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果然不出柯小松所料,沒多久,劉星就特地打來電話「捉姦」。
「呵呵,真不好意思,打斷了你們的濃情蜜意。」劉星一派爽朗中略帶「陰險」的笑聲,叫柯小松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進展怎麼樣?」
「你以為呢?劉『紅娘』!」柯小松刻意突出「紅娘」二字。
「當然是你儂我儂地吃燭光晚餐……」提到吃,劉星呈一片哭音,「小松喔,我好可憐,為了成全你們倆,不當電燈泡,晚飯都沒吃飽耶!還沒有夜宵填肚子……我好餓喔,肚子咕咕叫,你聽你聽,是不是有聲音?我沒騙你吧……我可是為你們作出了好大的『犧牲』,都餓瘦了,有沒有感動喔?」
柯小松又好氣又好笑,「你總是這麼喜歡『折騰』自己,又自以為是是為別人『犧牲』,來冒充自己很『偉大』嗎?」
「小松,」劉星悶悶道,「你活中帶刺耶。是不滿意我給你挑的美眉嗎?我換一個好了。」
「不必了!我很滿意,我滿意得『狠』!」柯小松咬牙切齒道。
「那麼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很生氣?」電話那頭的劉星當然不會知道柯小松的臉色是多麼的「好看」。
「有嗎?」柯小松負氣說,「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和她已經正式交往了——真是托你的福!」
「哦。」劉星應了一聲,奇怪,好像並不太高興,反而有點悶氣的不爽感。打起精神,勉強笑著說:「怎麼樣?我的眼光還不錯吧?」
虛應一聲,想到自己被毫不留情地「推銷」,一股莫名的火氣便按捺不住了,「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自命為『紅娘』,便一廂情願地幫我牽紅線,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就這麼認定我一定會喜歡她嗎?」
「你們不是已經交往了嗎?那證明你還是喜歡她吧?」劉星就是認定了羅婉玲「討人喜愛」。
「我……」柯小松怎麼說得出口自己不喜歡的事實。畢竟羅婉玲無罪,而劉星也只是好心。
「小松……」劉星遲疑地問,「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會以喜歡的人為中心,繞著轉嗎?
那傢伙——「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柯小松略不自在地反問。
「我……」劉星小心地問,「以後還可以吃你的飯菜嗎?」不會「有了女友,就忘了老姐」吧?
可惡!那傢伙除了吃,就什麼也不關心了嗎?柯小鬆氣得說不出話。
「小松……」電話那頭開始可憐兮兮地呼喚,倏地一聲尖叫:「慘了,只顧說廢話。話卡都快用光了。那那那,你聽著,千萬千萬千萬小心自己,特別是三天以後。如果D幫有人來找你,就馬上呼我,末尾加上你處的區號密碼,我會馬上趕來的。這樣記住了嗎?」
柯小松連消化吸收的時間都沒有,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限時一分鐘」的機器聲。
「小松,我好餓呀!我好想念你做的飯菜呀,紅燒牛肉、糖醋豆腐、清蒸排骨……哇啊,小松,我好餓,好餓,我一定會死的,餓死的,我不要當餓死鬼呀……」劉星開始語無倫次地抱怨。
柯小松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明明為她的魯莽氣得要命,聽了她似假還真的抱怨,卻又開始心疼,她是最熬不住餓的呀。
「回來吧,」別折磨自己了,也別——折磨他了,「星——」
那頭沒了聲音,變成一片死寂。但他知道她還在,沉默。
十五秒冗長的緘默。只傳來劉星一聲低啞:「我要走了。」
然後是掛斷電話的「嘟嘟」聲。
柯小松握著聽筒發獃,她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連同所有的記憶一起……慢慢地都好像變成了那麼一張破碎的臉……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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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那種溫柔的語氣呼喚她的名字?為什麼一再誘惑本來意志就不怎麼堅定的她?這麼溫柔,他這麼溫柔,讓她怎麼開口說出要「再見」的決定?
不可以回去了,劉星深吸一口氣,壓抑住紛亂的情緒,即使回去也只能再溫存幾日時光,遲早她是要……三年的感情,似友情似親情似戀情,說斷就斷當然不容易,但她一定能做到的。她不是已經替他找了個「替身」了嗎?他也滿意了吧?她已經做得很好了吧?即使有人受傷,她不是也把傷害降到了最低了嗎?……所以,回去只是徒增煩惱,貪婪那分溫存,到最後只會更捨不得放手……只是,不想哭泣的話真是不容易啊!
