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名其妙的一場大雨,像是撒豆成兵,傾盆而下的沙沙撤撤聲,令懷著罪惡感的小瑜,更是渾身不自在起來。在累死人的試衣和台步練習之後,現在她最渴望的,莫過於是安安穩穩的躺在溫暖的被褥里,好好地睡上一覺。
但在泥程公司里混上幾天後,她越來越肯定姊姊的失蹤必然有很大的內幕存在其間。接連幾天她都得以暢行無阻的進入姊姊的房間尋找蛛絲馬跡,但今天下午,當她一如往常向警衛索取鑰匙時,卻被告之上級指示不可將鑰匙交予他人的命令。
各種揣測在心頭逐漸蔓延,憑著心裡那股不服氣的衝動,她弓屈著身子,在打著瞌睡的警衛疏忽下,懾手懾腳地爬過那座不小的打卡鐘,而後偷偷摸摸地將鑰匙自警衛背後的掛勾串中取下,飛奔上樓開門,再以最快速度把鑰匙送回去。
深深地吐出那股一直悠在胸口的氣息,緩緩推開那扇姊姊住了數年之久房間的門,小瑜將背靠在掩上的門靡,試著以最冷靜的心情、最仔細的態度,再次搜索自己所想要的答案。
打開手電筒,小瑜先瞧瞧已經找過幾遍的抽屜,還是些瑣碎的雜物,沒有什幺特別的。衣櫥里是一些簡單的衣物,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小瑜抱著腦袋苦苦地思索。
再也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但為什幺姊姊會這樣無緣無故的失去聯絡?
自遠而近的腳步聲,使小瑜慌亂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她的眼光在室內來來回回的穿梭著,四處找著可以藏身之處。而門在此刻已然悄悄地被打開了:「你確定沒有人再進來過?」黑暗中傳過來頗為熟悉的嗓音,隨著咄咄咄的幾聲,所有的燈光都被點亮。清晰的光線照射在高大的段詠文和一旁緊張得唯唯諾諾的警衛身上。
「沒有,沒有,自從段先生吩咐過後,我們就把門鎖起來,不給任何人進來。」
拈拈手裡的鑰匙,警衛不安地將重心由左腳換到右腳。
「嗯,那我自己看看就好,你回去忙你的吧!」打發走警衛,詠文站在房間正中央,不停地朝四面八方打量。
拉開抽屜、衣櫥,都是些女孩子應有的對象,推回抽屜,詠文苦惱地坐在椅子上,眼光流轉到折壘整齊的床鋪,他順手一掀,意外地看到一個鼓脹的牛皮紙袋,自被他隨手一提的床單中跌落地面。
他不解地看著照片中所有自己和泥程近百來張的相片,有些他都得很努力地回想,才記得起來那是什幺時間、地點、場合:為什幺在泥程的助理這裡,會有這幺多我跟泥程合照的照片,而看這裡面的神態或表情,可以明顯的證明,這是在我們沒注意的情況下拍攝的!
靈機一動,他乾脆將整個床全翻了過來,冀望能再找到些什幺可以解釋這些照片的東西。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除了那袋照片,什幺都沒有。
煩躁得起身在室內鍍著步子,他大剌剌地坐在床上,視而不見的瞪著那曾照片。
這時在書桌下的某一個移動的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訝異地輕輕往那方向移挪。
小瑜捉著唇,悄悄地往書桌和衣櫥間的縫隙爬過去。
是段詠文!她才剛溜躲進書桌底下,就看到先後進來的段詠文和警衛,聽到他們的對話,使小瑜不得不慶幸自己的機警反應,當下立即往桌下鑽。
但……抬起頭,她的眼光被卡在抽屜和牆壁問的東西所吸引,她伸手緩緩地將那看起來挺厚的一大疊東西,小心翼翼地抽動著,但實在卡得太緊了,使得地拍起來還挺費力氣的,用力過猛之下,使那疊紙全落了下來。
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接住那疊紙,就在小瑜正暗呼好險之際,冷不防卻被只厚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在驚呼聲中被拖出藏身之處。
他沒料到是個女孩子,更沒料到是個這幺輕盈的女孩子!這是當詠文被撞個滿懷,護著懷裡柔弱的嬌軀,被迫在撞到衣櫥和床頭櫃之間做選擇時,唯一閃過腦海的念頭。
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詠文巧妙地褸著那個女孩子的頭,讓著她免得被尖硬的衣櫃角撞傷,連翻兩、三個根斗后,他們滾到床畔,他感受得到背脊撞擊床時的疼痛。
「你沒事吧?你……」揉著隱隱傳來痛楚的背部,詠文得先深呼吸幾次,這才挺得過而直起身子。
而面前的長發女子將披散到臉龐的髮絲全攏到耳後,露出清秀的臉龐。此刻卻根本理都不理詠文的詢問,徑自將她手裡的東西攤了開來,神情凝重地盯著發獃。
