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的皇宮內外洋溢著一片喜氣歡樂,宮裡的傭僕宮女們也特別忙碌,人人走路步伐都加快許多,忙著今天的慶祝活動。
只有一個地方少了這股喜氣,因為不明白髮生什麼事。
霄曲曲拿著書坐在窗前不經心的翻動著。陽光趕走了這幾天的陰霾,今天有個不錯的天氣,只是照在身上的陽光卻驅不走她雙眉間的寂寥。
待在雲客軒里,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總是整日無事可做,軒里也沒有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在這裡她沒有朋友,所以沒人來陪她說話,生活的無聊是可想而知的,本來她可以在宮裡四處遊玩,但是想到自己第一次踏出雲客軒所遇上的事,她臉上就更添惆悵了。
那天她真的悶壞了,便選在午膳後到處走走散心。來到皓國的皇宮后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參觀,本想乘此機會四處看看,但是一路上所遇到的宮女們卻都對自己投來排斥的目光,讓她漸漸失去了興緻,而且當她來到御花園時,竟然遇上了也來散步的皇后。
她哪敢怠慢,快步的上前行禮,結果卻換來冷淡的回應,「曲曲公主既然是貴客。就應該在雲客軒里休息別四處走動,萬一有個意外,皓國可擔待不起如此的責任!」
皇后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怎會聽不懂?只得黯然返回雲客軒。那晚風來看她,是繼上次之後他第二次踏入雲客軒,他的態度依然冷淡,沒有多餘的溫言問候,只是來交代她必須留在客軒里不可以出門。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上話,他就轉身離開,甚至連孩子的事她也找不到機會告訴他。
直到今天,她都沒再看到他,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囚禁的犯人,然而一般的囚犯還能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她卻連最基本的認知都沒有。她不明白自己算什麼?他的未婚妻?囚犯?還是他想拋棄卻丟不了的燙手山芋呢?
以前在天水城的皇宮裡,身為人質的他總是鬱鬱寡歡,很少有笑容,她便用盡心力討他開心、讓他開懷;現在換成她孤寂無歡,卻不見他像自己待他般對待自己,莫非這就是用情深淺的差別嗎?再想到他曾經毫無留戀的提出退婚,語氣是那般的冷酷,她就一陣心痛,更令她質疑他可曾真正愛過自己?
萬事的不順遂讓她心中好苦澀,若非還有腹中孩兒可給她一點安慰,她怕自己早撐不下去了。
風,願你能明白我孤苦無依的心情,至少來看看我吧!
☆☆☆
近年膳時分,新月、新雨來到御膳房要為公主準備膳食。
「新月,今天宮裡好像很忙似的,怎麼大家都是行色匆匆啊?!」新雨感到異樣地說
新月也察覺了,「應該是有什麼值得慶祝的大事,因為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
兩人一踏入御膳房后更能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裡面幾乎沒人空閑,各式佳肴擺滿了長桌,廚子、婢僕們跑進跑出,就連內宮總管方元也親自在膳房裡指揮,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見到了她們,方元抽空過來招呼,「曲曲公主的午膳已經備妥了,小倩,帶她們去端午膳。」喚來婢女吩咐后,他又到另一邊忙碌了。
新月、新雨隨著小倩到另一個房間,新月好奇問起,「姊姊,為什麼大家這麼忙啊?」
「今天是殿下的登基大典啊,要舉行盛大的慶祝活動,當然忙羅!你們怎會不知道呢?」小倩驚訝的回頭看著她們。
「原來是風殿下登基的日子!」新月明白了。
「沒人告訴我們,我們自然不知道羅!」新雨有些抱怨,這麼大的事怎沒人來通知呢?
