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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六不是今天就要走嗎?」男人的臉上像結了層冰殼。
王景秘書瞬間覺得冰箱裏還比較暖和點。
「少爺,飛機都起飛了。他睡到現在還沒起,不好去打擾他……」
擾亂容六的作息是大忌。
「那明天呢?!」
王景秘書非常為難:「那個,我也不知道他明天要睡到幾點……」
肖騰冷著臉,王景還以為他八成又要往牆上砸東西,還好大少爺青筋暴了一會兒,只忍耐著動手把冷氣溫度又往下打了兩度。
只是可憐的王景秘書更覺得如墜冰窟。
生意已經談妥了,也盡地主之誼安排容六一行人在S城遊玩享樂,盛情款待,該玩的玩了,該休養的休養了,隨同的眾人都已經先動身回了美國,容六居然還不滾,連著兩天大大方方睡到誤機。
肖騰實在很想一腳把那裝睡裝死的男人蹬到太平洋對岸去。但是他必須沈住氣。
雖然不想承認,但肖家跟容家比,還是差了那麼一截。被當成掌上明珠百般呵護的容六,命也比他好了那麼一點。
容六若在他這裏受委屈,他會很麻煩。
「少爺。」
「什麼?」
「既然容六少爺還在,那麼今晚的酒會,他是不是也要去?」
肖騰又有些頭疼。
容六也算是個名人了,因為容家實在太過寵愛這個據說身體不太好的宗室獨子。
當年光是怕他夭折,就把能叫得出名號的大小名醫都網羅過去,弄得像搶救國寶白鰭豚。很是熱鬧了一番。托他的福,許多聞所未聞的「秘方」在這個格外愛命的圈子裏廣為流傳,紅極一時。
不過大多人對容六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容六在國內的時間並不多,交際有限,去的地方更少。一年有那麼幾次回江南本家,也總是足不出戶,太陽都曬不著,一副見光就會死的溫室花朵模樣。
這回他「大駕光臨」S城,雖然肖騰盡量想低調,不想惹麻煩,但總不肯帶他到聚會上當外星人一樣展覽給大家看,讓大家都有機會討好,難免顯得小氣。
參加這種百無聊賴的酒會,容六倒顯得很高興,早早就收拾整齊等著肖騰帶他去。肖騰故意磨蹭到很晚才讓司機去接他,被冷落的容六倒也沒脾氣,一直笑嘻嘻的。
肖騰臉色越難看,他就笑得越可愛。他笑得越開心,肖騰就越想捏死他。
要不是怕容六齣事,帳會記在他頭上,肖騰才不會讓自己亦步亦趨地像個貼身保鏢,還要不停介紹各路人馬介紹得口乾舌燥。
容六本來就長得好,站在面癱制冷機器肖騰旁邊,更是顯得他的笑容溫暖動人,春風化雨。
因此酒會開始沒多久,在肖騰這個參照物的反襯之下,容六已經人氣指數飆升,幾乎討得全場人的喜歡。
比起容六的得人緣,肖騰的人際運勢一直不太好,滿場也找不出哪個看他順眼的。剛喝了兩口酒,抬頭就撞見最近剛結束合作關係的C銀行董事。
年過四十還保養得相當不錯的董事沖他一笑:「尊夫人近來可好?」
肖騰額上青筋跳了跳。
「啊,抱歉,我差點忘了,尊夫人兩個月前似乎已經離家跟別人雙宿雙飛去了。只是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肖騰哼了一聲:「肖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插嘴。」
董事搖搖頭:「瞧你說的。我不過是好心要給你些指點罷了。」
肖騰冷冷一笑:「指點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董事爆發出一陣笑,拍拍他肩膀:「肖騰你真幽默。我沒能耐,誰有?你哪怕跟我學個十分之一,老婆也不會丟下你跑了。」
董事結婚已經有二十年,夫妻恩愛是出了名的,堪稱楷模。前段時間二十周年紀念日,報紙大版面刊登特輯報道,郎情妾意,造就完美夫妻傳奇,羨煞眾人。
肖騰想著自己支離破碎的婚姻。三十多歲了,結婚十來年,三個孩子。一聲不吭丟下自己和兒女離去的妻子,究竟在想什麼?
他就這麼令人難以忍受?
「看得出來,你家庭一定很美滿吧?」
容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背後冒出來,笑嘻嘻地對著董事。
董事矜持一笑,剛要客套,容六突然壓低聲音,神色嚴肅地:「但是勸你一句,最近要小心,你拖得太久,你那位情人已經有找尊夫人攤牌的心思了。」
不僅肖騰臉上變色,連董事的笑容也僵住了。肖騰本以為他會破口大罵,哪知道他竟被說中了似的,神態也不自然起來,連起碼的敷衍都沒有,就轉身匆匆走開。
肖騰很是意外,轉頭看著容六那一派不食人間煙火的笑容,不由地替那些名媛淑女覺得幻滅:「你還真是八卦。才來幾天,連這種東西都打聽得出來。有時間不如去做正事。別人家務事,勸你不要摻和。」
「我沒有八卦啊,」容六挨了罵,有些無辜,「我連他是誰都不認識。」
肖騰頓時一陣發暈:「那你鬼扯什麼?!」
容六乖乖地:「可是他脖子後面有個牙印啊。做妻子的不會讓丈夫這樣出門,還不提醒他。只會是情人故意留下來,八成是想讓他老婆發現。」
肖騰微微一愣,皺著眉:「你眼力還不錯。」
容六笑嘻嘻地:「長年喝中藥對視力有好處喲。」
「嗯。」
「所以我那晚才會在酒吧那麼多人裏,一眼就發現了你。」
肖騰青筋又跳了兩下,從牙縫裏擠出聲音:「那件事不準再提!」
「但是……」
「都說了不準『但是』了!!」
「可……」
「閉嘴!」
容六乖乖閉上嘴。
肖騰連續取了幾杯酒喝,愈發覺得煩躁。今晚他受的打擊不比那個董事來得小。話不說出來憋得很不舒服,但又不能跟別人說,只好問身邊那個男人。
「為什麼兩個人感情那麼好,都恩愛到這種地步了,還會出軌?」
「我可以開口了嗎?」
「廢話。」
「因為守心容易,守身難啊,」容六笑嘻嘻地,「男人的下半身動得總是比腦子快。」
肖騰有些遲鈍地想,他甚至連這一點都做得堪稱完美,從來沒出軌過,妻子還是嫌棄他了。
「那女人呢?」
容六微微低頭,跟他對視:「你是認真在問?老實說,你也不要糾結了。世界上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啊。人心也一樣。」
肖騰很想冷笑著罵他胡扯。但是。
淩姨是那樣,妻子也是那樣。每個人都變心了。
他不明白。
明明一開始,她們都那麼的迷戀他。他每次也都以為一輩子就可以那樣下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究竟是要怎麼樣才能持久。還是說,永恆本身就是個大謊話?
「對了,你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是吧。我看到你辦公室裏的照片了,都很可愛啊。」
肖騰淡淡地:「那又怎樣。」
「拖著一堆油瓶,你要改嫁想必很難吧,不如我好心做善事,來當孩子的後爹……」
肖騰差點一拳打爛他高挺的鼻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