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梅蘿山莊眾人一路對寒潼及孟清宓兩人盛情款待,及至回到庄中,梅蘿立即吩咐下人:「替寒少俠及孟姑娘準備兩間上等的廂房,若有任何怠慢,我惟你們是問。」

他們不知孟清宓便是近日武林中的傳奇人物、宿北派的掌門,見她一臉病容,雖美若天仙卻甚是柔弱,就算背著長劍,也不以為她有何武功。

「是。」

「等等,一間就夠了。」寒潼手握孟清宓的柔荑,眾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只見孟清宓俏臉含羞,微微一笑,並未反對。

他們心想兩人該是對年輕夫妻,但孟清宓仍是姑娘家打扮,也難怪大家誤會。梅蘿瞥眼間見女兒黯然低下頭,不用問也已摸透了她的心思,一時間也做不了計較。梅蘿請他們在廳中稍事休憩,並吩咐殷碧黛回房去換下一身新娘紅衣。

孟清宓趁隙問道:「梅莊主,若清宓所記不錯,莊主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結交不少武林同道,今日貴庄遭逢大劫,怎不見其他門派的英雄豪傑前來相助?」

梅蘿嘆了口氣:「孟姑娘有所不知,武林正道雖與龍虎堂誓不兩立,二十幾年來大小紛爭不斷,但誰也消滅不了卻是事實。龍虎堂有個掌門蒙迪,咱們也有個武林盟主,許多事兒還不都靠這私下協議的默契共存,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就在上個月盟主他突然仙逝了,一時之間群龍無首,誰也匯聚不了這許多門派的勢力,龍虎堂的小賊更是鬧得不像話,連我梅蘿山莊的主意也打上了。這些日子以來我雖私下請託過幾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同道,可這個時刻怎有人有心思管這檔閑事?」

「這話怎麼說?」孟清宓不解地問。

「為了趕緊再選出個武林盟主,各門派緊急決議在下個月中旬召開武林大會,可天下武功卓絕的英雄又豈在少數?大家誰也服不了誰,又有哪一個會不對盟主之位動心?所以在武林大會召開之前,每一路人馬都在暗中較勁,就想在大會上一舉奪下盟主寶座。這當兒蓄存實力都來不及,誰肯大費周章管我梅蘿山莊的事兒?只可憐我黛兒,要為山莊的百條人命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梅蘿說著鼻子一酸,忍不住便要掉淚。

這時殷碧黛換好衣衫回到大廳,聽了母親的話心中難過,卻婉言安慰道:「這是黛兒應該做的,娘,您就別傷心了,況且老天待黛兒極好,遇著了寒……寒大哥。」

寒潼生性活潑愛說笑,一路上也沒像剛見面時擺起百丈高的架子,殷碧黛與他相談甚歡,備覺親切,不知何時便改了口。

孟清宓含笑瞧了他一眼,幾日下來早巳習慣了他的心性,倒從沒想過要他收斂,只因她就愛他這模樣,有啥好改的?只可憐了錯付芳心的佳人。

「不知寒少俠師承何處?梅蘿見識淺薄,尚未聽聞寒公子的江湖事迹。」無論如何多了解寒潼的身家背景總是好事。

「我爹娘並非江湖人士,梅莊主自然不曾聽過。至於我師父,他老人家千交代、萬囑咐,不許我這三腳貓功夫的角色在江湖上拿他的名號招搖撞騙,等我哪天稍微見得了人了,他自然肯出來認我。師命難違,在下也就不敢隨便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諱了。」寒潼四兩撥千斤地應道,他要是想出名,現在早已名滿天下了。

「寒大哥武藝高強,若這樣還見不了人,那碧黛不是該羞愧得無地自容了嗎?」殷碧黛天真地笑道,自然聽不出他這是推託之辭。

梅蘿只覺這年輕人比老狐狸還要滑溜,偏偏奈何他不得。

寒潼笑了笑,見孟清宓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希望這些閑雜人等立刻在眼前消失,別來干擾他們獨處,於是他向梅蘿說道:「梅莊主,宓兒身子不適,我倆就先告退了,想那姓尤的最快也要明天才會來,我想讓她好好休息。」

