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東篇 第四章
我在家裡躺了三天,那三天除了做飯以外,什麼都是安志洛一個人做的——當然,我也沒做飯,我們吃的都是從附近餐館叫的外賣,錢由他出。
我們都不再提那天發生的事,也許是有意逃避,反正我們都努力地想恢復到那天之前的關係。
我看得出來他在後悔,但這種心高氣傲的人要他說「對不起」,還不如殺了他,所以就變成只要我說:「安志洛,我想吃哈密瓜。」他就「哦」一聲出去買,雖然這個季節什麼瓜都不容易買得到。
我終於又去公司了,家裡賴著的日子是很舒服很愜意,但一想到我的薪水正在被狂扣中,我是說什麼也躺不下去。
讓我驚訝的是,麥先生居然真的給我安排了錄音室。
試音的時候,宏敬哥在旁邊,還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子,真人不露相嘛!」
其他人臉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說我不高興是假的,雖然託了麥馨的人情有點不光彩,但這一天我畢竟是等了四年啊。
接下來是緊鑼密鼓的錄音工作。我前所未有地忙了起來,晚上都是熬到深夜才離開公司。
但奇怪的是安志洛總比我還晚回來,在我胳膊受傷那次之後,這樣的事幾乎沒發生過。我想,這傢伙這回又泡上誰了!心裡隱隱地不舒服。
我的1STALBUM已經進入後期製作階段了,清閑了不少,再過一段時間的宣傳,就可以正式發表了。
說不激動那是假的,拿到樣品CD,第一件事就是想讓安志洛聽聽,不是炫耀,是分享。
有點緊張地揣著CD到他練習室的門口,無意往裡面一瞟,看到安志洛和麥馨兩個正坐在一起,很親密的樣子,安志洛說了些什麼,麥馨臉紅了,然後安志洛在她臉上溫柔地親了一下。
我傻了,就那麼怔怔站著,動都不會動。
「可東!」有人大聲和我打招呼,練習室里兩個人嚇了一跳,忙往我這裡看。
我木然地走開。
「怎麼啦?可東?」是煥彬,最近挺火的一個新人。
「……」我低著頭在他身邊機械式地走,「他們……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安志洛追麥馨追得可緊了呢,還公開得不得了,全公司估計就你這忙著錄唱片不聞窗外事。」煥彬有點驚訝。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想八卦,可是忍不住。
「哦,就你請假沒來的那幾天他就開始追的。一開始麥馨還不大理他,可哪裡經得起安志洛那樣的人的攻勢啊。」煥彬有點悶悶的,「我看安志洛的樣子,也不像真的喜歡她,那還追得那麼賣力幹嘛哪,真是的!」
「麥馨可以幫他平步青雲啊。」我沒來由地就開始尖酸了。
「不會吧……安志洛和我都認識挺久了,他的性子我清楚,這麼傲氣的人,怎麼肯靠女人往上爬。」
「難說。」我心裡酸得厲害,恨不能好好說頓刻薄話,刺安志洛的耳朵。
煥彬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心情。原來麥馨是喜歡你的,現在反而給安志洛弄到手了……自己的好朋友搶了自己的愛人,這是最鬱悶不過的事了。你也別難過,我又何嘗不是啊!」
我抬頭看著他。他笑笑,有點尷尬:「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喜歡麥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有正眼看過我嗎?開始是你,然後又是安志洛……我看我是要等到她老了才有點希望。」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別想多了,要學我啊?」他拍拍我的肩膀,轉身走開。
我走了兩步,就靠著牆滑到地上坐著。心裡亂糟糟的……憋的慌。
馬上就要發表的ALBUM好像一點吸引力都沒了,我滿心只想著安志洛和麥馨,他們在一起了,他們在一起了……這幾個字,就跟咒語似的在我腦子裡翻來覆去,攪得我頭暈。
煥彬說得對,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了,這真是再痛苦不過的事情。
只是他弄錯了,麥馨是我的好朋友,安志洛才是我愛的人,我……我愛他,我一直都在愛著他。
我把臉埋在手心裡,眼裡熱熱的卻哭不出來。
*****
「對不起啊!可東,」宏敬愧疚地看著我說,「上邊說怕同一公司的唱片發售起衝突,要把你的專集發表日期往後推一推。」
「有沒有說清楚是推到什麼時候。」我面無表情。
宏敬搖搖頭:「你也別泄氣,可能過一個月就可以了也說不定……」
「謝謝你了,宏敬哥。」我朝他鞠了一個躬就走出去。
「可東,你是不是得罪安志洛了?」我想起剛才宏敬憂心忡忡地問。
安志洛……你真的就這麼見不得我好,非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到底討厭我什麼?
