之也傻了,他萬萬沒想到,傅靳偉愛得這麼深刻,這麼嚴重,他奶奶可真有先見之明,梅蘭就是上天送給傅斯偉的天使。

傅斯偉仍然怒氣衝天,「你是我老婆,我不能眼睜睜看別人占你便宜!」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看他這模樣,她好生不舍。

領悟之後,張翰之露出微笑,上前抱老友坐回輪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這個玩笑太過火了,希望你明白,我是絕對不會奪人所愛的。」

傅斯偉當然明白,只是氣憤一時難消。「你……你這十幾年來,一點長進都沒有!」

張翰之毫不否認,「我是愛玩、愛鬧,但我沒有惡意,也不會闖禍,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在乎梅蘭。」

「別老說些廢話,我懶得聽。」傅斯偉才不肯承認。

梅蘭並未注意兩個男人的對話,只忙著檢查丈夫的身體,「你有沒有跌疼?要不要換件衣服?」

傅斯偉搖搖頭,「我沒事,你幫我倒杯水,還有拿條毛巾。」

「好!」她立刻去張羅。

現場留下張翰之和傅斯偉,兩人多年交情,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傅斯偉有不妙的預感,這傢伙一定看出破綻了。

果然,張翰之拱手作揖,笑嘻嘻的說:「恭喜你!」

「恭喜什麼?」

「你愛上她了,絕佳的選擇。」

「少糗我!」傅斯偉臉上一陣火燙,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談什麼愛不愛的?

「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們。」人生在世,若不曾愛過多遺憾?

在老友面前,傅斯偉無可掩飾。「就算我愛她,她也不見得愛我。」

「你眼瞎啦?沒看她對你那麼好。」

「那是為了報恩。」一想到此,他的眼神就黯淡了。

「你嫌不夠?要她對你迷戀?」張翰之暗自竊喜,看來這回是玩真的。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麼!」

「嘿嘿……」張翰之賊笑不停,正式宣布,「你完了!你陷下去了!你為情所困、難以自拔、單戀一枝花!」

字字句句都說中傅斯偉的心事,無奈的他只能嘆息,「就知道你最會幸災樂禍。」

「生命苦短,不找點樂子怎麼行?」張翰之得意昂揚,幾乎要飛上天。

「你們還在吵?喝口水吧!」梅蘭端來一大瓶檸檬水,並拿毛巾替丈夫擦拭,瞧他手上有點破皮,讓她更過意不去。

「一定很痛喔?對不起……」她心中充滿自責,她不是一個好妻子。

傅斯偉反而輕鬆道:「小事而已,你的表情像死了丈夫。」

「不準說那個字!」她連忙遮住他的嘴,眉頭輕皺,憂愁流露。

他拉開她的手,卻握在自己手裡。「死又怎樣?人都難免一死,如果我先死,你就不必照顧我了。」沒錯,她只是為了報恩而來,如果他不在了,對她反而是種解脫。

「叫你別說還說?我真的要生氣了!」說什麼死不死的?多晦氣!在她們老家,這可是莫大忌諱。

「天呀~~再看下去我會起雞皮疙瘩,你們要恩愛請自便,不過容我告退先!」張翰之對老友比出大拇指,也對梅蘭揮手道別,隨即開車離去。

別墅里剩下兩人,默默對望彼此,卻擠不出半句對白。

經過張翰之的「指點迷津」,傅斯偉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確實愛上他的妻子,但不知有多強、多深、多濃。

以前他談過一次戀愛,最後悲劇收場,不僅伊人遠去,自己也與世隔絕。

這是第二次戀愛,他毫無期待,卻意外發生,想抗拒都來不及。

傅斯偉向來不善掩藏心事,敏銳的學生們立刻感覺到,班長率先提醒,「老師,你上次已經講過這一章了。」

「哦!抱歉。」傅斯偉翻開講義,尋找正確的一章。

梅蘭如同往常坐在教室後面,休息時間一到,學生們圍到她身旁問:「師母,老師他最近很忙嗎?」

「還是我們學得不好,讓他教得太累了?」班長最有榮譽感,立刻責怪起自己。

「才沒這回事!」梅蘭偷偷告訴他們,「他是因為更年期到了,才變得這麼陰陽怪氣、情緒不穩。」

學生們想笑又不敢笑,「師母,你在開玩笑吧?」因為,傅老師就在她背後呀!