劉星走出電話亭,壓低帽沿,混入了人群,這段日子就當是一個過渡期吧,因為她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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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是17號。6月17的早晨風和日麗,一點也看不出會有什麼「不祥」的預兆。
柯小松打了個哈欠,眼下是掩不住的睏倦。
「小松,怎麼了?」同桌的羅婉玲立即傾身細問,溫柔體貼得叫眾男生眼紅。
「沒什麼?只是有點困。」柯小松淡然道。
「這樣呀,都是我不好。昨晚硬拖你去看電影……」羅婉玲立即認定了自己「錯了」。
「不干你的事。」柯小松連忙止住她的「自責」,真弄不懂她怎麼這麼喜歡將毫不相干的過錯攬在自己懷中。是她謙虛吧?或許謙虛點的女孩子很可愛,但太過分了,只會叫人受不了……
「都是我不好,都快臨考了還拉你出去玩。昨晚很困吧?今天上課沒精力,會耽誤好多功課的……」羅婉玲眼眶一紅,大有「山雨欲來」的氣息。
「沒,沒,沒,沒有的事。你不要自責了好不好?」柯小松連忙揮手,感到好多「殺氣」存在。
「嗯。」羅婉玲吸吸鼻子,止住了將決堤的「洪水」,柯小松這才鬆了一口氣,女生們似乎都喜歡小題大做,
而劉星卻只喜歡大題小做,太不在乎的劉星總在這方面有她個性的洒脫,雖然那種洒脫常常讓他頭疼,但現在比起來,似乎要可愛得多。
那傢伙——真的很特別……突然間拉開彼此的距離,卻讓他看得更清晰、衝動、莽撞、無規律可尋,喜歡突然出現,嚇別人一跳,再突然消失。一如她的名字那樣,璀璨的流星就那麼突然在天空中大放光彩,刺目得叫人不敢正視,當無數視線追逐著它的光芒,卻又一下子不見了,只餘下無窮驚訝與震憾在人們心底回蕩。太快了,所以沒人能捕捉它,連多看一眼似乎都成為奢侈。
從那幫三不時五時跑來問他劉星行蹤,及吹噓劉星的「光輝業績」的「狐朋狗友」兼追隨者,就可以看出她的「魅力」不是普通的大。
以前或許不明白她的「魅力」存在,但分別了三天中幾乎是無時無刻停止的思念卻讓他充分體會了這點。
那死要面子的傢伙,昨晚又不甘寂寞地打來電話探明「進展」,還「順便」抱怨一下「餓得只剩一口氣」的慘狀。他出聲要她回來,她又死鴨子嘴硬——為了他的「幸福」和「安全」。真弄不懂……雖然聽慣了她的訴苦,但他仍夜不得好眠。
再打了個哈欠,想來那傢伙不一定會後悔,但一定不會怎麼好過吧……
「柯小松外面有人找——」
「來啦。」雖然腳底虛浮,眼皮打架,柯小松還是迅速站了起來,也許劉星突然「想通」了,跑來要他中午的便當……那傢伙的事,沒個準兒。
柯小鬆快步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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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F班教室。
高考最後衝刺階段的教室里,嚴厲的老師大咧咧地坐在講台邊的椅子上,一邊泡茶,一邊批改試卷。額上綁著寫有「必勝」、「加油」之類的白布條的學生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奮筆疾書。整間靜得似「地獄」的教室里除了筆尖在紙上划動的「沙沙聲」,就只有從最偏僻的一隅傳出的……呼嚕聲?!
白紙鉛字相疊,被試卷、參考書「淹沒」的那堆「東西」隨著呼嚕聲有序地起伏。然後,那「東西」似乎略感不適地動了一下,一張空白試卷悄然無聲地滑落,繼而有律的呼吸吹落了另一張,露出一個手工綉有「X」字樣的鴨舌帽。
老K踢蹋阿B的腳,小聲問:「老大今天怎麼記得來上課,校長大人不是特地放了她半個月大假嗎?」
說來令人眼紅,擁有一副令人羨慕的好身手的大姐大,同時擁有一個同樣令人羨慕的好頭腦——因為成績太好,打架的記錄不計其數,卻未曾犯過「小辮子」,校方捨不得開除,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次碼頭的事,「善後」工作不錯,校方特許放半個月的大假以「專心功課」。
不過,她怎麼又回來了?