「你不就是那位叫……叫小瑜的模特兒?你在這裡干什幺?」拐著還不時抽折著的腿,詠文訝異地朝她走去。
「奇怪……怎幺會是這樣?」像是沒有聽見詠文的話,小瑜將拇指投在唇瓣上,喃喃地自言自語。
「你是叫小瑜是吧?我記得……」
「小瑜。」心不在焉地說著,小瑜又連翻了好幾頁。
「什幺?」
「小瑜,我是說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小瑜。」
「噢,小瑜。那幺,小瑜,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你怎幺會在這裡?這個房間是……」
「是我姊姊的房閑。」面無表情地平視他,小瑜可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
「你姊姊……你是小韓的妹妹!」
「沒錯,我姊姊叫韓□苓,我叫韓小瑜。我一直向泥程的公司查我姊姊的事,但你們總是支支吾吾的,逼得我只好自己來查了。」理直氣壯地宣示著自己的動機,仰起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一大戲的段詠文,小瑜這才開始有些心虛的感覺,但騎虎雞下的情況,她也只有硬撐下去啦。
「唔,聽起來似乎挺合理的解釋,但是你已經犯下很嚴重的罪行了。」看她那攢緊拳頭,戒備滿滿地扯著她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詠文突然心中一動,興起了逗逗她的念頭。而這,竟也令他感到有幾分期待的雀躍。
「嘎,罪行?」陡然地睜大明媚杏眼,小瑜緊張得連聲音都高了八度。
雖然覺得自已這樣嚇個小女孩,有點殘忍,但詠文就是管不住自己心頭暖烘烘的激昂情緒。板起臉,他故意沉吟著來回玻著步子,製造出懸疑的氣氛。
在覷著這個叫小瑜的女孩子被自己的態度弄得六神無主且臉色發白之後,詠文這才決定收手。
「嗯……你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就偷闖進來,這叫非法侵入:而且你又拿了沒有經過主人同意的東西,這是偷竊。」說著便自因他的話而愣在那裡的小瑜手裡,強行取走那些東西,他才一看之下,便也征住了。
「這……」他快步衝到書桌前,將那些印刷精美的圖片和厚厚的資料捷開,一一比對著。
資料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連床都鋪滿后,還有一大會被詠文隨手扔在椅子上。眼前的現象使他感到極度迷惑,雙手抱在胸前,不發一言地沉思著。
「這是我姊姊的簽名沒有錯,而且把名字簽得像只蝴蝶般地嵌在她畫的圖書里,也是她的習慣。但是……我不明白,泥程的發表會……」她來來回回地比較著簡單線條和色樣所標示出來的服裝設計畫,和華麗舞台的燦爛燈光下,斗大的「泥程發表會」的字樣閃閃發光,而照片中俊男美女模特兒身上的華棠,赫然跟□苓所書的圖案一模一樣。
「如果是臨摹的話……」詠文沉吟了幾秒鐘后,才一開口,他便知道不對,因為□苓的書上頭都有註明日期時間,而且跟泥程的發表會時間,有著先後長達半年以上的時間差。依常理推斷,即使身為泥程的首席助理,□苓也沒有可能在半年多前即得知泥程的最新一季,甚或明年準備推出的時裝款式。
因為泥程是那種講究美學生活的人,非到十全十美,修到無處可改的地步,他絕不讓設計曝光,更何況是在大半年前!
這個方向行不通,那剩下的推論……他頭皮發脹的轉向也是迷憫地望著他的小瑜。艱困地吞吞口水,詠文視而不見頹然在床畔,因為這個想法如果被證實的話,那委實太驚人了!
眾所周知,泥程一百在國內流行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在此時傳出他的作品都是由他人捉刀,甚至更糟糕的是,割奪了別人的創意。這不啻是敲響了泥程的喪鐘,更會在流行圈內捲起很大的風暴,至於泥程個人的事業就此結束,自然是不在話下,而他的中、下游廠商,那些依賴他維生的人們……
推斷出這個可能像,詠文雙手抱住頭,連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同樣也想到這一可能性的小瑜,則是比他積極多了,她像瘋了似的將那疊資料全攤放在地板上,一張張地比照著,不一會兒她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將近五年以來,泥程所發表的時裝或是皮包、鞋子,那些掛著泥程燙金NC標誌的產品,全都是姊姊□苓所設計的!
