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伐的氣息是危險的暗香,神秘的來使是分離的契機若素披了件披風,來到帳外,竟被影嚇了一大跳;她從末見過這樣的影,臉上有著殘餘的淚痕,神情慌張而茫然。
「怎麼了?」她也緊張起來。
「雷……雷他……他受傷了。」影急急地說,「唷?」若素神色一凝。「怎麼受傷的?」
影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你能不能去看看他,拜託你,還……還有……雷說,不要驚動你的丈夫。」說完之後便不住焦急地盯著若素瞧,雷血流得那麼多,多到讓她恐懼。
「你等我,」若素走回帳中,疾光看她收拾著一些醫用品,「雷受傷了?」
若素愣了一下,才通:「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疾光翻身睡下道:「我會乖乖合作的,你也別忘了好好配合一番。」
若素苦笑。「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精明,凡事都要計較的話,阿影怎麼會相信我們呢?」
疾光聳了聳肩膀,不是很在意地打了個呵欠,回答道:「沒辦法,我是個參謀啊!不那麼精明怎麼能擔得起這個稱呼?」
若素低應一聲,心下也掛懷雷的傷勢,不再耍嘴皮子,趕緊拿著她準備好的東西走出帳外。「走吧!」
影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身後,再也沒有心思想其他的事,雷不停流血的手讓她想到那時的艾兒,她也是血流如注,如果雷像艾兒一樣呢?
她抖了一下,隨即斥責自己這種不吉利的想法,再說還有若素在,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她不會讓雷死掉的。
若素走進雷的帳中,床下掉著幾塊薄布,均沾了血漬,原來雷靠在床上,已經十分虛弱,他不知何時撕塊布,按在自己傷口上,抑制血液流出,沒一會兒便將那塊布染得鮮紅,只好丟棄染滿血跡的布塊,再撕再接。
若素秀眉輕擬,心下已經揣測出八分,不要驚動疾光,大概這刀是影動的手?
雖然她對阿影一片赤誠之心相待,卻沒有她和電相識相交來得久遠,眼下見摯友受傷,雖未傷及要處,卻是有失血過多的危險,她不欲留影在帳內,伸手一揮,淡淡地道:「這裡血氣凝重,腥臭難當,阿影你還是出去避避的好。」
一說完便端出她拿來的醫療用品,忙不迭地替雷療傷,這幾句話不輕不重,也少了往日熱情的語氣。
影雖然聽到若素這句話,卻並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著雷的手臂,不知道該說什麼,若素忙得不可開交,正欲端過一盆熱水替雷清洗傷口外灰塵避免感染,一回頭,見她還桿在那兒,不禁大感厭煩。要知她的個性雖然極其善良,待人也從不虛偽,就因如此,喜怒之分外明顯,親如夫婿疾光都不敢招惹,今天這樣對待影其實已是大大不痛快,但總還是喜歡她,好惡之間一時難以取捨,是以出口言語不痛不癢。她替雷清完傷口,雙手浸在乾淨的熱水裡泡了泡,便在懷裡取出一個小銀色盒子打開,裡頭放著一根細得不能再細的銀針,移過一隻燈,就著裡頭的小火燒了一會兒,又從盒子里念出一根細線,不知怎麼弄的,在針孔處一搓,便已然穿過。她低頭便要動手時,影緊張地問:「你在做什麼?」
