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春日和煦的陽光灑在熱鬧非凡的京城裡,和沿路上張燈結綵的喜氣相互映襯著。如此大的排場,一見就知道是京城裡,某戶富貴人家要娶親。

為此,這使得原本平常就熱鬧不已的城裡此時聚集了比平日更多的人。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從路上走過,鑼鼓喧天,和眾人交頭接耳的聲音混雜著,好不熱鬧。

與其說在場的人是來湊熱鬧的,倒不如說他們全是來看好戲的。

任誰都知道,今兒個出嫁的姑娘,不過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下嫁的對象卻是個早已病入膏盲、隨時都有可能會進棺材的京城富豪王大郎。

「娘,是誰家的女兒要出嫁啊?」一位約莫十來歲的稚童拉著娘親的手好奇地問道。清湛的眸中漾著孩童的天真,他似懂非懂地看著眼前的迎親隊伍。

「是住在咱們隔壁的紫沄姐姐。」男孩的母親陳嫂幫兒子解答,語氣中含著幾分惋嘆。

「為什麼紫沄姐姐要嫁人呢?」陳煒不解地繼續問著。

他不懂,紫沄姐姐不是不過大他幾歲而已嗎,為什麼這麼小就非嫁人不可?她嫁了人之後,他還能去找她一塊兒玩嗎?

「還不都是他那不爭氣的爹害的!」陳嫂說到這裡,不由得莫名地生著悶氣。「鎮日只會賭、賭、賭,賭到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賠上了,他仍舊執迷在賭場里,就連他女兒今日出嫁,他也不聞不問。」

「可不是嗎?」另一位婦人聽了陳嫂的話,也跟著開始批評!「為了王大郎那一丁點的聘金,就隨隨便便把女兒嫁了,也不在乎那王大郎已經病得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兩樣,這分明是要他的女兒準備當個寡婦嘛!」

「他也沒想想他女兒今年才十三歲,竟這樣斷送她一生的幸福!」陳嫂看不慣,氣得跺腳。

「真是可憐了他女兒,從小就沒了娘,父親又為了賭隨隨便便就將她嫁了。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命不好。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們想幫她也是無能為力啊。」

像這樣的街坊鄰居的討論,楊紫沄已經不知道聽了幾百遍了,聽到都麻木,哭也哭不出來了。要怨也只能怨自己的命運乖舛,父親不爭氣,娘又生重病早逝,只留下她一人。

坐在花轎里,蒙著喜帕的她只能無言的閉上雙眼,任憑轎夫將她帶往她連見都沒見過的夫婿的家中,只能將未來的一切全部交給命運。

絕美的臉龐漾著淡淡的哀愁,她心中凈是不是少女該有的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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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郎被人扶著,硬撐著虛弱不已的身子,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去。他勉強和楊紫沄拜完了天地,才又被人扶著和楊紫沄一同進入新房。

當喜帕被王大郎掀開的那一剎那,楊紫沄這才清楚的看見王大郎的長相。

她捂住嘴,忙不迭地往後退,差點沒嚇得尖叫出來,清澈的眼中寫滿了驚訝與惶恐。

王大郎病得幾乎只剩皮包骨,身形消瘦,面無血色,眼神獃滯;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任誰第一次見了他都會嚇一跳,以為是大白天撞鬼了,而他也早就習慣別人用驚嚇的眼光看著他。

「我……很恐怖吧!對不對?」王大郎平心靜氣的語調讓楊紫沄聽了不禁為之吃驚。

楊紫沄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望進王大郎空茫的眼中,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王大郎見了,只是幽幽地輕嘆了一口氣,彷彿早就看破了什麼。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也知道自己是個隨時都會離開人世的人,活著,不過是拖一天算一天。

「我已經是個行將就木的人了,這輩子雖榮華富貴,卻也當了一輩子的藥罐子。老天真是在跟我開玩笑!」他笑得既無力又無奈。

「那……為什麼你還要花大筆的銀子來娶我?」楊紫沄鼓起勇氣,低垂螓首,顫抖著問著。她知道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可是她的心裡卻又莫名的不甘。

「我想你應該很恨我吧?」

「我若真要恨,恨的也不會是你。」她原本天真地以為,也許賠了自己的一生,可以換來爹的清醒,不再沉迷於賭博,沒想到她的付出只是枉然。

她爹不但沒有半分清醒,反倒更變本加厲,一拿到王大郎的聘金,立刻又衝到賭場去,準備要翻本,結果還是輸得空手而回。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都已經是快要死的人,還娶什麼妻,根本就是在斷送人家的幸福。」王大郎內心直覺得對楊紫沄內疚不已。

面對這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娃兒,生得猶如出水芙蓉般的嬌嫩,他就覺得自己是殘害人家一生幸福的劊子手。

「我只是想在我還剩下幾口氣存活之前,完成我這輩子娶妻的心愿。」

「嫁都嫁了,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為了補償你,如果哪天我死了,這萬貫家財全都是屬於你的。若你耐不住寂寞,想找人改嫁,我也不會怪你。」

他說得極為稀鬆平常,聽在楊紫沄的耳里卻是格外的刺耳。

「我嫁給你,不是為了你的金銀財寶,更不是……」

楊紫沄本想再繼續說下去,可是王大郎卻突然一陣劇咳。

「咳……」突如其來的猛烈劇咳,王大郎咳得幾乎快喘不過氣。

「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心中的擔憂立刻湧上楊紫沄心頭,秀眉不禁輕蹙。

她急忙上前扶著王大郎,輕拍著他纖弱的背,希望他的呼吸能稍微平順一點。

「我……我有預感,我大概是活不過今晚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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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郎咳出了鮮血,嚇壞了楊紫沄。她感到害怕,眼眶裡聚集了晶瑩的淚珠,任誰見了她這副我見猶憐的嬌柔模樣,都會忍不住心生憐惜。

「你撐著點,我去請大夫來,你忍一忍……」她一見他咳出鮮血,驚訝得瞠大美眸,欲前去喚來大夫。

「來不及了……」王大郎虛弱地抓住楊紫沄似白玉般的手臂。

「來得及的,絕對來得及的。」

「何必再這樣子苟延殘喘的活著呢?我活得好累,好辛苦啊!也許死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他已有了自己陽壽將盡的了悟。

「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嗎?人家說一夜夫妻百世恩,我絕對不讓你離開。」楊紫沄不知道這間偌大的宅院里若只剩下她一人會是怎麼樣。

她眼眶裡豆大的淚珠終於鎖不住,滾落迸碎在王大郎纖弱的手背上。

「現在我只想好好地看著你,記住你的臉。」他握住她的一雙縴手,目光深沉地梭巡著楊紫沄似粉琢玉雕般的細緻臉龐。「你真美,跟著我太可惜了。」

「不要再說這些話了,讓我去請大夫來,好不好?」她想掙脫他緊握的手,把握能救他的時間。

「咳……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咳……」

王大郎艱困地撐住最後一口氣,說完最後一句話后,又是一陣猛咳,之後便斷了氣,倒在楊紫沄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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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你醒醒……」楊紫沄輕輕地搖著在她懷裡一動也不動的王大郎,不敢相信他已經氣絕身亡。

她用手指輕探他的鼻息,卻沒有任何熱氣。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更加洶湧地滑落,迸碎在她新嫁娘紅衫上。

此時王大郎卻是一臉的安祥,似乎沒有一點遺憾。

原本喜氣洋洋的婚禮,隔天卻成了葬禮,令人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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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的寡婦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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