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古齊今天又沒來上課了!

向琬晴不相信地再巡視偌大的教室一遍。果然,還是不見他的蹤影,他是真的又沒來了。已經整整一個禮拜了。

本來,在那天過後,她還擔心兩人在補習班裡碰了面,那會是怎樣一個難堪或者是火爆的情形?沒想到她竟是多慮了,她根本連他一面也見不到!

而這幾天,她和古彥東每一次的會晤,她都好想告訴他,古齊沒有來上課的情況,但每次話才要出口,她又硬生生地吞了進去,因為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了,古齊會不會怪她多嘴愛打小報告呢?再說,她和古彥東之間,似乎不宜再提起古齊了,而兩人也一直很有默契,誰也沒有再提起他了……

下課鐘響了。向琬晴收拾好書包,步出了補習班的大門外,她向右轉,行經一條巷子的時候,突然,冷不妨地她的手臂被人用力一個拉扯,整個人也就這麼地被拖進巷子里了。

「是你?古齊。」驚魂甫定后,她才看清拉住她的人。

「好久不見了。我們從認識以來,沒這麼久不曾見過面的。」古齊的表情冷冷的,看不出此刻他是抱著什麼心情。

「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上課呢?」

古齊冷笑了一下。「哼,原來你也會關心我?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呢!還是……你的關心,只是因為我是古彥東的兒子?」

「古齊,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就算不是因為他,我也會關心你的,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朋友?你真的是把我當朋友嗎?還是只是一個利用的對象?你若不是因為他,你會和我有半點的瓜葛嗎?」

「我……」心裡有愧,自知理虧,當下,她也只能道歉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急著要知道他的事情,而我又無人可問,剛好碰到了你,所以才……而且我總不能告訴你,我在喜歡你的父親吧?因為……我知道你也在喜歡我。」

「既然知道,你還讓我陷下去?而你和我父親在一起,你就不怕將來我會傷得更重?向琬晴,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怎麼能這麼自私呢?」

「對不起、對不起嘛,我向你賠不是,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她一連向他點頭行了好幾個禮。

「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而我也不是一個會強人所難、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不忍見她可憐兮兮的低姿態,古齊的語氣也軟化了。「不過,我還是有義務要告訴你,你被古彥東給騙了,不單隻是感情,還有他這個人!他絕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風度翩翩君子樣,他是一個社會敗類、一個謀財害命而逍遙法外的兇手!」

「不!你怎麼可以這樣毀謗他呢?你是他的兒子啊!」向琬晴被他的話給驚嚇住了。

「但不是親生的!」他激動地吼了出來。古彥東的話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讓他耿耿於懷。

古齊面目猙獰的樣子,讓向琬晴感到害怕,她噤口不語,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就因為我是他的兒子,所以我太清楚他的所作所為了!還記得我說過我媽嫁給他的情形嗎?」

「嗯。」她不寧地點點頭。

「你想想看,他有什麼理由要娶我母親?他當年不過才二十六歲,剛從軍中退伍,事業正要起步的時候,為什麼要娶一個大他兩歲的女人?而那個女人又帶著一個八歲大、來路不明的私生子,他有什麼理由要娶她?又以古彥東當時的條件,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更加沒有理由要娶我母親的,一點點都沒有!」

「也許……也許你母親很美呀,他受到她的吸引,愛她愛得很深,也就什麼都不在乎了,這並不是不可能的啊。」她直覺得想要幫古彥東說話,也就無所謂吃不吃醋了。

「見鬼了!我母親很美?她除了有一雙靈活的大眼睛之外,就再也沒有可取之處了。你知道嗎?我母親的身體很虛弱,整個人又瘦又乾的,看起來永遠是一副病懨懨、沒有生氣的殘樣;她那個樣子,就跟行屍走肉沒有兩樣,你說,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有男人喜歡?很多人都還巴不得避她避得遠遠的,而古彥東又怎麼會是例外呢?不可能,所以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陰謀?」她打了個冷顫。「婚姻也能有陰謀?」