這幾句問得極是經微,若素目不轉睛,仍看著那傷口下針答道:「那個行刺雷的人刺得他皮肉綻開,要等它自動癒合在短期內是不能了,我不縫起來,再過幾天傷勢會更嚴重,」
說完便開始縫合傷口,不再理阿影,要知道在微弱的光線下進行這麼精細的醫療自然有點麻煩,待只剩一、兩針時,若素眼底已有酸澀之意,不禁抬起頭來轉轉脖子,閉閉眼睛,看到影仍是不走,便道:「阿影,天色已晚,這裡又難聞得要命,你姑且屈就帳外一晚,明日便有床可睡,好吧?」
她明知影立著不去是擔心雷的傷勢,卻故意歪解她是貪戀被窩溫暖,不願去外面受凍,影這下子聽到了,她本來的心思較常人多拐了十幾個彎,若素這番明慰暗貶,她若凝思一想哪有聽不出來的。但是現在她茫然無主,聽了若素的話后,也不加多想,腳步一轉,便朝帳外走去。
雷本來不發一語,昏昏沉沈,此時卻不知怎地喝了一聲:「影,回來!」
影聽到這句怒喝,獃獃站在原地,也不回頭,雷剛剛一喊,不免牽動傷口,他悶哼一聲,實在痛極,卻又不欲影走出帳外,看她還站在停步處,也不顧傷口便叫道:「回來!」
若素性替他止血,嘆道:「你這又何苦?」看了影一眼,又說:「雷的傷雖然很重,也還死不了,你不想他為你生氣,最好還是先到外面去等一會兒。」說到後來,其實已有安慰之意,若素又喚了幾聲,影回過頭來,臉色怔忡。
「影!我叫你回來,你沒聽到嗎?」雷恨不得起身抓她回來,卻痛得無法站起影見狀也不靠近,只是愣愣地說:「你生氣不好,我不過去。」
她顯然記著若素的話,雷眉頭一緩,通:「你過來,你不過來,我才生氣。」
影聽到這句話,加之託掛他的傷勢,本來就要走到雷的身邊,提了一腳后卻又放了下來,看著若素,又看了看雷,道:「我……我還是不過去。」
雷的目光一直停在影的身上,瞧她看著若素,他也看了看她;若素早已知道他們兩人之事如今日不解,他日必橫生枝節,又想先前只是雷未有提防,看阿影的模樣,要傷他第二次也難得很,便覺得毋需計較。思及至此心情便輕鬆起來,又見他兩人不住往自己身上瞧,看來她這個「外人」還是趕緊下場為上上之策,再看看雷的傷勢,經過包紮休養幾日便無大礙,之前的話,說得又重些,不禁對影略感抱歉,她收好東西站起身來,到了影的身邊。「為什麼不過去?」
影不回答,若素拍拍她肩膊,柔聲道:「他要你過去,你便只管過去,看我幹什麼?」
說完向雷點個頭,便退了出去,解鈴還需系鈴人,她既然置身事外,又膛個什麼混水。
★★★
雷看到若素走開,更沒了顧忌,便道:「影,過來罷!」
影緩緩地走近他,卻在靠他床邊三步外停了下來,慢慢地問:「你……還好吧?」
雷唇色一抹苦笑上揚,不勝無奈地說:「你剛剛的狠勁呢?你平日的口舌之快躲哪去了?見我如此,你應該是暢心快意才對,怎麼又愁眉苦臉?」
影臉色白了白,看到若素為雷縫上的那些針,細細密密的不下三十來針,又沒有上麻藥,料想他痛得很,這又全因自己而起,不禁淚珠難忍。影啊影!你的心為什麼這麼的不堅定?既然要當他的敵人,為什麼又在殺了他一刀后後悔,如果不當他的敵人,要叫她忘卻母仇,卻是何等不孝?
雷看她不回答,想今天折磨得也夠了,便柔聲道:「影,為什麼站得這麼遠?