有個經過的宮女聽到了新雨的話,冷哼一聲譏笑道:「不受歡迎的客人當然要瞞著羅,以免她強要出席慶祝會成了掃興的不速之客。」
「你說什麼?!」新雨生氣喝叫。
那宮女也停下腳步看著她,苛刻諷刺,「我說得很清楚,你會聽不懂嗎?若不是不受歡迎,為何大家都知道了,就你們不知道?想必你們的公主也沒收到邀請吧?本來就是,天朝壞事做盡,只怕你們公主一出席就會引來公憤了,所以你說怎麼可以讓你們知道來壞事呢?」
「你──」新雨氣沖沖的想找那宮女理論,卻被新月阻止,新月拉著她、端起午膳就離開了御膳房。
「新月,你為什麼要走?你沒聽到那宮女在污衊公主嗎?」新雨對新月不甘心叫道。
「公主要我們小心注意,不可滋生事端,你忘了嗎?」新月皺眉提醒。
「但是我氣不過嘛!她們怎麼可以這麼批評公主呢?」新雨還是忿忿不平。
「公主現在已經有很多煩惱了,你別再加添她的麻煩,所以等會兒在公主面前不可以多話,知道嗎?」新月叮嚀。
新雨也明白這點,她點點頭。
兩人回到雲客軒,將午膳擺好,請公主用膳。
「今天的午膳真豐盛呢!」霄曲曲在桌前坐下,看著桌上的菜色。
「那公主就多吃一點,公主近來吃得太少了,對肚裡的孩子不好。」新月笑說。身為公主的隨身宮女,公主身體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她們。
新雨也動手為公主裝湯,霄曲曲看她臉色不好,笑笑地問:「新雨,你怎麼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誰惹你生氣了?」
「沒有,新雨哪有生氣?沒有的事,新雨,你說對不對?」為怕新雨說漏嘴,新月連忙代新雨回答。
新雨看了新月一眼,悶悶的點頭。「回公主,奴婢沒事,很好。」
只是這欲蓋彌彰的做法更讓霄曲曲起了疑心,「新雨,你是直性子的人,心裡有事就會清楚的寫在臉上,一看就知道。別瞞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新雨再看著新月,換成了搖頭。「公主,奴婢不敢說,你讓新月說吧!」
新月苦著臉,她竟然將問題丟給了她?!
「新月,那就你說,有話直言,不準隱瞞。」霄曲曲目光轉到新月身上,心中有絲了解,這事應該和自己有關。
新月自知瞞不了,只好明說了,「公主,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天……今天是風殿下登基的日子。」
風今天登基?!為何他沒告訴她呢?這消息令霄曲曲愕然,更有份不明白,這樣的大事理該通知她啊!
「公主,你真的也不知道嗎?」新雨看著公主問道。
霄曲曲神情落寞地搖頭。「我是不知道。」
「難道風殿下真是怕公主要求出席慶祝會,會讓他為難嗎?若風殿下真這麼想就太過分了,虧公主還對他這麼好!」新雨不平地叫道。
霄曲曲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新月連忙斥喝,「新雨,別說了!」
新雨也看出公主的樣子不對,於是改口,「公主,奴婢只是胡說八道,你別將奴婢的話放在心上啊!」
霄曲曲強裝鎮靜,低頭用膳,只是勉強扒了兩口飯就再也吞不下了。她將碗筷放下,「我吃飽了。」起身快速走回內室。
「公主!」新月、新雨叫喊。
「你們別跟來,我要清靜。」丟下話,霄曲曲穿過甬道回到卧房。來到床旁,她人跌坐在床上。
真的嗎?真是怕自己帶給他麻煩,所以才不讓她知道嗎?若真是這個原因,他就讓自己太失望了。就算不懂得她的個性,也該明白她對他的情意,她怎可能做出一絲一毫傷害他的事呢?為何他這般的不信任她?這像個千斤鐵鎚重重擊傷了她的心。
她離鄉背景隨他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忍受他母親對自己的敵視,又為了他一直說不出口的理由而被冷落在此,過著孤獨寂寞的生活,她受到這樣的難堪待遇還不夠嗎?為何連喜事他都要瞞著自己?莫非她連為他開心的資格都沒有嗎?淚水一滴滴的落在她握成拳頭的手背上,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霄曲曲傷心的低泣。
現在的她比當初在天水城皇宮裡更加的無助,那時她可以豁出去離棄人世,什麼都不管也不想,而今她身上還背負著另一條小生命,她如何能再輕賤性命呢?
