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到一個月的時光，原本經常漾著笑容的溫柔女子，如今卻像失去水分的花朵，憔悴得讓人心憐。
霄曲曲無神的坐在廳上發獃，這些天她常是如此模樣，因為發生太多教她無法承受的事了。
先是風失蹤了。前一晚他還和自己觀月賞星、有說有笑，度過了好快樂的一晚。但是第二天他卻莫名的不見了，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他的隨身老僕方元，更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他就像一陣煙，消失得無綜無影。
她焦急的暗中派出手下尋找他，更擔心這件事讓父皇或兩位皇兄知道后又要引來軒然大波了，也在猜測難道他真怕父皇廢他武功，所以躲起來了嗎？很氣自己沒有明快地解決這事，才會多了這麼大的麻煩。
就在她還沒找到風之前，兩位皇兄便衝來愛曲宮要抓風，她緊張的用理由掩蓋風不見的事實，兩位皇兄卻聽不進任何理由，執意要搜宮，還叫來宮女、侍衛查問。紙包不住火，兩位皇兄還是知道了真相;沒想到風失蹤的事竟讓皇兄們同聲大喊：「不好了！」兩人還滿臉驚慌的離開。
接著她就聽說了布兵圖被偷的事。還來不及反應那代表什麼？馬上就傳來兵變打仗的消息，首先攻擊天朝的就是皓國，而風正是統帥的將領。
戰爭的消息不斷傳回宮裡，卻全是戰敗的噩耗，所有的國家都連成一氣，合作進攻天朝，才半個月時間，天朝竟然兵敗如山倒，已經失去了大半領土，所擁有的軍隊不是被殲滅就是投降敵軍，各國軍隊勢如破竹的直往天水城而來。父皇看情勢不對，親自披掛上前線領軍作戰，希望能力挽狂瀾保住天朝。
為什麼會這樣？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在短短的時間裡，她所熟知的世界完全崩潰，現在的一切醜陋得教她不敢聽聞。
「皇妹，你對晉楚風那麼好，結果他用什麼回報你呢？你被利用了，大傻瓜！」大皇兄氣憤的責備她。
「何止被利用？皇妹，你簡直成了他的幫凶，若天朝不幸被滅亡，你就是亡國禍首！」二皇兄指著她怒叫。
連母后和其他嬪妃們也視她為罪魁禍首，人人都唾棄她，彷佛她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賣國賊一般。
「不，不要，不……」霄曲曲抱住頭放聲大叫，積壓了多日的淚水終於爆發出來，失聲痛哭。
「公主，公主……」聽到哭聲的新月和新雨急急沖入廳里。
「公主，你怎麼了？」新月擔心地問。
霄曲曲抬起淚眼看著兩個宮女，也只有她們還會當自己是公主看待，還肯理她。她無助的抱著兩個宮女哭泣，「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他啊，為什麼？為什麼？」
新雨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輕拍著公主的背。「公主，是你太善良了，不懂人心險惡，晉楚風如此待你一定會受到報應，你別再難過了！」
霄曲曲卻猛搖頭。「不要，我不要他受到任何的報應，不要！」她依然愛著他啊！
「公主，他將你害得這麼慘了，你怎麼還對他心軟？這種男人不值得你愛，你該趁早忘了他才對！」新雨怒斥。
忘記？談何容易？已深刻在心中的身影，只怕終她一生也忘不了的。想到這裡，她更為自己悲哀，難道她付出真情換來的真是虛偽的對待嗎？那他對自己的關心是假的？曾經說過的好話也是欺騙嗎？若一切都是假，那什麼才是真呢？
「公主，如今也不是煩憂這事的時候。你該擔心的是自己的處境。皇后、殿下們都視你為仇敵般，連宮女和侍衛都對你的態度很不好，你留在宮裡似乎不太安全，或許我們該儘早離開才對！」新月指出。