過來吧。」
他本伸手去拉,卻因怕牽動傷口沒有挪動位置而構不著,手在空中揮了一下,影遲疑了一會兒,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雷頓時面色一沉。「真要我不顧傷勢來抓你?你的眼淚不像掉假的啊!」
影看著雷,忽然獃獃地說:「我若現在趁你不備而走,你會恨我嗎?」罷了,殺他也下不了手,待在他身邊又於心難安,不如走了罷。
雷閉上眼睛,緩緩吸了一口氣,吐納之間氣息綿長,再睜開眼時,眼底深遂難辨,只見彷彿有一簇簇的怒火便要迸發出來,他以沒受傷的手臂支起身體,用力一瞪,整個人便在床上彈跳起來,他彎下身便攔腰抱起影,將她摔在床上,望著七葷八素的她開口,聲音之含怒含威,比之喝令下屬,斥罵敵兵猶有過甚。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愛來便來,想走就走嗎?」
這一跳使得傷口幾乎又要裂開,豆大如珠的汗自雷的額上不住滴落,影坐在床上見狀,也不哭叫,只是說:「你別生氣了,是找先動手想殺掉你的,我的身手不好,想走也是白搭,遲早被抓了回來,不可能逃得過,你不要為了這樣又再牽動傷口。」她萬念俱灰,連口頭上逞強鬥狠的力氣都沒有了。
雷居高臨下望著她,心中情潮澎湃難言,他坐回床上,攬過影的肩膊輕聲道:「你叫我拿你怎麼辦好?」
影抬起頭望著他,征然無語,許久才道:「你不要對我太好。」
雷縮緊鐵臂,將影牢牢固在他的懷中,又問:「不對你好,我便只有問你,為什麼殺我?」
影閉上眼睛,不願回想一切,她的逃避再度引起雷的怒火,他搖晃著影吼道:「說啊!怎麼又縮頭縮腦了!你不要我對你好,使得說出個理由來!」
影聽到他的話,悵然開眼,不懼不避地說:「那我問你,「夜月」的來歷究竟是怎樣?」
雷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影是就此來辨是否為殺母仇人,又發誓過不會說出劍的來歷,更不懂這件事於他和影之間有著非常要緊的關係,自然是不會細說的。他皺皺眉道:「問這個幹什麼?你還沒回答我。」
影卻搖搖頭。「有關係,你不說我不能拿你怎樣,但你也別想我告訴你隻字片語。」
是敵是友,全看說與不說,雷不明其理,以為是影故意推諉,怒火更熾,他低聲喝道:「你不用蓄意息推託,難道這都是你安排好的?」
又來了,影咬緊下唇,他又懷疑這一切都是陷阱了,雷看到她不回答,當她默認,怒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影正視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你不要遷怒我,我死在雪原上本是應該的,是你帶我回來,你讓問問你自己有何居心!」
雷一時語塞,若著影晶燦的雙瞳,無法言語,一時間也難再細想。他抬起影下巴,便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重重的,毫不憐惜的。
影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雷會這麼做,於是想要後退抽身,雷比她更快地反手壓住她的後腦勺,不容她逃跑,趁她驚愕張唇之際侵入她的口中吸吮那泓芳蜜,舌與舌交互相纏,呼吸紊亂了,氣息濁重了,影想推開雷的胸膛,又意識到他身上有傷不能亂碰,雙手使的力只好鬆了下來,任他親吻,或者是……或者是……影迷迷糊糊地想,或者是她不想抗拒呢?