為什幺?姊姊為什幺會甘願將她的心血結晶任由泥程抄襲,再掛著他泥程的名字發表?我永遠忘不了當姊姊到泥程的公司應徵錄取時,那幺欣喜若狂的樣子,她從小就常說,當個服裝設計師是她此生最大的夢想。
而將自己絞盡腦汁所設計的作品拱手讓人,姊姊她會甘心嗎?這其中又有什幺原因?會不會……會不會跟姊姊的失蹤有關連?
手忙腳亂地將剩下的幾個牛皮紙袋拿了起來,其中有一封特別引起她的注意。那是個很普通的牛皮紙袋,怪異之處是它信封上的韓□苓三個字是用剪貼的,歪歪斜斜且深淺不一,大小有異看得出是自報紙或雜誌剪下的字所拼湊出來的。小瑜立刻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急急忙忙地閱讀那張用同樣方法剪貼的信。
韓小姐:泥程和你之間的小秘密我們已經知道了。為了主持正義,我們會站在你這一邊,向社會大眾揭穿泥程的真面目。站在你這邊的人
秘密?這究竟是封什幺含意的信件,小瑜咬著下唇,任由詠文自手裡抽過那張信。
「這是要勒索嗎?」前前後後反反覆覆地看著貼待至歪斜斜的信,詠文禁不住自古自語。「泥程的秘密……」
「勒索什幺呢?信里根本沒有提到錢……」
「既然如此,這封信的用意何在?」
兩個人背對背地往房間的兩端鍍步子,而後各自轉身,再鍍回原地。突然之間,兩人都像想到了什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啊!」小瑜陡然瞪大雙眼。
「我……」一彈手指,詠文的表情甚是興奮。做了個要對方先說的手勢,在僵持了幾秒鐘之後,詠文舔舔唇,搓搓手走近小瑜。
「或許,會不會是泥程跟你姊姊之間還有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如果曝光的。,會使你姊姊也受到影響」「不,我不這幺認為,我姊姊一不接觸財務,二沒跟別人有過節」「你還是認定是泥程那邊有問題?」雙手抱在胸前,詠文的表情透露著他的不以為然。
「否則,信為什幺不是寫給泥程呢?」不自覺地雙手攬住自己,小瑜直截了當地頂回去,但同時有個想法卻逐漸地在她腦海中成形……她望著似乎也頓悟了的詠文兩人幾乎晏同時間脫口而出。
「泥程!」
「不錯,泥程的家。」
興奮地抓起了小瑜的手腕,詠文一時之間也沒想到男女大防這回事,拖著臉色有異的小瑜,他仗著人高馬大的優勢,幾個大跨步就要到電梯門口了。
像只被拾著頸子毛皮的小貓,小瑜掙扎著半跑步,這才可以勉強追趕上他的腳步。雖然被這個還只能說是個陌生人的大個兒這樣拖著四處跑,但心裡卻沒有她認為自己應有的生氣、憤怒,或是覺得被冒犯了的情緒。
相反的,她心裡卻如同被過度搖晃了的香檳,等不及找出開瓶器,已經泊泊地往上直冒泡,令她整顆心如浮在雲端,綿綿密密地找不到著力點。
神經病,我到底在想些什幺啊?低著頭鑽進詠文為她拉開的車門,在被關上的玻璃窗內,她喃喃地問著自己。
繞過車頭,詠文突然盯著自己的手猛瞧。天,我怎幺會這幺魯莽?她只是個……
只是個……她到底是什幺樣的身分又有什幺差別呢?現在我們就像在同一條船上,她要找姊姊,而我要找泥程,目的是一樣的,這樣就夠啦!
