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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施亞芸騎著一台小綿羊急奔在忠孝東路上,希望能在六點半以前趕到Pianobar。

她自忖技術一流,然而在交通巔峰時間,她也只能望著車陣興嘆,心想又要遲到了,Melody肯定又要念她一頓。

綠燈一亮,她奮力往前沖,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高級轎車恰巧要右轉,她暗叫一聲糟,果然,擦撞到車子的右後方。

「天殺的!」她暗叫道,看著轎車的主人開門下車,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

男的!?這個看似高傲冷峻的男人鐵定會臭罵她一番,然後因為性別的岐視再海削她一頓,沒錯,她可不能輕易示弱。

「你──」她正打算先發制人,男人卻舉起右手,示意她安靜。

杜明祥檢視他的車,發現只有一點小擦傷,又睨了眼一旁的摩托車及眼前這兇巴巴、戴著HelloKitty安全帽的女人,他沒時間、也沒心力和她吵,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已經夠他累了,況且待會兒還有個約會,他可不想急急忙忙地去赴約。

「小姐,大家都忙,也都沒什麼損傷,不如大事化小。」看她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他最怕蠻橫不講理的女人了。

「看來我們已經造成他人的困擾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傷,但是麻煩您下次轉彎時小心一點,尤其是在開這類名貴轎車時。」慘了,她是哪根筋不對了?

雖然她得了便宜還賣乖,杜明祥還是決定不跟她計較,對他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多說無益。於是他默不作聲、面無表情的回到車上,頭也不回的急駛而去。

「真是無理的傢伙。」施亞芸低罵道。也罷,反正她毫髮無傷,況且真要說誰對誰錯,也很難論斷。只是她向來不是個弱女子,獨身在這社會生存,她已練就了一身硬拗的本領,就是黑的也要說成白的。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偏偏又遇上這件倒霉事,唉,算了,沒時間多想,待會Melody不知會怎麼罵人呢,還是快快趕路吧。

***

「Poly,怎麼又遲到了,現在都七點十分了。小莉,快,快幫Poly換裝。」Melody瞪著施亞芸。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她實在是沒有心力去罵她,待會再來念她,這小妮子!

「Melody,我可是午餐、晚餐都沒吃就趕過來了,途中還發生了小擦撞,連對方的姓名電話都來不及留,我不是故意的啦。」亞芸嘟著嘴,有些撒嬌地道。Melody整整大她十二歲,就像是她的姐姐一樣,她來應徵時就覺得跟她特別投緣。

「我說不過妳那張嘴,不過求求妳快點,客人已經上門了,我先到外面張羅,妳快點啊!」在這個開張的節骨眼她沒時間念她,最近這幾個月生意是愈來愈好,偏偏人手還來不及增加,真是忙得她沒喘息的時間。

亞芸坐在化妝台前略施脂粉。濃妝她嫌俗氣,淡妝她又覺得差不了多少,然而為了應付這兒的規矩,她還是會將就配合。

「Poly,七號桌,我幫妳搭了一台好客人,知識分子,可得替我好好侍候啊。」Melody才出去不到三分鐘,馬上進來叫人。

「我每個客人都奉為上賓,一視同仁,這點您就甭擔心了。」她擦了點唇膏,不讓自己的神色顯得蒼白。

Melody盯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伸手捏了她一把,「明天Nancy來,我再請她幫妳調幾件露一點的禮服,妳身材好,不多露一點可惜啊。」

「拜託,我們這兒強調的是高學歷、高格調的小姐,可不是一般的聲色場所,如果那些客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可是敬謝不敏。」

「是是是,我的大小姐,客人在等妳呢,快去吧。Tina已經過去了,妳們兩個賣力些,這桌是生客,頭一次來,老話一句,好好款待。」

亞芸晲了Melody一眼,媚裡帶笑的眼神給了答案。

她快步走向七號桌,只見三個男人和Tina已經在喝酒,其中一位是外國人,另外二位是……啊,那不是今晚與她擦撞的男人?還真是巧。不過當時她戴著安全帽,脂粉未施,料他認不出她來。

「您好,我是Poly,請多指教。」她笑盈盈地坐在那男人與外國人中間。

杜明祥冷冷地看了Poly一眼。這場所本來不是他會來的地方,但Thomas性好漁色是出了名的,為了達成交易,他與Paul──另一位副總,只好以著開開眼界的心態,來到這家頗有口碑的Pianobar。

