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三點過後不久,他們返回輕語泉。艾森直接開車到葛雷恩租了房間的汽車旅館。飛機一降落,他就打了一通電話,而那讓他心中警鈴大作。施哈利說他那邊沒有問題,但是用假名住在日升旅館的葛雷恩仍然沒有退房。
這沒有道理。他知道葛雷恩這一類的人,勒索者老早應該本著降低損失的原則,到別處尋找新的財路了。
喬依緊張地坐在艾森旁邊?「在你告訴他,我不可能付錢之後,我無法相信他還有膽子留在這裡。你想他會不會是有別的計劃?會不會和莉雅有關係?」
「根據哈利所說,他還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接觸她,所以我想我們可以假設他並不清楚她就在輕語泉這裡。」艾森將車停在汽車旅館的停車場。
「也許他決定要看看我們是否真的會結婚。」
「我不認為我曾讓他有任何懷疑。」他熄掉引擎。「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那嶄新發亮的證書應該能說服他。」
喬依解開安全帶。「你知道嗎?我很高興他還沒走,我倒很想跟那條噁心、滑膩的小蟲正面交鋒。我有話想跟他當面說清楚。」
「你讓我出面處理可能比較好──」
來不及了,她已經下了車。
他認命地下車,在她踏上樓梯時跟上去。他們走向二一O號房,二O八號房的窗帘輕輕飄動,艾森聽到電視廣告喋喋不休的聲音隱約地從房間內傳出來。
喬依轉頭瞥視。「你剛才是說,二一O號房?」
「對,」他看到門上掛著的「請勿打擾」的牌子。「看來他沒有接待訪客的心情。」
「真不幸。」她停下腳步,用力地敲著門。
若不是整個情況似乎不對,她那急於迎戰的樣子其實很好玩。
對喬依的敲門,房內沒有任何回應。艾森看著拉上的窗帘,它們似乎沒有被移動過。
「他可能到餐廳去了。」喬依說。
一個滿臉無聊的女清潔工推著手推車轟隆隆地朝他們走來。
「對不起,」喬依說。「你打掃過這間房間了嗎?」
「沒有,他一直沒有把標示拿下來,」這女人埋怨道。「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永遠都不開門。到這裡都將近一星期了,雖然他已經付清費用,可是從來沒有給過小費,而他看起來也不像會留下小費的那種人。」
「我們很快地看一下房間,好不好?」艾森說。
「不可以,」這女人說。「房間已經租出去了而標示掛在外面。你知道的,只要標示掛著就不能進去。如果標示在那裡,只有經理才可以開門。」
艾森拿出錢包掏出幾張鈔票。「我們有點擔心這個朋友,我們只是想確定他沒有在浴室跌倒了或怎麼的。」
那女人注視著鈔票。「我不知道……標示掛出來的時候不應該進去。」
喬依機敏地拿起「請勿打擾」的標示,將它藏到身後。「現在沒有標示了。」
女僕看了看門。「嘿,可不是嗎?」
艾森把錢塞到她手中。她快速地收好,掏出她的鑰匙圈。
「只能很快地看一下。」她說。
「當然。」喬依同意道。
女僕敲了一下,然後打開門盯著房間里看。
「整理房間。」她大聲喊道。
她的小心翼翼給艾森一種印象,看來她在旅館業工作的期間,也許有過幾次不好的開門經驗。
當他一聞室內的空氣,立刻稍稍放鬆下來。室內只有一種因為空氣不流通的窒悶感,和女僕清潔浴室之後的些許清潔劑的味道,他這才發現自己預先設想的是更不好的情況。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也有過不甚愉快的開門經驗。
女僕向後退,迅速地左右察看陽台。發現經理並沒有在盯著她,她也滿意地吁了一口氣。
「快點看吧,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艾森已經進入房間,戴上一雙薄薄的塑膠手套。在他身後的喬依遲疑了一下,隨即跟進來。
「不要碰任何東西。」他轉頭說道。
她看了看他戴著手套的手,揚起眉毛。「我不會的。」
