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莉桐把仿畫與原畫交代蘇大寶好好裱起來,儘可能按照原畫的模樣仿造。回頭走向雍雅苑的途中,她不斷思索著蘇老翁要大寶傳報給她的話——
如果思麒有意納妾,她得欣然接受,不得有議。如果思麒要扶正側室,廢掉莉桐,她也得完全遵從丈夫的旨意,不得抗拒。
「可是我不要……」莉桐低頭哺哺自語的走著。
她現在才正要開始進入和思麒兩情繾綣的階段,兩人還不曾圓房他就要納妾?不,不對!莉桐仔細的思考著,依碩王爺強架思麒與佟家格格成親的情形看,絕不像她爹所想的只是單純鈉妾而已,因為思麒根本不願意娶她。
「可是不管你是被王爺逼迫,還是出於自己意願,我都不能容忍和另一個女人共有你!」莉桐十分堅定的自言自語。
她突然閑停下腳步,冷靜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無意識中說了什麼話。她不能容忍和另一個女人共有思麒?她想獨佔思麒?莉桐雙手撫著滾燙的臉頰,驚訝自己竟然有這麼強烈的獨佔欲。
她平常是很閑散、很清心寡欲的,隨蘇老翁過了許多年的平淡日子,生活一直如此隨心所欲,一家三口掙點小錢得以糊口過日就行,偶爾口袋空空的去街上「窮逛」也頗能自得其樂。她從不想真正得到些什麼,也從不想真正擁有些什麼,人世間得得失失、來來去去,有什麼好奢求的?可是曾幾何時她卻變了——
她想擁有思麒,而且只想一個人擁有他!
莉桐邊走邊想,愈想愈覺得自己可怕。她不是獨佔欲那麼強的人,也應該不是那麼善妒的人,可是自從嫁給思棋后,她發覺自己的「野心」愈來愈大,先是希望能隨時見到他就好;後來則是希望除了能見著思麒之外,還能和他說說話;再來更是希望能夠更了解他、更懂他。更親近他;現在更大膽的想獨佔他的人、他的心、他的愛!她想獨佔思映狂熱的吻、熾熱的擁抱、強烈的男性氣息,以及令人沉醉的耳畔低語。
她想獨佔思麒的一切!
「太可怕了!」她暗自驚呼,卻發覺兩頰燥熱、心跳急劇。雖然口口聲聲覺得自己太不可思議、慾念太強,可是她無法否認內心再真實不過的感受——她真的想要思麒!
待回到雍雅苑,一推開房門,她就見到了正在更衣的思麒。
他正赤棵著上身,手上拎著準備套上的中衣,一言不發的回頭凝視她。這是莉桐打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子,她從未真實的看過那副經常深深擁抱住她的胸膛,也從未想過那雙緊緊摟住她的臂膀看起來會如此糾結有力。
莉桐看著看著迷糊了。突然間,一件白色的衣衫丟向她的腦袋,蓋住了她的視線。她連忙扯下來,偏偏衣角鉤住了發售,拉扯半天才拿下衣服,顯得有些狼狽。
這不是思麒方才拎在手上的衣衫嗎?莉桐不解的看著他,飛紅的雙頰透露著羞怯的少女情懷。
「更衣!」思麒冷冷丟下一句,便轉回頭不再看她。
更衣?莉桐困惑的握著手中的衣衫,才漸漸明白思麒是要她伺候他更衣。
她柔順的幫思麒套上一件件衣服,輕巧的替他扣好每一個扣子,在這安靜無聲的過程中,她的心卻狂亂不已。無論是在替他穿上衣服時不小心接觸到他的肌膚,或是為他鋪平拉整衣衫時的撫觸,每一個細微的感受都令她心悸。莉桐隱約的感覺到,思麒魁梧的身軀也暗藏著洶湧的狂潮,他雖然外表平靜,但熾熱的體溫和強烈的心跳卻泄漏了他心底真實的意念。
她抬起頭來,原本以為思麒也會和她一樣,深情款款的看著對方。可是沒有!他的眼睛透明得如同陽光下的瑰拍,晶瑩、明亮、冷漠。她甚至覺得那是兩道怒潮,鋪天蓋地的向她撲來,氣勢強烈的從他身上輻散而出,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思麒?」她困惑的站在他跟前。
他倏地轉身背對她,一言不發的大步朝外廳走去。
「思麒?」她連忙追上去。他是怎麼了?不是說好不再怒氣沖沖的背她而去,怎麼現在又出爾反爾?
