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期六,祈正硯滿臉喜悅的來到赫家,迎接他的是赫愷和安心兒。
「小四還在房裡打扮呢,她是女主角,自然要慎重了。」心兒笑著告訴祈正硯。
祈正硯了解的點頭,不在意多等赫語一會兒。
赫語坐在化妝台前,細心的上妝,今天她一反常態不是淡妝,而是用了許多的粉底、腮紅來掩飾她慘白難看的臉色。和雷克醫生談過話后,昨天一整天,她都躲在房裡獨自煩憂,臉上的淚痕從沒幹過,她用頭疼需要休息的理由擋去了心兒的關心、哥哥的探視和祈大哥的邀約。
可是悶了一整天,哭到頭都疼了,仍是沒有決定,說和不說都有她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她真的無法做出選擇。
那就順其自然吧,船到橋頭自然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樣做了。
上完口紅后,她看著鏡子里精雕細琢的好臉蛋,幸虧有化妝品,否則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出門見人了。
拉拉雪白的裙角,她今天仍是一身純白,吸口氣,鼓起臉上的笑容,赫語走出了房間。
「哥、心兒、祈大哥。」來到客廳,她微笑的叫人。
「小四,你的頭疼好了嗎?」祈正硯見她走出,立刻上前關心,他這樣的態度讓赫愷和心兒對看一眼,兩人都很滿意。
「我已經沒事了。」赫語輕鬆回答,和祈正硯一起坐在沙發上,女傭送上了茶點。
祈正硯看著赫愷夫婦,清清喉嚨,有些緊張的開口,「愷、心兒,想必你們都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我是來提親的,請你們同意將小四嫁給我。」
「正硯,我知道你是來提親,但不曉得你為什麼要娶小四?」赫愷提出疑問。
赫愷的問題難不倒他,祈正硯握著赫語的小手真心回道:「因為我愛她,我愛小四,想長長久久和她在一起,所以我要娶她。」祈正硯吐露的愛意讓赫語驚訝的抽口氣,心情激動,感覺到兩人相握的手握得更緊了。
「你愛我這個妹妹?你要知道小四是個大麻煩,她身體不好,人也不是很漂亮,又不會做家事,更不會說好聽的話,正硯,你真愛這樣的麻煩,真心要娶她嗎?」赫愷很正經的說出妹妹一大串的缺點。
「哥!」赫語啼笑皆非,不依的看著哥哥,心兒也抗議的拉拉丈夫的手。
祈正硯輕聲一笑,語氣輕鬆真誠,「小四是不漂亮,但已經合乎我的標準了。她身體不好可以調養。她不會做家事沒關係,我家裡有傭人。而她也毋需說好聽的話哄人,這是我的工作。或許小四真是個大麻煩,但我就是喜歡這個麻煩,願意一輩子擔起責任照顧她。」
赫愷臉上有了笑容,「很好,最後一個問題,正硯,你要如何照顧我妹妹呢?」
祈正硯的神色更愉快了,「當小四想家時,我會帶她回台灣看你們,或是到美國看岳父、岳母。若她心情不好,我會想辦法逗她開心。她哭了,有我的肩膀可以讓她靠。
她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絕不會反對,只要小四有了孩子后別冷落我就行了。愷,我對待小四會像你對待心兒一樣的。」祈正硯微笑地說,也舉了個最好的例子。
他的話讓赫語感動得想落淚,心兒也動容了,而赫愷是全然地放下心,他可以將赫語交託給祈正硯了。
「正硯,記住你說的話,你若敢對小四不好,我不會放過你的。」赫愷裝成一副兇惡的模樣放話。
「我知道,我絕不食言。愷,你的意思是答應將小四嫁給我啰?」祈正硯興奮地問。
赫愷兩手一攤,表示他沒問題,但指指身旁的心兒,意思是看老婆做決定了。
「我呢,當然不會有問題了,只要媒人謝禮多一點就成了。」心兒頑皮的提出要求,四個人都歡欣的笑了。
赫愷拿出預藏的香檳,「啵」的一聲打開瓶塞,倒給在座的人每人一杯。
「為小四找到好丈夫,也為正硯尋得了好妻子,乾杯!」心兒大喊,四人舉杯碰了下,喝下香檳,歡樂氣氛洋溢著。
「祈大哥,你準備什麼時候訂婚呢?」心兒等不及要訂出時間了。
「正硯,辦婚禮是很辛苦的,若依我的建議,最好訂婚、結婚一起辦,省事又方便。」赫愷建議。
「這也很好啊,小四,你說呢?」祈正硯不忘徵詢新娘子的意見。