雷原本只是想堵住她的嘴巴,不讓她再說話,卻因此而逐漸地轉變成另一種情緒。他吸吮著那舌畔的蜜香,舌尖在影的喉嚨里深探,影喘不過氣來,又怕弄痛他的傷口而不敢推他,只能握著拳頭放在他膝上無力地垂打,雷放開了影,看她忙著喘氣,又情不自禁湊近她嘴邊,吻了吻地唇邊留下來的唾沫,影驚訝這太過親密的舉動,嚇得脖子往後一縮,撞到柱子,雷看她無措的樣子笑了笑,將她抓了過來攬在懷中,吻吻她的頭髮。「今天就饒了你。」說完也不讓他下床,便要她睡在自己身旁,影瞪圓眼睛,驚訝又悄聲問道:「你不問我了?」
這句話換來對方俊眉一挑。「你還要我問你?」
影一愣。「那為什麼我不能回床上去睡?」
雷按著她睡下,自己在她身側躺著,閉上眼睛毫不在意地說:「好讓你這個膽子比天還高的刺客有機會逃走?」
語畢翻過身去便打起鼾來,也不知真的假的,影想到剛剛那一吻,渾身一顫,不知道是喜是憂,想要坐起來怕雷發覺,想睡又睡不著,一夜之問轉折重大,竟叫她不知如何是好,心思干回百轉,電和家人的容貌像走馬燈不停地轉來轉去,到天將大白時才倦極入夢,雷卻在這時翻身坐起,輕輕撥弄著她的劉海,看著她的睡容許久,許久。
★★★
雷受傷後幾天,探子回報,說是林思秘密出城,彷彿是為了前往雲迦國暗中召集手下進行叛變,欲破壞與風刀國的協定,奪取雲迦國這塊大餅。林思怖下的眼線甚廣,時日也久,眼看便是收網時刻,是以離了老巢出面指揮大局,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瓦解林思的勢力。電和疾光密切商議的結果,決定先回雲迦境內再做打算。
於是顧不得眼下還有傷在耳,雷下令拔營離開了「隆冬之森」的山腳,跨過一條融雪河行來,氣候已兄回春,這裡尚屬三不管地帶,要明天達到雲迦國的「跨雲關」才算真正入境,影見故鄉在望,內心又是欣喜,又是複雜。自他們同床以來,雷並未再有任何逾矩的動作,但是每接近跨雲關一步,他的心情就更要壞上一分,這其中自然只有若素知曉,從她那天晚上替他療傷開始,便知道這一刀便正是使兩人轉變的關鍵。
這天他們暫時停下休息,影跟在雷的身後不遠處坐著,凝望他揮汗操兵,若素也來,坐在她身邊。「你最近總是無精打采?」
影嫖了若素一眼,沒有回答,「快到家了,捨不得和雷分開嗎?」
影臉龐紅了一紅,仍然沒有說話,若素依舊自言自語。「對你來說,相信別人是那麼困難嗎?我想這幾天你很後悔吧?」
這句話如醍醐灌頂,影一下清醒過來,心中喃喃自語:我情願他死嗎?他死了我會高興嗎?捫心自問,答案竟然是否定的。既然她的心選擇了試煉的道路,她又懷疑什麼呢?雷,雷,他還活著才是她所期望之事,跟在他的身旁,她感到歡喜,雖然不曾形於色,那一吻卻已經不知不覺地將雷按進了她的心房,使她再也恨不下去。
影望著前方,低語:「我不後悔。」
「真要殺死了他你才甘心?」她的語氣漸沈。
影微弱的一笑。「我不後悔傷了他,不然我怎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啊?」若索一愕,影站起身來,緩緩地說:「謝謝你……」
將欠了許久的那一句道謝說出口后,影覺得無比的經松,便又補上一句:「女神醫。」。
看著影離去的身影,若素柳眉輕挑,噗嗤一笑。「我就說嘛!任你怎麼死不承認,到頭來還不是服了我!」
★★★
雲迦國西側,跨雲關?
夜晚,涼風徐徐,雷坐在離營區有段距離的一座矮圍牆邊緣上,一隻腳擱在牆上,一隻懸在空中,明星燦燦,月牙彎彎,一派寧靜好景,突地一聲經響,雷辨別身後的人後道:「是你。」
影牽動嘴角一笑,后又想到天色這麼暗,他是看不到的,便收起笑容,更走近雷等她坐好,又道:「逃出生天回到故鄉的感覺如何?」
影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看著他道:「你的手好一點了嗎?」
「套句若素的話,死不了。」
影正想開口回答的時候,不意聽到一聲長長而尖銳的笑聲,雷霎時警覺到而全身戒備,馬上跳了起來。「回屋裡去。」他在影的肩上拍了一下。
「是誰?」好熟悉的笑聲,看到雷已經背著對她走掉,她趕緊跟了上去,「雷「回去!」雷真是痛恨她的不聽話和好奇心。
「你的傷……」影崛強地亦步亦趨。
雷回過頭來,用未受傷的手撩起她的劉海,拇指搓著她的額首沙啞地說:「你總要這麼不聽話嗎?時間不多了。」他無意中泄漏了不希望影離開的事實,影訝然以對,忽然身後又傳來一聲大笑。
「才幾天沒見,我的小刺蝟就乖順成這個樣子,看起來雷將軍磨掉了她的野性嘛!這樣可不太好玩了!」林思一身黑衣,站在陰暗的角落,隱隱約約見他摩拳著下巴,一副很可惜的口氣。
「我早該知道是你。」雷緩緩轉身道,將影遮在他的身後,不讓影有受到任何危險的機會。
「雷將軍原來等我很久了,嘿嘿!不敢當,我林思這是何德何能啊?」林思一面說,一面走來,如果他的探子報得沒錯,雷.頌禎絕對是受傷了,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順便也可以帶回他覬覦已久的女人,還真是一舉兩得啊!