「我說真的!像他這種尷尬的年紀,一定會出現中年危機,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如年輕人,今天才學的東西明天就忘了,所以,我們要對他好一點,別讓他發現他已經老了。」

「師母你比老師小七歲,會有溝通障礙嗎?」一個調皮的學生又問。

「那當然!」梅蘭特別加強語氣,「他那個人又固執又羅唆,像老頭子似的!而且有事都憋在心裡,一點也不乾脆,只會擺張臭臉。」

另一個乖巧的學生卻說:「可是老師對我們很親切,每次他都要教好多次,一點也不覺得煩,我想他對師母應該很溫柔吧!」

梅蘭故意嘆口氣,「他是個標準的雙面人,在你們面前斯文有禮,一回到家就變成大老爺,我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咳、咳!」傅靳偉終於發出聲音,表示這一切他都聽到了。

梅蘭轉身一看,大事不妙,趕緊轉個話題說:「各位同學,我們來吃點心吧!今天我準備了三合泥,有沒有人要報名學習呀?」

學生們哈哈大笑:心想,老師跟師母真是一對冤家,只要有他們在,就有無窮的樂趣,但願他們永遠都這麼恩愛。

輕鬆愉快的氣氛中,只有傅斯偉眉頭深鎖,因為他終於明白,在梅蘭心中,他只是個無趣的老男人,若非為了奶奶的恩情,她絕對不會看上他。

然而,他已經不能沒有她,又渴望得到她的愛,這心愿不知何時能實現……

周日早晨,傅斯偉來到庭院,看梅蘭翻土播種,儘管滿身汗水卻樂趣無窮。

他從來不曾發現,在陽光中揮汗的女人如此亮麗,他曾以為他只愛百合、玫瑰、夜來香,沒想到獨立綻放的小野花更吸引他。

她抬頭瞥見他,以為他有求而來。「找我做啥?要吃要喝?」

「都不是。」他感到饑渴的並非身體,而是心靈。

「還是你也想種菜?很簡單,我挖個洞,你就丟種子,我記得你丟東西挺準的。」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差點閃不過他的「萬物」攻擊。

「哦!」他接過一盆種子,隨著她挖上的速度,游刀有餘的丟進目標,順便假裝若無其事的問:「梅蘭,我想問你……呃……你有沒有……那個……」

「拜託你有話快說,免得我性急起來,掐你脖子!」她瞪他一眼,真受不了他這拖拉個性,就像連續劇里快死的演員,一口氣不把話說完,結果死了還能怎樣?

「好好,那我直接問了。」他咳嗽幾下,掩飾尷尬,「你以前有沒有談過戀愛?」

「沒呀!」她回答得很快,連回憶一下都不需要。

「為什麼?難道你從沒想過要……談戀愛?」所謂少女懷春,她應該也不例外吧?

「那種玩意是騙人的,我才不信!」

「怎麼說是騙人的?」他把種子丟得太遠,「撲通!」一聲掉進小水塘。

梅蘭彎下腰,露出優美曲線,隨手抓回種子放好,平淡的解釋說:「戀愛大多發生在青春期,受到荷爾蒙分泌的影響,少男少女都心懷憧憬,其實那一陣子就過了,只是性衝動和繁衍的本能。」

「你說得真像動物發情……」他沒想到她如此「理智」,有如專家學者,而且是研究生物、遺傳,基因那類的。

「本來就是!人也是動物,為了養育下一代,才會結婚生子、組織家庭,否則,生命要怎麼延續下去?」

「說得也對。」他無法反駁,卻莫名感到一陣悲哀。

「你突然問這幹麼?」播種完成,她開始洒水,像串串雨滴。

「只是想知道……你對愛情的看法。」他默默數著盆中種子,覺得自己跟它們一樣落寞,還沒發芽就已註定夭折。

她取回那盆種子,仔細打包,打算改天再派上用場。「夫妻之間不需要愛情,只要有親情、承諾、責任感,已經非常足夠。」

「是嗎?」他喟然問。

「難不成咱們還要演出連續劇?沒事就來個沙灘漫步、月下談心?又或者,要來場樓台相會、對唱情歌?笑死人了!」說著她自己先笑起來,彷彿那是最荒謬的事。

他卻沒笑,因為,他想的就是那回事,至少該有點愛的感覺吧!