「祈大哥,你決定好了,我沒意見。」赫語溫柔回答。
「好,那我決定了。心兒,月曆借我看看,我選一下日子。愷,若在下個月會不會太趕啊?還是過中秋再結婚呢……」祈正硯、赫愷、心兒三個人興高采烈的討論起婚禮的事宜來,而赫語臉上掛著笑容在一旁始終沒搭腔,看似快樂的她其實心事重重。
當祈大哥提到孩子時,她的心難受的揪緊著,祈大哥是這樣喜歡孩子,她如何說出自己不能懷孕的事實呢?而看到大家那麼高興地談論著婚事,她心卻在滴血,她說不出殺風景的話,不想破壞這份歡樂氣氛,卻覺得自己好卑鄙,將快樂建築在祈大哥的痛苦上,她好矛盾,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
結婚是件大事,細節多如牛毛,祈正硯和赫愷夫婦談得欲罷不能,一直到晚上才有了些結果。
祈正硯留在赫家吃飯,赫家所在的這棟大廈共有三十層樓,最上面的五層是屬於赫家的私人住宅,而其下就是完全的供作商業之用,有小吃店、百貨公司,十一到二十五樓還是著名的五星級赫豪酒店,而這飯店也等於是赫家的廚房,想吃什麼打通電話下去,馬上就會有專人送上來,菜式是一流大廚精心烹調的,色香味一流,在赫家吃飯和在五星級飯店用餐是一樣的道理。
婚事談得順利,晚餐吃得開心,大家的心情都很好,祈正硯和赫愷本來就有交情,想到以後兩人又是親家,感情更是好得不得了,從婚事談到公事,又交換著商界近來的一些大事,很多話題可聊。
心兒早已習慣男人三句話不離公事的本性,她想找赫語說話,卻發現她在發獃,其實小四今天一直很不對勁,不但話很少,臉色和精神也都很差,雖然她的化妝技巧高超,但瞞不過同是女人的心兒,小四到底怎麼了?心兒心中十分疑惑。
吃完飯,兩個男人移師到沙發上談事情,還開了瓶上好的XO,把酒論天下,天南地北聊著。
但是祈正硯的酒量哪能和赫愷相比,數杯酒喝下,他已醉倒了。
「真是沒酒量,這樣結婚那天不就慘了,真要好好訓練才行。」赫愷邊取笑祈正硯,邊將他扶到客房睡。
「小四,你來照顧你未來的老公吧!」他將責任丟給妹妹。
赫語為祈正硯脫下鞋子,將他的頭扶正在枕頭上,再為他蓋上被子。她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熟睡的他。
他睡得好熟,面容安詳得如同嬰孩般惹人疼愛。她手指輕撫過祈正硯英俊完美的五官、溫柔醉人又讓人害怕的眼睛、喜歡磨蹭她臉頰逗她笑的高挺鼻子,還有這張愛吻她又會說話的嘴。赫語低下頭在愛人唇上親了下,一滴眼淚卻落在祈正硯的臉頰上,她溫柔的抬手拭去。
「我愛你,祈大哥,好愛、好愛你,若你換成是我,就會明白我有多愛你了。」赫語輕聲在祈正硯耳旁低語,輕嘆口氣,她關小了燈走出客房。
「小四。」心兒站在走道旁叫住她。
「心兒,怎麼還不去休息?」赫語打起精神用笑臉面對她。
「小四,發生什麼事了?」她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
「沒……沒什麼事啊,心兒,你怎麼突然這樣問?」赫語乾笑一聲,心虛地逃避著心兒的目光。
「小四,別瞞我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落寞寡歡,而且臉色很不好,我知道一定有事發生,告訴我實話,不要一個人悶在心中。」心兒很關心她。
溫暖關懷的語氣突破了赫語的心防,她沖向前抱住了心兒,失聲哭了起來。
心兒被赫語傷心的模樣嚇了一跳,事情好似很嚴重,她眉頭緊皺,抱著赫語,輕拍她的背安撫道:「小四,難過就哭吧,哭過之後你會好過一些的。」
赫語哭了一會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心兒,「我不能在這裡說。」祈大哥就在裡面,她說不出口。
心兒帶赫語來到廚房,拿了盒面紙給她。「在這裡你可以放心的說了。」
赫語邊擦著臉上的淚痕,邊傷心的將雷克醫生的話告訴心兒。
「醫生真的這麼說?」心兒臉色凝重,心情沉到谷底,她只記得要湊合祈大哥和小四,卻沒想到小四的身體會差成這樣。不能生孩子,這要如何結婚?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啊?