霄曲曲拒絕，「我不走，霄曲曲就是霄曲曲，我無法抹去自己曾做過的事，也不能否定自己的身份，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宮裡。」
「公主要留下，奴婢也一定陪著公主。若晉楚風真的攻入宮裡，公主應該可以安全的，因為公主總是晉楚風的恩人，他會善待公主的。」新雨依照事理推斷。
「我不用他善待我，假使他真的揮軍進入宮中，要殺霄家人雪恨，我寧可和眾人一起死。是我犯的錯，我還有什麼顏面活下去呢？」霄曲曲傷心欲絕。
「公主，你別這麼想，螻蟻尚且偷生，事情也許不會這麼糟的，你放寬心吧！」新月安慰著公主。
霄曲曲只有苦笑，她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的希望，活著只是為了愛更多的苦，一刀殺了她還可能是對她最好的安排！！這時，突然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目前愛曲宮裡只有霄曲曲和兩名宮女，其他人都離開了，聽到快速接近的聲響，主僕三人都有些緊張不安。
很快的，人已經來到廳里，是霄彥、霄傑兩兄弟，只見他們臉上都是淚水，霄彥看著皇妹，邊哭邊叫出：「父……父皇……死……了，父皇……戰死了！」
霄曲曲臉色倏然褪成慘白，想出聲但話全都堵在胸口，天地頓時一片漆黑，她昏死在宮女懷中。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
「動了，她頭在轉動了！」
「手也動了！」
「眼睛睜開了，醒了，人醒了！」
嘈雜的聲音在耳旁響著，霄曲曲掙扎著掀開眼瞼，眼前的情景漸漸變得清楚，她看到許多人圍在身邊七嘴八舌的問候她。
「曲曲，你醒了，真是謝天謝地！」蓉妃一副關懷模樣地看著她。
麗妃也連忙插進來，「曲曲，我也好擔心你喔！」
皇后坐在床邊更是親切的拉起了她的手。「曲曲，你怎會突然昏倒呢？母后讓你給嚇壞了，一定是這些天沒吃好身體太虛弱，母后已經命御膳房燉品給你補身子了。」
霄曲曲錯愕的看著眾人，為什麼大家突然又對自己這麼好？腦里想著自己暈倒前的情形，馬上白著臉奮力坐起，抓著皇后驚慌地問：「母后，大皇兄說……說父皇……父皇死了，是……是真的……真的……嗎？」
這話一出，室內登時一片寂靜。幾個妃子都低頭拭淚，皇后也是臉色灰黯，這情形看得霄曲曲一顆心直沉入谷底，連聲音都在顫抖，「母后，你快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父皇……父皇他真……真的死……死了嗎？母后，你說啊！」
皇后忍著悲痛輕輕點頭。「聖皇是……過世了。」
「父皇！」霄曲曲悲喊，淚水狂流泣不成聲，「父皇……嗚……父皇……死了，父皇……是我，是我害死了父皇，我害死了父皇……我罪該萬死，我該死！」驀然，她掙扎著下床，踉蹌的奔到柜子前翻出匕首就要自裁。
「曲曲！」
「公主！」
皇后等人見狀，嚇得馬上衝上前阻止，新月、新雨抱住她，蓉妃則是搶下她手裡的匕首。
「曲曲，你不可以做傻事啊！」蓉妃大叫。
「曲曲，你別胡來，千萬不能想不開。」皇后急忙勸著。
「讓我死吧，我害死了父皇，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讓我去陪父皇，免得他黃泉路上寂寞，父皇……我要去陪父皇……嗚……」霄曲由衷戚慟哭。
皇后聽了更是緊張，「不行，曲曲，你絕對不能有自殘的念頭，你可知道你一死，全皇宮的人都要做你的陪葬了？！」
「為什麼？做錯的人是我，我以命相抵是應該的，和其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霄曲曲哭著回答。