「當然!因為我母親嫁給他之後,不到三個月就死了。」

她驚呼:「她不是車禍而死的嗎?這是意外,你怎能把它算到你父親的頭上去?這是荒謬的!」

「一點也不荒謬,我母親死的那天是情人節,當天,他們兩人一起到外面用餐,把我一個人留在家中。後來……回來的只有古彥東一個人,而我母親就這麼永遠離開我了……你說這車禍是意外嗎?那為何兩人在一起,出車禍的只有我母親?古彥東人呢?我母親被撞了,他卻毫髮無傷,這是什麼道理?你解釋給我聽啊!」他轉而對她發火,她一再地幫古彥東說話,令他心生不滿;而他思念母親的哀慟,更是在被挑起后無法抑制了。

我……」她也不知要如何解釋。看到他這麼兇惡的樣子,一向鬼靈精怪的她也啞然了。

「你還記得我們那天在西門町看到的那個女人嗎?」

她點點頭。她當然不可能忘了對她構成威脅性的人。

「我說過她也是一個律師,而我母親車禍的那件官司就是她打的,她竟然幫那個肇事者打官司、脫罪;而更好笑的是,你絕對想不到,古彥東還是被告者的證人!做丈夫竟然幫撞死他太大的兇手作證?這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謬的事了!」

「真的嗎?這是為什麼……」她是真的茫然了。

「因為這就是我所說的陰謀啊!他們兩個人一搭一唱,再加上那名肇事者,他們三人聯手製造了這麼一個局,把我母親送上了絕路……」

「不是的!你父親不是這樣的人!我了解他,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喪心病狂的事來呢?你說他們謀殺,那證據呢?目的呢?你拿出來啊!」她狂叫著,她也真的是驚慌失措了。謀殺,這是項多麼嚴重的指控啊!

「證據我現在沒有,不過以後我會找到的;至於目的,那就是為了巨額的保險金!」

「保險金?」

「沒錯,我一直有個印象,在我媽嫁給古彥東之後不久,家裡來了一個陌生人,除此之外,還有賈湘琳,他們一行四人聚在客廳里談事情,而我就偷偷地躲在樓梯口聽他們說話,隱約之中,我不斷地聽到他們提到了『保險』這兩個字,可是我那個時候年紀小,什麼也不懂;直到我逐漸長大了,才開始懂得回想過去這些點點滴滴,而這中間的不合理、意外、巧合,偏偏又可以一環接一環地扣了起來,所以……」

「所以你認為他們蓄意謀殺了你母親,為的就是詐領他們之前幫你母親投保的意外險?」

「是的!就是這樣!他們都是律師,知道怎麼樣玩法律,知法犯法!以為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葉靈的兒子早就把他們看得一清二楚了!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非要上台大法律系不可,矢志當一個比他更優秀的律師的原因了,因為我要替我的母親翻案!我一定要找出當年他們謀財害命的這項罪行,我要把他們給統統送進監牢!」

向琬晴睜大了眼、張大了口,頻頻地搖著頭,不自覺地連連往後退。古齊的話,震撼了她。

「不是這樣的……不可能是這樣的……你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你不可以如此斷然地指控他,他要是知道了,他會很傷心的!」她還是不住地往後退。

古齊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以悲忿的眼神瞪著她道:「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是不相信我?而你居然還在擔心他傷不傷心?向琬晴,你是完全中了他的毒了是不是?你這麼相信他、這麼為他著想,那你有沒有想過,他是不是也是這麼對你呢?」

「當……當然啊,他對我很好,他很疼我的,他才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你不要再污衊他了!」她對古彥東,不管是什麼事情上,都是給予百分之百的信任和支持。

「好!保險金的事情你不相信,那麼賈湘琳呢?你認為他在感情上真的是對你忠誠的嗎?」

又是她!向琬晴倒抽了一口氣,她最害怕的就是他提到她了。

「我相信你父親不會騙我的,他除了我,和任何女人都沒有關係的。放手啦,你放開我啦!」她想掙脫他對她的鉗制。

古齊還是死扣著她的手腕不放。「是嗎?他們認識很久、交情很深,年齡又相當,沒理由會和你這個小他將近二十歲的小女孩談戀愛,而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的!你用大腦想想吧!」

