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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我看著他努力地敲出蟹肉,沾了醋和薑末送進嘴裡,然後眉開眼笑。
「恩,還是你的手藝好。」陸風笑眯眯,「比那些所謂大廚強多了。」也不知道幾成是真話,這家夥好東西吃多了其實胃口極刁,昨天還大罵某某餐廳的法國料理差到不能吃,因為魚子醬不是BELUGA。我倒是願意去吃大廚們的作品,可惜不是女人,不然就可以頂著X夫人的名號光明正大跟他出席大小應酬,把S城全吃一遍。
聽他連聲叫好,正是提要求的好時候,我就往他身邊挪了挪:「陸風,這個周末你忙不忙?」
「在LA星期五有個國際直銷企業會議,」他喝了口湯,「有什麽事?」
「……沒事。」我索然無味地吃著飯。算上時差,等他回來差不多就是星期天了。
早就知道這家夥不具備浪漫細胞,但也沒想到他會大條到這種程度。這個禮拜的星期六是2月14號。
看來記得牢牢的人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吃過飯收拾好桌子,像個家庭主婦似地圍著傻透了的圍裙在廚房裡洗碗刷鍋。陸風理所當然地在客廳里打開筆記本電腦專心致志忙碌起來。
脫掉圍裙擦乾手,站了一會兒,還是把褲兜里那張情人節之夜的宣傳小海報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一個男人雀躍地盼著和另一個男人過情人節,是不是很蠢?
看著陸風緊盯屏幕缺乏表情的側臉,我默不作聲把小盤切好的水果放到他手邊,然後坐到單人沙發上去塞上耳塞看電視。
工作時候的他是不能被打擾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已經是標準的這種他主外我主內的生活模式。就算是同性戀,兩個人當中也必定要有一個充當女性的角色,大部分空閑時間都在作飯和打掃衛生當中度過,用他的錢住他的房子,連在床上都永遠是被動,這樣的我要說起來功能地位和一個女人真是沒有多大區別。
可我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男人。
女性化的生活方式常常讓我覺得不自在甚至痛苦。在男性的自覺自尊,和對他的愛情裡面要尋找一個平衡點並不容易,我為這個而疲憊不堪,而他就完全沒有類似的苦惱。
真不知是他太豁達呢還是太不體貼。
就像現在,如果我是女孩子,自然可以毫不猶豫地跟他撒嬌抱怨,吵著要一起過從未兩人度過的情人節,順便伸手要禮物,就跟正在看的肥皂劇的女主角一樣,賴在男主角身上嬌滴滴地:「討厭啦,人家要你陪我~~~」,工夫好的話騙個大鑽戒也不是難事。
偏偏我跟他一樣,都是男人。
朝他撒嬌發痴,嚇死他還比較快。
苦笑繼續著看電視,直到一隻溫熱的手掌撫摩上我的脖頸。
「忙完了?」我摘掉耳塞,朝他笑笑。
「還差一點,你累了就先去睡。」
「沒有。」我撐著眼皮大搖其頭。按習慣我都要賢妻良母地等著給他做夜宵,然後放洗澡水。
等他關上電腦,臉上微微的疲勞之色,我就顛顛跑去放好水,試好溫度,再加點有緩解神經緊張功效的香精油,他跨進浴缸閉目養神的時候我還順帶在後面給他按摩肩膀。十足五星級飯店的服務水準。
「幹嘛搞得這麽辛苦。」公司經營情況一直很好,維持下去並不必花什麽心力,要不是他打算吞併這個擊垮那個,哪用得著忙成這樣。
「我要賺錢養家啊。」他幽幽嘆了口氣。
「公司要倒閉了嗎?」他搞不好是我從小到大認識的人里最最最有錢的一個,「現在的資產養你到八十歲都有剩。」
都不知道銀行里存款幾位數,還在我面前裝窮。
「還不夠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趁早見好就收啦,省得有命賺沒命花。」
「賣命賺錢還不是因為你……」他小聲咕噥。
「什麽?」你以為我是辣妹維多利亞?