剛才兩人在花園不是還聊得挺愉快的,現在卻突然翻臉給她看,是不是他在氣大寶的不識相,壞了他的「好事」?
「思麒,別生氣嘛!」她小跑步的追在思麒身後。「剛才弟弟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砰!」地一聲,他踢開外廳的門,揚長而去,嚇得莉桐止住了腳步,定在廳內看傻了眼。
他真的在發火!
「思麒!」莉桐急忙追到門外,在廊上遙望他的背影,他已經走得老遠了。她慌張的喊著:「思麒,你要去哪裡?思麒!」
他頭也不回、腳步也不曾停歇,冷酷的丟了一句:「用膳!」就消失在樓閣的另一方,留下一頭霧水的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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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晚餐桌上每個人神色都各不相同——半喜半憂的王爺、神態化閑的福晉、怕仿畫事迹敗露的亭蘭。怒氣暗藏的思麒、可憐兮兮的莉桐,以及表情十分為難的元卿。
元卿?他怎麼也留在王府用膳?一顆心全掛在思麒身上的莉桐,這才發覺平日只有五個人的餐桌上,竟然多了一張熟面孔。
「思麟成天老是往外跑,班師回朝以來,沒見過幾次他在家吃飯。」福晉略帶嘆息的說著。
「呵呵……」元卿溫文的笑了笑。「思麟他交遊廣闊,這次平定西北之亂,個把月都沒見著朋友,當然會想好好的聚一聚,也順便炫耀自己的英勇事迹啊!」
「是啊,」福晉意味深長的淺淺一笑。「所以他就拉你這軍師來當說客,替他漂漂亮亮的打圓場是吧!」
「呵呵……」元卿輕鬆自在的笑而不語,亭蘭可是緊張得要死。她知道自己的額娘十分精明,什麼事都瞞不了她。更可怕的是,碩福晉經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知道了什麼也不會明說,只會有意無意戳戳對方的牛皮,讓對方方寸大亂而自露馬腳。所以說,福晉對思麟避不見面的事,八成心裡有譜了。
「元卿啊!」碩王爺難得和顏悅色的對人說話,「我上回和你阿瑪提到了你和亭蘭的婚事,我也就不避諱的直接問你吧!你打算什麼時候娶亭蘭?」
「看她什麼時候打算嫁。」元卿帶著迷人的笑容,輕輕鬆鬆的把責任全推到亭蘭頭上,由她去下結論。
「我?」亭蘭夾在筷子上的某被她這一愣,又掉回碗里。「我幹嘛要嫁他?」她一副不屑的模樣。
「亭蘭,元卿可是你的未婚夫,遲早都得嫁啊!」王爺苦口婆心的勸著。
「不要!元卿和我們家三兄妹是從小打到大的玩伴,根本就像哥兒們一樣,和他成親活像和哥哥成親似的,噁心死了!」她又開始在碗里東挑西揀,好像突然間看每樣菜都不順眼。
「亭蘭!」王爺實在拿自己的掌上明珠沒轍,轉而針對元卿下手。「元卿,那你的意思呢?」
「哎!問題不在我身上。」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問題。「等亭蘭覺得不噁心的時候再談吧!」
莉桐突然覺得元卿太委屈了。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啊!雖然他說話常常語帶玄機,讓人摸不著頭緒,可是元卿算是莉桐嫁進王府以來,第一個幫助她、站在她這邊的朋友,他不僅很夠義氣的沒把思麒她在園中談情的事說出去,還替她和亭蘭之間的關係幫過忙,又傳授她如何應對思麒的獨門秘招。
論人品,元卿真的沒話說,是個完美的君子;論家世,「敬謹親王」這頭銜可與碩王爺家相抗衡,稱得上是門當戶對;論外貌,說正格兒的,要不是莉桐的心早系在思麒身上,像元卿如此風采翩翩、氣度優雅、宛如玉雕般的美男子,她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對這麼完美的異性傾醉。
亭蘭居然嫌棄他?