赫語點點頭,一大串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那你的身體呢?心疼得很厲害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她擔憂的看著赫語。
「這樣的痛我還能忍耐,但我不知道我的心臟能不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絞痛,萬一不行,我就一定要住院,可是我住院了,婚事還能進行嗎?我又要如何告訴祈大哥,我不能……不能……我……嗚……」赫語悲傷得說不出話來,她已方寸大亂,只剩下眼淚。
「別哭,小四,別哭了,不要哭……」心兒想安慰她,卻找不到能安慰的語句,只能要她不要哭。
赫語睜著淚眼盯著心兒,如溺水的人捉住了浮木,緊緊捉住了心兒的手。「心兒,幫我,告訴我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心兒,幫幫我,我求你幫幫我!」她哀切的懇求,心兒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心兒也是心亂如麻,一切都是這麼順利,眼看就要破除糾纏的悲劇了,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問題?老天爺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呀?!
心兒煩得咬住嘴唇在廚房內來回走動,積極地在想辦法,在一陣窒悶的沉默后,心兒走到赫語面前,嚴肅的問她:「你很愛祈大哥?」
赫語用力的點頭。
「有多愛他?」
「我可以為祈大哥生,也可以為他死,若和祈大哥分開了,我真會生不如死的。」赫語激動的說,字字發自肺腑。
這話讓心兒有結論了,「既是這樣,你就什麼都不要說,一切等結婚後再談,只要你成了祈太太,不管發生什麼事,祈大哥都會照顧你的。」
「這是欺騙,我不能欺騙祈大哥。」赫語叫了起來,她怎能這樣做呢?
「不這樣難道你想將實情說出來嗎?那你會失去祈大哥的,你願意嗎?」心兒明白真相公開,這段情緣也會跟著破裂。
「不,我不要失去祈大哥,我不要!」赫語用力搖頭。
「那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只有不說,祈大哥不知道,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心兒斷然的下決定,雖是昧著良心,但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可是我真不想再欺騙祈大哥了,我不願意騙他啊!」赫語痛苦的抱著頭叫道。
「小四,你沒欺騙他,這是為了你們的幸褔不得已而做的隱瞞,只是沒公開秘密而已,不算欺騙,小四,你不必這麼自責的。」心兒柔聲安慰著。
「不,這就是欺騙,我已經欺騙祈大哥好多事了,我知道祈伯伯贊成我和祈大哥交往,所以不叫祈大哥回日本,但是祈大哥卻不明白祈伯伯早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我也不敢和祈大哥說我曾在對街的餐廳痴痴看了他五天,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祈大哥更不知道「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句話是心兒你教我的。我自小在國外長大,哪能學得這般美麗的句子呢?現在我還要瞞著他我不能生孩子的事,我怎麼可以這樣做?祈大哥知道了會恨我的,因為他最痛恨被欺騙了,而我卻一再的欺騙他,我不該這樣做的,真的不應該啊!」赫語將心中的話一古腦兒全吐出來,不明白為何她談場戀愛要這般的說謊、掩飾真相。
「對,你真的不應該!」一個冷若寒冰的聲音迸出,驚嚇到了在廚房裡的兩個女子。
赫語立時轉身看向門口,「祈……祈大……哥!」聲音驚駭顫抖,他……他聽見了!
