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烤好了沒?」
「再等一下!」
「聞起來好香呢,應該好了吧?」
「還沒全熟,你要吃半熟的蛇肉嗎?」
聽任遠這麼說,金蝶只好強忍著飢腸轆轆,垂涎的看著架上的蛇肉,發揮最大的耐心等待。
她真的很餓,昨天那場大雨下到今早才停,他們在樹洞避了一晚的雨,離開樹洞后,任遠找到昨天殺死的大蟒蛇,獨力將它帶回水潭邊。金蝶想幫忙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毒傷剛愈,氣力還沒完全復原,只能照顧得了自己,而任遠的內傷經過調善和九轉紫金丹的幫忙,沒再惡化,只要不用武功是沒有大礙的。
回到水潭邊,任遠便切下兩段蛇肉洗凈,生火烤肉,不一會兒陣陣香味傳出,兩個餓了一天的人真是食指大動等不及了,不過再餓,也要等肉熟了才能吃。
任遠看看蛇肉差不多熟了,忙拿下一串給一臉餓慘了的金蝶。
金蝶接下連謝謝都來不及說就大口咬下,味道鮮嫩得讓她不住對任遠點頭,嘴裡含著東西話語模糊的讚美道:「好吃,真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好吃!」
「吃東西別說話,小心噎著了。」任遠提醒她,對她的孩子吃相好笑的搖搖頭。
金蝶回任遠一個笑容,乖乖的低頭吃東西。
「想不到烤蛇肉這麼好吃,不過一想起昨天驚險的情形還是好可怕,但是吃了它也消了本公主被咬的怒氣,它活該!」吃完蛇肉,金蝶有力氣對躺在一旁的蟒蛇屍體做鬼臉。
金蝶可愛的模樣讓任遠哈哈大笑,「你也太不小心了,好端端的怎會惹來蟒蛇攻擊你呢?」
金蝶責怪的瞪了任遠一眼,「還不是你的錯,你只說去四周走走卻一直沒回來,我擔心你出事嘛,才會跟著你做的記號去找你,怎知那條蟒蛇就躲在樹上,我一走近它就伸出頭來,我嚇了一大跳抓起樹枝打它,它就張嘴攻擊我,我一向最怕蛇,看到蛇我的武功便使不出來,一不小心就被咬到了,幸好你趕來救我,要不然我沒被炸藥炸死,倒被蛇給咬死了。」
「別說死,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任遠沉聲說,想到她遇險的樣子,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金蝶非常贊同任遠的話,「對啊,你前後救了我兩次,真是我的福星,看來我只要跟著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任遠抽出腰間的短劍送還給金蝶,「這短劍你收回去,你慣使雙劍,還是帶著雙劍比較保險。」
金蝶搖頭,「我們是兩個人,劍是一雙,當然是一人一把了,短劍你拿著,有事你也好防身,我有一把劍便夠了。還有,這九轉紫金丹你也帶著,你內傷未愈會需要的。」她將身上的藥瓶也交給任遠。
「九轉紫金丹是救命丹,你怎能離身呢?快收好來,不可以隨便給人!」任遠當然不會收下那麼貴重的丹藥。
金蝶不在意地笑笑,抓著任遠的手將藥瓶放在他掌里。「九轉紫金丹皇宮大內多得是,我回宮想拿多少都有,這些你帶著才對,你看我經過兩次大難,救我的是你又不是九轉紫金丹,所以你比我需要它,收下吧!而你若要我沒事,我不離開你就可以啦!」她說得心無城府,一臉的純真。
任遠卻聽得心頭亂紛紛,他看著金蝶,見她表情無異,那話像是脫口而出,沒有別的含意,或許她不過是希望他保護她而已,他想太多,太多心了!