影從雷的身後站了出來,瞪視著他,眸中迸發出怒火,林思一笑,油腔滑調地說:「小刺嵋,你好啊,聽說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是不是?」
「誰幫過你?少不要臉了。」影恨恨地罵著,聲音咬牙切齒。
「哨?沒有嗎?我可是聽說你為了回到我身邊,不惜刺傷了雷將軍,為了不辜負你的美意,我只好來救你了,雷將軍這裡你好像住得不大愉快,不如跟我回西城國吧?」林思望向雷受傷的手臂,露出勝利的微笑。
「你!」影明白他話中之意后,又氣又愧,看看雷的手臂,根本就還沒好,若是打起來會有勝算嗎?
雷一隻手接上她的肩膀悄聲吩咐道:「去找疾光。」若是沒有受傷,林思他並不放在眼裡。
影聞言擔心地又看了他一眼,無聲地說:「你撐得到他們來嗎?」雷接收到她的訊息后並沒有回答,而是將搭在她肩上的手猛然向旁邊一推,輕喝:「跑!」
影被雷推離了四、五步之外,愣了一下后她拔腿就跑,不料這一遲疑已經給了叫林思下手的機會,他的對象並不是雷,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影,他一閃便來到影的面前,林思攔腰抱起她道:「小刺峭,你可真不合作,找別人湊什麼熱鬧呢?看一場好戲吧!」說完便在對方的肚子上揍了一拳,影吃痛蹲了下來,雷見狀要衝過去,林思卻奸笑著。「別過來,很危險喔!雷將軍。」
話聲甫落就聽見影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叫喊,雷這才注意到從她的指尖流下鮮血,不知何時,林思已用一根粗針刺傷她的手指,影痛昏了過去,整個人無力的倒在地上,雷看著這一幕,幾乎顛狂得要失去理智。「住手!」
這個混蛋,他抽出了「夜月」,說道:「今日喂血,要殺的是個不肖之徒!」
「夜月」出稍,刀處輝映著森然綠光。「你真的惹火我了……」他緩緩說著,面無表情。
林思仲出舌頭潤潤唇角,聞了聞空中的氣息,是血的味道,這把血刀果然名不虛傳,事情越來越有趣,也許今天他還能得到一把寶劍,他凄笑著說:「請將軍賜教吧!我倒要看看這受傷的野馬還能怎麼猖狂!」
林思一說完,雷已被將過來,霎時兩條人影糾纏在一起,捲起滿大風沙,而說時運那時快,雷正對著一個刀身的距離,手持「夜月」劈劃出一條刀氣,林思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跳了開,只刮到披風,他抓起影的後背往後賓士,身形快得不得了,簡直有若虎狼。「我說雷將軍,今日你身受重傷,可有把握贏我?」
雷此番牽動身體,早已感到不支,卻仍跟了上去,林思有意耗他的體力,是以不出手而四處移動,才沒多久,雷的傷口就已疼痛難忍,林思邪氣地笑了出來。「哈哈哈!雷將軍,我看我也別再逗你了,讓你看看我的本領吧!」他人本還在雷的十步之外。才剛說完這話,便欺到雷的身前大喝一聲:「分風咒:「霎時,雷周遭空氣發出彷彿全被撕裂似的聲音,雷感到身上刺麻麻的,低頭一看發現氣流竟然會割碎人的衣服,再不停止,他過沒多久就要變成絞肉了。可惡!要不是這個傷!這小小的氣流他怎麼會看在眼底?