元卿無意間接收到莉桐惋惜的眼神,心神領會的對她微微一笑,隨即換回平淡自若的神態,靜靜的用膳。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莉桐實在不忍見這對才子佳人的親事就這麼懸在半空中,本想在餐后找亭蘭談談,卻因為亭蘭忙著纏住王爺,不讓他進書齋內夜讀,只好作罷。她便匆匆追上元卿,想好好安慰他,替他打氣。
「元卿,你還好吧?」她在映著月光的池畔叫住餐後代閑散步的他。
「我?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嗎?」他好笑的回身面對莉桐。
「剛才的事啊。」莉桐怕傷到他的自尊,每個字都說得很小心。「我想亭蘭她……她不是真的在嫌棄你,只是……」「嫌棄?」元卿似乎覺得很有趣,就跟莉桐聊了起來。「她哪裡嫌棄我了?」
「呢……」莉桐被他這一問,可問傻了。對呀,亭蘭沒有嫌棄元卿,只是擺明了不想與元卿成親。「沒有!亭蘭沒有嫌棄你,是我表達得不好。我的意思是,其實你是個很好的人,配得上亭蘭的,所以……」
「嗯?」他興味盎然的等著她接下去的話。
「所以你不要因為亭蘭拒絕你而感到難過或是委屈。因為我知道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只是亭蘭目前還不能接受你由玩伴突然變成丈夫的身份,我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接納你的,所以你不要沮喪。」
元卿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莉桐看得驚惶失措。該不會是他自尊太強,容不得別人當面揭穿他的真實面,所以藉這種神經質的方式來逃避問題吧?
「元卿,你別再笑了。」莉桐擔憂的說著,好像元卿是在苦中作樂似的。「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提這件事,我不說就是了。」
這下換莉桐覺得沮喪了。她原本好心想安慰元卿,為他和亭蘭之間牽線,沒想到紅娘當不成,安慰的功力又不夠,弄得元卿哭笑不得,糟蹋了她的一片美意。
「哎,好吧,你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吧!」她真為自己的無能感到失望。
「等一等。」元卿漸漸停下方才止不住的笑聲,輕輕叫住正準備離去的莉桐。
莉桐神情十分落寞的看著他。
「謝謝,莉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只是一時好玩才故意兜著你轉。」元卿臉上仍留著溫柔的笑容。
「是嗎?」莉桐不太相信,有氣無力的回應著。反正對方是剛受情場創傷的貴公子,當然可以不屑她這種飛上枝頭的小麻雀來安慰他的心。
「我坦白告訴你,其實亭蘭拒絕我,我反而高興。」他開開心心的告訴莉桐,這也是他頭一次主動對她提到他自己的事。
「為什麼?你不喜歡亭蘭?」她更覺得怪異了。亭蘭也是個討人喜歡的美人胚子啊!