任遠收下了藥瓶,心中卻有絲悵然。
「任遠,你昨天在樹林里找了那麼久,有找到出去的線索嗎?」金蝶望著他問。
「樹林太大了,我還沒有頭緒,也不知道該如何離開這裡。」任遠煩惱的看了下四周。
「萬一真離不開,只好留在這裡,反正這兒清雅宜人,留下也不錯啊!」金蝶突發奇想,心中真有一絲的希望能留下來。
「能進來就可以出去,一定能離開的。」任遠恢復了冷靜,自信地回答。
金蝶看著沒了笑容的任遠,他不喜歡和她留下來嗎?換她感到有些失意了。
潭面颳起了一陣冷風,讓兩個人都覺得天又轉冷,秋天的味道更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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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禮傑眉頭深鎖的坐在大廳里,等著屬下來報告尋人進度。
一個藍衣大漢匆匆的走入大廳,向闕禮傑拱手行禮,「洪武見過堡主。」
「事情如何了?」闕禮傑忙問。
「堡主,辟路的事進行得很順利,預計這幾天就可以到達崖底了。」洪武回答。
「朝廷派出的人找的情形如何?」
「有負責周旋的弟兄纏著,所以沒什麼進展,他們也沒發現我們暗地裡在另一邊找路下崖的事。」洪武表示。
「那就好,小心點,絕不可以給朝廷的人發現你們。」闕禮傑吩咐。
「小的知道。」
「洪武,辛苦你了,事情要儘快辦好,時間已經拖了這麼久,不可以再拖下去了。」闕禮傑交代著。
「是,小的會儘力而為。」洪武恭敬回應。
闕禮傑揮揮手,「那你下去忙吧!」
「哥,你看任大哥還活著嗎?」闕孫如從側門走入,她聽到了哥哥和屬下的對話。
「放心,師兄不是短命的人,他一定沒死的,我對師兄有信心。」闕禮傑告訴憂心忡忡的妹妹。
「任大哥明明就已經脫險了,為何又要回去救金蝶公主呢?那個公主根本不值得他拼著命救啊,弄得現在生死不明,任大哥真是個大傻瓜!」闕孫如又氣又擔心的數落任遠。
「師兄就是這樣的脾氣,做不來見死不救的事,今天就算金龍真的在轎子里,師兄也會冒險去救他的。」闕禮傑無奈的說,不過也是任遠這般的俠義心腸教他折服。
「所以人家說他是大傻瓜,他也不想想他這麼做會讓人多擔心,他真有個萬一,怎麼辦?他是武林盟主呢,肩上有這麼大的責任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任大哥是個笨蛋,大笨蛋!」說到後來闕孫如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下來,從任遠出事起,她每天眼睛都是紅腫的,不曾消退過。
闕禮傑走到妹妹身邊,拍拍她的肩頭,「小如,別哭,哥說師兄沒事就會沒事,你別一直哭了,師兄也不愛看你哭的,不要哭了!」
闕孫如含淚看著哥哥,「哥,任大哥不能有事,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他真的要平安回來,我要他平平安安回來!」
「哥知道,哥知道,乖,別哭,別哭……」闕禮傑安撫著妹妹的情緒。小如對師兄的深情由這也能看得出,為了小如,師兄,你真的要平安歸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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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腳好酸,走不動了。」金蝶倚著樹榦對走在前面的任遠叫道。
「又累了,我們才剛休息過呢!」任遠走回金蝶身邊。
「但我就是腳酸嘛,放眼看去都是樹林,又沒有風景可以消除疲勞,人當然容易疲累。」金蝶有充分的理由。
任遠沒辦法只好扶她在石頭上坐下,關心的看著她,「會不會口渴?」
金蝶點點頭。任遠解開身上背的竹筒,打開蓋子遞給她,裡面裝著水,這個竹筒水壺也是他做的。
金蝶喝了些水,蓋好蓋子,將竹筒還給任遠,看他額上都見汗了,忙拉他坐在身邊為他擦汗,「你傷還沒痊癒,不應該這麼勞累的,要找路可以等到傷好了再找,何必這麼急!」
兩人患難共扶持,這崖底又只有他們兩人,在互相關心下,許多看似親密的動作做來卻覺得很自然,彼此都沒有感到奇異。
「我們失蹤了這麼久,身邊的人一定很擔心,不早些出去怎行?而且我的傷也好了大半,不會有問題的。」任遠對金蝶說,也奇怪這幾天帶她來樹林找路她就是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平時的活潑都不見了,像是不想尋找出路似的。
「可是我們已經連著找那麼多天了,一直也找不到出路,或許這兒真的沒路呢!」金蝶皺皺鼻子說。