「我要是富甲一方就不怕你會離開我了。」
「什,麽?!!!」找死啊你,敢說我拜金?!,「我,我們在一起和你有沒有錢有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如果我是個窮光蛋,你現在怎麽會跟著我……」
「…………」我噎了半天,「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一直是在愛你的錢了?」
「我沒這麽說,但假如我沒有車,買不起房子,送不了名貴的禮物給你,那……」
「是啊。」我一把推開他站起來,「我就是看中你的千萬身價才委身給你的。貴重的東西的確也收了不少,現在我賺夠了,不想幹了,」不顧他的驚愕轉身就往外走,「你帶著你的名車豪宅還有大把鈔票去隨便再買個比我好上千百倍的男人好了,反正你這麽有錢,要什麽貨色沒有?」
「小辰……」
「不好意思啊陸先生,高攀你了。」
「你胡說什麽……」
老實說我是被陸風戳到痛處。我想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相愛,可總是做不到。
他和高中時代那個比普通學生多一些不合理特權多一些零用錢的陸風完全不一樣了,可我還是以前那個似乎本分地優秀其實平庸得俗氣的程亦辰。
他那麽高高在上。
連抓都抓不住。
太大的落差常常讓我覺得很害怕。
有時候會想,他要是丑一點傻一點窮一點就好了,就可以放心地愛他,最好他糟糕到沒有其他人會愛上他,那他就是我一個人的,什麽也不用再擔心,可以安心守著他一輩子。
五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風快手快腳抓住我胳膊,手成虎爪之形,指運擒拿之力,當場讓半發飆的我動彈不得,「你明知道我不會說話,還要故意找茬……我怎麽會覺得你是看中我的錢……我只是……」
他「是」了半天在組織語言:「……不知道要怎麽讓你高興……你也明白的,我從來不會討好別人,沒什麽情調,不會說甜言蜜語,也不會哄人開心……」
「喜歡你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來表達,想不出那些浪漫的花樣,只好給你買東西……」
「總有一天你會發覺跟我在一起很無聊,但是如果…………你想要什麽我都能買給你,別人能給你的我也全都能給你,那應該會好一點……」
我,我沒聽錯吧?可是這樣辭不達意句法混亂的邏輯,又的確符合他的水平。
「就是這樣……」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滿臉尷尬地努力要裝酷的樣子真有夠蠢。
這個男人的大腦到底是什麽樣的白痴構造啊。
居然會擔心我會飛他……有沒弄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麽看比較可能先被甩的人都該是我才對啊!
「你蠢啊,我什麽時候說過你無聊?」雖然,恩……是有那麽一點點啦……這個只喜歡床上運動的鋼鐵戰士……
「就是因為你從來都不說,我才害怕啊。」他苦笑。
「恩?」
「你一點也不坦白,就連對我也是。你從來都不跟我說你的感受。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麽,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
「你對誰都好,都不拒絕,是不是?總是這麽曖昧的態度,怎麽分得清你到底是真還是假。」
「……」
「你是不是還真的喜歡我,我一點把握都沒有。明明不願意,你也會說『好吧』,『沒關係』。跟我同居,是不是也是因為當慣了老好人不懂得拒絕?那如果搬進來的人不是我呢?你是不是也會勉強將就?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要曖昧不清,為什麽你就不能明確點,坦白點?!」
「為什麽要假惺惺地說『沒事』,怎麽會沒事?既然有心事,為什麽又不告訴我?我不會猜人心思,就算會,也沒那麽好的運氣每次都能猜得中。你能不能把想的都直截了當說出來……」
還不是因為怕和你吵架。怕動搖我們的感情,怕有了裂縫就彌補不起來,怕你像以前一樣一怒之下就把我趕出去,怕……
「我想和你過情人節。」我小聲。
「恩?」
「我們從來都沒在一起過情人節……盼了很久……」
「為這個啊……我只是去LA開個會又不是去死,怎麽會不回來陪你過節?」
喂,你什麽語氣啊,好容易醞釀出點悲情氣氛馬上都不見了好不好。
「你沒說我怎麽知道……」
「喂,這是我該說的吧。」
「…………陸風……」
「恩?」
「我不要名貴的禮物,不要車,不要房子,你也不用賺很多錢……只要你能多一點時間陪陪我就好了。」
「………………」
「你就算窮得飯都吃不起,我也一樣喜歡你……萬一你什麽都沒了,我也可以養你啊,所以你不用太辛苦……」
他突然輕笑出來:「白痴,我怎麽可能要靠你養……」
話說到一半他就低下頭來吻住我,一手托住我後腦勺,用力壓得我不自覺閉上眼睛張開嘴唇回應。
………………
可惡……就算我默許你動手動腳上下其手,你也不用非得把我拖到浴缸里弄得全身濕答答啊!
「喂,我想做了。」
我大吃一驚:「開,開什麽玩笑!!昨天剛……」在水裡拚命撲騰:「說好了起碼要隔一天一次,你又犯規!」
「我忍不住了嘛,大不了明天休息啊。」他理所當然地壓住我,大刺刺動手解我濕漉漉的衣服。
剛開始反抗,他馬上露出「你不坦白哦」的表情。
「這裡想的都要老實告訴我,」手掌在我赤裸了的胸口上用力按壓著往下,「悶在這裡會壞掉,對我要坦白一點,明不明白?我們之間呢,一定要做到坦誠相待」
喂,坦誠相待指的不是兩個人面對面脫光光好不好。
我掙扎著按住他探向我下身的手:「你干什麽!!」
他無辜眨眨眼睛:「和你做愛啊。」
………………不用坦白到這麽直接的程度吧!