還有……影。
雷發現分周兄的威力越來越強,他試圖用刀氣劈開卻徒勞無功,林思看地做著困獸之鬥不禁哈哈大笑,此時影略微恢復了意識,一看雷陷住困境,便要衝上去救他,林思卻緊緊扣住了它的手道:「小刺蝟,別去,那裡可是很危險的啊,不如看看這個難得的景象如何?」影偏過頭去不看,林思又將她的頭轉了回來。
「你這個變態!」影破口大罵,在氣流里的雷已經快要沒辦法抵抗了,怎麼樣才能救他?
「小刺蝟,我可不喜歡你這麼叫我,記住下次別再犯了啊!」林思說完便用另一隻手扣住影的肩膀,影明白他的意圖后奮力掙扎,惹得林思哈哈大笑。「你害羞啊?是不是怕被雷將軍看到啊?不用怕,雷將軍現在根本沒空管我們。」
「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影舉起膝蓋往它的重要部位一撞,林思卻輕易地躲開。「嘿嘿!這樣不大好玩喔。」他反手抓住影的膝蓋,將膝蓋放在他的腰間,迫使影靠近他,然後伸出了舌頭舔了舔她的面頰,對著目皆欲裂的電道:「雷將軍,這樣光明正大地看我們親熱不好吧?」
「你知道不好還不趕快放手。」此時突然從上方傳出一聲嬌叱。
「是誰?」
林恩和影均是一愕,往上一看,是個女子身形,影大喊:「若素!是你嗎?若素?」
那女子不答,一翻身跳了下來,站在雷的前方,面對著林恩和影,手執彎刀,一頭烏黑長發迎風飄揚著,米色長袍在激烈的氣流中翻騰,她輕凝柳眉,瞪視著林思,手往後一揮,說也奇怪,氣流竟無聲無息的平靜了下來,剛被捲起的塵土又掉回地上。眼看她一來便露了一手,雷不禁暫時鬆了一口氣,林思對這女子的到來先是一愣,後來竟感到一陣冰涼,情勢逆轉,她竟然有如此功力,「分風咒」可不是一項小法術啊!她絕對不是普通女子。
「小姑娘,你管的閑事末免大多了吧?」說的同時他使出破碎爪向前一抓,欲將那女子擒在手中,卻萬萬沒想到對方視若無物,輕輕靈靈地往旁邊一站便絲毫不費力地躲開了去,不僅是林思嚇了一跳,連電和影也愣了一下。
「不多,加上你這次正好一百件。」那年輕女孩一字一句地說著。
「你年紀輕輕的竟然想提早見閻王,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林思低低地陰笑著,依舊沒有放開影,破碎爪一再向那女子身上招呼,爪勢快速陰險,偏偏她左閃右門的,全不當一回事地隔開了去,怎麼回事?林思沒有停止手上的攻擊,卻在心中不停地疑問著,一次還可以當作是僥倖,這接下來的十幾次呢?