施亞芸正要趁機會秀秀自己的英文,想不到那位老外自己開口了。

「妳好,我是Thomas,請多多指教,Poly小姐。台灣的小姐都像妳們這麼美麗嗎?」Thomas是一位年約五十的中年美國人,頭上的金髮已有些稀疏。

施亞芸差點沒笑出來,老外說國語果然是有趣得很,洋腔洋調的。

「Thomas,今早給您的提案您看過了嗎?」一旁的Paul急了,他們六點半進來,現在都七點多了,正經事卻一個字都沒提。他可是有備而來的,預計今晚就要拿下這個case,然而Thomas連看都沒看他的提案,只色迷迷地盯著兩個小姐看。

杜明祥給了Paul一個眼色,示意他不可心急。雖然他鮮少有機會和客戶在聲色場所談公事,但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待酒過三巡之後再談也不遲。

施亞芸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那雙黑眸露出了算計,她幾乎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銅臭味。然而他似乎沒發現她,既然如此,她決定先好好享用waiter端上來的水果和小菜,她快餓暈了,再說,她也得在喝酒前先墊墊胃。

Tina看出Poly又準備大快朵頤,她趕緊轉移Thomas的注意力。「Thomas,您國語說得可真好,在哪兒學的?真是太神奇了。」Tina雖然年屆三十,卻有著大學生般清純可人的笑容,尤其是那嬌小玲瓏的身材,任誰都會以為她還是個大學生。

「我之前長駐在北京,今年才被派到台灣,因此國語對我來說根本不是難事,我還會義大利文、德文、法文及西班牙文哩。」Thomas喜孜孜地說道,只要有小姐在場,他通常都會竭盡所能的吹捧自己。

趁著Tina罩著,施亞芸丟了個感激的眼色,從容不迫的開始「進食」。

杜明祥從沒看過有哪個小姐會在坐台時大剌剌的吃起東西,完全無視於其它客人的存在;更奇怪的是,他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她。

施亞芸感受到他的注目,抬起頭來迎向他的眼光。

沒錯,她是今天在路上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女騎士!杜明祥審視著她,那時他急著赴約沒好好瞧她,加上她還戴著安全帽,他只記得她那一雙發光的眼睛。

她現在就是用那雙眼瞪著他。

怎麼,怕他忘了今天的事?不過,他現在沒那心情和她提那事,有一件更重要的case等著他完成。Thomas任職的外商公司是跨國企業,此次要收購台灣某家中型電子公司,這個收購案他們鎖定已久,利潤十分驚人。且這個case如果成功,他們公司又可添上一筆佳績。但Thomas也不是省油的燈,老狐狸一隻,雖然檯面上說就事論事,但誰也不知他究竟是打什麼主意。

「Poly小姐,你們這家頗負盛名的Pianobar服務水平就是如此啊?還沒幫客戶斟酒,就自顧自的吃起東西來了。」趁Thomas和Tina聊得口沫橫飛時,他決定好好會會她。

「不是的,您誤會了。」她嫣然一笑,「我知道你們今晚有重要case要談,因此呢,沉默是金,不想破壞你們的好事,待會兒事情談完了,再陪你們喝個酒,把氣氛吵high,作個完美的ending。」

好一個純真的笑容。

他看出她皮笑肉不笑,不過,還真是一張漂亮的臉,尤其一雙美眸晶亮有神、充滿自信,五官細緻小巧,雙唇嬌艷欲滴,引人遐思。

「據我所知,來這兒沒有所謂先談生意再喝酒的吧?」

「悉聽尊便,我都OK。」面對再難纏的「奧客」,她都有辦法應付。

於是她把桌上的陳年威士忌打開,替每個人斟上半杯。

「Thomas先生,您遠道而來,我先敬您。」像是賭氣似的,她一飲而盡。

「人家說台灣人好酒量,今天我果然見識到了。」Thomas的臉因為興奮而泛紅。有美女相伴,又有醇酒可飲,對他而言再享受不過了。

「那Thomas先生,您也要乾杯哦。」她嬌嗔道。

「沒問題,我當然會奉陪。」

「Thomas,那我和Alex也要敬你一杯。」Paul抓住機會,趁此和Thomas熱絡感情。如果只就事論事、在商言商是無法培養感情的。

***

杜明祥攙扶著Thomas,心想這傢伙的酒量還真是差,已經醉到胡言亂語,看來他得要送他到飯店了。不過沒關係,方才酒酣耳熱之際,他已答應要把這個case交給美其投資銀行,這就達到他今天的目的了。只是這場交際費可不便宜,一個晚上六位數的代價。

好笑的是,他和Paul扶著Thomas離開時,那位Tina仍面不改色,而Poly似乎沒比Thomas好到哪,他們結帳要離開時,只見她火速奔向洗手間,十分狼狽。看來她的酒量尚待加強,要不怎麼在Pianobar混呢。

看她約莫二十齣頭,怎會跑來陪酒賣笑?