「我不要!!」
「是……嗎?」一把把我拎到他腿上,固定住後腦勺就強勢地吻上來,舌頭熟練地突破防禦,攻進來舔我的牙齦。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被他吮住舌頭就手腳發軟了:「不,不行…………」垂死掙扎推他,「你剛洗過澡……」
「所以幫你從裡到外洗一次啊。」
什麽叫從里……
「哇────」感覺到那個危險的東西頂在危險的地方,我大驚失色,這麽快就精力旺盛起來,難道他剛才的疲態都是裝的不成?
「不要!!」開玩笑,那麽大的東西硬插進來……我哪裡還有命在。
「哪,哪,說了要對我坦白的,」惡劣地彈了彈我不自覺抬起頭來的前端,「明明一副很想做的樣子……」
…………沒出息的叛徒!!這種時候這麽有精神!
「唔…………不行……」我急中生智,「套子用光了……」
「沒事,」他我行我素抱起我的腿圈在腰上,擺出方便進入的姿勢,「我射在外面就是了。」
每次你都這麽說,有哪次是做到的!!!
「啊────────」
抵抗完全無效,感覺跟被從中間剖成兩半差不多凄慘。
「嗚……」慘叫還被牢牢堵住,我只好靠撕扯他的背來解恨。
「泥呢可嗚哇……」(翻譯:你這個王八蛋……==)
嗚咽著拚命咬他嘴唇,一邊為了保證不跌出去而自暴自棄地摟上他的脖子。
嗚嗚嗚嗚,混蛋,恃強凌弱,總有一天我也要讓你嘗嘗被人OOXX的滋味……
陸風什麽時候動身去機場的我並無概念。在浴室里被折磨得神智不清然後又抱回卧室繼續,然後就很丟人地暈倒了,請假一天也是躺在床上吃了午飯再睡,睡到一半突然又被毫無抵抗能力地撲倒。反正最後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十一點鍾左右,那身體強健到難以想象的男人已經不在了。一個人全身酸痛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感覺很哀怨,再過一個鍾頭就是戀人們狂歡的日子,我除了泡兩頓麵條以外還該幹些什麽打發時間呢?
其實以現在的疲憊狀態,睡一整天才是最佳選擇吧。
陸風真是天生的商人,連這種事情也要精打細算地把接下去一天的分量先做足。
好象出血了。老是用到那個地方會弄壞身體的。對於大部分同性愛人來說常用的應該是69這樣互惠互利的方式。我口腔黏膜敏感得不得了,味覺太過發達,難得用嘴一次,兩三天都吃不下飯,在超市看到紅蘿蔔都會有過敏反應。
陸風倒是一直很豁達地替我做,還總是很享受的表情,那種津津有味的樣子讓人要懷疑他根本沒長味蕾。
不過最後算總帳的時候要求的回報那就很要命了。
我總是慘叫得恨不得拿被子塞住自己的嘴。
半夜接到亦晨電話。「老哥,happylover』sday啊。」
「是valentine啦,白痴。」他的英文比我還要破爛不堪,還完全沒有自覺。
「打算怎麽過節?」我知道弟弟很有女人緣,當然,男人也……
「明天啊,我補考啦。」
「…………」
他那邊大概正和人在店裡喝酒,鬧哄哄的。
「怎麽那麽吵?」
「學姐要拉她男朋友去GAY吧過節,把沈超嚇哭了。」他幸災樂禍,「老哥你呢?」
「我?」比較適合去GAYBAR派遣寂寞的人是我吧,「一個人,在家泡麵。」
「這麽沒營養?」
「不會啊,泡麵有很多種口味,香菇肉羹的,蟹黃鮑魚羹的……」
「哥,我考完試過去看你吧。」
我嚇一跳:「你錢多啊。」
「明天……不,今天剛好又是周六,街上一定連老頭老太都一對對的,人家一個人好無聊嘛~~」
你這是在撒嬌嗎?……別嚇我了。
「不行,你考完試都什麽時候了。」
「那有什麽,我同學連考三門考到晚上九點還要連夜飛去F市看他女朋友呢。」
「……臭小子,我是你哥哥。」
弟弟亦晨是不同於陸風的另一個重要存在。雙胞胎一般血脈緊密相連的默契,有時候簡直就像是一體的。陸風問過我「我和你弟弟一起掉進水裡,如果只能救一個,你會救誰?」這樣的無聊問題,我記得當時我是說:「你可以一口氣游一千公尺,亦晨可是會直接沈到底的呀。」
而事實上,真的面對這種殘酷的二選一,我會選擇亦晨。
然後再自己跳下去。
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