「就像亭蘭在用膳時說的,我和她對彼此都只是兄妹之情,與男女之愛完全無關。」他坦白的對地說。
「那婚約怎麼辦?你們遲早都要成親的,難道不能儘力去改變你們對彼此的感情觀嗎?」
「不能。」元卿斬釘截鐵的說。
莉桐看著他,好一會兒后才擔憂的問他:「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他知道他若是矢口不說,莉桐也不會再繼續逼問,但是方才滿桌子的人都只顧著自己的心思,從未有人注意過他人的感受,只有莉桐懂得去體貼別人的心,雖然她的擔心根本沒必要,因為他原本就不想與亭蘭成親,但是她這份關懷卻溫暖了元卿的心。
「我有喜歡的人了。」元卿輕輕的說著。
晚風輕拂水面,將月光散放成朦朧點點,莉桐頭上的玉省鳳墜隨風擺盪,發出細微清脆的鈴音。
莉桐有些感動,也有些感傷。她很感動向來神秘兮兮、尊貴榮寵、笑談世事的元卿,居然會對她表白自己心底的秘密,代表他確實把她當知心的朋友看待;但又感傷亭蘭與元卿這對璧人終究無法結合,將會各自追尋彼此的歸宿,各分東西。
「無論如何,我衷心祝福你與你的心上人,希望你們有情人能終成眷屬。」莉桐誠懇的望著他。
元卿悠然而笑,在月色的籠罩之下,洋溢著幸福而柔美的喜悅心情,像是將欲乘風歸去、返回天界瓊樓玉宇的仙人,令莉桐目眩神迷。亭蘭不能嫁給這麼美好的男子真教人遺憾,但是他人感情事,又豈有其他閑人插手的餘地?
兩人在池邊道別後,元卿靜靜的目送她嬌小的身影遠去,深深的嘆了口氣。
她的一番關心令他感動不已,但是只顧著關心別人的問題,她是否留意到自己危險的處境?莉桐知道碩王爺和思麒這兩天是去佟王府商談婚事嗎?她沒注意到方才餐桌上思麒妒火中燒的冷冽眸光嗎?
哎!
一聲嘆息,難解萬般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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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人談情說愛完了嗎?」
莉桐才剛踏入雍雅苑,正奇怪為何丫環們今夜沒來掌燈,就被黑暗中陰冷的話聲給嚇到。
「思麒?」她努力在黑暗中摸索燭台的位置,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移動。「怎麼不點燈呢?」
她終於小心的移到內房來,摸到了桌上的燭台。
「不許碰!」思麒氣勢懾人的斥退了她的行動,嚇得莉桐往後退了兩步,撞上內房的圓桌邊緣,一陣杯盤搖晃的鏗鏘聲在偌大的房裡回蕩,加深了凝重的氣氛。
她在黑暗中畏縮的站著,眼睛逐漸適應幽暗的環境,終於藉著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站在窗邊的高大身影,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駭人的寂靜一直持續著,莉桐不知該如何是好。成親以來,她不曾見過思麒如此嚴峻的態度,她甚至聽得見思麒咬牙切齒、在下鄂處發出的喀喀聲響。
她做錯了什麼?讓他下午那場莫名其妙的怒火一直延燒到現在,而且愈燒愈烈!
「我看你和府里每一個男人都混得很熟了!」他在黑暗中不屑的哼笑一聲,涼透了莉桐的心。
「思麒……」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方向。「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怎麼?你敢背著我和男人廝混,卻沒膽子當著我的面承認?」他的口氣依舊冰冷,卻字字傷人。
這是什麼話,她哪時和男人廝混過了?難道是方才她在池畔和元卿的對談被他看到了?