祈正硯是聽到了,他因為口渴想找水喝而來到廚房,正好聽到後面最具震撼性的話。他錯愕得無法相信這是實情,在錯愕的同時,心中燃起狂熾的怒火。
祈正硯冷著臉、寒著聲音一步步逼近赫語,「原來我爸爸早就知道了我們的事,所以我才能不受打擾的在台灣留下。原來你曾像偵探一樣監視我,窺探我的所有行動,你是怕我有女朋友而不能和你交往是嗎?原來「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是心兒教你的,你卻謊稱是自己由衷的話,還拿它來當成我倆的誓言。這一切一切的謊言已經是可惡透頂了,你竟還想瞞著我不能生育的事!赫語,你何止是不應該,簡直是欺人太甚!原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騙,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欺騙,可笑的是我認為是刻骨銘心的感情竟全建築在謊言上,赫語,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祈正硯每前進一步,赫語就被他冷怒的氣勢逼退一步,直至退到人靠在櫥柜上不能再退為止。
「祈大哥,你誤會了,事——」心兒的話被祈正硯冷酷的打斷。
「這是我和赫語之間的事,不需要第三者管。」
「可是——」心兒還想解釋,赫語也傷心的出聲請她離開。
「心兒,這是我做的錯事,我要自己和祈大哥說清楚,你讓我們單獨相處吧!」
赫語都這麼說了,心兒想幫忙也幫不了,只好黯然的離開廚房,留下這對男女。
「祈大哥——」赫語才開口,祈正硯馬上截去她的話。
「不必說了,我不想再聽到你的任何謊話,若你不是女人,我會狠狠將你揍一頓,現在我只想說自己太愚蠢了,才會相信你的話,相信你愛我,相信你是我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找到的伴侶。你說的鬼話我竟然全相信了,你心中一定在笑我笨吧?若我今天沒發現這個事實,真不知道還要被你騙到什麼時候。我只能感謝老天爺在我鑄成大錯之前知道了真相,不必再賠上自己的人生!我沒辦法教你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只能說請你離我遠一點,從今以後我不要再見到你了!」祈正硯無情的丟下話就要離開,赫語飛身撲去,從後面抱住了他。
「祈大哥,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不是!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啊!
我對你的心是真的,這份愛絕對沒有虛假。我承認我是欺騙你一些事情,也就是你所聽到的事,除此之外,我真的沒有再說謊欺騙你。祈大哥,其實我不是特意想騙你的,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向你解釋,怕你生氣、更怕你不理我,所以才不敢說。我不能生育的事,也是昨天問我的醫生才了解的,我真的沒有要欺瞞你的意思,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會請心兒為我出主意,我明白自己自私,不該不告訴你這麼大的事,但我真是心亂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祈大哥,你要怪就怪我太愛你、害怕失去你,所以才……才……我錯了,祈大哥,你原諒我,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赫語泣不成聲的訴說。
她的哭聲讓祈正硯感到心疼,但是被欺騙的憤懣蓋去了憐惜之心,在騙過他之後再道歉,他不希罕這樣的悔意。
祈正硯甩開了赫語抓著自己的手,語氣好冷漠,「就算你現在認錯,我也不能原諒你了。」說完,他沒有回頭再看赫語一眼就大步離開。
赫語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哀哀的失聲痛哭了起來。
祈正硯走出廚房時,心兒正好拉著剛洗完澡的赫愷出來,看到他,心兒急急地上前詢問:「怎麼樣了?你和小四談得如何了?」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祈正硯回答的語音平淡無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赫愷皺緊眉頭看著他。