一個人能承受多少的磨難?為何老天偏偏給她一條難走的路?難道她真沒有得到幸福的命嗎?她無語,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明亮的陽光卻照不到躲在陰暗裡哭泣的人兒,就像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偉岸男子正愉悅的接受百官擁戴,哪會想到有人在為他悲傷難過呢?
歡樂愁苦,也只能自行領受了!
☆☆☆
晚膳時分,霄曲曲紅著眼出現在外廳,舉手制止新月、新雨說話,她們能說的也只是安慰話而已。
哭過之後,她知道為了腹中的胎兒,她仍要保重身體,所以她盡量平靜自己的心情,也儘可能不去想令自己傷心的事。如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既然自己無法做主,除了想開之外,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用完晚膳,她習慣性的來到迴廊上,倚著欄杆仰望星空。今晚是滿月,也是她來到皓國后所遇上的第一個滿月,她原本希望能和風共賞今晚的明月,但是看來這個心愿不會達成了。
星空燦爛,幽暗的四周靜謐安寧,想那慶祝會上一定是冠蓋雲集、熱鬧非凡吧?雖然她處在遠遠的後宮里,但她好像也能感受到空氣的騷動。
縱使她無法參加,縱使風的行為令她心痛,但她還是祝福他,是苦盡甘來的時刻了,以他不凡的能力,定會讓皓國更加的強大。
起風了,冷冷的冬風吹襲著她,她感到有些冷了,雙手抱著胸卻還不想進屋,靜靜望著百看不厭的夜空。
直到月兒移到中天,霄曲曲才慢慢的回到屋裡,褪去外衣準備上床睡覺。
突然,她聽到有聲響傳來,還沒聽明白是什麼,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房裡了。
霄曲曲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他……怎可能會是他?他怎麼來了?
「怎麼,不歡迎我嗎?」晉楚風帶著微醺的醉意對著霄曲曲張開了雙臂。
「風!」霄曲曲回過神來,狂喜的奔入他懷裡。
「我以為你不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若放得下你就好了,曲兒,我的曲兒!」晉楚風大力摟緊她,低頭對準她艷紅小嘴就是一陣猛烈的掠奪,他想念她的溫柔.好想、好想!
剛才坐在大殿上,看著底下舞姬的仙姿妙影,他心中所想的竟然是在雲客軒的她。一路艱困辛苦走來,她一直都陪在自己身旁,她絕對是最有資格和自己分享榮耀的人,但是在歡騰慶賀的時刻里,她竟然不在身邊,頓時歉意狂涌而起,令他坐不住,終是拋下了殿堂上的嘉賓,直接奔來找她。
「風,你……唔─」霄曲曲一開口就被封住小嘴,將她擄上床的同時,晉楚風也摘下皇冠往床下一丟,急切的想擁有滑柔的身子。
「什麼都別說,我要你!」這是他最真實、最迫切的願望。
他還是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霄曲曲滿足了,沒有抗拒的順從他,給他所想要的一切。
少了溫柔,這次的歡愛狂熱似火,激情翻天動地而來,由最直接的親密接觸滿足他渴望的心,也在絕望邊緣將她給拉了回來。
激情之後,偎在晉楚風懷中的霄曲曲雖然一直勉強自己別睡,她還有許多話想對風說,可是懷孕后的她體力大不如前,再經過一番的雲雨翻騰,又在這熟悉舒適的懷抱中,她的眼皮很不聽話的垂下,只能掙扎的丟出一句呢喃:「別離開我……」就撐不住沉沉的睡著了。
有心愛的人在身邊,想必她能有個好夢的。滿心幸福的她沒注意到晉楚風錯綜複雜的神色。
☆☆☆
「風……」床上人兒輕吟一聲,身子往旁靠去,希望能偎入溫暖的胸懷中,可惜她只感到身旁的空虛。霄曲曲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空蕩蕩的床位,心底很失望。
不過,想到今天是他做皇上后第一天上朝,他當然不可能賴床讓文武百官空等了,而且昨天他還特別抽出時間來看自己,這表示他依然很在意她,他有這份心她就該滿足了,忙完了登基大事,想必以後他會有更多時間來看自己了!