將車風馳電掣地往泥程家開去的一路上,詠文一再地如此告訴自己。
遠遠地看到那棟盞立在海濱的屋子,小瑜忍不住傾身向前,整個人都要趴在擋風玻璃上,著迷地盯著那像用五彩光束蓋起來的巨宅。
房子的設計很難將其歸類,它不像一般常見的那種沒營養的暴發戶台灣人的最愛──四四方方的水泥盒子式房屋。
可能是因地制宜的結果,或者是屋主的特殊喜愛,屋子是方型的外觀,但大量運用澄透的玻璃,和採取許多露天陽台參差配置的組合下,呈現出一種混合南歐熱愛光亮,和美國式廣闊的巨宅景象。
屋子的外牆是漂亮潔凈的白色大理石貼片,被埋在地面的投射燈,一盞盞地往上頭投射出數股暈黃光線,在漆黑如天鵝絨的夜幕里,閃爍著如盈盈水鑽的星斗,襯著光和繁星,及那陣陣卷向岸邊的浪花,構成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車漸行漸近,小瑜這才發現離屋子越近,這棟白色的屋子更是大得離了譜。不但有著廣大的花園和停車場,沿著海濱起伏的沙丘選迄到海灘畔。甚至在和波動的海接壤之處,有個簡單用不鏽鋼架子所搭成的小碼頭,正泊著一艘小小的遊艇隨著波濤湯漾。
雖然自很遠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屋子,但車子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曲折蜿挺的新路上飛馳了很久,才能逐漸看清屋子的細部裝飾。它優雅得如同是風景月曆上的圖片,整棟屋舍,像是艘巨大的游舫般停泊在起伏不定的岸漫。
「好漂亮……」喃喃自語地尾隨詠文下車,小瑜抬起頭不由自主地發出讚歎聲。
「很感謝你的讚美。當初草圖剛畫好的時候,有些人說它是個怪物!」伸過手來攙扶著小瑜踏上浮動著的小小露台,詠文莞爾地道。
「你是說……這房子是你設計的?」黑暗像層厚實的網,小瑜很慶幸由於夜色的掩護,使她得以低著頭,利用被風拂亂了的發,遮去她條然緋紅的雙頰。
「嗯,在我初回台灣時,泥程突然來找我,他把他夢想中理想的生活方式告訴我,也帶我來看過這塊他祖上留給他的地,有一天我在聽拉赫曼尼諾夫的船歌:是用雙鈉琴演奏的。靜證的午後,聽著飄忽蒙攏的銷琴聲,靈感自然而然地湧現,不一會兒我就畫好草圖了。」牽著她略微冰冷的小手,詠文突然感到心中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使得心情也都自這陣子緊繃的繁重壓力中解脫。
靜得聽聞不到一聲雜音的天地間,只有海潮一波波地拍擊著沙灘和寥寥無幾的岩塊。稍微使些力道,佯裝要仔細看清楚遠處晶瑩的萬家燈火,小瑜掙開了詠文的手。
「你想泥程會在哪裡呢?」雙手背在身後,小瑜盯著遙遠的那顆星問道。「我想不通,姊姊是個很疼愛我的好姊姊,這些年來她像是我的媽媽、我的朋友,雖然我們並不常見面,但她從來不會出門而沒有先告知我。」
「嗯,我相信你們姊妹之間的感情很好。泥程是個很隨性的人,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兒,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用太久就會出現,或許這只是短暫的情緒低潮而已。」
浮遊的露台隨著海水前後晃動,小瑜跟在他背後,慢慢地往那扇如海貝般緊閉的大門走去。在按了不顯眼的某個鈕之後,貝扇向兩旁迅速地滑開,露出充滿熱帶氣息的裝潢。
加快腳步跟進去,小瑜訝異於自天花板到地面,綠色植物覆蓋了每個空隙,卻又如此恰如其分地將氣氛凝聚得優閑且清爽。
識途老馬般地在眾多的傢具間穿梭,詠文不時會停下腳步,等著被一盆盆奇形怪狀,或是巨大得遮蔽視野的熱帶植物搞得頭昏腦脹的小瑜。
「這些都是泥程收集的植物,基本上他在心態上還是個鄉下孩子。」像是要為必瑜介紹似的,詠文一面撥開那些寬闊的葉片,一面娓娓道來。
抿著唇地在葉片和蚊蟲騷擾中前進,小瑜心裡唯一的念頭卻是這跟我姊姊的失蹤又有什幺關係?
望著前頭越走越快的詠文,小瑜忍不住要替他惋惜,多可惜啊!有著如此優越的外表、專業的技術,更別提他那接踵而來的名聲、地位,誰又料想得到,他竟然會是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同性戀!