「寒少俠對妻子真是呵護備至。黛兒,你領兩位恩人到廂房歇息去吧!」

「妻子」兩字入耳,孟清宓驀地羞紅雙頰,隨著領路的殷碧黛緩緩而行。她忍不住對著寒潼的胸膛捶了一下,低聲斥責道:「你聽見人家說的沒?若教人知道我孟清宓這等放浪形骸,孤男寡女地與你同進同出,可要丟盡了宿北派的臉面啦!」

「反正你遲早都是我寒潼的妻子,別人要說什麼,便讓人說去。」兩人都壓低了聲音不讓殷碧黛聽到,但寒潼乘機偷親她時,卻教正好轉身的碧黛逮個正著。

孟清宓羞得推開他,殷碧黛則尷尬又難過地低下頭。「寒大哥、孟姐姐,到了,就這間房,若有何需要,請儘管告訴我,不要客氣。」

「多謝你啦!我們不會跟你客氣的。」寒潼笑道。

兩人一進房,孟清宓立刻被他攔腰抱住就是一陣熱吻,被吻得嬌喘吁吁,羞得不可自抑,「寒潼,大白天的……」

「我才不管哩!」他孩子氣地吐吐舌,這時候的他頑皮又任性。

孟清宓忍不住嫣然一笑,由著他抱上床。他不但是個精力旺盛的男人,還喜歡恣意妄為,可自己不知怎地,總會順著他,什麼世俗禮教、禮義廉恥全拋到腦後去了。

§§§

晚膳后,殷碧黛信步走到後花園,年輕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愁苦,手指撫著花瓣,不自覺嘆了口氣,喃喃道:「寒大哥,難道你眼中除了孟姐姐便看不見其他人嗎?」

「黛兒。」

殷碧黛一震,豁然轉身,垂下頭喊了聲:「娘。」

梅蘿雖已年過四十,看來還十分年輕,美麗不減當年,殷碧黛的容貌猶勝於她,隨著年紀漸長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美人之一,多少少年俠士拜倒在她裙下,偏她眼高於頂全看不上眼。如今引來摘花惡狼,最糟糕的是芳心錯付,教她這做娘的怎不心焦?

「黛兒,娘知道你的心事,可那寒公子對孟姑娘的神態,你又不是沒看到,晚膳一過,兩人便又不見蹤影,我看是誰也沒法介入他們之間了,你就死了心吧!」

「娘!」殷碧黛眼圈兒一紅,「我瞧寒大哥一路跟我說笑,未必不喜歡碧黛。」

「你別這麼死心眼、執迷不悟了,況且他已娶妻,難道你——」

「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碧黛願意做小,只要能跟在寒大哥身邊,就是做個小婢,我也心滿意足了。」

梅蘿心一震,才不過一天的工夫,她居然就已對寒潼情根深種,這……「可娘不能讓你受委屈啊,你抱著死志嫁給尤龍,娘雖傷心但也無話可說,江湖兒女死便死耳,但與人共事一夫的苦處,卻不是死這麼簡單的,你懂嗎?」

「寒大哥救了我的命,我便是寒大哥的人了。」殷碧黛說得堅定,其實就算寒潼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是會愛上他的。只要一閉上眼,寒潼舉手投足的英姿便歷歷在目,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片刻也不能忘懷的。

「黛兒……」梅蘿嘆了口氣,「好吧!等擊退了敵人,娘幫你想辦法。」

殷碧黛喜出望外,感激地拉著母親的手:「謝謝娘。」

突地一陣談笑聲飄入耳際,母女倆互望一眼,同時轉過一樣的心思,立刻不約而同地躲入一旁的草叢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今晚的月色真美。」孟清宓輕輕地說,心中忽有所感,不知還能見到幾次明月?