「事在人為,沒有路我們也要找出路來,難道你願意一輩子都待在這兒?」任遠相信他一定能找到出路。
為什麼不行?金蝶在心中回答,她不喜歡任遠急著要離開的模樣,好以和她留在這兒是件錯事般,他們在此地相處得很愉快啊,日子過得悠閑極了,若是在外面一定沒法子這麼快樂的,雖然她也很想母后,但更不想放棄這裡閑適的生活。
金蝶的心中有矛盾,不過還是傾向留下來,因為一旦出去了,接踵而來的便是現實的爭鬥,會擾得她不得安寧,想到這些,她就不想離開,偏偏任遠不明白她的心,一勁的要找出路,教她氣悶。
休息一會兒后,任遠便要繼續往前走,金蝶無法,只好跟著。
任遠一路深入樹林,也一路做著記號留退路,只是越走所看到的樹林就越巨大茂密,野草叢生,讓路更是難走,顯示這裡不曾有人來過,所以是出路的機會就越渺小,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他認為應該另找方法離開。任遠皺著眉停下。
金蝶見他不走,也跟著停步,「任遠,你怎麼停下了?」
「四周林木如此濃密,再往前也不太可能有出路,看來我們無法從這片樹林里離開,只能另尋出路了。」任遠告訴金蝶。
金蝶立時眉開眼笑,高興的上前攀著任遠的手臂,「好呀,那我們就快點回山洞,好好休息后,再另外想辦法吧!」
「沒找到出路,你不覺得失望嗎?」她如此的開心教任遠覺得奇怪。
「這件事要慢慢來,急也沒用啊!有什麼好失望的,我們回去再商量,回去吧!」金蝶拉著任遠,轉身走回原來的棲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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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陰暗濕冷的樹林,我還是喜歡這個清澈的水潭。任遠,你看陽光照在潭面閃閃發光的樣子,是不是很漂亮?」回到潭邊,金蝶一改在樹林里找路時的沒精神,整個人又活潑愛動了起來。
任遠聞言沒看潭面倒注意起潭邊四周的山壁,他所看得到的山壁上有許多細小的流水流入潭裡,讓山壁濕滑根本無處著力攀爬,只是水潭周圍的山壁都是如此嗎?或許在潭的另一邊山壁就適合攀爬,不過這個山崖實在太深了,不知道要爬多久才能回到頂點?萬一在攀登時腳沒踩好便會再摔下來,到時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那麼幸運能活命?這雖然是條出路,但也太過於冒險了。
還能有別的法子嗎?要不就耐心等待救援,他相信禮傑不會放棄尋找他。不過從上面要下到崖底也不簡單,否則不會過了十多天了還沒看到闕家堡的人,看來他真的要被困在這裡了。
「任遠,你在想什麼?」金蝶看他久沒出聲,只是在發獃,走上前搖搖他的手。
「若沒有外人援助,我想是很難離開這裡了。」任遠老實告訴金蝶。
「這就要看上天的意思了。如果上天要我們出去,自然就會有人來援救;如果上天想留我們在此,我們也只好順應天命留下來。反正這兒有水、有食物,我們也可以活得下去,別擔心了。」金蝶說得豁達開朗。
「你真能適應這兒的生活?你難道不想念宮裡的富裕日子?」很難想像一位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室公主會說出這樣的話。
「有錦衣玉食也就有煩惱,在這兒吃穿雖然簡陋,但心情快活。兩相比較下,任遠,你會選擇待在哪裡呢?」金蝶反問他。
任遠不必想就有答案了,他不重視享樂,清幽安寧的生活才是他所想要的,可是人真能避得開紅塵俗世嗎?他無法這麼的樂觀。
「事情的選擇不是這麼簡單的。」他回答金蝶。
「那就順其自然吧,有句諺語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嗎?我們就盡人事、聽天命,多煩惱無益。」金蝶洒脫的勸著他。
任遠看著金蝶,對她的評價又不同了。她真是個奇特的女子,不但天真單純,連思慮也純凈無偽,脫俗得不似凡間該有的人物,也善解人意得深得他的心。沒錯,若上天真要他遠離俗塵,他又何必強要沾惹塵埃呢?當初會涉入江湖,是因為禮傑的強力邀請,其實他的心志並不在此,閑雲野鶴般的生活才是他最想過的,現在的日子就是他的希望,他何不順心而為呢?
「你說得是,一位公主能如此隨遇而安,任遠真是自嘆弗如了。」他由心而發的敬佩金蝶。
「太好了,你終於想通了。任遠,我們再比賽捉魚好不好?昨天被你小勝一次,今天我一定要贏回來,誰輸誰就負責烤魚做晚餐。」金蝶高興的提議。
「你真愛玩,好,就再比賽一次。」任遠揮開俗世牽絆,心情輕鬆的陪金蝶玩耍。如此清寧仙境,又有巧人兒相陪,仙人生活也不過如此啊!