阿B一臉祟拜之色,「因為大姐頭說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料不到老大會乖乖回來上課吧?」
「老大英明!」老K立即將劉星供上香燭,當神靈般拜膜。
「X」帽下露出一張嘴角猶掛著唾沫的臉孔,飛揚的眉,不是劉星是誰?
還在夢中的劉星吸了吸口水,咕噥出一段:「西式漢堡、中式牛排、青椒肉絲、玫瑰夾心、金鑲銀炒飯……」
老K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立即瞪向阿B,「你敢虐待我們老大?!」
「沒有!沒有!」阿B大呼冤枉,「昨晚我還買了五十塊的夜宵奉上呢。不過,老大隻吃了幾口就說不合胃口了。」不過他覺得很不錯呀。
「大姐頭好可憐呀。」老K同情地看向劉星,「離開了小松,都得不到一頓飽餐。這三天里,老大都瘦了一圈啦!」
阿B哀怨道:「我更慘,為了老大吃飯問題,我都費盡心思,你看看,看看!我頭髮都白了好幾十根。」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嘆道:「要有小松在就好了。」至少,小松對老大的衣食住行比較在行。
「嘀嘀——嘀嘀嘀——」
一個奇異的訊號聲劃破了原本安靜的教室。講台上的老師一抬眼鏡,「X」光掃了過去。埋頭與英文字母拼搏的白布條紛紛揚了起來,視線集中於一點。「X」帽子動了動,上面覆蓋的空白試卷如雪花般飄落。從卷子堆里抬起一張睡眼惺忪的臉,打個「睡獅覺醒」式的呵欠,手便在抽屜里摸索聲音的來源。一個小型呼機正一閃一閃亮著綠光……
沉默三秒,劉星倏地跳了起來,沖了出去,餘下幾張雪白的試卷在這陣「風」中飄蕩……
老K與阿B對視一線,帶著討好的笑圍上了臉色鐵青的老師……衝動的大姐大總是喜歡丟一片爛攤子讓他們做「小弟」的收拾,小弟難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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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一共分二十三個區,以阿拉伯數字編號,以市中心為1區向四面散開。劉星和柯小松所在的包括群英、湘華、風雲三校是地處市中心附近的4區。而劉星做夢也沒想到D幫人會將柯小松帶到l區的鬧市地帶。D幫的人——畢竟不是普通人。
哈雷機車以風的速度在1區急馳,而其後是三輛并行的——警車?
想當然耳,以劉星的火爆性子怎麼會有耐性等紅燈呢?
於是乎,「嘀嗚——」「嘀嗚——」的警車一路追隨,替她「壯勢」!
尤如「龍捲風」掃過,「哈雷」騎士所到之處,人行道上的花痴女們紛紛失聲尖叫,叫聲幾乎掩蓋過機車的轟鳴聲和單調乏味的警笛聲。而她們顯然還沒弄清楚那位囂張過火的騎士的性別。
吵死人了!劉星單手掌車,左手小指掏掏耳朵。她已經夠心煩意亂的了,而人行道上和後面吃「哈雷」尾氣的傢伙,似乎都很不識趣。
雖然明知道D幫的人不會對小松怎樣,但始終還是放不下呀——咬了咬牙,車頭一扭,
「唰——」一個180度大轉彎,急轉的車胎在石子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和著幾小朵在車胎和石子上跳動的小火花,顯得那麼驚心動魄。劉星幾乎是貼著地板擦過,外套的右袖立即去了半截。
有幾分天旋地轉的感覺。劉星深吸一口氣,一提車頭,良好的平衡感立即恢復。
不遠處的轉角傳來警車更加刺耳的剎車聲,巨大的相撞聲,然後是不怎麼文明的詛咒聲……
反手比了個勝利的V型,猛地一提車頭,越過兩米高的石牆——同時聽到「咔嚓」的照相聲。
「哈雷」落地,劉星甩都不甩一下地急馳而去,儘管去照吧,相信警局裡應該還存有她三年前「風靡一時」的檔案紀錄。呵呵。
劉星順眼瞄了一下車頭那個特殊的「黑匣子」,綠點不停地閃爍,那麼,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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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小松做夢都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聽說有人外找,也沒多想就出了教室。哪知道會有兩個純正的「黑人」,用絕對貨真價實的「黑東西」,又「請」他上了那輛豪華的法拉利黑色跑車,載他到了這幢外表豪華的「黑樓」,將他押進了這個黑不溜秋的地下室。
雖然沒受到什麼綁手縛腳、威脅恐嚇的對待,但他不認為莫名其妙地被「綁架」是件快樂的事。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莫名其妙」,至少三天前就收到了劉星的警告。但他從沒想過是這個樣子呀!劉星也太可惡了!明明什麼都知道,也不告訴他,神神秘秘的,像做賊一樣。
雖然知道劉星是那種即使不去惹麻煩,麻煩也會自找上門的人物,但長久以來,她都把他「藏」得很好,不會有什麼麻煩牽連到他。誰知道這麻煩一來,就是個不算普通的「大麻煩」。
「歡迎光臨,柯小松。」地下室門開了,走進來一位不論怎麼看都是個青春型的陽光男孩。
沒怎麼見過「市面」的柯小松瞠目,「黑人」不應該是很陰狠、狡詐、殺人不眨眼的酷哥嗎?怎麼連這個大不了他幾歲的「純潔」的男孩也——「墮入深淵」了?!