「月色美,你更美。」寒潼摟著她在石椅上坐下,雙手環抱她的纖腰,臉埋進她粉頸中吻了吻,汲取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你吃了糖嗎?嘴這麼甜!我記得你以前就愛捧自己,什麼英俊挺拔、好學不倦,虧你好意思說。」孟清宓笑道。

「你還騙我說不記得,原來記得清清楚楚!」寒潼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惹得她嬌笑不已。「宓兒,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心中愈發焦急,你的傷是我的心腹大患,只要你復元,你就是要救國救民、當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我也依你;可現在這個時候,天塌下來也不關我的事,你對自己的傷這樣不要不緊的,關心人家百條性命,就不怕我急死嗎?」

寒潼突然這樣掏心掏肺地說起正經事,惹得孟清宓嘆了口氣,軟軟地靠在他懷中,「別擔心,我捨不得死。」她是真的捨不得死,可是主宰生死簿的並不是她,現在她能做的只是把握僅有的時間,而且她終於知道自己要怎麼利用她寶貴的時間了,只是還得想個方法。

「你幹嘛不爽快點說捨不得我?」

孟清宓被他逗笑了,白了他一眼,「你呀!無賴一個!還有,我實在該說說你,在人家殷姑娘面前,得顧著女孩兒家的心情,太過率性會傷了人的。」

「我只顧得了你。」寒潼又摟著她索吻,沉浸在柔情蜜意中便沒太大的警覺心發現躲在草叢中的母女。

殷碧黛聽了他的話,立即忍不住落了淚,捂住嘴以防自己哭出聲。

孟清宓與他繾綣片刻才開口:「寒潼,此間事了,我想回洛陽一趟。」

寒潼挑起眉:「為何?」

「梅莊主說過,下個月要召開武林大會,我們自然不能缺席。」更何況她還得回去交代後事,傳掌門之位給房師兄。

「拿到解藥之前,其他事一律不重要。」

她無可奈何地抿著唇:「若我對那武林盟主之位也有興趣呢?」

「只要你解了毒,我就幫你把盟主之位拿來,又打什麼緊?」

孟清宓為之氣結,「萬一我們拿不到解藥呢?」

寒潼臉色一白,冷聲回道:「不會的,丐幫消息最是靈通,韓雄也愈來愈忍受不了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出幾天,我一定會追到他。」

她最怕的就是那一天,韓雄很清楚,誤了解毒的時機,她的命只是在拖而已,萬一寒潼知道這件事,她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孟清宓一掙,離開他懷中,「你依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必須回去。」

「我什麼都能依你,就這件事不行。」寒潼說得斬釘截鐵。

「你……」她一跺腳,大聲嗔道:「那我就自己回去!」話出口,心也隨之一陣絞痛。

他臉色變青,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咬牙道:「你就喜歡折磨我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緊張你的毒傷,沒有一刻不在害怕你會突然離我而去,難道你就不能讓我安心一點嗎?」

「寒潼,其實我——」她差點脫口而出,就在這時,劇痛襲來,她秀眉緊蹙,毒性又發作了,一時之間只能運息抗毒,說不出話來。

「怎麼?又毒發了?」發覺她額上冒汗,寒潼一把抱起她,只恨不得自己能代她受罪。「我帶你回房練功調息。」

他們走了好半晌,梅蘿和殷碧黛才緩緩走出。殷碧黛滿臉淚痕,一顆心被嫉妒摧折得傷痕纍纍,要是寒潼對她有對孟清宓十分之一的好,教她死也甘願,可是他眼中只有孟清宓,只有她!

「原來她是中了毒……」梅蘿若有所思地喃道。

原本她只是想偷聽些關於這兩個神秘年輕人的來歷,畢竟寒潼實在太過莫測高深。小兩口情深意篤,讓人不禁憶起年輕時戀愛的甜美滋味,不過令她驚駭的卻是另一件事,聽他們說起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像是探囊取物一般!寒潼的口氣還似挺不屑去爭,如果他真有奪取武林盟主的實力,那麼將女兒嫁給他,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梅蘿山莊怕還不成為天下第一庄?!

殷碧黛全然不懂母親的心思,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方才令她心痛得幾欲發狂的情景,不由得扶著椅子坐下,絕望地望著母親:「娘,女兒該怎麼辦?我怕我就是想為奴為婢待在他身邊,他都不會要。」

「你放心,你有機會的。」梅蘿淡淡一笑,臉上忽現陰冷,「只要孟清宓的毒好不了,她就會死;你只要不放棄,寒潼總會是你的。」

≌≌≌

「啟……啟稟莊主,他們來了!」守門護衛慌慌張張、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進大廳。