我不再和安志洛說話,每晚他回來我就裝已經睡著了,早上他還睡著我就起床,悄無聲息地出門。
我想我是不是該搬家,原來住的宿舍也整修得差不多了,如果願意的話是可以搬回去的。
我沒和安志洛打聲招呼就開始收拾東西。東西不多,跟來的時候一樣,兩個旅行袋。我提著它們走到門口,回頭往屋裡看了兩眼,不敢多想,打開門就要出去。
我沒往前走,安志洛在門口站著呢。「你幹嘛?」他的眼睛由長變圓又由圓變凸。
「我,我要搬出去。」我想我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但在他的注視下還是有點結巴。
「誰准你搬出去的?」他狠狠地奪過我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扔,把我用力推進屋裡去,一腳踹上門。
「……我自己要搬就搬,需要別人批准嗎?」我梗了梗脖子又要走。
「你……」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你要做什麼都得我批准!我不同意,你就哪兒都別想去!」
「奇怪了,你憑什麼管我呀!」我的火氣上來了。我本來是個好脾氣的人,可是遇到他就難免要發作。
「我當然是管定你了,你是我的!」他打開我的旅行袋就把東西往外倒。
「……」我愣了半天。
「就憑我上過你。」這麼一句話又讓我猛地站了起來,撲過去搶過袋子。
「上過了不起?上我的人多著呢!」
「你說什麼?」他眯了眯眼睛。
「沒……」我趕快把東西裝回袋子里去,逞口舌之快沒必要。
「真要走?」
「是。」
「走定了?」
「是。」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總不能說,我愛你,可是你愛上別的人了,而且還變著法子扯我後腿來瀉恨,再這麼和你住下去,我受不了了。
正想著,身體忽然騰空而起。「你,你干什……么……啊!」最後那個音是被用力砸在床上時叫出來的。
他手腳利落地解了衣服就壓上來……
「可東……」他用力抱緊了我,並不退出,反而進得更深:「我還要你……」
再怎麼驚恐地搖頭也沒有用,新的掠奪又開始了。
我就這麼給他留下來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而且每次都很投入很著迷的樣子,他高潮時候的表情,都要讓我誤以為那是愛情。
可是我知道他不愛我的,他有麥馨,而且他討厭我,甚至暗算過我。
也許是不難理解的,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性和愛是兩回事情。
*****
想不到麥馨會打電話給我,約我出來見面。
自從我看到他們在練習室那天起,她就避著我。我明白她是覺得對不起我。其實沒必要這樣的,我不怪她什麼,罪魁禍首是安志洛。
她瘦了很多,雖然她一直都是模特兒似的那種骨感身材,但以前臉上還是有點嘟嘟的BABYFAT,現在連那點肉都沒有了,一雙黑漆漆水一樣的大眼睛,在臉上尤其突兀。
安志洛沒有照顧好她嗎?這男人夠差勁。可我偏偏就是喜歡上這麼個差勁男人。
「可東。」她低低地叫了我一聲,就開始掉眼淚。
「喂,別哭嘛,別這樣,什麼人欺負你了,說出來,我替你扁他去。」看到女人眼淚,是男人都會招架不住的,何況是我的好朋友。
她搖搖頭吸吸鼻子。半天才說:「安志洛他其實一點也不愛我。」
「呃……」我大腦一時有點凍結,「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乾爹問他什麼時候考慮和我訂婚,他……他居然說沒想過。」
「人渣。」我條件反射地說。意識到自己好像應該做和事老,忙又改口:「他自由散漫慣了,可能一時沒有心理準備,男人都是這樣,最怕結婚啊什麼的,你別多想。」
「不是的,可東,他……」麥馨又擦了下眼淚:「他在夢裡會叫別人的名字。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後來……聽得清清楚楚,每次他都是喊那個人……原來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我獃獃的,腦子在高速運轉中,一直以為麥馨是我的情敵,現在才知道志洛他另有所愛。我和麥馨居然一樣可憐,虧我還羨慕她。
「麥馨,不要哭了,那種爛男人不值得你這樣,你不用傷心,比他好的到處都是,你這樣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女孩子,犯不著為那種破人難過,你……」
「可東,你知道他叫的那個名字是誰嗎?」
我愣了一下:「我認識?」
麥馨幽幽地望著我:「你真的不知道?」
她的表情好像懷疑我在裝傻似的,可我真的一臉迷茫:「難道是佐正哥?」
麥馨嘆了一口氣:「可東,你竟然會不知道……當然,我都不敢相信的,何況是你。」
我只覺得她的樣子可憐,伸手摸摸她的頭:「別太難過了,那男人也沒什麼好,他不要你了還有我呢,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破涕為笑:「你這麼說好像是要跟我求婚似的。」
「你要真的找不到人嫁,我是可以考慮娶你啦,你有那麼多的漫畫……」我哈哈笑。
「真的?」她居然是認真的表情。
「真的。」真的是在開玩笑。
「可東,你知不知道安志洛追我之前,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他那樣的男人實在太出色,我沒辦法拒絕。」
