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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很安靜,什麽都還在。

只除了那個人,還有那個後來一直放在角落的陳舊的小行李箱。

謝炎有好幾分鐘都被抽空了一般動彈不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謝炎幾乎發狂了,他那幾天里滿世界找舒念,明明頂多也只走了大半天時間,應該不會太遠,可就是找不到。

他總算明白,當一個人死了心不肯再見你的話,不管你怎麽有權有勢,不管你花多大的力氣,不管你怎麽樣把每個角落都翻過來,也見不到他。

他把舒念所有留下的東西都翻出來,指望能找到一點那個人的痕迹,知道他帶走什麽,然後也許就可以猜得出他去了哪裡,或者想去哪裡或者能去哪裡。

可舒念用那個箱子裝走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只有兩套簡單的衣服,一本畫冊,一點微薄的積蓄。其他的什麽都在,包括他送的戒指。

他什麽都不想管了,父母,夏均,公司,其他所有一切和舒念無關的東西他都不理不睬,他成天所忙碌的,除了找舒念,就還是找舒念。

別人懷疑他是不是瘋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可他也是沒辦法,因為舒念不在了。

他不是失去才懂得珍惜,他一直都很珍惜,不論什麽時候都捨不得舒念。那個人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是完整的,他也只要那個人就夠了。

他是太笨拙,他還沒學會怎麽做一個好愛人,他任性強硬慣了,試著要柔軟下來去愛惜一個人,卻也還是做得一塌糊塗。

他到這樣的年紀才第一次戀愛,自尊不允許他去討教,只用自己的方式懵懵懂懂往前走。接受他生澀愛情的那個人,卻不會誠實說不好,只溫和地容忍,再隱忍,從來不告訴他他錯了。

是,他現在走進死胡同,當然明白自己弄錯了方向,雖然不清楚錯在哪裡。從頭再來他也不會覺得介意,只要清楚告訴他,他會改正。

但是,機會呢?

讓他再走一次的機會呢?

除了痛楚,他也覺得輕微的恨意,那個人,為什麽不在他第一步走偏的時候就告訴他?

那個人不敢愛惜自己,卻把他們倆都毀了。

夏均不久後又險些被人刺傷,犯人是因為追求不成反被出言侮辱而起的殺機,供認之前也趁邀約對方喝咖啡的機會下過毒,又因為有醫師出示其精神病史證明而讓夏家人無可奈何。

消息刊在小報,他們無意都看見了,翻著報紙的謝烽放下手裡咖啡杯的姿勢有些不自在,只說:「原來是這樣啊。」,其他人都回應以沈默。

謝炎感覺得到他們在那尷尬的靜默里輕微的愧疚,但也只是輕微的,很快就消散了。

如果舒念在,應該也只會微笑一下,對這莫名其妙的誤解表示體諒和不介意。他已經習慣了,他從來都不計較,也是真的不在乎。他如果真的只害怕一個人的輕視,那就是謝炎。

謝烽看兒子低著頭一聲不吭,肩膀微微顫抖,想他是在後悔,就咳嗽一聲開口:「你也不用擔心了,舒念不是逃跑,那就多半只是賭氣才離家出走,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回來……」

「夠了,」謝炎聲音不大,卻讓做父親的驚愕地閉上嘴,「他不會回來的,你不明白……你們都不會明白……他不會回來了……你們都不知道……」

做父親的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流眼淚,震驚讓他連阻止都忘了。

「你們都不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

連那個人都不知道。

他不是廉價的悔恨,他是在哭自己錯失的東西,哭自己來不及的表白,哭自己的笨拙,哭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晚上謝夫人在抱怨兒子不懂事,為了找那麽一個大男人連公司都不管了,也冷下臉再也不去和她安排的閨秀們見面,連連失約,令她在密友們面前顏面皆失。

做丈夫的第一次打斷妻子的嘮叨,應了一聲:「算了吧,以後他愛怎麽樣就由他去吧。」

妻子發愣的時候,他又補一句:「小炎是長大了,年輕人的事,我們真插不進手的。」

倔強自傲得連無麻醉縫合傷口時都不肯皺一下眉的兒子,在眾人面前失聲痛哭的樣子,想起來讓他不由苦笑一下:「誰叫我們不懂呢。」

尋找似乎和生活一樣漫長得無止境。也一樣讓人疲憊不堪,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輕易放棄。謝炎已經覺得害怕了。

本來不應該這麽難的,不是嗎?

但他不去想那個可能的結果。他只相信舒念是因為傷心才躲起來,四處躲著他,但還是一樣可以看得見他。

之所以不肯出來,是因為舒念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不相信他是真的在愛著他。

所以他只要繼續辛苦地找,出高價買所有可能用的線索,在報紙和電視上穿插找他的消息,不停讓人在路上貼海報,就可以。

只要舒念能看得到,聽得到,總有一天會心軟地回來的。

他的小念,不就是那樣善良的人嗎?他的小念,不論多麽氣他,不是都該對他還殘留一點點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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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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