梅蘿臉色一變站起身來,便聽到雜沓的腳步聲及暴怒的呼喝。殷碧黛不自覺躲到寒潼身後,寒潼卻還旁若無人地把玩孟清宓的髮絲,輕聲談笑。

「姓梅的,你膽敢說話不算話!你不想好好嫁女兒,咱就用搶的!」人未至、聲先到,領頭的那人生得鴟目虎吻,身後跟著數十名壯漢,各個身手矯捷。

梅蘿山莊中大都是不懂武功的人,瞧見這些個凶神惡煞,全都遠遠地躲著,只怕被他們瞧見了,便要倒霉。

梅蘿心中忐忑,雖然來的只有尤豹,不見武功最高強的尤龍,可已是不易對付,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壯大膽子沉聲說道:「我梅蘿山莊與貴派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若定要找我們麻煩,說不得我也只有得罪了。」

尤豹怒極反笑:「聽說你找來了什麼武功高強的幫手,好,我就看是哪個短命鬼敢給你撐腰!」他雙手叉腰往廳中一站,隨從聲勢浩大地擺開陣勢,已準備大幹一場。

突然聽見一個嬌婉的語聲清清冷冷地穿透空氣而來:「那尤龍怎不跟你一道來送死?這樣多無趣啊,累得我在這兒等那麼久,不值、不值。」

看到這些奪命的剋星,梅蘿就算得寒潼撐腰,但畢竟不曾見他出手,此時臉色已是一陣青、一陣白;誰知道這孟清宓一開口就是出言挑釁,尤豹立即目露凶光。

眼神轉到了那一身白衣的孟清宓臉上,尤豹眉往上挑,冷冷笑道:「你這娘兒們膽子不小,沒想到這裡還有個絕世大美人,好極,也不枉這回勞師動眾,就連同你一塊兒搶回去,讓大哥好好開心開心。」

寒潼聽他出言下流,不禁動了氣,臉色一沉,卻聽見孟清宓淡淡笑道:「尤虎可好!有蒙迪老賊的救治,這會兒應是下得了床了吧!我送去的禮物,尊師可喜歡?」

尤豹一怔,臉色丕變,這才瞧見了她背上寶劍的劍柄,失聲叫道:「霜虹劍?!你是孟清宓?!」竟是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彷彿見到了世上最可怕之人。

眾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轉到了這嬌嬌弱弱的美嬌娘身上,無法相信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尤豹居然會怕這個弱女子。

「你說,這梅蘿山莊的閑事,我管得起還是管不起啊!」

尤豹簡直想轉身逃走,但他畢竟是個人物,這樣一跑日後還怎麼做人?當下壯起膽子,強忍顫抖地冷笑道:「原來那沒用的韓雄還是把解藥給你了,真是枉費我們兄弟花那麼多精神。」

「韓雄」這個名字挑動了寒潼最敏感的神經,眼中閃過一抹危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尤豹這番話大出孟清宓意料,宿北派並不擅使毒,也少與江湖人士打交道,韓雄究竟是打哪兒拿到毒藥的,她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便是龍虎堂的毒計之一,要教他們自相殘殺?

「那『飛仙散』自然是我們兄弟的壓箱寶,若非為了對付你,給我二哥報仇,我們還捨不得用呢!為了怕韓雄起疑,連真的解藥也給了他,哼,誰知道他這麼沒用,掌門之位都不敢搶了,能成什麼大器?!」他愈說愈氣,還以為孟清宓早已斷了氣,都怪那韓雄辦事不力!

眾人愈聽愈心驚,萬萬想不到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是什麼掌門。只見寒潼臉色慘白,盯著孟清宓顫聲問道:「你中的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飛仙散?!」

孟清宓輕輕地撫著他慘白的俊顏,臉上透出無比溫柔的神色,見他難過,自己也泛起絲絲心疼。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是飛仙散,拖到現在還能有救嗎?

「怎麼?你毒沒解嗎?」尤豹這才發現孟清宓蒼白的病容,一時間既興奮又不敢置信,「你沒解毒,又怎會活到……唔!」

只聽見「啪啪」數聲,一道白影飄過,湧起數道虹霞,眨眼間孟清宓已坐回原來的地方,彷彿未曾動過,但尤豹的兩頰已腫得像只鼓飽了氣的癩蝦蟆,隨意一動便痛徹心肺,哪還能說出一個字?