「再來一杯,來來來……cheers!」爛醉如泥的Thomas還在發酒瘋,他想想決定先讓Paul回家,畢竟他跟家人同住,不像他,獨自一人在台灣,就算徹夜未歸也沒人關心。

好不容易把Thomas帶回飯店,打理好一切,看看時間已十一點多,他竟不由得想到那個Poly。一個酒醉的女人深夜騎摩托車回家,萬一她又糊里胡塗地和人擦撞,別人可沒他那麼好說話。於是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竟然又開回到Pianobar。

十一點多正是Pianobar的黃金時段,生意正好,他待在車上看了一會,只見客戶來來往往,小姐倒是沒見到一個。

正當他準備駕車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從後照鏡瞥到Tina扶著Poly出門,看來她是真的不行了,準備提早下班。

於是他把車往前開,「Tina,讓我來吧,我戴她回去。」

「是你啊,杜副總。」Tina看到他喜形於色,她正愁沒人載Poly回去呢。她醉成這樣根本沒辦法騎車回去,把她丟到計程車上嘛,她又擔心沒人扶她上樓。不知為何,她信得過這位杜副總,不是因為他英俊的外表,而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正人君子,雖然今天剛認識他,她卻覺得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況且,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位杜副總應該是對亞芸有意思,像他這種有社會地位的人,她倒是樂見其成。

「那就麻煩你了,還好有你幫忙。」她放心地把不省人事的Poly交給他。

杜明祥接過Poly,她身上的馨香混著酒味撲鼻而來,不知怎地,一股心疼竟油然而生。他是怎麼了?酒喝多了?

問Tina她的住處及拿了鑰匙后,他將她扶到前座,她忽然睜開雙眼,瞄了他一眼后,又失去了意識。

***

這就是她的住處?

杜明祥感到不可置信,這明明是學生住處;更奇怪的是,書桌上擺了一堆原文書,且不是那種「純觀賞用」的原文書,還放著一台NB、一副眼鏡和一堆報告。這是她室友的書桌嗎?

然而明明只有一張單人床……先不管這些了,背著不算輕的她爬了五樓,先將她放下來再說。

「水……水……給我水……」她呢喃著。

杜明社環顧四周,發現書桌上有杯水,他迅速拿給她。

她無意識地接過,一不小心把水潑了出來,她的臉及胸前一片濕,這下她完全醒過來了。

「你……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房間?」施亞芸驚恐萬分,這人怎麼闖進她屋裡的?她是怎麼了?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妳別怕,我是今晚在Pianobar跟妳認識的人,順道載妳回來。妳醉了,瞧,Tina還給了我鑰匙,妳安心睡吧,我馬上就離開。」她看來一副要咬人的樣子。

「哦,我想起來了……我是坐你的台沒錯,可是你……我真的沒印象為什麼……哦,該死,我的頭好痛……」醉酒的滋味真是太難受了,都怪今天東西吃得少,跟那老外喝了幾杯就醉倒了,這不像她的風格。

「我去買葯。」

「不用了,我抽屜里有,中間那個……」

杜明祥打開她的抽屜,裡頭有普拿疼、胃藥、消炎藥、解酒藥等,看來她是個藥罐子。奇怪的是,裡面還放了翻譯機、工程用計算器,這是她以前當學生用的東西嗎?