陽光男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搖頭晃腦開始說教,「不錯,我就是此地的主人!不錯,我也是D幫中的人!但,沒人規定只要是黑道中人就必須穿那種俗氣又沒品的『黑套裝』,必須裝狠、裝凶、裝酷,還得貼上『生人勿近』的標記。」陽光男孩伸出食指一根,晃了晃,「No!N0!No!那是錯誤的觀點,陳舊的思想,社會在發展,『黑社會』為了不被淘汰,也必須發展。首先就得除去那種不成文又沒營養的陳規舊習。誰說像我這種年輕、瀟洒、英俊,衣著有品,做事幹練,在校是傾倒眾生的『白馬王子』,在這裡是權傾一方的『黑太子』……的貴公子——我,就不能加入黑社會呢?簡直就是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柯小松臉色發青地盯著和著手勢一張一合的陽光男孩——好!好!好個奇怪的男生!不會和某人一樣正好患有自戀癖吧?
「咳咳!飛揚,把你那些話收斂一下吧。先干正事吧。別讓我們的『客人』在一邊發獃。」一個奇怪的老人說話聲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
柯小鬆緊張兮兮地左看右看,沒發現第三個人呀。
陽光男孩立即向某個角落行了個禮,「是。」
柯小松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角落裡安置有——監視器和擴音器?!
「我是這裡的『地主』,名叫武飛揚,是『風雲』武校的……」武飛揚熱絡地自報家門。
「武飛揚!」擴音器里傳來老者的警告。
「好吧,好吧!」武飛揚歪著頭掏掏耳朵,「也不用這麼大聲嘛——那麼,柯小松同學,我想你還至於蠢到不知道被綁架的原因吧?那麼就省下我一杯口水,給D幫老大便候選人之一,你的相好……」
「我和劉星是清白的,」柯小松鼓起了腮幫子,奮力吼道。
「好啦!好啦!不用那麼大聲,我又沒耳聾。」武飛揚委屈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用大嗓門威嚇他?
「打電話吧。」武飛揚隨遞給他一個手機。
柯小松接了過去,卻開始猶豫,他是不是應該很有骨氣地寧願死,也不拖劉星下水呢?
「我們沒有惡意。」武飛揚攤攤手。
柯小松只好按照劉星的吩咐去做。
「……姓柯,日本機號,末尾加1。好。」
武飛揚接過電話,隨手將手機毀了七七八八。至少,暫時不能用了。
「你幹什麼?!」柯小松大驚,「劉星還沒有回電話呢!」
「我知道。」武飛揚露出狡黠的笑容,「對不起,剛才忘了告訴你,你只能打一次電話,而劉星若不能按你提示的線索找到你,那麼你就只能一直在這兒等——」他笑得很邪氣,「等到死為止。這是遊戲規則。」
一股刺骨的冰涼至背脊而上,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相信,這個看似「無害」的陽光男孩是個絕對正宗的「黑人」出身!
武飛揚在柯小松還在獃滯之中,緩緩退到門口,告知柯小松最後一件事,「牆上的『遊戲時鐘』已經開始倒計時,你最好趁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做一次禱告。」
柯小松愣愣地看著那幅「牆鍾」,像是電影屏幕一般,漆黑的牆上映著幾個不斷跳動的紅色數——2,57,46……
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