寒潼站在廳中,方才見她目露寒光瞥向尤豹,他就知道她要有所行動,但偏偏要阻止已是來不及。眼見她拔劍、用劍身摑臉、收劍回坐,眨眼便完成,旁人只怕連發生了何事都不知道。

寒潼悲憤地瞪了她一眼,抓起尤豹的衣襟喝問:「解藥呢?說!」

尤豹先是被孟清宓給嚇呆了,現在被寒潼一抓,更是動彈不得,想解釋,卻哪裡能說出一個字?只痛得唔唔呻吟,雙手亂搖。

「把解藥交出來,今天就饒你狗命!」寒潼咬牙喝道。

眾人都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每一件事情都大出他們的意料,那個令人光聽到名字就心驚膽戰的尤豹此刻哪還有一絲讓人害怕的兇狠?

只見尤豹又指又比,寒潼的耐性被磨光,正想叫他寫出來,卻聽聞孟清宓輕輕嘆道:「他是說,他沒有解藥,全給了韓雄了。」

寒潼還沒問已見尤豹猛點頭,剛湧起的惟一希望霎時又煙消雲散,狂悲狂怒上涌,寒潼大吼一聲,抓起尤豹便往牆上一擲,龐大的身軀撞出巨響,悶哼一聲,就此斷了氣。

隨尤豹而來的餘眾見了寒潼的神威,嚇得連屍體也不敢收,立即拔腿就跑,一鬨而散。

他氣憤地盯著孟清宓淡然的神色,狂怒之下又是傷心、又是絕望,「你還瞞了我什麼?」

孟清宓此刻是說不出的後悔,早知會有這結果,就不該管這檔閑事,現在寒潼說什麼也不會善罷甘休了。「我沒有瞞你,這事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那你何必打腫他的臉,教他說不出話來?你怕他說了什麼讓我知道?」

孟清宓秀眉一蹙:「你同我講話定要這麼凶嗎?」見他紅著眼、雙拳緊握似強忍痛楚,她走了過去,輕輕握起他的手,柔聲哄道:「咱們找韓雄去吧,嗯?」

寒潼喉中梗著硬塊,殷碧黛又急又傷心,梅蘿回過神來,眼珠子一轉,突然說道:「兩位恩人請留步,幾裡外有個大夫,醫術還挺精湛的,孟姑娘身子不適,不如給大夫瞧瞧,或許便能藥到病除,寒少俠以為如何?」

「多謝梅莊主好意,我這毒傷並非尋常疾病,毋需瞧大夫。」孟清宓斷然拒絕,便要拉著寒潼走人。

她的反應反而教寒潼疑心,「好!」他突然道,眼睛盯著孟清宓,探究著那一閃而逝的心慌。「去將大夫找來,就算沒用,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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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摒退了閑雜人等,孟清宓伸出皓腕讓這年過四十、鬍子花白的大夫診脈。寒潼、梅蘿和殷碧黛圍在身旁,她心中維持著平靜澄明,相對於寒潼的心焦,反倒顯得事不關己。

「咦?」大夫臉現驚異,困惑地直皺眉,而後捻須苦思,好半晌不說話。

「如何?」寒潼捺不住性子追問。

「姑娘體內留有劇毒,然這毒已深入五臟六腑,怎能到此刻還不死?奇怪、奇怪。」

「你說什麼?!」寒潼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怒喝道:「你胡說什麼?究竟會看不會看?!」

「寒少俠息怒、息怒。」梅蘿趕緊上前勸道,「王大夫定是還診不明白。王大夫,你再看看清楚。」

「是啊,孟姐姐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定是這毒性太奇特了,需要再看看清楚。」殷碧黛趕緊幫腔,只怕寒瞳一個失控把王大夫給捏死了。

「對、對,我……還得看……看清楚些……」王大夫嚇得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寒潼放開了他,梅蘿對他吩咐:「王大夫,你可得看仔細些,給孟姑娘開張解毒的方子,好把這毒給解了。」