「謝謝你,可否麻煩您留下名片,改日我再謝您,嗯……謝謝……」她吃下藥之後,又陷入半昏迷狀態。

杜明祥確定她真的睡著了,幫她蓋好被子,並且依照她吩咐的留了張名片在她桌上。他並不是圖她的報答或感謝,而是想對這陌生的女孩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如果她真的主動找他的話,他非但不會介意,反而會很高興,這真不像是他杜明祥會做的事,向來只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他可從沒留下任何名片或聯絡方式給那些鶯鶯燕燕來打擾他。他進入美其八年,平步青雲直升到副總不是沒原因的,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外,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愛惜自己的羽毛。

離開前,他多看了幾眼她熟睡的面容。也許不會再見面了吧?他不習慣主動追求,也不喜歡她上班的場所,現在也只知道她叫Poly。也罷,緣分到了再說吧,此時他的重心是事業,不是男歡女愛。

他應該只是被她那張臉給吸引了吧?她那雙美眸似能勾人心魂,微笑時甜得膩人,最重要的是她清新脫俗的氣質……但願她只是這張麵皮好看而已。

***

施亞芸一早醒來,覺得昏沉沉的,對於昨夜發生的事,依稀有些印象。Tina這傢伙,竟敢把她交給一個陌生男人,要是他對她怎麼樣……厚,Tina真不夠朋友,今晚一定得好好罵罵她。

早上十點才有課,她梳洗一番后,繼續她未完成的功課。其實她痛恨死這種日子了,尤其是早上八點有課時,那可真是會要了她的命;她只能睡眼惺忪去上課,再趁空堂時惡補其它功課,有時真的會累到想休學。

不過,好強的她不容許自己這麼軟弱,她要一口氣把學業完成,她要證明她雖然沒有家人,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可恨的是,此刻她的頭腦並不聽話,她沒辦法專心看書,反而看到了桌上的一張名片。

「美其投資銀行,亞太區副總,杜明祥……」美其!?美其是她研究所同學們都夢想進入的知名國際性投資銀行之一,他們學財金的,第一志願就是這類大型國際性投資銀行,這是他們人生最好的跳板,若是有幸到這家機構上班的話,資歷上無異是多了有力的背書。

而且,班代不是在下個月安排了企業參訪,印象中好像就是美其。哎喲,真是糟!不過只是企業參訪,沒理由副總會親自出來接待吧,想到這她就放心多了。

匆匆整理一下再到學校,由於接近期中考了,大伙兒早就到教室溫習功課了。唉,看來她是最混的一個,不過人不能太貪心,魚與熊掌無法兼得,她實在無法再要求自己像大學一樣每學期都拿前三名,若能pass她就謝天謝地嘍。

***

杜明祥一到辦公室就接到Paul的電話。

「Alex,告訴你一個好消息,Thomas那邊今天一早就叫秘書來電了,這個case我們是拿定了。」聽得出來Paul十分興奮。

這個case共有五家銀行在搶,其中更有美其的兩大敵手,摩利投資銀行及富盛銀行,拿到這個case,無異是讓美其如虎添翼。市場上一直有傳言說摩利及富盛要連手奪得這個case,這使得美其腹背受敵,如今總算有如吞下一顆定心丸。

「Paul,這都得歸功於你,探聽到Thomas的喜好,也帶對地方,不至於讓我們公司失去了格調。」他說的是真心話。

「哪裡的話,只是那家Pianobar的收費還真不便宜,我們坐了四小時就要十萬,還真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沒關係,總算是功德圓滿。只要能達成目的,十萬元算是小事一樁了。」說真的,商場上的交易,就屬這種喝花酒的方式最簡單了。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Poly……她還是學生嗎?仔細想想,如果她不是在那種場合出現,卸下妝扮和禮服,他還真相信她只是個大學生。

她會打電話來嗎?他開始期待了。

***

施亞芸因為準備期中考和到Pianobar兼差,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讓Melody看得很心疼。「妳太瘦了,不合格,還是以前那樣穠纖合度才恰恰好。Poly,妳不準再給我瘦了,待會我叫阿奇去買碗豬肝湯還是麻油雞什麼的幫妳補補。」

「我也不是故意的,偏偏每個教授都存心不讓我們好過似的,原文報告一丟就是一迭,我也是很嘔啊。」

「對了,上次載妳回去的那位杜副總,還有沒有和妳聯絡啊?」一旁的Tina問道。

「甭提了,像他那種地位的人,我是不會主動搭上的,況且那時我昏昏沉沉的,他根本沒有我的電話。」她心中多多少少存著自卑感,怎麼可能主動去聯絡他呢。況且,她也不知他對她是存著什麼心,那天竟然主動送她回去。