這一想,霄曲曲臉上有了笑顏,帶著愉悅的心情起床。
新月、新雨正巧走入,「公主,早安!」她們同聲問候。
「早安!」霄曲曲回兩個宮女一個粲然的笑容。
「公主,你心情很好喔,可能和風殿下……不……叫錯了,應該是皇上,和皇上有關吧?」新雨笑看著公主。
「你們知道皇上來過?」霄曲曲微紅著臉兒,有些驚訝。
「公主,奴婢們一早在洒掃時遇到要離開的皇上,皇上還囑咐奴婢要好好伺候公主呢!」新月回答。
原來他一大早才離開,只可惜自己睡得太熟,竟然不知道。聽了新月的回答,霄曲曲的心情更好了,他對自己的關心果然是無庸置疑的。不過,下一次她一定要記得告訴他孩子的事,讓他和自己一起開心,她知道他一定會很高興的,霄曲曲偷偷下了決定。
只是世上許多事都是不能預先期待的,因為現實往往會狠狠的敲碎人的希望。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霄曲曲臉上的笑容漸漸減少,因為晉楚風又像消失般毫無消息了,而自己也回到茫然不知未來的日子裡,隨著時間一再的流逝,她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霄曲曲吩咐新月去找方總管,要方元傳話,請晉楚風來看看自己。
「話帶到了嗎?」看見新月回來,霄曲曲連忙問道。
「回公主,帶到了,方總管說會轉達給皇上的。」新月回答。
那他就會來看自己了吧?霄曲曲打起精神等待。
不過隔天,方元傳來的回應是皇上目前國事纏身,有空時自會到雲客軒探望。
霄曲曲不滿意這樣的回答,要方元再告訴皇上,她真的有緊急的事找他,請皇上務必來見她一面。她肚子的核兒快三個月大了,孩子的父親不應該還不知道它的存在。
這番話終於引得人來看她了,不過不是晉楚風,而是方元。
「皇上為何不親自來看我,而要我將話托你轉達給他知道呢?」霄曲曲質問方元,不解風怎會如此做?!
「公主,皇上他近來非常忙碌,所以──」
霄曲曲再也受不了的打斷方元的話,「住口,我再也不想聽他用忙碌來當藉口,只要他想見我,就一定能抽得出時間,除非……除非他不想來看我。方總管,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皇上根本就不願意見到我呢?」
方元臉上一陣為難,儘力挑著話說,「公主請別多心了,皇上他真的有事在身,才無法來看你,你再等等,皇上或許很快就會來雲客軒了。」
「我已經等了近半個月,他卻對我不聞不問,他可知我的確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嗎?我要見他!」霄曲曲小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肚子上。
「皇上明白,因此才會派老奴來傳話的。公主可以將事情告訴老奴,老奴一定會將話帶給皇上的。」方元表示。
「方總管,不是我不說,而是有些事我必須當面告訴他,還是請你再為我對皇上說一次,假如他對我還有情,就來見我一面,我好想看看他啊!」霄曲曲哀傷的對方元說。
方元只能點頭。「好吧,老奴會將公主的話帶到,請公主再耐心等待,老奴告退了。」
耐心等待?!難道她還不夠有耐心嗎?在她以為一切都會變好時,為什麼事情又急轉直下變得更糟了呢?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再相信他嗎?若是有情,他何忍如此玩弄她的心情?若是情已逝,也該給她一個交代啊!怎要讓她活在這樣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呢?
風到底在想什麼?霄曲曲發現自己愈來愈不了解他了。
☆☆☆
當一個人的希望完全破滅時,她所能做的就是豁出一切,不計後果的找尋原因。
所以再看過另一個月圓后,霄曲曲已經沒有耐心,她要明白原因,她不願意再做無意義的等待,是好、是壞她都想有個結果。
因此在新月、新雨的陪伴下,霄曲曲踏出了雲客軒,決定前往御書房見晉楚風,她猜他應該在那裡。
不料在途中碰到了柳芝萍,被她給攔下。「曲曲公主,太后不是表示過你應該留在雲客軒里?你不聽主人交代,未免太沒規矩了!」
「我見過皇上后就會回雲客軒了。」霄曲曲淡然說完就想離開!
