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輾轉反側地在床上硬撐到清晨五點半,雖然覺得很疲倦了,但腦海里不停翻騰著的全部是昨夜在花園中聽到的消息,使緹瑩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睡意,立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終於忍耐不住,她跳下床趿著拖鞋,打算為自己溫杯牛奶,或許還可以再補個回籠覺,也是不無小補。喝著以微波爐溫熱的牛奶,效果似乎還不太好,她靈機一動,想起了那座藏書豐沛的書房。嗯,拿本枯燥點的書,大概會有幫助吧!

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借著窗口映進來的微曦,她憑著印象朝最角落的方向走過去。

「地下室手記、戰爭與和平、唐吉訶德。唔,為什麼都是這種會令人愛不釋手的書呢?總該有能讓我一翻開就只想睡覺的催眠書吧?」踮著腳尖,眼光在書架上一列列地梭巡著,緹瑩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要不要試試看那本『妨織機械的改進與檢討』?」

角落裡突然冒出個沙啞的嗓音,令緹瑩幾乎發出尖叫,只能不停地用於拍撫著自己的胸口。

「誰?誰在那裡?」緩緩地往後退,緹瑩一面提心弔膽地想看清楚黑暗中的人影,一面游目四顧,企圖找個什麼可以當自衛武器的東西。但偌大的書房裡,除了龐大得令她望之興嘆的桌椅之外,就只有滿架的書。

那個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來到她面前,緹瑩閉上嘴,阻止自己差點衝口而出的尖叫,沒好氣地盯著眼前像是剛從酒缸中爬出來的浩雲。

「紀先生?原來是你。」緹瑩才剛要鬆口氣,但冷不防面前像個巨人般的龐然大物忽然朝她壓過來,手忙腳亂地費了挺大的力氣,她才沒被浩雲給壓垮。

「紀先生?紀……好燙,紀先生,你在發燒!你病了,我送你去看醫生……」摸到浩雲熱烘烘的肌膚,緹瑩強忍著被他渾身酒氣所薰出來的作嘔感,一面艱困地扶著他往椅子的方向挪移。

「這麼的溫柔,是不是我在夢境中……」抬起頭冒出幾句話后,接著是一大串詰屈聱牙難懂的語言,但聽起來倒像是有著固定音韻,似乎是首詩歌般的押韻。

咬著牙,幾乎是使盡吃奶之力才將他給安置在椅子上,緹瑩出去找人幫忙之際,卻發現自己在轉瞬間,已經被他一個大熊般的擁抱,牢牢地圈坐在他的大腿上了。

「紀……」雙手撐在他的胸脯上,緹瑩才正想跟他好好的講道理之際,他的唇已如兩片帶著熾熱電流的軟墊,很快地堵住她還來不及說完的話。

訝異地瞪大眼,緹瑩試圖冷靜的和他溝通,但旋即發現,連自己的心思都已經亂成一團的情況下,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可以說的了。

或許是緹瑩的迷惘給了他鼓勵,浩雲像是個渴求母親乳頭的幼獸,著魔般急切地搜尋著緹瑩的唇。他不時喃喃地發出吟詩般的語調,但卻都是緹瑩聽不懂的語言。

隨著他的吻更加熾熱,像是無法抑制自己的熱情般,牢牢地抱住緹瑩,像是要將緹瑩納進他身軀般的用力,使得緹瑩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紀……紀先生,你……你……」雙手極力想要掙離他鐵鉗般的雙臂,緹瑩又羞又氣地在他懷裡扭動著。此刻她整個人如被燒烤得幾乎要融化般軟弱,只能發出微弱呻吟般的耳語。

門口突如其來的閃光令他們為之愕然,緹瑩自然而然地舉起手遮擋那一陣接一陣的刺眼光芒,但她還沒看清楚那些奇怪光束的來源前,已經被雙寬厚的手掌往下壓,將她的臉緊緊地埋進他的溫暖懷抱中。

「喲喲喲,我就說嘛,為什麼你非要留下她不可!原來如此,搞不好你們根本是早已經串通好了,要來詐伯利的財產!」怒氣衝天地來到他們面前,慧怡換了套鮮紅色的套裝,怨恨使得她全身都充滿了嗜血動物撲殺獵物前的危險氣息。