和他上次來時相差無幾,他想。他很快地翻翻葛雷恩的褐色袋子,裡頭只有臟襯衫和襪子,衣櫃則是空的。僅有的垃圾是幾個印有附近速食店商標的塑膠袋。
「我的病歷。」喬依的口氣很憤怒。
他看過去。她站在桌旁,正檢視著從牛皮紙檔案夾拿出來的一些文件。看樣子正處於狂怒的階段。
「我不是說過,不要碰任何東西。」他斥責道。
她根本不予理會。「那個混蛋一定是在他離開燭湖庄前影印了這些。」
「把它放進你的包包,不要再碰其他的東西。」他單膝跪下,檢查床底下。角落裡有一隻不知是哪個小孩留下的玩具兔子回瞪著他。
女僕看向門口。「你們該走了,」她發出噓聲。「你剛才說只是要確定朋友沒有受傷。」
「我們馬上就走。」他迅速查看浴室。葛雷恩的小盥洗包只有一把剃刀、一小罐刮鬍霜、一把梳子和一些舊舊的保險套,再無趣不過了。
他轉身離開浴室,跟著喬依走出房間。女僕很快地關上門,抓住推車把手,一語不發地推著車子走開。
艾森和喬依往反方向走,來到後面的樓梯。
喬依看他將手套從手上剝下來。「那是哪裡來的?」
「曾有一段時間,一位體面的紳士如果沒有戴手套,甚至不會考慮到公共場合。」
「你只是想回到早期那更有教養的年代,是嗎?」
「總得有人維持標準。」
「好個高貴的努力。」她看著餐廳,嘴巴一抿。「我敢打賭他在那裡。」
「也許。」艾森看著葛雷恩的車,它依然停在陽台下。「看來他沒有走很遠,他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很愛運動的人。」
他們經過時,二O八號房的窗帘輕輕飄動,艾森瞥到玻璃窗後面有一張臉。
「等一下。」他停下腳步敲門。
門馬上就打開了,一陣香菸的雲霧從房間內湧出。一個有點禿頭、穿著有污漬的T恤和紅白斑點短褲的矮小男人向外察看,他的短褲前面並沒有扣上。
他的手上夾了根菸,顯然已經好幾天沒有刮鬍子了。
「你們在找住二一O號房的那個傢伙,對不對?」他愉悅地問道。「我聽到你們說服清潔工的話,真狡猾啊!」
「你看過他嗎?」艾森問,一邊注意到喬依避免去看那短褲前方的開口。
「你給清潔工多少錢?」矮小男人要求道。
艾森再次拿出錢包,掏出更多現金,將錢放在伸出來的手掌上。「大約是這些的一半。」
「是嗎?」矮小男人把香菸塞進嘴角,開始數錢。他看起來很滿意。「他在昨晚差不多午夜的時候出去,到目前還沒有回來。」
「出去?」喬依皺眉。「開車嗎?」
「沒有,沒有開車。只是下樓梯,走到建築物後面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你確定是住二一O號房的男人嗎?」艾森問。
「我當然很確定。這一整個星期,這層樓大部分只有我們兩個。我是付月租的,而且我一向留意發生在身邊的事。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矮小男人後退一步,很突兀地就關了房門。
艾森和喬依走下後面的樓梯。
「哇,干你們這一行的真的可以遇到許多有趣的人呢!」喬依說。
「你不認為短褲那樣穿也可能是一種最新的流行?」
「那種短褲給我的感覺從此會很可怕。」
在階梯的底層,艾森轉個彎走到汽車旅館的後方。
喬依很快跟上。「你要去哪裡?」
「根據二O八那位舍監的說法,葛雷恩在午夜左右走到旅館的後面,從此沒有再回來。去查一查是否有他在後面遇到了某人的跡象,應該是挺有趣的事。」
她研究著旅館後方那條車輪痕迹既多且深的路。「在釘上木板的房子或那些舊倉庫約人見面,的確會很隱密。」
「去看看我們能不能找到些什麼。」
他們朝那廢棄的屋子走去,艾森走近些仔細觀察。窗戶被夾板封住,但門是虛掩的,掛在生鏽的鉸鏈上。
這應該是關上的,他想。也許一些孩子把它當成了俱樂部。
他離開馬路,步上前廊。喬依跟著他,皺起鼻子。
「那到底是什麼味道?」她問。
艾森已經到了前廊,看著躺在角落的屍體。
「那是事情會變得更加複雜的味道。」艾森說。「我們不用再找葛雷恩了,有人已經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