「他們……他們之間要是有什麼的話,早在你母親死後這十年間他們就結婚了,又怎麼會到現在什麼動靜也沒有?該用大腦想想的人應該是你!」她反譏了回去。

古齊被激怒了,扣著她的手腕也更用力了。

「不結婚又能代表什麼?也許他們是不婚族呢?你別以為我是信口雌黃,因為得不到才蓄意毀謗,你去問問他們事務所里的人,他們統統都知道他們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每每他們在公司里打情罵俏,大家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你不相信,自己去看個明白吧!」突然,他鬆開了手一推,向琬晴差點跌倒。

好痛!她揉揉手腕,怨恨的眼光凌厲地掃向了他。

「你不是已經知道他的公司在哪裡了嗎?他的辦公室就在十一樓,你自己去看看吧!那個賈湘琳最近又回去上班了,你若不想被蒙在鼓裡的話,勇敢地去找答案吧!」古齊一說完,即轉身瀟洒地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向琬晴,在發獃了一會後,看看手錶,四點三十分!若沒特殊情況的話,他這時應該是還在公司里的。

要去?不去?她掙扎著。叩!叩!叩!

「進來!」古彥東頭也沒抬地喊道。

一名女子在他辦公桌前落座。

「怎麼樣?勝訴了吧?」他還是低著頭說話。

「咦,奇怪了,你怎麼知道是我?你頭又沒抬起來。」賈湘琳不解地問道。

古彥東抬起頭來笑看著她。「我還需要抬頭才知道是你嗎?你身上這個香水味我聞了都快二十年啦!別說這麼近的距離了,你離我三十公尺之外,我也照樣聞得到你。」

「哈!誇張。」她啐道。

「說真的,你為什麼從不換牌子、換味道呢?這十幾年來始終如一,你不會感到膩嗎?」

「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固執,一旦喜歡上一樣東西就不會輕易改變了,這是我無可救藥的一種習慣。」她看著他,話中有一語雙關的用意。

「所以你才肯回到我的事務所來,因為你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他逃避地應道。

她笑笑。「也許吧,你怎麼說都對,你是了解我的。」

「回來后還習慣嗎?」

「你是指哪一方面?人還是工作?」

「都有。」

「人是活的,工作是死的,通常,我對死的東西比較能掌握;至於活的嘛,就不是我可以控制的範圍了。」

「還有人在你背後說什麼嗎?我確定我們已經很小心了。」

「我想除了你以外,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讓人談論的。」

「例如什麼?」

「婚姻,短暫的中外聯姻。」

古彥東頗不以為然地喝道:「這些人是怎麼了?是人的通病,還是身為律師的通病?一張嘴除了吃就不忘說,非得要發揮得淋漓盡致才甘心!」

「算了,我都不在乎了,你氣什麼呢?決定回到決定回到你這裡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何況,這也怪不了別人的,一個到高齡才結婚,而結婚沒多久又匆匆離婚的女人,當然會引人好奇了。所以我會成為眾矢之的,這也是正常且合乎情理的。」年紀愈大,很多事情她也就愈能看開了。例如感情……

「你如果能這麼想,當然是最好了,外間的蜚短流長若是去在意,那是自尋苦惱、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所以嘍,我現在活得很自由、很快樂,彷彿年輕了十歲。」說的時候,她還不忘撥撥秀髮,搔首弄姿一番,以示她所言不虛。

「不止吧?才十歲而已嗎?我覺得你現在看來就和你剛進大學的時候沒有兩樣,一樣地這麼青春有活力。」

「呵……你少來了!什麼時候嘴變得這麼甜,會說善意的謊言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看來,戀愛中的男人就是不一樣,什麼都在變了。」她不領情他的恭維,還反倒取笑起他來了。

「是嗎?我變了嗎?」

「是!變得很多,外貌是不見得有多大的改變,但是你的心境,回到了剛進大學的時候啦,唉……真想看看你戀愛中的那個小女孩她到底是什麼模樣的,能讓你如痴如狂,甚至死而復生,完全活過來了。」

「瞧你,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死而復生?我曾經死過嗎?」他微眯著眼,不表贊同地斥道。