莫可奈何地將那些迷陣般的巨大植物葉片自眼前撥開,詠文輕聲地咒罵幾聲。自從泥程到亞馬遜河去旅遞過後,他即發神經的幾乎要把這棟房子,給結實實地變成亞馬遜叢林般的雨林景觀。
而這說起來,還真是得感謝泥程旅途中邂逅的那位日籍華裔混血的情人─伊能秀──頂著個熱帶生物學家的頭銜,伊能秀經常由企業或政府贊助,領隊到罕見人跡的蠻荒探險。
他是個約莫四十餘五十初出頭的典型中年紳士,就像為人所熟知的日木歐里桑,他溫和多禮,有時矯情得令人要起雞皮疫蓓。略微灰白的短胡胡,總是修剪合宜的鬢腳,身著整潔的卡其狩獵裝。開口「斯米麻謝」、「阿里阿多」、閉口「阿諾……」,「可勒哇……」在國際間小有名氣。
尤其是他在亞馬遜河叢林里的原始人種部落中,發掘出某種稀有的植物種子后,更是聲名大噪。那是一種史前巨形的植物,那幾顆種子在個石盒中被深埋在地底下數千年,由於地殼變動,使得如石棺般的盒狀石柵皆被源自地底的動力往上推,碰巧在伊能秀的研究小組附近出土。
被送至實驗室中培育的種子,在科學家們殷切的期盼下萌芽抽出粗壯的莖幹。而後在媒體的注意下,這幾棵史前某種蓮花的始租,婢婷地出現世人眼前。
正由於伊能秀的聲名遠播,所以當他再吹宣布要再次強進更蠻荒的雨林深處時,立即一呼百諾,即刻成團,而泥程也是那批聞風而來的文化虛榮者之一。對於泥程那異於常人的愛欲,詠文從一開始的排斥,到慢慢的接受他,而後是根本視而不見。對詠文而言,他交的是泥程這個朋友,別人傳了半天泥程是同性戀云云的流言,從來都進不了詠文耳里半句。
嘆口氣推開那扇用上好白柚木所做成的門,詠文定定神,滿腹心思的盯著凌亂的擺設。
「這裡就是泥程的房間,我們:「隨手翻翻那些他早已翻過不下數百次的東西,詠文的話末說完,被那道突然自床畔厚厚帷幕中竄出的影子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詠文沒好氣地瞪著那個落腮鬍爬滿腮幫子、吶吶地雙手垂落身畔的男子。」泥程!你在這裡?這些天你該不會都躲在這裡,任我們翻天覆地的找你吧?「捉住了泥程的肩頭,詠文越想越生氣地吼道。」詠……詠文,你不要這幺激動嘛!我……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也沒有一直待在這裡,我……我是昨天晚上才偷偷溜回來……「抱著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泥程聲音里撬雜了苦澀和痛苦。」昨天晚上?「詠文一聽之下,嗓音立刻高了數度。」你昨天晚上就回來了,而且竟然沒有跟我們聯絡?你叫我不要激動……我的天,我的肺都要氣炸了!「乍見泥程的驚訝褪去之後,小瑜馬上推開像堵牆般擋左面前的詠文,飛奔到泥程的面前。」你回來了,那我姊姊呢?我姊姊呢?「焦急地拉著泥程,小瑜連聲追問。」你姊姊?你……你是誰啊?「被小瑜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且不知所措,泥程慌了手腳地看著詠文。」我叫韓小瑜,我姊姊叫韓□苓!「聽到小瑜的話后,泥程像是被幾萬噸的炸彈炸到似的,突兀地自椅子上彈跳了起來,神情如活見鬼般的驚駭。」韓□苓……小韓……「殺雞般的尖叫,泥程陡然連連地退了幾步,仲出食指顫抖著指點著小瑜。」不錯,我就是小韓的妹妹,請你告訴我,我姊姊究竟到哪兒去了?「往前蹲了一大步,小瑜緊緊地蹴著他。」我……我不知道。我什幺都不知道,你們什幺都不要問我!「雙手悟住自己的耳朵,泥程尖叫著要躲開小瑜,覷著空隙就想跑掉。雖然沒有及時拉住泥程,但在看到詠文急急忙忙拖住泥程時,小瑜還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的追了過去。」泥程,如果你知道小韓在哪裡,告訴我們!」「是啊,求求你,只要告訴找她在哪裡就好,拜託你!「抿抿唇,□瑜哀求道。為難地來來回回看著詠文和小瑜,泥程支支吾吾的低著頭,沉吟了半天就是不發言。」泥程……「詠文忍不住出聲催促他。」求求你……「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小瑜都快哭了。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們,泥程站起來又坐回去,只是連連地搖頭嘆著氣。」她:她現在很好,很平靜,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些了,其它的,我什幺都不能說。」「她在哪裡,為什幺都不跟我聯絡?「根本不能理解地猛搖著頭,小瑜皺緊了眉頭。」我說過了,她很好、很平靜。她不要我透露她人在哪裡,否則……」「否則什幺?」「否則……反正她很好,請你放心。等過一陣子她把心情整理好,就會你聯絡了。」「心情整理好?她……有什幺事發生在她身上,使她感到不安的嗎?「訝異地挑高眉,小瑜詫異地追問。摸摸鼻子,泥程將鞋子往地上一周,徑自地躺在他寬大的席夢絲床墊上,閉上雙眼。」你……你別睡啊!你還沒告訴我,我姊姊她在哪裡,你別睡啊!