「別以為會個捉迷藏約二腳貓把戲,本將軍就抓不到你啊!小姑娘!」
那女子動作敏捷,且並不理會林思的蓄意挑釁,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影說:「影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誰?」影一看到她便覺得有點面熟,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是誰。
「原來你和小刺蝟是舊識啊!」林思嘿嘿一笑。
那女子聞言皺眉。「你這個人很討厭,老是抓著影小姐幹什麼?」她身子抽離林思往她面前劃下的一道破碎爪力,跳到一塊大石頭上。
此時雷吸足了一口氣,便提劍上前欲刺,那女子也沒回頭看,便攔住了他輕聲道:「將軍大人受傷了,切勿以身犯險,我會幫你把影小姐帶回來…」口氣十分禮貌。
「你究竟是……」雷心中更是疑惑,難道她是影的親人嗎?可是它的態度明明客氣得過分,那女子依舊文風不動道:「將軍請不用擔心,我是友非敵。」
雷見狀只好退了兩步,以不變應萬變。
「看來小姑娘口氣挺大的,可惜本將軍沒空陪你玩啦,雷.頌禎,今天算你好狗運,下次的話,嘿嘿!」情勢有變,此地不宜久留。
「叫你把影小姐放下來聽不懂是不是?」那女子口氣突生厭煩,對著林思挾著影離去的背影條地攤出彎刀,突然一點預警也沒有的,彎刀便利入林思的手臂迫使他放開了影,影頓時沒了林思的拉力,整個人跌在地上,吃了一嘴巴泥土。
林思意識到痛的時候,那女子已經站在他的身前,神態高傲不屑地輕聲說道:「你想逃到哪裡去?西域國的將軍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敗類是一個接一個,殺得我手部軟了。」
她一說完便將彎刀輕輕推入林思胸前,對他笑了一笑,林思看著這名女子緩慢的動作和詭異的笑容,渾身一顫,腦袋裡全想著一句話:「殺得我手部軟了……殺得我手部軟了……」腦中忽然瞭然,他奮力發出聲音。「我明……明白了,原……原來,索爾將軍也是你……殺……的〞」語畢,林恩吐出一口鮮血,那女子往後退了一步,讓那口鮮血噴落在地,而米白的衣裙在晚風中飄飄然地翻飛著,不染半滴鮮血,她笑道:「對,像你們這種角色,殺一百個也不嫌多。」
林思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這種下場,曝屍在荒郊野外。「這……這太……太快了啊!」他瞪著那女子,咽下最後一口氣。
那女子走回影的身側,將她扶了起來送到雷的身邊。「將軍大人,突然現身,多有得罪,望請見諒。」她在雷的身前一施體。
影一直想不起來她是誰,這個女子比她大上一、兩歲,態度謙恭有禮,甚至可以說是「恭謹」了,只有一個地方的人才會這樣,是哪裡?她想不太起來。
「影小姐,你的手請伸過來。」影將手伸給她,疑惑地和雷對望著〞
那女子撕下身上一塊白布,包在影的手上后又道:「將軍傷重,不宜久留,還「姊姊,你到底是誰?」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女子顯然一驚。「影小姐,原來你真的忘記我了?」她神色一轉,有點哀傷地說「我是百合啊!」
「百合?」
★★★
「她說她叫百合?」一向冷靜的疾光竟然難得的激動了起來,雷躺在椅背上,神態略微疲倦,卻沒忽略掉好友的異常。「怎麼了?你認識她?」
剛剛回到帳中,還要被炮轟,實在有點乏力。
疾光恍若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又問:「是她救了你和阿影嗎?」
「嗯,真是個奇女子,我請她回帳中一敘,她卻婉謝了。」
疾光一聽,面色黯然。「她跟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雷意識到他的不對勁,道:「參謀大人,你有點奇怪,別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你在說什麼!那怎麼可能!」拜託,雷想到哪裡去了!疾光翻翻白眼。「嘴皮子耍完了沒,可以告訴找怎麼回事了吧?」
★★★
那女子看她一臉困惑,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影小姐吃了不少苦,」她站起來拍拍衣裙后,淺笑道:「我要走了,影小姐請保重。」
「請留步。」雷從剛剛一直沒開口,他也是非常好奇這名女子的身分,沒想到她對自己的來歷好像不想多談,連影忘了她也不願多做解釋。
「大恩不言謝,雷.頌禎會銘記在心,但圖來日再報。不過你是否該讓影想起來你和她的關係?請到帳中一敘如何?」
「那都是已經過去的往事,不提也罷。」那個叫百合的女子看著影說:「影小姐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百合是永遠記得您的。」她深深地望了影一眼,人事已非,諸多感嘆,那含在眼中的悵然,讓影突然的震動了!