「誰說沒有?」她站了起來,身子向前傾,橫過桌面,近距離地正面貼近著古彥東的臉。「你死了十八年啦!幸好,你終於又活了,不然的話,我可要仿效童話中白馬王子親吻被毒死的白雪公主那樣,給你吻上一記,讓你就此蘇醒。」她賊賊地說道,表情是認真而不帶玩笑的。

「湘琳,別鬧了。」他的頭,自然地往後縮了縮。

「老闆,外面有一位向小姐找你。」桌面上的電話擴音器,突然響了起來。

「請她直接進來。」他對著電話喊道。

「哪一位向小姐啊?」她問道。姿勢卻是依然沒有改變。

「待會你就知道了,我介紹你們認識。

接著,有人轉動門把,大門被打開了。

賈湘琳回頭一看,接著,只一秒鐘的時間,她又迅速地把頭轉了回去,雙手向前一拉,扯住古彥東的衣領,將他的臉拉近到她的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將自己的唇覆蓋在他的唇上,大膽而又熾烈!

古彥東倏然一驚,也忘了該做什麼反應了。

「你……你們,古彥東,你!你欺騙我!」向琬晴一開門即看到這樣的場面,當場淚水滾落,氣憤難當!

腳一跺,還來不及聽到當事人任何的解釋,即用力地把大門一關,哭著跑走了。

等她一走,賈湘琳才鬆開古彥東,笑著跌坐回位子上。

「湘琳,你在搞什麼啊?你害死我了。」他翻翻白眼,無奈地對著她怨道。

「古彥東,別說我剛剛沒事先警告你哦,是你不把我的話給當真的,怪不了我。再說,我單戀了你十八年,你送我一個吻也不為過啊,你不會是這麼小氣的人吧?」

「這不是小不小氣的問題,而是……她就是我所說的那個小女孩啊!」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趕快追出去跟她解釋、解釋,然後再哄哄她,不就沒什麼問題了嗎?」

「那你得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我要去?」

「誰教你是始作俑者?問題就出在你身上,你不出面,單憑我的一面之辭,她怎麼會相信?」

「哎喲!」現在換她翻翻白眼了。「早知道我就不完了,原來只是好奇想看看,一個十八歲女孩吃醋時的反應,沒想到竟給自己多惹了件麻煩,我真是後悔啊!」

「你本來就知道她是她?你怎麼能確定?」彼此不相識的兩個人,古彥東很難相信她哪來的自信。

「因為我一看到她那雙大眼睛我就知道了——她是第二個葉靈!」「小晴,你現在才來?都快六點了,幸好我今天提早下班,早一步來到了店裡,不然的話,我的店晚上不就開天窗了嗎?」林茹珊一見到恭候多時的向琬晴像火車頭一樣地衝進了店裡,立即喋喋不休地說起她來。