「我想去做復健,你覺得怎麼樣?」他主動換個話題,這件事他考慮了很久,如果他能重新站立,或許她會對他另眼相看,除了生孩子之外,他還有諸多「用途」。

「你想站起來?」她雙眼轉了轉,「試試看也好,不過不用太勉強。」

「你瞧不起我?」他的自尊心又受傷了。

「才說你一句就想不開,笨蛋!」她隨手扛起工具箱,輕鬆走向屋門,「我只是讓你知道,能走就走,不能也無所謂,你別得失心那麼重,給自己找苦頭吃。」

「我發現你很會教訓人耶!」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他不知聽了她多少訓。

「這才不是教訓,這叫開導,懂不懂?」

「你以為你是誰呀?」這丫頭比他還小七歲,竟敢如此囂張?

「我誰也不是,我就是我。」她回頭微微一笑,「我要煮飯了,你來切菜好唄?」

「嗯……好呀!」討厭,她就是讓他無法討厭,只能喜歡、更喜歡。

得知傅斯偉想重新站起來,謝韻棠是最開心的人,她就知道,梅蘭絕對能刺激她這木頭孫子!

「梅蘭,你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說,奶奶一定幫你完成。」

梅蘭搖搖頭,「沒呀!我只想報答您的恩情。」

謝韻棠萬分感動,溫柔握起她的手。「你真是個好孩子,小偉能跟你在一起,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傅斯偉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插嘴,「奶奶,你別把她捧上天了,她已經很囂張了,你知不知道?」

謝韻棠微笑說:「我早就知道了,梅蘭是老天爺賞給你的仙女!」

博斯偉沒回嘴,反而是梅蘭睜大了眼,「奶奶,您太誇張了吧?」她不過是個普通人,照自己的良心行事,有那麼偉大嗎?

盧管家這時走進屋內。「車子已經在外面等了,請出發吧!」

於是大家一起上車,抱著志忑不安的心情,期待有一個肯定答案。

來到醫院,經過層層關卡的檢驗,醫生做出結論——「因為小腿肌肉萎縮,我建議裝上支架輔助,你願意配合嗎?」

「願意!」傅斯偉立刻答應。

「那好,我先替你量好尺寸,再請治療師幫你做復健。」

「謝謝醫生!」

看到病人積極的模樣,醫生不得不提醒,「我必須先告訴你,短期間不會進步太多,你要有很多耐心。」

「我有耐心,很多很多。」博斯偉鄭重承諾。

謝韻棠聽到這兒,轉過頭偷偷擦淚,當初那個自暴自棄、深鎖心門的孫子,終於走出了自己的囚牢,教她如何能不感激落淚?

梅蘭抱住奶奶的肩膀,默默給子安慰,連她自己都有點鼻酸呢!

支架做好那天,傅斯偉強忍不舒服和不習慣,讓雙腳套上許多「怪東西」,從此以後,除了洗澡不能取下,他必須適應這些異物的存在。

每個禮拜,傅斯偉必須向醫院報到三次,但他絲毫不以為苦。

梅蘭每次都全程陪伴丈夫,看他吃力咬牙的模樣,剛開始很好笑,沒多久卻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是那麼認真、那麼拚命,教人只覺不舍。

話說回來,他的體力也真夠強,做復健已經很辛苦了,回家後還有力氣跟她做愛,弄得她渾身虛軟,但為了懷孕,她也只得撐著點了。

「休息一下吧!」她不時給他遞上毛巾,端上飲料。

傅斯偉擦去汗滴,喝完飲料。「我還撐得住,小意思!」

「就愛逞強,隨你!」她就放著他不管,等時間到再來接他,免得他在她面前逞英雄,更折磨自己。

而且既然來到醫院,她怎能放過大好機會,有空就去找婦產科的醫護人員,探詢該如何快快受孕,直到有一天護士對她說:「你要不要乾脆做個驗尿?」

「哦?」梅蘭只想了兩秒,「行!」

五分鐘後,就憑一張試紙,斷定她的人生是黑白或彩色。

當天晚上,別墅里賓客如雲,或許這樣形容太誇張了,但比起平常只有兩個人影的情況,能出現幾位賓客就算盛況空前了。

「請進、請進!」梅蘭熱烈歡迎大家,所謂「大家」是指奶奶、乾哥哥、盧大叔和王大哥,也是她在台灣最親的人。

謝韻棠剛從花蓮回來,張翰之昨晚通宵應酬,盧管家和王司機倒是挺有空的,他們四人只有一個共通點,都不明白今晚為何要聚在一塊?