「思麒,如果你是因為剛剛看到我和元卿在聊天才這麼生氣的話,其實那根本只是個誤——」
「剛剛?」思麒巨大的身影欺近她。「哼,我在晚餐時刻就已經看見你們在眉目傳情,我想你們的交情應該不止是剛剛在池邊那樣的柔情蜜意吧!」
莉桐腦中停頓了一拍。思麒在說什麼?他平常說話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我在池畔只是向他問亭蘭拒絕婚約的事……」
「亭蘭的婚約關你屁事!」思麒一隻大掌重重拍在莉桐身後的桌上,嚇得她尖叫一聲,縮緊了肩頭。
她根本不知道思麒會突然離她這麼近。她想逃離思麒狂暴的怒氣,卻發覺自己被思麒的兩隻手臂困在他的胸膛與身後的圓桌之間,動彈不得。
思麒正俯下頭來狠狠的怒視著莉桐,她憑著斜照在他身上的微弱月光,看見了他浮現在黑暗中憤怒的半側面。
他像一頭受了傷的猛獸,用他犀利的眼眸盯死他的獵物,將這該死的獵物完全鎖定在自己的攻擊範圍內,隨時都可以一撲而上,咬斷她的喉嚨。
「你……你為什麼要生這麼大的氣?」莉桐無法剋制自己顫抖的聲音。
「啊,好個無辜的臉龐!你憑這副模樣騙倒了多少男人?」他冷冷的笑了起來,令莉桐打了個寒顫。
「我沒有騙過人。」她雖然理直,但氣不壯。
思麒很透了她這樣的表情!明明內心十分恐懼,不得不屈服於強過於她的威嚇之下,可是性子卻又非常的剛烈,堅持自己的立場。軟弱卻不退縮,怯懦而不遷就,這樣的莉桐令他想恨也恨不得,想罵又罵不出口。
該死的她為何不更惹人厭一點?為何不更下賤一點?為何不更卑鄙無恥一點?為何老在他想很她的時候卻令他愛得更深?
「混帳東西!思麒抓了桌上的花瓶就往窗欞砸去,劇烈的破碎聲伴隨她的驚叫傳到了苑外,下人們紛紛趕了過來。
「思麒貝勒!這……」
「滾!全都給我滾!」思麒兇惡的斥退在窗外張望的僕役們,眾人紛紛走避,沒人敢違抗他的指令。
寒涼的秋夜,思麒呼出的氣泛成白煙,狂猛的呼吸使氣憤的身軀不斷起伏著。
莉桐已經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這是她所愛的人嗎?這是她認識的思麒嗎?
「說吧,你到底勾搭上多少個男人?」他咬牙切齒的低聲問道。
「我?」勾搭?為什麼要用如此低俗的字眼污辱她?
「光只是今天一天,至少有兩次讓我目擊到你和別的男人談心調情,那在我背後又有幾次呢?」他干啞的笑出聲。
「別的男人?」莉桐無辜的雙眼盈滿了淚水。「我除了你,還會有別的男人嗎?」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他狂吼一聲,莉桐恐懼的捂住雙耳,終於止不住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的粒粒滾下。
「我……我剛才只是問元聊,他是否為亭蘭拒絕婚事而感到沮喪。我只是想安慰自己的朋友,就……就這樣而已……」
「哼!」他吐著白茫茫的熱氣,眼光寒氣四射。「你倒是挺關心外人啊。」
「我也關心你啊!我下午不是說了嗎?」她淚眼婆婆的提出抗議。「我兩天都見不到你,四處向人問你的蹤跡也沒人答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每天都只想見你,想得連日子是怎麼過的都不知道,整天只能飄飄蕩蕩。」
「才獨守空閨兩天,你就寂寞難耐?」他殘酷的笑問莉桐。
「對,我好寂寞,無論誰來陪我也沒用,只要你不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好寂寞。」她坦白的向思麒說出心內話,淚眼汪汪。
他的一隻巨掌突然箝住莉桐的下巴,將她柔嫩的臉頰貼近自己因氣憤而繃緊的雙唇。
「你最擅長的就是用這種柔情似水的話,和楚楚可憐的假象來挑逗男人嗎?真是太厲害了,連我都無法自已的陷入你的情網中任你擺布。」他深沉低語,像是猛獸發自喉間的怒氣在齒間流轉。
「你罵我、羞辱我,我都不會介意。可是你至少要告訴我,為什麼你從下午回雍雅苑后就一直發脾氣?難道我和弟弟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嗎?」她無助的哭泣著。
弟弟?她才嫁過來兩個多月就懂得擺起大嫂的架子。叫思麟「弟弟」?叫他「姘頭」豈不是更貼切?尤其兩人下午在園中吻來吻去那股親熱勁,讓他懸挂兩日見不著她的思念之心,一下子粉碎瓦解,只剩下憤恨的殺意。
「怎麼不問問你們背著我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呢?」
原來他在氣下午大寶和她私下談畫的事!