而向琬晴一句話也沒說,就鑽進櫃檯內,拿起回好帶的帶子上架;上完架,又站在架子前整理起一排排的帶子,讓自己馬不停蹄地忙碌,就像是一部不會停止的機器一樣。

「你是怎麼了?」林茹珊審視了她半天,接著不動聲色地來到了她身後;她確信她一定是發生事情了。

「沒事!」她頭也不回,手依然勤快地動著。

「還說沒事?淚眼汪汪的,肯定有事!」

「我只是眼睛進了沙子了。」

「老套!下次換個好一點的借口吧。我看啊,一定是在補習班裡考試考壞了,被老師打手心、挨板子了對不對?」

「珊姐!那是你那個年代才有的事,現在補習班的老師都不打學生了。」向琬晴覺得她真是猜得離譜。

「是嗎?那麼……」才正要往另一個方向猜,突然瞥見從門外進來了一男一女,林茹珊不禁止往了話。

那個男人,她還記得,不久前他還曾來找過向琬晴的。接著,她又回頭看了看也正看著他們的向琬晴;後者的表情,已然告訴了她一切。

原來……這才是她今天哭泣的主因;原來……這個小女孩已懂得談戀愛了,雖然,對方看起來大她不少,但這又如何呢?真愛是沒有年齡距離的,最重要的是彼此的那分真。

林茹珊是衷心希望在向琬晴這段年輕的歲月中,能有一場美麗的愛戀是值得她記憶的,不管她最終的那個人是不是他,曾經有過,也是無憾了。

「去吧,你們好好談一談,不談的話,你的眼淚就停不了了;那你的初戀,也就無疾而終了。」林茹珊對她說道。

「珊姐,我不要,你不要趕我出去。」她耍著脾氣。

「你不出去,那我出去,我今天就拉起鐵門提早打烊好了,反正我這個店也常常動不動就提早打烊,不差今天,是不是?」林茹珊話中帶話地說道。

「珊姐……」原來她之前的「劣行」都被老闆娘洞悉了,她覺得丟臉。

「我走了,拜拜。」林茹珊真的就拿起皮包往外走,鐵門也拉下了一半,而她經過古彥東他們面前的時候,兩者還相互點頭致意一番。

古彥東對她是十分感激的!

「唷!這間錄影帶店還挺大的,想不到在這裡也能發展出一段情來。」賈湘琳像劉佬佬逛大觀園一樣,好奇地四處看看。

向琬晴嘟著嘴偷眼看了她一眼,這個討厭的女人!

「琬晴。」古彥東走到她面前,她卻又回到櫃檯里坐著,他也只好跟著她來到櫃檯前。

「你幹嘛跟著我啊,你跟屁蟲啊你!」她沒好氣地斜睨著他。

「琬晴,我是來跟你解釋的,你誤會了,我跟湘琳沒什麼的。」

「親嘴還沒什麼?那什麼才是有什麼?」

「你繞口令啊。」賈湘琳的注意力從錄影帶轉到這對情侶身上。「親嘴你不高興,說沒什麼你又不相信,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湘琳……」古彥東喝阻她。

「好、好、好,我知道,我是來解釋的。哪,小女孩你聽好了,反正總而言之一句話,我跟你的男人呢,只有友情,絕對沒有愛情,你放心好了,他是你的,誰也不會從你手中搶走的,你對你自己要有信心嘛。」

「那為什麼你們剛剛……」令她傷心的話她說不出口。

「接吻是吧?那是我強吻他的,你難道不知道我哈他哈很久了嗎?」她心直口快地口不擇言。

「湘琳……」古彥東示意她正經點。

「對不起、對不起,我用辭不雅,其實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我知道你是他的小女朋友嘛,所以才開玩笑故意吻他惹你生氣的,你可千萬不要笨得被我給騙到了,還逕自在那邊傷心、生悶氣,若是這樣,你可真是笨透了!」

說她笨?騙人的人還罵人?向琬晴張大眼瞪著她,像是要把她給吃了似的。

「怎麼?你還不相信我啊?你別傻了,我若真要跟他有什麼的話,不早就嫁給他了,還會輪到你嗎?你認真地想一想吧。」看她似乎還不相信的樣子,賈湘琳繼續「解釋」著。

又說她傻?她才不傻呢,這個癥結她早就想過了,都是古齊那個臭小子啦,胡亂說話,搞得她疑心病大發,連原本的堅持也動搖了。下次看到他,非得好好罵他一頓不可!向琬晴在心底自己發了一道重重的誓。

「你說你哈他哈很久了,是真的嗎?」不對自己的事情作反應,向琬晴反倒對賈湘琳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賈湘琳聽她這麼一問,突然一改從一進門后的不正經及嘻笑態度,臉上是沉靜后的嚴肅。

「是啊,從進大學開始,我們兩人是同班同學,從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他,直到現在。」她突然從面對向琬晴,轉而看向了古彥東;而後者也回看她,兩人沒有絲毫的尷尬,只有坦然。

「直到現在?」向琬晴覺得詫然。那她不是單戀古彥東十八年了嗎?是什麼樣的一分愛,她可以執著十八年?