「婚約取消了!」留下這句話后,他大步離開赫家。
「你說什麼?你……」
赫愷臉色難看的想追上祈正硯說個清楚,卻被心兒攔下,拖往廚房。「別管他了,先去看看小四比較要緊。」
兩人急急的來到廚房,就見赫語坐在地上痛哭,悲戚的哭聲讓人聽了難過。
心兒蹲到她身前安慰道:「小四,別哭,別哭了,祈大哥只是在氣頭上,不會真不理你的,你別擔心啊,不要哭,不要哭了……」
赫語邊哭邊搖頭,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祈……祈大哥他……他生氣了,他不會原……原諒我……的,他說他……不……不會再……原……原諒……我了!」捂著心口,她悲痛的淚水不斷落下。
「我去將祈正硯抓回來!」看到妹妹哭成這樣,赫愷臉色鐵青的就要衝出門。
「不要,哥,不要!」赫語拉住了他的手哭喊,「是我對……對不起祈……祈大哥的,你別為……為難他了。」
「小四,你哥不是要為難他,愷只是要找回祈大哥,讓你們再好好談談,把事情給解釋清楚。」心兒明白丈夫的用心。
不過赫語還是搖頭,不肯哥哥有所行動。
赫愷只好按兵不動,夫婦倆勸了赫語好久,才將已哭成淚人兒的她給勸回房。心兒本來要留在房裡陪她的,但是赫語拒絕了,她想一個人靜靜。
赫語滿是淚痕的臉偎在被褥上,想到祈大哥決絕的神情,她的心又是一陣撕裂的痛苦。祈大哥對她的誤會那麼深,還會再聽她解釋嗎?但是不解釋清楚,難道就任憑祈大哥誤解她是騙子,將她付出的一片深情都看成是虛假的嗎?
不能!祈大哥可以因為她不能生育不娶她,但是不可以將她的真心情意視為欺騙,那她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但是赫語也了解經過這樣的事,加上她身體上的殘疾,自己和祈大哥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沒想到在自己掉了那麼多眼淚、費盡心思想辦法之後,事情仍是以最糟的方式收場,她還是失去祈大哥了!
這令她肝腸寸斷,幾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她不知道沒有祈大哥在身旁的日子要怎麼過,那些兩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真的只能留在回憶中了嗎?無法接受事實的赫語淚如雨下,沾濕了被子。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祈大哥不再誤會她,縱使不能在一起,也要留下美好的回憶在他心中,在他偶爾回想起她時不會皺眉搖頭,這是她要做的首要事情,甚至比接受治療還要重要。
赫語下了痛苦的決定,只是以後她的人生註定只剩下眼淚,不會再有歡笑了。
第二天一早,赫語穿戴整齊,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離開了赫家。
※※※
祈正硯無眠地過了一夜,他的手上抓著酒瓶,地上也堆了兩三隻空酒瓶,一向酒量不好的他在自己最想醉時卻醉不了,酒精澆不熄他的怒火,他的情緒仍然無法平靜。
枉費他一生自視甚高,對於事業要求盡善盡美,對於家人也是盡心儘力,甚至對於感情,他從不自命風流,只希望有段純真無偽的愛戀,原以為自己找到了;沒想到卻是一場玩笑,所有的事全是假的,他被騙得好慘。
原來四兒只活在他的夢中,「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是夢中世界的誓言,而自己所認識的小四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她不過是個有著相同相貌的大騙子,兩人個性有著天壤之別,四兒不是小四,他弄錯了,大錯特錯了!
祈正視不知道心兒怎麼會知道「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句話,但是心兒念的是中文研究所,文學造詣自然不差,或許她碰巧從某處看到了這樣的句子告訴赫語,卻讓赫語拿來當成唬弄他的工具。是他自己傻,早該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生生世世不變的愛情,有的只是外表美麗、內在卻醜惡無比的虛假女子,他一相情願去相信,當然會跌得頭破血流了,只能說他是活該,總而言之,他是個被人騙而不自知的大傻呆就是了!