皇后命新月、新雨將公主扶回床上，她再回到床邊坐下，深深嘆了口氣，「曲曲，現在情形已經沒這麼簡單了，聖皇戰死，天朝可以說已經毫無勝算，皇宮更是岌岌可危，宮中全部人的生死如今都捏在晉楚風手中。曲曲，你明白晉楚風身為質子時在宮中過得並不好，唯有你對他有情有義，當然也只有你才能勸阻他不對宮裡的人報復，所以宮裡上千條人命不是都系在你身上嗎？你怎能有所差池呢？」
原來如此，所以母后和眾人才會這樣的緊張她，可是眾人可有想到她的心情？霄曲曲難過地開口。「母后，晉楚風他殺了父皇，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只恨不得殺了他為父皇報仇，怎可能去求他呢？」
「曲曲，憑你一個弱女子是報不了仇的，而且你平時那麼護著晉楚風，可見你對他有著極深的感情，真有機會給你，你又能下得了手嗎？過世的人我們無法挽救，但是活著就有機會，你就算不為上千條人命著想，也不會希望皇室血脈就這麼被斬斷吧？難道你忍心見皇弟皇妹們被晉楚風殺死嗎？」皇后看著霄曲曲說道。
這問題難住了她，霄曲曲馬上又想到兩位皇兄，「大皇兄和二皇兄呢？」
皇后這時忍不住哭出聲來，「你兩個皇兄忍不住悲憤，召集了宮中僅剩的侍衛已經衝出宮和晉楚風對決了，這時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霄曲曲心一震，也隨著落淚，她明白以兩位皇兄的實力絕對贏不了晉楚風，而皇兄們平日對晉楚風又是極盡所能的欺凌，下場如何是可想而知。
皇后拭去眼淚，「曲曲，你別再有輕生的念頭，救救宮裡的人，這是母后對你唯一的請求。聖皇地下有知，也會希望你保護皇族人，母后請求你！」她彎身行禮哀求。
蓉妃等人也紛紛跪地求情，「曲曲，求你救救大家！」
霄曲曲承受不住的扶起皇后。「母后，別這樣，孩兒承擔不起，孩兒答應你，大家也快起來吧！」
皇后憐愛的拍拍霄曲由的手。「曲曲，雖然我並非你的生母，但是母后對你一向是視如己出，母后也清楚要你負起這麼大的責任是苦了你，若非晉楚風的軍隊已經包圍住天水城，宮裡的人根本逃不出去，母后也不想為難你。母后已經痛失你的父皇，甚至你兩位皇兄，無法再承受失去任何親人的痛苦，所以只好委屈你了，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天朝嗎？」她傷心得淚流不止。
「母后！」霄曲曲也頻頻落淚，室內的人全都哭了起來，一下子，整個皇宮瀰漫了怎麼也化不開的哀傷凄楚。
霄曲曲不懂，她自認善良，為什麼老天爺卻要她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呢？無語問蒼天啊，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恨他、愛他，愛他、恨他……在問過自己無數次之後，霄曲曲仍然無法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恨自己的懦弱，他殺了父皇，她應該恨他的，為什麼自己心中卻還不敢大聲說恨他呢？想到他曾不止一次說自己傻，她的確是傻瓜，一個徘徊在愛恨之間的獃子！
只是愛他又如何？他的復仇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這份愛還可能有結果嗎？說愛他，讓她感到羞愧和不堪啊！
恨他又能如何呢？明知他利用了自己對他的好、對他的真，要恨他，她的心卻無法不思念他，為何會這樣？難道家破人亡還無法讓自己真正恨他嗎？為什麼？