任遠和金蝶各拿了根樹枝,兩人站在大石上,互看一眼略微點頭,遊戲開始了,只見兩個身影凌空飛起,各自使出絕妙的輕功武學,在最快的時間內誰的樹枝上串滿魚兒,誰便是勝利者。
嘻笑聲充斥著四周,兩人如同孩子般嬉鬧著,忘卻了一切煩惱,最後在任遠有意相讓下,金蝶如願的扳回一局,她開心得手舞足蹈,像贏得了整個天下般。
任遠被金蝶的喜悅所感染,也笑開了懷,低沉的笑聲在山谷間回蕩,傳得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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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你聽聽看,似乎有笑聲傳來,好像是人在大笑呢!」負責在山壁辟路的手下急忙向管事報告。
洪武靜靜聽了下,笑聲隱隱約約聽不真切,但這是個很好的鼓舞,他趕忙下令:「弟兄們,加緊做事,我們就要到達崖底了,大家動作快!」
十多位大漢齊應了聲,大家繼續奮力完成他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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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任遠和金蝶回到山洞,火堆已點燃,火光映在兩張笑臉上。
「吃得好飽,我再也不想吃魚了,我想烤小鳥,所以明兒個我們來比賽捉小鳥,難度高也較好玩。」金蝶興緻勃勃的說。
任遠寵愛的點了下她的俏鼻取笑她:「叫肚子飽了又還想烤小鳥吃,別到時捉到又捨不得殺來吃了。」
「捨不得就放了嘛,反正樹林里可以吃的東西那麼多。任遠,你明天也刻個小鳥給我,一隻兔子太寂寞了。」金蝶從袖裡拿出任遠用木頭刻的兔子把玩著,這是任遠在夜晚無聊之餘刻來打發時間,但他刻得十分傳神、可愛,讓金蝶要了去變成她的寶貝。
「靈心雙劍是神兵利器,想不到在我手中倒成了雕刻刀,李劍若知道他精心的傑作被這樣使用,一定會無法瞑目的。」任遠好笑地搖頭。
「不,他看到自己鑄的劍能刻出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反而會高興的晚上託夢向你道謝呢!」金蝶嘻嘻笑回答。
「你這是誇讚我,還是在嚇我呢?」任遠怎會不知金蝶話里的真意。
金蝶順勢擠眉吊眼裝鬼嚇人,「呼,鬼來了,任遠,你這麼糟蹋我的刀劍,我只好變成鬼來找你了。」
任遠差點被金蝶的樣子逗得笑岔了氣,強忍住笑正經的告訴她:「鬼才不是那種模樣!」
「難道你見過鬼,知道鬼的樣子嗎?」金蝶睜大眼,有興趣的問。
任遠點點頭,但沒告拆她鬼的模樣,卻故意說鬼故事嚇她,看她膽子有多大。
金蝶被鬼故事吸引了全副心神,愛聽極了,也沒有一絲的害怕,還能嘻嘻哈哈和任遠討論故事情節,鬼精靈得教任遠笑聲不斷,對她的調皮無可奈何。
不過到要睡覺時就見真章了。
金蝶裹著披風,看著火光在洞壁上搖曳晃動,腦中不斷想起剛才任遠說的鬼故事。完了,她聽的時候不怕,怎麼現在卻怕得睡不著?頸后一直覺得涼颼颼的,好似有人在她頸后吹氣般,她心毛毛的,整個人縮入披風裡,害怕得不敢睡。
她忍不住了,緩緩的轉過身,勇敢的睜開眼看去,除了木柴還燒著外什麼都沒有,讓她吐出了一口氣。
隔著火堆,她看任遠一手壓在腦後睡著了,面容安詳,胸口規律的起伏著,他睡得好熟,金蝶心中羨慕他的好睡,也看他冷俊的面容看得有些痴了。
她看過的男人不可謂少,父皇是慈愛,齊爺是親切,皇上只會板著臉,而宮外的男人太多庸俗不堪,就算難得見到人品較佳的,也都是用富麗的衣飾和排場來增加自己的氣勢,極少本身就是器宇昂揚、不同凡響,闕禮傑是其一,不過他身上是貴公子氣息,而且也是因為他的家勢才造就他不凡的氣質。
但任遠就不同了,他沒好身家可以憑藉,也沒有華服和侍衛擁護,縱有武林盟主的頭銜,仍是孑然一身,冷傲磊拓、卓爾不羈,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由心而發的剛強氣勢才是他折服人的主因,何謂真英雄,她想就是像任遠這樣的人吧!
金蝶很高興自己能認識如此的男人,縱使她是花了幾乎送命的代價,她也認為值得,她不知道自己和任遠的未來會如何,又能在這兒共處多久,但她都會好好把握眼前和他在一起的機會。
有他在身旁她的心定下,不再感到害怕了,緩緩的閉上眼,她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