「慢著!」柳芝萍再次攔路。
「柳小姐若沒重要的事請讓開,別擋路。」霄曲曲微皺眉看著她。
「你不用去了,皇上不會見你的。」
霄曲曲抿了下唇不語,不想理會柳芝萍,要繞過她。
柳芝萍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免去你白跑一趟吃閉門羹。」
霄曲曲停下腳步。轉回身面對她,「你知道什麼?」
柳芝萍上下打量著霄曲曲,緩緩開口,「曲曲公主。天下人都知道你父皇霄紫龍最寵愛的人不是后妃,也不是兒子,而是你這個女兒曲曲公主。但是你可明白他對你的疼愛,卻變成了對別人的苛刻嗎?你應該很清楚你父皇是用什麼態度對待天朝以外的國家吧?除了在別的國家裡派駐軍隊干預內政外,更需索無度地拿別人的錢財來大自己,所以天朝頒布了許多規定來壓榨其他的國家,年年需要大批進貢不說,每逢節日還要另外加送禮金。我不知道別國能不能承受,但是如此繁多的要求早已經超出了皓國的負荷。
「過世的先皇是個仁慈愛民的好皇帝,他不願意加深人民的痛苦,因此都用國庫來應付天朝的要求。可惜國庫有限,沒多久就被淘空了,只是壓迫只增不減,讓先皇不得不強納人民的錢當貢品獻給天朝,弄得皓國山窮水盡、民不聊生。先皇一直責怪自己無能,才讓人民受到這樣的折磨,長期的壓抑鬱悶讓先皇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直到三年前──
「我清楚記得那是八月發生的事,天朝又用了藉口要皓國獻上萬兩黃金做賀禮,但是國家哪來這麼多銀兩呢?東拼西湊才湊出五千兩黃金,就由先皇最親近的皇弟五王爺護送到天朝。五王爺和五王妃感情很好,略懂武功的五王妃不放心丈夫出門,就改換男裝陪著夫婿一同前往天朝。
「但是誰也沒想到,你父皇接到五千兩黃金的賀禮時大為震怒,認為皓國沒有誠意,派人將送禮去的五王爺和其屬下狠狠教訓了一頓。結果這個變故讓五王妃露出了馬腳被認出是女子,五王妃雖然年近四十,但是風韻猶存,竟然使得天朝衛士們起了歹念,聯手欺凌了五王妃。
「五王妃不甘受辱當場自殺身亡,五王爺負傷帶著妻子的屍首回到皓國,面見過先皇覆命后的那晚也舉劍自殺了。先皇得知這個噩耗,悲痛不已連連吐血,倒下后就沒再醒過來,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便過世了。」
說到這裡,柳芝萍停了下,直視著霄曲曲清亮的眸子。
「你想不想知道那萬兩黃金是做什麼賀禮的?那是為了慶賀天朝最受寵的公主十五歲生日,你曲曲公主的及笄賀禮呀!」
霄曲曲臉色倏然變得蒼白,幾乎站不住腳,新月、新雨趕忙扶住她。
柳芝萍不留情的繼續追擊,「所以說,先皇會過世是因為你的關係。先皇過世時,皇上還在天朝皇宮內,太後為免皇上受了打擊衝動行事,所以一直瞞著皇上。但是太后沒想到皇上竟然帶你回宮說要娶你,太后怎麼可能接受一個害死先皇的女子做皇后?所以就將先皇過世的真正原因告訴了皇上。皇上明白真相后悲憤交加,本來立刻就要將你趕出皓國,但你卻拿恩情逼得皇上心軟將你留下,你以為自己真能永遠留在宮裡嗎?不可能,皇上遲早都會趕走你這殺了先皇的元兇!」
霄曲曲臉色更見慘白了,眼光定在柳芝萍身後。「你……真要……趕……我……走?」
柳芝萍立刻翻回身,晉楚風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她慌忙行禮,「見過皇上,皇上,我──」
晉楚風抬起手阻止她解釋。「你去陪太后吧!」
「是,芝萍告退。」柳芝萍不敢違背命令,帶著婢女趕快離開。
晉楚風再轉回眼冷漠的看著霄曲曲,「現在你如願明白你想知道的理由了。」
「你……你恨我……你……怨……怨恨我……對不對?」她心口劇烈疼痛著,讓她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你毋需明白朕的心情,只要聽從安排就行了。」晉楚風身上散發著難以親近的冰寒。
最後一絲血色從霄曲曲臉上褪去,她暗啞的擠出話,「別……對我……這……么狠……心,不要趕……我走……我只有……你啊……求……求……你……」