「想要撲上前去搖醒他,但小瑜卻感到背後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她轉身見到詠文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莫名其妙地被詠文拉出泥程的房間,小瑜不滿地瞪著他,滿臉都是山雨欲來的陰霾。」你為什幺不讓我再問清楚一點?說不定他接下來就是要說出我姊姊的下落了。」「不可能。泥程一旦下定決心不說的話,打死他都不會說的。」「可是……」「相信我,我認識他已經快十年了。「磨著牙斜脫著他,小瑜說什幺也不肯相信。」現在他回來了,你們的秀可以繼續下去。可是我姊姊呢?她現在人究竟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我……「雙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動著,小瑜說到後頭,都已經紅丁眼眶。」噓,噓,不要哭。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姊姊的,我保證。「情不自禁地將她攬進懷裡,詠文拍著她的背,輕聲細語地一再呢喃。」真的?「抽著鼻子,小瑜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問道。」當然是其的,看到那枚月亮了沒有?我對著月亮發誓,你應該可以相信了吧?「瞇起眼睛看看那輪銀幣般的球體,又懷疑地瞄瞄他,小瑜疑惑的問他:「為什幺?」
「咦,身為會下蠱的用毒高手,你們這種巫術或蠱教不是都祭拜月亮的嗎?」像是理所當然似的,詠文擁著她,往燈火通明的另一端走去。
「噢,那個啊!」經他提起才猛然記起,小瑜莞爾地笑了起來。但想到行蹤成謎的姊姊,她的淚光又滿漲了。
「是啊,那個。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而在這裡向你發誓呢,你總該笑一笑了吧!」拍拍她單薄的背,詠文卻越來越感到沉重,因為要自泥程的嘴裡挖出他不想說的事,那不啻是虎口拔牙,困難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我也想知道這其中的內幕啊!看看被自己逗得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的□瑜,他的心情真是苦不堪言。
望著那面耀眼的銀圓,小瑜選擇閉上眼,聆聽著呼嘯而過的海風低吟。姊姊,你到底在哪裡,唯今之計,我也只能靜靜地等著他的幫忙了。姊姊。這樣好嗎?
像是宮廷里的御膳房,小瑜雙手撐著臉龐,滾著活靈活現、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身系白圍裙的詠文,手腳俐落地在泥程豪華別墅里、媲美雜誌上漂亮的開放式廚房的爐具前:不出幾分鐘,已然料理好不少的美食,全放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抬面備餐怡上頭。
「你確定你不想先吃點東西?泥程的胃口向來都很旺盛,而要使他的心情好到足以今我們問出想要的答案,美食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將磨菇和蛋炒成如金黃色的蛋餅,鏟進已鋪好翠綠生菜葉的英國骨董磁碟里,詠文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倒是挺特別的!」搖著頭自言自語,此刻小瑜的頭如被三萬噸的巨百撞打著般的刺痛。昨晚在詠文的勸說之下,她乾脆借宿於泥程這怪怪的巨宅,眾多客房中的一間。
不是房子的錯。因為住慣了簡陋租賃屋子的小瑜,乍見用輕柔的淡綠色系布置的這間名為「綠晶」的房間時,便立即愛上了它。試想有誰會不喜歡那柔軟如初春新生鵝絨般綿細的被窩,還有輕盈得幾乎要感覺不到重量的絲質睡衣?
也不會是窗外那輪明月的錯。在多少孤寂的歲月,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夜晚,亮汪汪無私的月,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更不會是整夜不停誨歌壯闊歌謠的潮浪的錯。事實上,時而狂吼嘯天,間或沙沙細語的浪花,像是她記憶中依稀有過的搖籃曲,不時撫慰著她孤單無依的心情。
教她失眠的是有著壞壞眼神,總是吊而郎當地揪著她瞧的段詠文。無論她翻來覆去,或是在床鋪上輾轉反側,腦海里充斥的總是他。起初是為著行蹤不明的姊姊而憂心忡忡,但在那歷歷在目般的夢境里,段詠文親切而又認真的勸著她,並且允諾儘快為她找到姊姊的承諾,卻便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寬心。
但接下來的情況卻逐漸脫序,而顯得有些離了譜!
她是在被那陣急促的心跳所驚醒時,才發覺自己的夢是多幺的荒誕怪異!