「沒錯,誰教我是單眼皮、小眼睛的,我不意外我從來就不是他的選擇。」她還是看著古彥東說的。

「那……你不累嗎?」

「當然累啊,所以我早就化愛情為友情了,其實我本來前年也結了婚的,只不過無法長期維持下去而已。琬晴——我可以這樣叫你嗎?」她終於又看向了她。

向琬晴點點頭。

「說真的,我真的是很羨慕你,你是一個很幸運的女孩,你不知道自己擁有了怎樣的一個稀世珍寶——一個獨一無二的好男人。在這世界上、在你一生當中,我想你再也不會碰到第二個了,所以,你真的要珍惜,不要那麼輕而易舉地就放開他;若你失去了他,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向琬晴默然地站了起來。「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賈湘琳欣慰地笑了起來,拍拍她身旁古彥東的肩膀。「這個老男人雖是不懂得甜言蜜語,也不懂浪漫,但他卻是一個感性的男人哦!跟他在一起,他會懂得你所有的喜怒哀樂,為你分憂解勞的;有他在你身邊,你就什麼也不用愁啦。」

「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會執著他了。」向琬晴頷首。

「湘琳,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古彥東衷心感激。

「去!你們輪番謝我幹嘛?我又不是你們的媒人,你們的媒人是這間錄影帶店吧。」

向琬晴和古彥東都不置可否地笑了。的確,這裡曾有他們共同的回憶,也有著各自不為對方所知的心情……

「好了,本小姐要走了,不耽誤你們了,我肚子餓死了,今天我復出后的第一場官司勝訴了,我要去吃頓大餐,犒賞犒賞自己。」她往外頭走去。

「湘琳,改天請你吃飯。」古彥東在她後頭喊道。

「再說吧!」她背著他們揮著手,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回頭對他說道:「唉!我臨時想到一伯耶,在我們十八年前認識的時候,這小女孩才剛出生耶,嘖嘖嘖,要是我那時候就認識她的話,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你會在十八年後會愛上這個小女嬰,真的!打死我也不相信。」搖著頭,她才真的走了。

「你們真的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向琬晴有感而發地說道。

「湘琳是我一生中難得的知己,你多跟她相處一段時日,你就知道她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我現在就已經喜歡她了啊。」向琬晴笑著回他。

古彥東凝視著她,看著、看著,不禁痴傻了。她的大眼骨碌、骨碌地轉動著,眼波流轉間散發著純凈的俏黠,再壟蟲甜美、惹人愛憐的笑容,這一刻他才猛然發現,她比以前的葉靈更能撼動他——不管是當年,還是此刻。

他走進櫃檯內,輕輕地把她擁進懷裡。「你知道嗎?我認為你才是稀世珍寶,我從不認為我配得上你,我一直以為你值得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來愛你。」

「什麼才是更好的男人?如果不是我愛的男人,再好的男人也不好了。」

「你就認定我了嗎?你還年輕啊!」

「可是我再也不會愛上其他的人了。」

「確定?」

「確定!」

「對了,你今天怎麼突然會到我公司里去?而且還知道我公司是在十一樓,我記得我不曾告訴過你啊。」

向琬晴抬起頭來,一五一十地把古齊今天跟她說的話,轉述給古彥東聽了。

「這個孩子,怎麼會對我有這麼嚴重的誤會?謀財害命?虧他想得出來!怪不得了,他對我的態度會在這幾年間有這麼明顯的改變,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古彥東是真的動怒了,一個自以為聰明的兒子,造成了他們今日無端的誓不兩立,這怎能不令人為之氣結呢?

「古齊他……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耶。」

「這個我早猜到了,他連家都不回了,自然補習班也不會去了。」

「什麼?他沒有回家?」她還以為他只是不來上課而已。

「從那天之後,他就沒再進家門了,你也知道他是好勝、倔強的人,我們這樣地撕破臉,他當然是不會再回家的。琬晴,如果你再見到他,想辦法留下他,或是確定他現在住的地方,我一定要把他找回來,把我們之間的誤會化解開來,我們父子……不該這麼彼此仇視的。」

「你覺得他還會再找我嗎?」

「我相信一定會的!」

「好吧,如果他再來找我,我再試試看好了。」

「對了,快過年了,你會回嘉義去嗎?」

「嗯,我一定要回去過年的,怎麼了?」

「我想,等你從嘉義回來之後,我幫你重新找一個住的地方,你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實在太糟糕了,我不放心。還有,下學期開始,白天你還是照常去補習班,至於晚上的打工,你就停了吧,專心地準備大學聯考了。」

「行!遵命,一切都聽你的安排了。」

反正人也到手了,這個工也就無所謂打不打了,這個想法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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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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