「想不到祈正硯也有這樣吃癟的時候啊,哈哈哈……」他放聲大笑,仰起頭又猛灌了一大口酒。
驀地,門鈴聲響起,祈正硯踩著不穩的腳步走向門口,靠在門邊打開門,門外站了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祈大哥!」赫語撐起笑容面對他。
祈正硯像看妖怪一樣瞪著她,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臉來見他?!他恨恨地由喉嚨吐出一個字,「滾!」伸手就要將門關上。
赫語連忙用手擋住,硬擠開一條門縫進入屋裡。
「祈大哥,別趕我走,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她柔聲哀求。
祈正硯甩上門,大步走到窗邊,語氣冷漠地說:「我們沒什麼好談的,我也不想聽什麼解釋,你快走,別讓我將你丟出去!」
赫語不死心的轉到祈正硯身前,睜大美眸望著他,「祈大哥,求你一定要聽我說,我說完就走,不會纏住你的。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因為我欺騙了你,我對你說謊。我承認我是欺騙、是說謊,但我不是故意的!」
「其實我知道祈大哥你這個人是在哥哥結婚典禮的錄影帶里,我看到你神情落寞的站在角落,鬱結著眉頭顯得那般不快樂,那時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所以我向心兒打聽你的事。因為你是日本人,我特地去學日語,希望能有機會和你認識!」
「終於,我有勇氣來到台灣,也請心兒介紹我認識你,祈大哥,你不會明白我見到你時是怎樣的歡喜心情,我真的好傾慕你,但是你的冷淡也傷害了我,讓我傷心。和你第一次見面之後,我不敢主動去找你,卻又好想再見到你,所以我才會在對街的餐廳里遠遠看著你,看你辦公、看你接電話,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是忘情的喜歡,在那時,我真的以為自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或許是老天爺被我的痴心所感動,祈大哥你再次和我見面了,而那次的見面便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時光的開始,你竟然和我約會,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每個夜晚我躺在床上,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我真是好快樂,尤其那回的溪頭之旅,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不久之後,祈大哥你又給了我另一個驚喜——你向我求婚了,我仍記得當時激動的心情,覺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祝褔,我是全天下最快樂的人。我是那麼的開心,以致忘了自己有病的身體,而在我向主治醫生宣布好消息時,才得知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實,因為我的心臟無法負擔兩個人。」
「這個消息讓我一下子由雲端跌到了地獄,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也變得那般遙遠,我無法接受事實,所以選擇了逃避,我不是真的要欺瞞你,只想讓自己能多一些時間活在美麗幸褔的幻景中,我還是會找機會告訴你的,因為我不願意在我們結了婚後卻成為怨偶,我真的不願意!」
「祈大哥,我是愛你的,不管在初相識時還是現在,我對你的愛不曾減少過。你可以氣我許多事欺騙你,但在愛情上,我真的是完全付出一切去愛著你!祈大哥,我不敢奢望我們還能在一起,只希望你能原諒我,並且明白我對你的愛,我便心滿意足了。祈大哥,我是真的愛你!」她完全攤開了自己的心,說出了最真的心情,只願祈正硯能給她一個微笑、一個點頭,那她才有活下去的力量。
可惜這番嘔心瀝血的話對仍在氣頭上的祈正硯無效,他感受得到赫語的愛意,卻無法原諒她的作為,欺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可恨的背叛,他無法釋懷。
直視著赫語,他說出的話苛刻無情,「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的話說得很動聽,可是我不想再相信了。對你,我還是只有那個要求,我不要你再出現在我眼前,我也不能原諒你,若你還不死心,我可以告訴你,我很後悔認識你。現在請你離開,就當我們從來沒認識過,出去!」一字一句冷得像冰雹,卻帶著鋒利的刀刃,重重的刺在赫語的心上。
赫語臉色慘白,身子顫抖著,她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僅剩的希望也落空了。
祈正硯見赫語久久不動,他沒了耐性,大力將她給推出門,再重重的將門關上,這也阻絕了赫語的生機。
赫語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機械似的回到赫家,在意識模糊之際她似乎聽到了心兒的叫聲和哥哥的怒吼,然後她就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黑暗帶走了一切感覺,卻是她最好的避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