矛盾的心情煎熬著霄曲曲，使她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痛苦難當，這樣的折磨更甚於死亡。若不是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她好想一死了之，沒了知覺，自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不過她更明白，假使這時她以死解脫了也會有所遺憾，因為她想當面問問他，自己對他而言算什麼？這麼多年以來的相依相伴，他對自己可有感情？他有一絲一毫的喜歡自己嗎？她想知道與他這十年歲月的相處，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麼？然後她就可以死而暝目了。
「哈哈……」霄曲曲苦笑了兩聲，原來自己用盡一切藉口不過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這樣沒用的她如何對得起疼愛自己的父皇呢？她以自己為恥，她真沒資格活在這世上！
那就離開吧，在確定宮裡人能平安后，就是她該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時候。一個害了自己國家、自己父親的罪人，唯有一死才能贖罪！
現在她所能祈求的就是讓這一切趕快結束，她好累，快撐不下去了！
霄曲曲坐在後花園的蓮花池旁，盛開的蓮花一片嫣紅，成就了一幅美景，可是她眼裡卻半點都看不到美，心底充滿了愁雲慘霧和化不開的苦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新月的喊叫傳來，「公主，公主……攻……進來……了，晉楚風率軍隊攻……攻入皇宮裡來了……」氣喘吁吁的她奔到公主面前。
霄曲曲聞言，慢慢從石椅上站起。臉色很平靜。總算來了，她一語不發的走向大廳。
皓國大軍攻入皇宮的消息讓許多皇親后妃驚慌逃竄，唯一安全的地方似乎只有愛曲宮，所以許多人逃入愛曲宮，皇后也在宮女的扶持下急急過來。
「曲曲！」皇后一臉驚恐的抓著霄曲曲的手，生死關頭，有誰能不害怕呢？
「母后，放心，今日就算孩兒沒命，也會儘力護大家周全。」霄曲曲冷靜告訴母后，然後靜靜的立在廳中等候。
很快的，在宮女驚喊的慌亂聲中，一支手拿刀劍的黑衣隊伍迅速的沖入愛曲宮，看起來兇猛強悍的他們卻異常安靜，雖然像是不想驚嚇到宮裡的人，但仍舊引起了此起彼落的尖叫聲，皇后等人更是害怕的直往後退，獨留霄曲曲站立在最前面。
一個高大身影隨在黑衣衛士之後進入了愛曲宮，他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心繫的纖弱人兒，心中揚起了不小的波瀾，但是一看到她後面的皇后嬪妃等人，他臉色瞬時轉為漠然，目光不善的環視她們。
宮中后妃們何時見過這種嚇人陣仗，幾個膽子小的妃子已是全身顫抖，若非宮女扶住怕早就癱軟在地了。皇后也低著頭不敢迎視晉楚風的眼光，害怕的低聲向霄曲曲求救，「曲……曲，曲曲，救……救命！」
霄曲曲揪緊一顆心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已經褪去滿身的落寞了。換上的是傲然凌雲的氣勢，更襯得英挺的他有如神人般超群絕倫。這才是他應該有的面貌，諷刺的是他得回了自己的尊嚴，卻換成她必須向他求取生存。
霄曲曲咬咬嘴唇，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晉楚風面前。
晉楚風皺起眉頭看著她莫名的舉動。
霄曲曲微低下頭，謙卑懇求，「風殿下，父皇死了，你的大仇已報，天朝兵力也盡皆折損，天朝等於是你的囊中物了，存亡全掌握在你手中。如今皇宮裡剩下的都是無抵抗力的老弱婦孺，對你不會有任何的威脅，求你大人大量放過宮中之人，留眾人一條生路。」
「既然想活命，為何只有你一個人求情，其他人呢？」眸光凌厲的看向皇后。