這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日,難道有人慶生?可仔細算算,該過的早就過了,還沒過的還早得很,那麼他們到底來做啥?

餐桌上擺滿佳肴,香氣誘人,張翰之在客廳就開始肚鳴,哀求的問:「我說好妹子,可不可以開飯了?」

梅蘭一口答應,「大家都到了,請上座!」

大家有志一同,率先品嘗美食,慰勞飢腸哧ぃ然岫儻試潁退忝輝蛞裁還叵擔湊且丫恢匾緣秸舛偈⒀緹橢檔昧恕

酸辣湯、紅油抄手,魚香茄花、宮保雞丁、蒿麥烙餅,每道菜都大受歡迎,當然也少不了開水和面紙,即使吃到噴火、掉淚,就是讓人停不下來。

「太好吃了!」謝韻棠擦擦嘴,隨口問起:「今天……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

「是的!」梅蘭站起來,吸口氣,「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我懷孕了。」

其他人還在埋頭猛吃,這下差點嗆到,梗到、噎到,經過果汁、雞湯或普洱茶的滋潤,他們才又找回呼吸,也順便找回神志。

「真的?」謝韻棠大叫起來,「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太棒了,恭喜!」盧管家立刻拍手。

王司機跟著歡呼,「年年有餘,早生貴子!」

恭賀之餘,這兩人也相互眨眼,當初他們推薦的「寶貝」果然有用!

「這下你出運了!」張翰之拍拍老友的手臂,感慨道:「光陰似箭,沒多久你就要當爹了,我卻還找不到人定下來……」

傅斯偉仍處於震驚狀態,無法做出任何回應。「懷孕」這兩字大大敲擊他的心房,想到自己和梅蘭製造了一個小生命,那奇妙而近乎神聖的感受席捲了他。

謝韻棠緊緊抱住梅蘭,喜極而泣。「我代替小偉的爸媽向你道謝,他們在天之靈一定很安慰,很高興……」

梅蘭拿面紙替奶奶擦淚。「您別哭了,教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您呢!」

「誰敢說你不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孫媳婦!」

「乾杯!我們一起乾杯!」

大家熱鬧慶祝、把酒高歌,這時張翰之才發現老友下對勁。「我說傅靳偉,你是不是樂昏頭了?怎麼一聲都不吭?」

眾人的目光落到准爸爸身上,看他確實一臉痴獃,仿若靈魂出竅。

盧管家沉吟半晌說:「大概是心情起伏劇烈,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吧!」

王司機點點頭。「有可能,我老婆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連續三天晚上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我那可愛的寶寶。」

「那就不管他了,來,再喝一杯!」張翰之倒了滿滿的香檳,一半為了好友開心,一半為了自己傷心。

三個大男人藉機暍酒,謝韻棠則摟著孫媳婦,兩人說說笑笑,期待未來。

「要不要請個傭人來幫忙?我怕你做這些家事太累了。」

梅蘭根本下當一回事、「我才沒那麼嬌弱!我媽懷我的時候,每天都下田工作,有天晚上把我生下來,隔天早上就沒事了,還不是照常幹活?」

「我知道你身體健康,但也不要太辛苦,讓盧管家有空就來幫幫你。」

「好咀!如果奶奶這樣才能放心,我也沒意見。」

「我可愛的梅蘭,你真是奶奶的心肝寶貝!」謝韻棠忍不住在她頰上一吻,兩個女人甜甜蜜蜜的,比真正的祖母和孫女還要親。

滿室溫馨熱鬧,只有傅斯偉坐在輪椅上,望著眼前一切卻無法融入。

梅蘭懷孕了,然後呢?她不再需要他了?只要有了孩子,她就對得起奶奶,就可以報恩、就把他忘了?

不,他不要那樣的生活,他不想再回到孤獨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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