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河邊，一名女童獨自玩耍著，稚嫩的童音唱道：「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唱著、跳著，突然，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人像是快掉進河裡。

她一驚，忙拔開短短的腿飛奔過去，由後面一把抱住他，「小心——」

撲通——

她本想救他，沒料到往前沖的勁道過強，反而將他撞進河裡，自己也跟著掉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灌人她的口鼻，讓她完全無法呼吸。

咕嚕……爹!娘!咕嚕咕嚕……管他是誰，快來救救她，她不會游水啊!咕嚕咕嚕咕嚕嚕……

嗚……真是好心沒好報耶!想救人反而害到自己，她不想死啊!因為她還沒賺到生平第一個金元寶呀!

金元寶，我們來生再見了……

在她以為自己快淹死時，猛地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撈起，嘴巴被某個軟軟的東西堵住，灌入一大口氣。

她意識模糊的張開眼，看見一雙大大的、好看的黑眸。

「呼吸，求求你快呼吸。」

她聽到有人焦急的對她說話，感覺自己的胸腔被一下又—下的擠壓。

「咳咳咳咳咳——」她終於吐出水來，恢復順暢的呼吸，可她覺得她的頭、胸、腹、喉、鼻都難受得不得了。

「太好了。」

她又被緊緊地抱住。

「你……」她虛弱地開口。

他放開她，靜靜地聽她說話。

「你……都是你……咳咳……都是你害我掉下去的，咳……你沒事幹嘛選在這裡自殺，害我不救你都不行，咳咳咳……」她—邊咳嗽，一邊喋喋不休的責怪他。

他怔了怔，而後莞爾一笑。

「還笑!你差點就害死我耶!要不是你想跳河自殺，我也不會跑過來救你，而我如果沒有跑過來救你，也就不會掉下水。」她沒好氣的撥開黏貼在臉上的濕發，狠狠地瞪著他，這一瞪，赫然發覺眼前的少年長得十分俊俏。

她眨了眨眼，湊近他，想將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被她的舉動嚇了—跳，紅著臉往後傾，澄清道：「我沒有要自殺。」

「那你為什麼要站在河邊?」她又湊近他。

他再往後傾，整個人幾乎仰躺在地上。

哇!他的眼睛好大喔!她爬到他身上，臉對著臉俯看他，雖然兩人年紀尚小，但這種姿勢還是頗為曖昧。

「小……小姑娘，我們這樣不太好吧!」他的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哪裡不好?」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盯著他的臉又問：「你為什麼要自殺?」唉!如果她的兩隻眼睛加起來有他一個大就好了，這樣隔壁的臭阿財就不能笑她是芝麻綠豆兒眼了。

他靜默了會兒，拿出一把篦梳給她看，「我沒有要自殺，我是想將這把梳子丟到河裡。」

她看著他手中的篦梳，小小的風眼兒閃閃發光。「這把梳子這麼漂亮，你為什麼要把它丟掉?是金色的耶!」在她眼裡，凡是金色的東西都很漂亮。

「這把梳子是我做的，我師父說，這是他看過做得最失敗的梳子……」他說時顯得很難過。

「哪裡失敗了，我怎麼看不出來?這用真的金子做的嗎?」她取過篦梳，拿在手裡把玩著，還放到嘴裡咬咬，試試真假，「它肯定值不少錢，丟了多可惜!上面這花是不是圓仔花?」

他的俊容瞬間垮了下來，一副快哭的樣子，「是……是牡丹花。」

「哦!牡丹花啊!哎呀!反正都是花咩!都嘛長得圓圓一坨的。」她試圖安慰他。

哇哩咧——她竟然說他雕的牡丹花圓圓一坨!「我看我還是把它丟了!」他傷心的伸手欲將它取回。

「你若要丟掉，不如送我算了!她跳起來將蓖梳藏到身後，「剛剛我救了你，這把梳子就當作是你的謝禮，你不用謝我了，不用客氣。」

什麼跟什麼嘛!救她?是想害他才對吧!方才明明是她把他推到河裡，然後是他救了她，現在卻被她說反了他感到十分錯愕，卻又忍不住搖頭失笑。這個小女孩真有趣。

「就這麼說定了，這把梳子是我的了。」她慎重其事的將篦梳收入懷裡，很寶貝地按著，深怕會被他搶回去似的，「我得趁我爹娘回家前回去換件衣服，要是被他們看見我一身濕，我一定會挨罵的。再見!」

不等他回應，她咚咚咚地跑開了。

少年目送她離去，對於她如此喜愛他做的篦梳，他覺得很感動。他含淚激勵自己，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做出可以讓人分辨出雕花是圓仔花還是牡丹花的篦梳。

可他不知道她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她心想，她得趕快跑回家，免得他臨時反悔，想把梳子要回去。

雖然她差一咪咪就成了溺死鬼，但也算是值得了，因為，她賺到一把梳子，而且還和她最愛的金元寶的顏色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