我隱隱有點發毛了。
「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可東。」
我目瞪口呆地瞪著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她靜靜地觀察我的反應,然後說:「可東,我以前就覺得你真的是很遲鈍了……現在發現你不僅遲鈍,而且很弱智。」
而我繼續發著呆。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耍你嗎?你以為我真會看上你這種姿色的傢伙?!」
我總算反應過來了:「靠,你想嚇死我啊。」
「你沒救了,」她又嘆氣,過了一會兒說:「可東,你真的願意照顧我嗎?」
我想也不想就點頭。
「太好了。」她笑得有點凄涼:「真的很高興呢。我現在忘記志洛喊的是誰的名字了,你會怪我嗎?」
我搖頭。其實我忍不住想知道安志洛究竟在愛著誰,可她的表情讓我不忍心多問。
「我知道我自私,可我也沒辦法……」她低低地自言自語似地。
*****
「安志洛,我有話問你。」這麼多天來,我還是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想盡量平心靜氣一點。
他根本不抬頭看我,繼續翻面前的雜誌:「有事?」
「你到底和麥馨怎麼回事。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去招惹她?你愛上別人了對不對?」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讓你變心的那個女人是誰,也不該干涉,但你起碼要和麥馨解釋清楚。」
「有什麼要解釋的,我本來對那種腦子只有蠶豆大的女人就沒興趣。」
「你……一開始就在玩弄她?!」我捏了一下拳頭。
「是。」他不慌不忙地喝著藍山咖啡,一點沒有認錯的自覺。那種事不關己的表情,讓我很想痛扁他一頓。
我承認這有假公濟私的嫌疑,我想揍他已經很久了。
「去道歉。」我僵硬地說。
「道歉?」他看了我一眼,「憑什麼?你不會是專程來替她討公道的吧。」
「是。」
「你心疼她了?」
「……是。」
他的表情迅速降到零度以下:「心疼你就找她去呀。我不要的東西你盡可以撿嘛。」
「你……」按理應該習慣了他這種無賴式的邏輯,我還是隱隱地冒著怒氣。
「不過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要想靠她一步登天的話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他斜著眼睛譏諷地掃了我一眼。
這次我沒能忍得住,一拳打在他完美得讓人厭惡的臉上。
他沒想到我居然有膽量動手,一時沒躲開,嘴角頓時青了一塊。
他摸摸打傷的臉,盯著我的眼神變得又冷又硬:「你為那個女人打我?你還真看上她了是不是?好,很好。」
後面一個「好」字剛出口,他就猛地踢開椅子站起來,我眼前一黑,被打得後退了兩步,來不及還手他就已經撲上來,狠狠把我摔在地上然後壓住,接下來是街頭流氓互毆一般的廝打。
我很無奈又惱怒地發現,自己體力和打架技巧是真的遠遠不如他,一直處於劣勢,肚子上挨的一拳讓我半天都喘不上氣來。
那男人暴怒起來果然不可理喻,下手完全不知輕重,簡直要把我打死了。我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上門興師問罪的,不然為什麼現在會壓住揍得動也不能動。
韋可東,你怎麼總是這麼可笑。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他臉上身上也挨了幾下,估計明天不敢出門見人了,一天不開工就損失好幾個萬啊,安志洛和我拚命,反正我又不值錢,我怕什麼。
等他終於停手了,我能感覺到嘴裡腥甜的有血流出來,但還是微笑地看他:「夠了?」
他狠狠地掐著躺在他下面的我:「韋可東,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打?!」
我差點笑出來:「為什麼不敢打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雖然我愛你,但我現在更覺得恨。
他搖了搖頭,緊盯我眼睛:「不是的,你不記得了。以前不管我怎麼樣你都忍著,連吵架都不會。」
「人當然會變的。」我躺著望向天花板,不去看他。我們現在這樣的姿勢討論人生哲理,實在是很可笑。
這回他居然沒有反駁我,沉默了那麼一會兒,我聽到上衣被撕裂的聲音。
「安……」
我要掙扎要怒罵,可嘴唇被狠狠咬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一如既往地強勢,我疼得只能咬他,咬得他嘴唇都出血了,他還是頑固地吻我,把我緊緊按向他,一點也不放鬆。
一點前戲和潤滑都沒有他就進來了,我慘叫了一聲,突然很想哭。
他喘息著低頭望著我發紅的眼睛:「可東……我要你變回去……我要你和以前一樣,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是我的……」
我想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閉上眼睛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