他以前就警告過她,別再作畫給大寶拿去做買賣。為了順思麒的意、討他歡心,她曾向他承諾過不再做這種事。
她確實沒有再犯,但今天下午她卻突然鬼鬼祟祟的和大寶拿著畫卷在私談,的確難逃瓜田李下之嫌,可是事情有嚴重到要惡言相向的地步嗎?
「如果……」她哽咽得說不出話。「如果你是在氣這件事,我道歉,那的確是我不對,我應該當時就對你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這樣就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誤會?還有什麼誤會可言?」一對男女在園中親密的攀談,連男人的頭都可以大大方方枕在她胸前,這種情況還有什麼誤會可言!
「我們在做的事真的不是如你所想的……」她哭著拚命向他解釋。沒想到只是執筆仿畫,為亭蘭解圍,竟會引來這麼大的誤會。
「那你來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吧!」
思麒話還沒說完,就將莉桐自腰間輕輕拎起,重重摔到床鋪上。莉桐在床上滾了一圈,還來不及擋起身子向他解釋,只見思麒早已俐落的脫下衣衫,半身赤裸的壓在她身上。
她慌張的想逃,卻發現自己完全被壓在思麒的身下,連移動都很困難,根本沒有逃走的餘地。莉桐第一次體會到她與思麒體型和力量上的差距,思麒沉重的身子壓在她身上就已經令她喘不過氣,加上那隻箝著她臉頰的巨掌,使她徹底失去自主的能力。
思麒的眼神十分詭異,散發著她從未見過的脅迫性,令她內心寒顫。他平日俊美的臉龐在月光半斜的籠罩之下,透露著濃郁的邪氣,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像是憤怒、嫉妒、傷痛,也像是絕望,其中還有一抹令她不解的色彩,瀰漫在思麒深重的呼吸之間。他結實而赤裸的胸膛緊緊壓著她,逐漸急促的呼吸藉由胸膛的律動傳達到她身上……只要思麒別帶著一股好像要殺了她似的氣勢,其實她並不會排斥如此親呢的貼近,可是現在
「思……思麒?」莉桐困難的在他手掌箝制下呼吸,一張小臉漲紅著,額上的冷汗卻慢慢滲出來。
「為何你要背著我做這種事?為什麼?」思麒心痛如絞,眼中充滿憤恨與哀傷。
「我……」她強烈的感受到思麒心痛。
「我第一次為女人意亂情迷,第一次獻上從未付出過的感情,我得到了什麼?」他的聲音輕而沉、低而啞,像是傳自痛苦的地獄深淵。「我信任你、寵愛你、渴望保護你、希望得到你的心,無論何時何地最牽挂的就是你。我把心全系在你身上,你為何要棄之如敝履?你為何不願珍惜?」
「我沒有……」莉桐晶瑩的淚滲出眼眶。
不等她為自己的無辜申辯,一個沉重的吻急劇的覆上她的唇,莉桐完全沒有反抗或閃躲的餘地,只能任思麒狂野的吸吮著她唇中的溫潤與氣息。她拚命推拒著思麒精壯的臂膀,卻完全動搖不了他的身軀。
她不要如此痛苦的吻!她必須要解釋清楚思麒對她的誤會!她從來沒有像他說的那樣鄙視他的真情!