皇後腿一軟，立刻屈膝跪下。旁人一見到這樣的情形，也馬上跟著下跪。
「風殿下，以往種種是我們的錯，望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們，對……對不起！」皇后顫聲求情。
「對不起！對不起……」眾人全隨著皇后的話尾出聲道歉。
晉楚風清冷長笑，「哈哈哈……一聲對不起就能化去一切的是非恩仇嗎？」
「那你……你想……怎……怎麼樣？」皇后語氣又驚又懼。
「哼！」晉楚風卻只是冷哼沒有回應，殿里氣氛一下子陷入極度的窒悶中，教人恐慌。
霄曲曲臉色蒼白，這樣嗜殺陰狠的晉楚風是她從未見過的，他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原來自己真的不曾了解過他，果然是被他利用了，她真是該死，是個罪該萬死的人！
霄曲曲抬起頭看著他，凄然一笑，「如果對不起不能補償，就用鮮血來償命吧！只願我的血能教得了我想救的人──」接著她就從地上躍起，直接往殿里的柱子衝過去，希望用自己的命化解親人的災厄。
「曲兒，不可！」晉楚風出聲大喝的同時，人也如疾風般趕過去，在眾人的驚叫聲里超前一步擋在柱子之前。
霄曲曲頭撞上了硬物，不過沒有預期的劇烈痛楚，她悶哼一聲，一陣昏眩的站不穩，一雙強壯手臂及時扶住她。
「該死的，你在做什麼？」晉楚風怒叫。
忍住額頭傳來的不適，霄曲曲神情悲楚卻堅定，「如果能救得了大家，我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假使你死了，皇宮裡更不可能有人可以存活。」晉楚風語氣冷然。
「我的親人若沒命，我也絕不貪生獨活，放過宮裡的人吧，求你！」霄曲曲乘機要求。
晉楚風眸里有著不悅，「別仗著我對你的心軟加以要脅，我不接受！」
霄曲曲苦澀一笑，「那你又何必費事救下我呢？天朝會落到今日的地步全是我的錯，我早該以死謝罪，我死了也就看不到你傷害我的親人，對我還是好事啊！」
晉楚風看著她的目光複雜難辨，片刻沉吟后，他別過眼看著猶跪在地上的皇后，寒聲吩咐，「好好看住她，她若亡，全宮裡之人陪葬！」撂下話，放開霄曲曲，他轉身大步離開，黑衣士兵也快速的退出愛曲宮。
霄曲曲還沒能靜心細想他話中之意，皇后、嬪妃們緊接著就衝到她身邊。晉楚風的話令她變得更重要了，狂湧上來的關心淹沒了她……
☆☆☆
夜深了，霄曲曲在向皇后等人再三保證加發誓會好好珍重自己下，終於能避開眾人過分的關懷，回到寢宮覓得一絲的清靜。
她沒有因為得到晉楚風的重視而開心，身上背負著上千條人命的壓力令她感到難以負荷，她不清楚清b在的情形顯示宮中人是安全了？或者只是暫時保住性命而已？她不明白他的決定為何？能做的只是等待，等著他給生機，抑或死亡？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嗎？
假使他想讓母后和眾人嘗嘗身為階下囚的滋味當作報復，他絕對達成目的了。她不曾見母后和那些妃子們這般惶然恐懼的模樣，這種精神凌遲比一刀結束性命還痛苦，教她看得很不忍心，也令她感到愧疚。始作俑者是她，當初自己若不幫助他、不處處護著他，就不會有今天悲劇的發生了。只是假如時光倒流，自己就真能狠心袖手旁觀不管他的死活嗎？不……她清楚自己做不到，矛盾撕扯著她！
只是現在她如何懊悔，都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不論她怎麼做都不對，千秋萬世的罪名已經擔下，唯有一死她才能真正遠離痛苦。為何他不讓自己解脫？為何他要逼自己留在世上受苦呢？為什麼？霄曲曲難過的低首揉著額頭。