因為在她那不知是打哪兒來的幻夢裡,自己竟然如此地貼近段詠文,和他攜手悠遊在山嶺水湄。這使得她在驚醒之後,遲遲無法再入睡,只有睜著銅鈴般的大眼,百般無奈的撐到天明。
當她掛著兩圈黑輪,像只大熊貓般地鍍出房門時,只見段詠文也張著烏青的眼眶,雙手抱在胸前,正若有所思地倚在她房門前的白牆,似乎正在等著自己的出現。
「嘿,早啊,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叫醒你。」平鋪直敘的,詠文還是滿臉明朗的笑容,但小瑜卻清楚地看進了他眼底的疲憊。
「早,泥程起來了嗎?」跟著他一起往彎曲如S型的階梯往樓下走,小瑜發現自己很難不去注意他那輕搭在自己背上的手。
「呃,可以說起來了,但也未必盡然啦。」
詫異地轉過頭去,小瑜的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在他身上。
「你是什幺意思?他該不會又跑掉了吧?」盯著詠文,小瑜一字一字地自齒縫間擠出聲音。「我昨晚就想要問個水落石出,都是你阻止我的!如果他又不見了,我………我……為了這件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嘿嘿,放輕鬆好嗎?一輩子可是很長的時間呢!我既然答應你把他看好,就不會讓他有機會自我眼前溜掉。我守了他一整晚,現在人還在床上起不來呢!」朝廚房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小瑜半信半疑地跨進去后,詠文這才尾隨她進去。
看著小瑜低垂著的長辮子,詠文費了很大的自制力,才能阻止心頭那股想要將之打散的念頭。那會是多幺誘人的畫面呵當我想象著自己的手在她滑潤的髮絲間穿梭的情景,那源源不絕的慾望,馬上傳遍全身。
甩甩頭想要甩脫那不該有的綺思,詠文將鍋子里已經捲曲赤焦的培根鏟起來,攤在金黃色的蛋上頭,和白色的磨菇相映成趣。
昨夜的無眠今他今天一早如被火車輾過般的疲憊,其實他壓根兒不必費勁兒去守著泥程,眾所周知的,泥大師平生最在乎的兩件事,一件是吃,另一樁即是睡。
講究養生美學的泥程,即使是天塌下來,也得先吃飽睡飽再說。但昨兒個夜裡,當詠文踏進泥程房間里時,枯坐在床前地板上發獃的呢程,卻使他嚇了一大跳。
神容萎靡,喃喃自語著天曉得是哪國話的泥程,凹陷的眼窩和唇畔雜生的鬍鬚,身上是套優閑的朱白套裝,此刻骯臟凌亂如鹹菜乾般地掛在他略微枸樓的矮胖身軀上。
「泥程,你是怎幺回事?這些天跑到哪裡去了,也不跟我們聯絡,你知不知道全台北的人都忙著找你?」坐在泥程面前,詠文開門見山地直指問題核心。
但泥程卻宛若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仍然直勾勾地盯著前面,那視線,像是已經飄到九霄雲外了。
「泥程!你清醒一點好嗎?泥程……」
「完了,全都完蛋了。我從來沒有料想到,她竟然是這幺的絕情,我……我……」被詠文猛烈搖晃后,泥程緊緊抓住他的手,相當激動地說得口沫橫飛。
「誰?那個他是誰?」
「一切都破滅了。詠文,我這輩子的心血全都完了……其實當初我就該預料到的,只是……只是我太需要她了!那時候的我就像漂在海上等人援救的落海者,只要有一根麥桿,我死命也要抓住!」握住了詠文的手,泥程臉上仍是耶副老頑童般的神態,只是此刻已全被濃郁的焦慮所遮蔽。
深吸了口氣,詠文兩手搭在泥程雙肩上。「泥程,我實在沒法子理解你所說的意思;你最好慢慢的從頭告訴我,有什幺問題,我會儘力設法幫你解決的。好嗎?」
但泥程卻發出一陣短促的尖銳笑聲。「怎幺幫?你能畫出那些充滿設計感,又穩穩引導流行的服裝畫嗎?你有辦法先預測出下一季的時尚走向嗎?」
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詠文往後跌坐在自己的足踝上,他連連搖著頭。「我不明白。泥程,你到底在說些什幺?設計服裝、引導流行,這……這些不都是你的工作嗎?」
黯然地抬起頭,泥程欲言又止的疇路了一會兒,然後咬著才地迸出一串話:「沒錯,那些都是我存在的意義。但是,我已經厭倦總是當在最前頭行前鋒的人了,我也受不了必須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的日子。所以找打算慢慢的淡出這個圈子,但那些虎視沉沉的記者,跟等著頂我位子的人卻不肯放過我。他們非得把我給扯下來才甘心!所以,當她願意把她的作品提供給我」參考「時,我想他沒想的就答應了。我一直告訴自己: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但就像飲鳩止渴一樣,我卻越陷越深!」
將他的話思而想后,又跟在他助理小韓家裡所發現的圖稿和照片都聯想在一起,詠文駭然地盯著他。
「你是說,這些年來你的設計……」
「不錯,全都是她的創意。我原只是想參考參考,但是,或許我真的是已經到了江郎才盡的地步,每次見到她畫的稿,我的視線就沒辦法離開那幺優秀的作品。漸漸的,我再也想不出什幺東西,只有一張張的採用她的設計。」苦笑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泥程抬起頭,臉上的神情滿是落寞凄涼。「可是,我曾經一再的告訴她,等我做完了二十五周年秀,我會宣布退休,把她拱上設計師的位子,但她卻拒絕了我!」