「我第六感很靈的,如果他對妳沒有意思,犯不著載那位老外回去又折回來關心妳。如果,妳真的有意思,大姐我來幫妳啦。」Tina是個熱心的傻大姐,沒什麼心眼。

「Tina,我看妳自己比較喜歡吧,要不要我把名片給妳?」她反將了TIina一軍。

「呸呸呸!」Tina白了她一眼,「我結過婚的人了,人家哪看得上,別挖苦我了。」

Tina年輕時遇人不淑,年紀輕輕就結了婚,去年好不容易才離婚,目前帶著一個小孩。不過她如果沒說,沒人看得出來。

「妳們兩個快一點,今天的生意看來不錯,快準備好,待會快出來。」Melody前腳才進踏進門,又聽見吧台叫喚,邊走邊叮嚀。

於是兩人會心一笑,各自忙去了。

深夜,施亞芸照舊騎著她的小綿羊回家,停車時發現一台眼熟的黑色轎車,她心中又驚又喜。錯不了,這台車她認得,是那天和她擦撞的那台。

那麼,這台車停在這裡是……正當她還在揣測時,那張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杜明祥也懷疑自己出現在這的動機。今晚他如往常般工作到深夜,車開到一半時,他才發現自己正往Poly的住處前進。是太過孤單嗎?否則怎會違背了自己的心。

「上次謝謝你送我回來。」她打破沉默,「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謝,但又不方便打擾你。」他們身分懸殊,她不喜歡高攀。

「那就現在表示謝意好了,我晚餐還沒吃。」這是實話,而他不想一個人吃晚飯。

「晚餐?現在都十二點多了,你還沒吃啊?進你們公司都是這種命運嗎?」天啊,那她畢業后可不想進這家公司。

「上次招待的Thomas對妳們的服務很滿意,連帶的也完成了這筆生意。」不過,這是唯一的一次,下次他可不想再用這種方式來做生意了。

「那老外?」

「對,就是把妳灌醉的那個美國人。」

「先聲明,我平常沒那麼容易醉,還不因為那時我的胃空空如也,可是竟還有人笑我貪吃,你說壞不壞心?」不知為何,和他見沒幾次面,她已經敢跟他開玩笑了。

「姑且不論妳酒量好壞,那種場合妳還是能少喝就少喝,否則下次又醉倒了。」他真的有些心疼她喝醉,一個好好的女孩……「先上車吧,陪我吃飯。」

姑娘我可是陪酒不陪吃飯的,她在心中暗叫,不過身體卻違背理智,乖乖的跟他上車。

「妳還在念書?」他忍不住問了這個存在他中心已久的問題。

「嗯,研究所一年級。」她天不怕地不怕,從實招來也無所謂。

「妳父母……知道嗎?」他懷疑有哪個父母會容許自己女兒跑到Pianobar這類危險的場所兼差。

「我母親早就過世了,至於我爸嘛,在我很小時就拋棄我們了,我已經許久沒見過他。我在孤兒院待到高中畢業,上了大學就自力更生了。」她低著頭說,聲音愈說愈小。

「那還真不簡單,只不過妳還是不該到Pianobar打工。」

「到Pianobar打工沒什麼錯啊,這社會本來就是有需求才有供給,況且我這是自力更生,我要吃飯就得做。我得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最多的事,因此到Pianobar工作是最快的方式,一星期我只要去三次就行了。」

「這我不否認。」的確,這次Thomas的case讓他見識到佳人在旁的威力有多驚人;這個case談了四個多月,他和Paul都沒有多大信心能夠到手,想不到換個場合就搞定了。

「我大學四年都熬過來了,研究所也要二年就畢業,不拖泥帶水。」她眼眶突然一熱,這些年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明了了,但無論多苦,她都要咬牙完成。

沒多久,車子停在復興南路的宵夜店前,兩人點了一些清粥小菜。

「總之,我還是希望妳能早點離開那邊。」吃歸吃,他不忘說教。

「嗯,我知道。」施亞芸隨便應道。果然是當主管的,愛啰哩叭嗦,她不兼差,豈不要喝西北風?

「有沒有需要實習?我可以幫妳介紹。」原來她是個努力生活的女孩,他對她不禁又增添了幾許好感。

「有需要再跟你說。」她不願輕易開口求人,再說她跟他非親非故,這不過是第三次見面,他對她存的什麼心她還沒看出來。「不過,這星期我們班要到你們公司參觀。」

「哦?」他看似沒反應,心中卻早有盤算。「反正,妳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沒什麼特別的目的,就當是一種……緣分吧。好了,快吃吧,一點了,明早妳還要上課,別太晚睡了。」

施亞芸低著頭吃,有種想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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