莉桐死命的捶著思麒的肩,卻完全阻止不了他報復性的吻。她幾乎快窒息在他的狂吻與沉重的身軀之下。
他突然放開莉桐,粗暴的扯下她的衣裳。
「思麒!不要!」她哭著奮力反抗他兇猛的舉動,奈何兩隻纖弱的小手根本抵不過他一隻有力的大掌。
沒多久,莉桐雪白的身子就完完全全呈現在他眼前。思麒將她的雙臂舉過頭上,僅以他的左手就牢牢定住她兩隻手腕,不容任何東西阻礙他的視線。
雖然室內全無打燈,但幽幽月光映照在她細膩的雪膚與柔美的曲線上,美得令他屏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
她羞愧的咬著下唇,無法自已的在思麒身側縮起了身子。她知道為人妻遲早要面對這一刻,但她不要它發生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也不要它是以如此粗暴的形式降臨在她身上。
她緊緊的閉上雙眼,讓眼眶內的淚水順勢又被逼了下來。
「莉桐——」他摟住莉桐柔細的嬌軀,溫柔的貼近她。他的唇在她蒼白的臉上游移,輕聲低吟。
「你是我的人,你的身於本來就該屬於我,你的唇也只有我能吻,為什麼……」思麒痛苦的擰緊了眉頭。「為什麼你要讓別的男人碰你?為什麼不肯把你的身心只交給我一人?」
莉桐倏地睜開了困惑的雙睥,想在思麒那張貼近她的臉上尋求方才怪異之語的根據,卻被他絕望的神情震懾住。
他在傷心、他在哀痛,那是一隻沒有淚卻令人心碎的痴情眼眸。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思麒,我……」她努力咽下硬咽的淚水。「我不曾讓任何男人碰過我。我發誓,只有你是我最親近的男人。」
「是嗎?」他眯起了凝重的眼睛,冷冷低問。「這兒——」他以手指輕輕撫著莉桐柔軟的雙唇,接著順勢滑下她的頸項,摩挲她雪白的胸口。「還有這兒,都已經被別人碰過了。」
莉桐驚恐的倒抽一口冷氣。她驚訝于思麒怪異的質詢,但更令她恐懼的,是他輕撫在她胸口的溫熱巨掌。她第一次體會到來自另一個人傳來的肌膚觸感,這觸感引燃了她體內奇異的火焰,這是只有思麒才能給她的熾熱感受,她不曾、也不會讓他以外的人去釋放她純稚的熱情。
「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莉桐真摯的看著他。「你不肯接納我的解釋,我就不再多做任何辯白了。可是思麒,我向來對你坦白,心底有什麼話都老實的向你傾訴,你認為我會對你說謊嗎?」
思麒沉下了臉,他的雙眼在黑暗中反映著冷冽的月光。「你不說謊,並不代表就不會對我有所隱瞞!」
「我唯一尚未對你講明的,只有下午交代弟弟那件事而已。」她急切掙扎著,兩隻手腕卻硬是被思麒牢牢固定在頭上。
思麒貼著她的身子摩挲著,口氣冰冷卻渾身火熱。
「交代?」他苦笑起來,隨著笑聲起伏的胸膛緊緊壓在莉桐身上,她在此刻同時被心理與身體上的刺激折磨著。「我不想知道你和思麟怎樣背著我暗通款曲,我什麼也不想聽了。」
她看到他絕望的面容,在微微的銀色月光下,俊美的面孔籠上一層令人心悸的哀愁。
她被眼前的景象勾去了魂魄,只能失了神似的凝視著他。莉桐再也無法思考,腦中一切的作業完全停止,只能強烈的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氣息、他火熱的身軀,以及難以抗拒的深情和痴心。
「莉桐,我的小莉桐……」他痴迷的撫著她的臉頰,放開扣住莉桐的左手,悲戚的捧著她的臉蛋低哺,「不管你是如何的不貞、如何的自私、如何的善變,我都沒有辦法恨你,我做不到……」
他輾轉纏綿的深深吻著她,不住的低喚莉桐的名,他的手輕柔的愛撫著她顫抖的嬌軀,和他痴狂的吻結合成一股強烈的熾焰。
她也不想再辯解了。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赤裸的男子,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思麒赤裸的心。他愛她!這是她再真切不過的感受,這份不可思議的感受已經取代了莉桐腦中所有的委屈與疑惑。
她這一生不曾要過什麼,也一直以為自己會清淡無欲的過一輩子,但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她要的就是思麒的這份愛!只要能擁有這份愛,她可以捨棄一切;一旦失去這份愛,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再做辯解、據理力爭,換回了清白又如何?她眷戀的柔情已經展現在眼前,還有什麼事值得去爭呢?