王大夫收到梅蘿遞來的眼色,這才記起先前她對自己的囑咐,立時恍然大悟:「是,梅莊主說得是。」

梅蘿是老江湖,做事技巧高明,就連最親的女兒也摸不透,當著這幾個年輕人做臉色,別人只當她心存感激,自是不會起疑。然而孟清宓心境平和,除了寒潼之外,誰的心思都清清楚楚地映在心田,忽覺梅蘿閃過惡念殺機,不由得一怔。

只聽見王大夫說了幾句心肝脾胃腎的醫術行話,便拿筆開起方子來。梅蘿在旁幫腔,孟清宓計上心頭,待王大夫寫完,突然微微一笑:「梅莊主,清宓助你退了大敵,雖算不上什麼功勞,卻也不必兔死狗烹,加害於我吧?」

梅蘿臉色一變,勉強笑道:「孟……孟姑娘何出此言?」

「你以為能瞞得過我嗎?」突然拿起王大夫開的藥方淡笑道:「是與不是,拿了這張方子去問問別的大夫就知,清宓要是吃了這方葯,怕是藥到命除了吧!」

寒潼與殷碧黛齊齊變色,見梅蘿和王大夫臉色慘白,便知孟清宓所言不假。

寒潼眼現殺機,冷聲質問:「我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要使這樣的手段?」

「娘,是真的嗎?」殷碧黛不敢相信,雖然她柔腸百折,也希望孟清宓能就此消失,可也想不到母親會想殺了救命恩人。

梅蘿慘然一笑,盯著孟清宓問:「我什麼地方讓你起了疑心?連黛兒都不知道我的心思,你什麼時候察覺的?」

「你沒有什麼地方可讓人疑心的,只是我多年清修,你對我起了惡念,王大夫心虛又害怕,瞞不過我的。」說著瞧了殷碧黛一眼,「你是為女兒打算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是恩將仇報,我也不想跟你計較了。」

寒潼又抓起王大夫,惡狠狠地問道:「所以方才你說的話全是放屁了,是不是?」

王大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顫聲回道:「大……俠,我不敢瞞你,這位姑娘已是藥石無救,離死不遠了。」

他不這麼說,寒潼還能冷靜饒他一命,這話一說完,他舉起拳頭,咬牙吼道:「你再給我說一遍!」

「是……是真的……」王大夫早已屁滾尿流,哪還敢說一句假話?可就因為如此,才教寒潼發狂。

孟清宓拉住了寒潼的手,輕笑道:「你要嚇死他啦,只不過是個蒙古大夫說的話,你何必這般認真?若他真能說說我怎地還能活到現在,再信他不遲。」

王大夫果然沒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寒潼才忿忿地放開他。方才他心中閃過一個模糊的想法,教他心慌意亂的,可又抓不住究竟是什麼,不由得蹙起眉頭。

「你說得對,這蒙古大夫的話不可信,只有查民的醫術我信得過。他家世代都行醫,當代稱得上神醫的查晟也佔了個名頭,咱們去找查晟問個究竟。」

才剛說服了他不去信王大夫,這下她又得開始煩惱了,「那韓雄怎麼辦!不找他了?」

中了飛仙散這許多天,她都不緊張,寒潼終於不得不告訴自己,或許解藥已經無用了,好半晌他才開口:「我相信查晟的醫術,他說毒能解、用什麼方法解,就是天大的困難我也可以辦到,其他的我全不信。」

孟清宓吐了口氣,腦中主意頓生:「我可以去讓查公子看病,可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還跟我談條件?!」寒潼幾乎是用吼的,瞧見她這毫不要緊的淡然模樣,他就一肚子氣。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摟著他的脖子,也不顧有旁人在場,便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嬌柔地說:「我畢竟是宿北派的掌門嘛!發揚宿北派是我的責任,可我現在受了毒傷,打不過蒙迪啦,下個月武林大會,你要幫我取下武林盟主寶座,好嗎?」

寒潼被她吻得火氣全消,無奈地嘆了口氣,用力地抱住她,火熱索吻。她紅著臉輕喘,早該知道這無賴禁不起挑逗,可她又沒別的辦法。

「你要我當武林盟主,我便去當武林盟主,只要你在我身邊,你說什麼,我便做什麼。」

聽他說得情深似海,孟清宓滿懷的柔情竟泛起絲絲酸楚。

寒潼輕輕將她抱起,頭也不回地穿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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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愛愈輕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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