「哦,為什幺?」訝異地睜大眼,詠文連連追問。
「因為,因為她想要的不是這個。她……她……」
「那她想要什幺?錢?」想起了那封由報紙剪貼成的勒索,或者說是恐嚇信,詠文皺起了眉頭。
索然地搖著頭,泥程眼底儘是悲哀。「她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錢和名氣、地位,在她眼裡就像狗屎般的不值得去爭取。或許,是因為地出身孤苦的關係,她一直很渴望有個健全溫暖的家……而這,卻是我所不能給她的……」
「慢著,你是說她……難道她不知道你是……」
「她知道,她比誰都清楚。但是她覺得無所謂,她甚至願意跟我維持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苦惱地以雙手撐住額頭,泥程語氣中有著深沉的無力感。
震驚地坐在那裡,過了許久詠文才用力地合上嘴唇,萬分艱辛地提出心中的疑惑。「那……你答應了?」
迅速地抬起頭,泥程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你以為我是什幺樣的人?我………就算不顧慮到自己的感受,我總得替人家女孩子盤算,她就這樣跟著我耗一輩子,即使她願意,我都還會良心不安哪!」
「那,她怎幺反應,還是,找人恐嚇勒索你?」
「恐嚇勒索?不,她不曾是那種人,□苓縱使有千萬的委屈,她都是默默的忍下來。」
聞言抿了抿唇,詠文自口袋裡掏出那張摺疊得很整齊的信,遞給滿頭霧水的泥程。
看著上頭密密麻麻,分明是自報章雜誌五顏六色的字體所拼湊出來的紙條,泥程百思不解地陷人沉吟中。
「這,這看起來不像是要勒索,但,信上所說的秘密是怎幺回事?」自問自答似的,泥程沒有理會詠文。
「依我推想,會不會是指韓□苓跟你」合作「的事?」將信收回口袋,詠文雙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說。
更加茫然的注視詠文俊俏的外貌,泥程似乎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詠文所說的話一點一滴地滲進思維里。「但我跟她之間的事,跟寄這封信的人又有什幺關係?」
「既然這信上說什幺主持正義……這會不會是哪個你所說虎視耽耽的記者或同行乾的?」
「我不知道,站在這個位子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我太明白自己身邊的敵人永遠多過朋友。人們會來到我這裡,大多數都是有求於我,或是分沾我的名氣,或是希望藉由我的包裝,使他們的形象更趨於真、善、美。你問我會不會是記者或是同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嘖,這樣就麻煩了,我們摸不清這封信的來意……對了,泥程,小瑜的姊姊呢?你那位助理韓□苓呢?」
一聽到□苓的名字,泥程立即變得十分不安,他的眼神在房間內濃濃北非沙漠風味的裝潢中亂瞟,就是拒絕看詠文。
「她……:她……」連聲說了十來個她,就是沒下文。
「她現今人在哪裡,她妹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你再不說出她的下落,那不就太不厚道了。」
聞言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冤屈,泥程猛然抬起頭,張開嘴喏孺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任何字眼兒。
「泥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的,對不對?」
「我累了。」泥程拉開他米白的純手工羊毛毯,說著就要鑽進被窩裡,但被詠文緊緊拉住。
「泥程!」
「詠文,我真的好累,有什幺事我們明天再說好嗎?我保證,明天天一亮……你就會得到所有的答案。」
看樣子再逼他逼不出個所以然來,詠文只得放手。「泥程,明天,明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好,明天,就明天吧!」喃喃說著,泥程閉上眼。
快然地往他所要住的那間取名為藍泉的藍色系裝潢客房走去,詠文心裡沉重得如被滿車的混凝土所灌堵住,尤其是在經過名為綠晶的客房,想起住在裡頭的小瑜時。
舉起手在敲到門板前,他猶豫再三,而後終究還是垂下手,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有著高聳透明天窗的長廊,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將屋外誼寂的天空和不停席捲而來,又迅速退去的浪花映入眼廉,整個世界恍憾間,如畫片上般的充滿張力且吸引人。
默默地盯著那扇雕飾著海貝的門半晌,而後詠文輕輕地吐出一句話,轉身朝著「藍泉」而去。
空氣中,只有那句話淡淡地融人夜色中「晚安,小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