再也支撐不住那知撕裂般的痛苦,霄曲曲就在宮女的驚叫聲中昏了過去。
☆☆☆
她迷失在一片濃霧中,向著唯一的光影走過去,在四周逐漸變得清明時,她看到了一個和自己長得很相似的人。她明白那是她的娘親,她想奔去找娘,但是驀然傳來的嬰兒哭聲讓她兩腳生根似的無法移動。
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在哭嗎?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有孩子了,那是她和風的孩子,她不能自私的要孩子陪她同赴黃泉,所以地含淚看著娘親往後退。娘,女兒會來陪你的,但不是現在,她轉過身,往另一個七彩閃耀的世界奔去。
四肢漸漸有了感覺,她也感受到一隻溫柔厚實的大掌輕撫著她的額頭,那麼熟悉的觸感,是他嗎?她加大力氣瞠開眼皮。
果然,映入眼廉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俊逸臉孔,他也正看著自己,臉色平靜得看不出喜怒。見她醒了,他輕聲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朕你懷了身孕的事呢?」
鼻頭一酸,她眼眶又泛紅了,「見不到你,我如何說呢?」
他輕輕嘆口氣,「從今天起你就安心留在雲客軒待產吧,朕會派人好好照顧你的。」
「你讓我留下,是因為孩子,還是我呢?」霄曲曲望著他。
「你們是一體,為誰還不是一樣?!」晉楚風避重就輕地回答,只是語氣中的漠然疏離又抽痛了霄曲曲的心。
「我明白你就算不恨我,也無法再對我好了,可能連見我都不想,你會讓我留下完全是為了我肚裡的孩子,若沒有孩子牽絆,你應該會更加開心的,這孩子不該來到這個人世的,或者──」
「不準亂想,朕更不准你存有一絲毀去孩子的傻念頭。它是朕的皇兒,既然已經存在了,你就必須要安全的將孩子生下,不能有半點差池。」晉楚風語氣嚴厲的打斷話。
他果然要的只是孩子,霄曲曲滿心苦澀,笑得凄然,「好,如果你要孩子,我保證會盡一切心力為你生下皇兒的。」包含用上她的性命。
「那你好好休息吧!」晉楚風站起身就要離開。
「你還會再來看我嗎?」霄曲曲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晉楚風停住腳步,「有空朕就會過來的。」他快速步出了房間。
這個答案不等於沒有回答?霄曲曲苦笑,自己等於間接害死了他的父王,要他不恨自己怎有可能呢?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她明白自己愛他就行了,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她不願活在仇恨中,當她因心悸而昏倒時,她就明白自己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的親娘天生體質孱弱無法生育,但是娘親執意為父皇生孩子而懷了她。在生產時難產,保住了孩子卻母親身亡,原本娘親就是父皇最疼愛的妃子,因此父皇在悲痛之餘就將對娘親的寵愛全轉移到自己身上,才會對她百般的愛護寵溺。
相同的,她也承襲了娘親的體質,所以她雖然已到成親的年紀,父皇卻一直未為她找駙馬,為的就是這一點。在明白自己有了身孕時,她在喜悅之餘也有擔心,一直安慰自己或許她能脫出這個宿命的;只是今天的情形證明她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命運。心悸符合了初期的徵兆,接著她的精神會愈來愈差,懷孕後期她的體力更會逐漸喪失,直到生完孩子后虛弱而已。
不過她已經不在乎了,生命的珍貴在於快樂無悔,而不是活得長短,能留下風的孩子,縱然她不在人間,她也甘心無悔!
現在她僅剩的心愿就是在最後這段時日里,風能常常來看自己,讓她可以多保留些美好的回憶離開人世。
撫著自己的肚子,霄曲曲揚起笑容,真摯的笑留里有著看破后的洒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