事到如今他能怪誰?思麒痛苦的凝視她。他是如此珍惜自己的少女新娘,捨不得讓她受一丁點傷害,洞房花燭夜她哭得淚眼迷濛,讓他不得不強力抑制自己急欲親近這美麗小妻子的心。他將莉桐細細的捧在手心,握太緊,怕傷了她纖細的羽翼;放太松,卻因此而讓她自他的手中飛走。她會和思麟耳鬢廝磨、和元卿談笑自若,能說全是她的錯嗎?
他恨不了莉桐,也無法再責備下去,太深太重太多的愛只讓他換來椎心刺骨的痛,可是愛到深處無怨尤。
千錯萬錯,他都無法怪罪莉桐。他乾脆釋放自己禁煙已久的激情,就讓熾熱的狂潮將他淹沒,把身份、名譽、尊嚴全都拋在腦後,不論這身子已經讓思麒或元卿碰過,他仍要莉桐。這輩子他就是要緊緊守著她,再也不容他人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他不斷的吻啄莉桐柔嫩的頸項,游移的手像是把火,所到之處都會引起她一陣陣的戰慄。
「抱著我!」思麒拉她兩隻雪白的手勾住他的頸子。
毫無經驗的她只能羞怯的照著他的話做,既害怕又有點期待,腦中早已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怕,莉桐。」一陣狂熱的吻過後,他深邃的琥珀雙眸與她目光相對,她只能在他身下無助的嬌喘。
「今夜的我們沒有身份、沒有尊榮,也沒有紛紛擾擾的一切。你只是我的女人,我則是深愛你的男人。」他深深地吸吮她的頸窩,對著那兒低哺:「抱緊我!」
莉桐順著他堅實的擁抱回摟著他,嬌弱的身子幾乎要被他強壯的手臂融進他偉岸的胸懷裡。
在熾情激烈的纏綿之際,一股莉桐未曾預期的疼痛令她禁不住的咬緊下唇,卻掩不了那陣細微的痛苦呻吟。
思麒整個人一怔,暫停了動作,等待莉桐的疼痛減緩。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個反應,強烈的衝擊著他的思緒。
「你……你沒有和……」思麒始終無法將他的疑惑問出口,因為莉桐在先前就已經拚命申辯過,只是他當時一句也聽不進去。
她真的仍是完壁之身!
也許她和思麟之間只是在嬉戲,也許她和元卿真的只是閑話家常,可是他方才已經否定了一切,給她扣上了不貞之名。
的確沒有別的男人碰過她!
「思麒……」她不知思麒的停止是為了什麼緣故,開始胡亂猜測起來。「對不起,剛才因為……真的好痛……所以才……」
她羞愧的咬著下唇道歉,盈盈雙眸中浮著層水霧。思麒看了萬分愛憐,立刻收緊環抱她的雙臂。
「沒事的,不要道歉,不要——」他把她的頭緊緊拉向胸口。「莉桐,我的莉桐。」他不斷的在她的髮際低語。
他二十六年來的孤傲冷漠,因為背負著碩家長子的地位而不得不冷酷的脾氣、寡情的個性,讓他忘了心頭被陣陣暖流融化是什麼樣的感受。
從洞房花燭夜揭起她的頭巾那一刻起,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令他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被炫感,再剛強的意志、再頑固的。動都無法抗拒她純稚無邪的款款柔情。
沒想到全心全意的愛會有如此難以言喻的魔力。
「委屈你了,太委屈你了!」他雙唇貼著她細膩的粉頰呢哺。
「思麒?」莉桐在他突然轉變的態度下,頓覺不知所措,心中卻帶著微微的驚喜與顫動。
夜深露重,窗外一彎銀月映照著屋內柔情貌結的一對人影,纖纖玉手就此擒住了思麒痴狂的英雄豪情。
他再也放不開懷中柔情似水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