「壹佰……百合,我記得你啊:「影忽然喊了出來,神情激動。
百合的臉霎時變得錯愕,而後又轉成欣喜的模樣。「影……影小姐?」
「不,不要叫我影小姐,我擔不起了,百……百合,我想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會把你忘了呢?怎麼會……」影撲上前去,抱住了百合,心中的感慨真是難以形容。
雷對於影的轉變也吃了一驚,不過這下他更加肯定百合的身分一定是與皇室有著極密切關係的人,百合抬起頭來,若著雷的臉說:「既然影小姐已經想起來,百合也不得不表白身分,在下是雲迦國已故王儲蓮華色公主的座下婢女百合,從前影小姐入宮擔任女史的時候,我們曾經住在一起,但時日甚短,原想影小姐忘了我也是常情,沒想到她還記得我。」
雷點了點頭,心下明白這個女子雖然名為婢女,事實上卻等於是御前護衛,難怪言行舉止合宜恭謹,卻又有不讓鬚眉的不凡身手,他點了點頭,百合推開影的肩膀柔聲道:「影小姐,百合很高興還能見你一面,你可知通莫道爵士找你找得快急死了?」
「父……父親?」影下意識的回頭看雷,臉色頓時變得裔白,她當然知道百合的意思,她攝孺地問:「你知道父親人在哪裡嗎?」
百合柳眉一攏道:「莫道爵士現在位於東雲迦的一座小村莊里,他很想你,知道你沒死以後十分高興,跟我回去吧?」
「這……我……」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百合,雷卻已經走了過來,將她攬回自己的臂彎中,百合詫異地說:「呀!雷將軍……」
「請轉舌莫道爵士,我暫時不準備放她走。」
「雷……」影看著雷剛毅的側驗,心中百感交集,她想回去啊,好想好想,父親現在怎麼了?但……但是她怎麼能放下雷呢?看著雷,感受他千真萬確的堅實擁抱,要離開的話,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口。
望望百合,她下定了決心。「百合,我走不了……請你原諒我,我走不了。」
她回過身鑽進雷的懷裡,閉上了眼睛。父親啊,請原諒她吧,她是有罪的,這一輩子她只好背負著這罪活下去了,她丟不下雷!
百合看著這副情景,心下已經瞭然,她手倒抓著彎刀負在背後,幽然一嘆。「自古多情傷人最多,這不關我的事,但是影小姐,這樣真的好嗎?
不待回答,她的身形竟已在丈外,只有一句微弱的聲音飄飄然地回蕩在空氣之中。「影小姐,我走了,請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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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說完了,換你坦誠以告了罷!軍師大人?」雷趨身向前,百合跟疾光是什麼關係?
「坦誠以告?」疾光仍在回想剛剛雷所述說的一切,所以一時無法連貫起來,雷卻不許他打馬虎眼兒。「我剛剛就注意到了,你一聽到那個叫百合的女子,反應和表情就十分的怪異,究竟是為什麼?」
疾光咳了雨聲,一副正經八百的表情。「我說了你也不用驚訝。」
「唷?」雷不禁更覺得奇怪。
「她就是我和若素從南找到北,從北找到東,從雲迦找到風刀國,又從風刀國找回原地的妹妹。」
「妹妹?」雷恍然大悟,原來!那與生俱來的氣質不會變的,和疾光不相上下的身手和冷靜,果然。他笑了出來。「難怪,我才奇怪為什麼當初你們夫婦會甘於在我的營中屈就,原來是為了方便在宮中四處找尋令妹啊!」
「不在您的營中「屈就」,怎能認識風刀國最驊勇善戰的將軍呢!」
疾光本皺著眉思考,聽到雷這句自嘲口氣甚濃的話后,也不得不自唇角牽起一抹笑容的反唇相譏回去。但話畢,想起了那個行蹤直逼鬼魅的手足,又煩惱地斂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