這時，有人走入寢宮，那熟悉的步履聲讓她的心再次抽緊，隨著步伐的接近她新到一雙黑色大鞋步入眼廉。她吸口氣緩緩的抬起頭，出現在眼前的就是令自己又愛又恨的他，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對他。
晉楚風臉上還是一副淡漠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來到她面前停下，突然伸出手臂將霄曲曲擁入懷中。霄曲曲想避開但沒成功，被他給擒住。
在如今的情形下，她如何能接受他的親密行為？「放開我，放開我……」霄曲曲雙手推拒他的貼近。
「我要你！」晉楚風簡單又直接的要求。
霄曲曲呆愣了下，立刻羞憤得紅了臉，奮力要掙開他。「你……你怎能……我恨……你，我恨你，你放手，放開我！」屈辱燒灼著她的心，教她無地自容。
晉楚風卻淡淡的提出，「服從我，我就放過宮裡的人。」
霄曲曲身子僵住，臉色蒼白，抿緊的唇好一會兒才能擠出聲音，「這是條件交換嗎？」
「你想怎麼說都行，目的就是我要你。」晉楚風語氣冷漠不帶感情。
霄曲曲聽到心碎的聲音，整個人似被打入冰寒的湖底，渾身冷得發顫。只是她沒有說不的權利，為了救人，再大的難堪她也得吞下。她強迫自己封住所有的感覺，凄楚一笑，「好，成交，我是你的了！」沒有猶豫，馬上鬆開衣帶，大力的扯下衣裳，不在乎粗魯的動作弄紅了肌膚，獃滯的神情像個木頭娃娃。
晉楚風伸手制止她對自己的粗暴，但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就抱起她來到床上，然後除去兩人的衣衫。光裸的身子一交纏，慾望輕易就被點燃，對於彼此的熟悉讓這場交易在完美中完成。
事畢，霄曲曲閉著眼平靜氣息，好幾次她以為自己會在羞憤中死去，可惜她仍是堅韌的活下來，只是活下卻是為了受更多的痛苦。
耳畔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她睜開眼輕輕的起身，冷冷的俯視他俊逸的面容。以前她常強撐著睡意就只是為了多看兩眼他無邪的睡顏。曾經她愛他勝過自己，現在她卻好恨他，他是自己的殺父兇手、滅國讎人，甚至還這樣的凌辱自己，自己怎能再對他心軟？她眼光移到他放在枕旁的隨身匕首。
霄曲曲寒著臉目光轉為陰冷，顫抖著手探過身子拿起匕首，殺了他、殺了他……她對自己說。雙手握住刀柄對準晉楚風的胸口慢慢舉高，只消狠狠刺入他的心，就能了結一切的冤讎，殺了他，別猶豫！
霄曲曲一咬牙，刀光一閃，利刃快速刺下，卻在離他心口一寸前硬生生停住。殺了他，不準遲疑，殺了他為父皇報仇，讓他為自己所受的恥辱付出代價！殺了他啊！她的理智在狂吼，可是手卻怎麼也刺不下去，本是冷凝的眸子再度湧出淚水。為何她就是下不了手？她恨自己的懦弱沒用，她好恨自己！
刀刃一偏用力刺入一旁的被子里，淚水一滴滴落在抓著刀柄的手上，模糊了她的眼，她無助的飲泣著。
寬厚手掌蓋住了她的小手，取走她手裡的刀刃，再溫柔的將她擁入懷裡。
霄曲曲肩頭顫動，小手緊握成拳。再也忍不住滿心的哀痛，一拳拳的盯住結實的胸膛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晉楚風沒有閃躲，坦然的承受她的悲憤。
「我恨你！」直到她手酸了。無力的靠著晉楚風痛哭。自己叫出了恨意，心中卻留著無法磨滅的愛意，她為自己感到可悲可憐。為何到現在了，自己還看不破情愛？她恨他，更加的恨自己！
他低低的嘆了聲，「你恨我就如同我恨你一樣，這個恨只能放在嘴裡，卻永遠也到不了心底。曲兒，我們只是在互相折磨蔽7d了！」
一句話點出了無奈的事實，讓霄曲曲更加無助的偎緊晉楚風哭泣。「我們該怎麼辦？風，你告訴我，我們該怎麼辦呢？」她痛苦同時也心疼他，他何嘗不和自己一樣痛苦呢？
「嫁給我吧！」晉楚風提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