抬起頭冷眼看著慧怡身後那幾個帶著感興趣的人一眼,浩雲臉上籠上一層寒霜,「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

「咱們真人不說假話。浩雲,我原以為這小騷貨只是想利用伯利,撈點好處的貨色,沒想到她跟你有一腿,這下子我更不會放棄伯利的監護權。浩雲,這些都是雜誌社的記者,他們向來就對你們這種有錢人特別有興趣,更何況是叔叔準備謀奪侄子財產這種傑聞。」忿忿不平地連連捶著桌子,慧怡發起飆來的狠勁兒,絲毫不輸那些頂著民代光環的女性政客。

壓制著緹瑩想要抬起來的頭,浩雲慢條斯理地發出一串沒有任何熱度的笑聲,「大嫂啊大嫂,你口口聲聲要為伯利出頭,我請教你,對於伯利名下有多少財產,你到底明白多少?」

理直氣壯地一揮手,慧怡以叱吒全場的架式,在書房裡來回踱步,「紀氏是塊響噹噹的招牌,別的不說,光是那些辟成高爾夫球場的山坡地就值了不少錢,再加上轉投資的KTV、保齡館,還有兩座遊樂園,更別提那些放在那裡生股子股息的績優股票和公債。」

「你的調查工作做得挺不錯的嘛,只是時間上有差錯而已。股市崩盤后,高爾夫球場也因為佔用國土而被拆毀,KTV被縱火,保齡館也因為違規使用而遭到斷電斷水的停業處分,甚至於遊樂園,由於當初估計錯誤,至今還因投資過大而在虧損狀態,如果還要我評估的話,紀氏可說只剩下個空殼子。」

「你在胡扯些什麼,紀氏怎麼可能會落到這種地步!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想吞占紀氏的財產,所以才編出這種騙局。我不管,我一定要得到伯利的監護權。你們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你們不是要搶獨家、挖醜聞?還杵在那裡幹麼?」在慧怡的喝聲中,那群記者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地猛按著快門。

聽著他們的對話,緹瑩兀自在那裡焦急。天啊,他們可不可以平心靜氣地談談?這樣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的,尤其是可憐的伯利。一方是他的生身之母,一方是他的叔叔,他們到底有沒有人是真的為伯利設想?

穩穩地壓著緹瑩的頭,浩雲恣目而視猶如鬥雞般地盯著自己的慧怡,他疲倦地抹抹臉,殘存的酒意和高熱,使他的太陽穴如被鼓捧重重地捶打著般刺痛,他試著凝聚眼睛的焦點,但卻一直沒法子在一片刺目的鎂光中辦到。

看到慧怡,那個他向來尊敬為嫂的女人,得意非凡的表情后,浩雲伸手扳起了懷裡人兒的臉蛋,帶著復仇的快感,他朝那兩片微微顫動著的紅唇俯下頭去,在此起彼落的閃光燈和快門咔嚓聲中,他露出個頗富魅力的笑容。

「如果能夠提供給諸位什麼消息的話,我紀浩雲當然是義不容辭的,很感謝各位這麼一大早就辛苦的跑新聞,容我向諸位介紹,這位丁小姐,丁緹瑩小姐,她和我已經決定在股束大貪會前訂婚,請大家屆時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宴,我會再正式的發布新聞。現在,就當成犒賞各位這麼關心紀氏的小禮物,算是送給你的小獨家吧!」

浩雲的話立即如投入湖面的小石子,瞬間引起軒然大波,記者們不斷地從各個角度獵取僵在一旁的緹瑩,還有風度翩翩地接受記者詰問和祝福的浩雲。至於原先佔上風的慧怡,倒是始料未及地怔在那裡,不發一言地瞪著不時朝她投以諷刺般笑容的浩雲。

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全湧向頭般地令緹瑩為之暈眩不已,她眨眨眼抬起頭望著身畔的浩雲,囁嚅著想要提出異議,但浩雲卻總是適時著她個纏綿吻,使記者們忙著攝取鏡頭外,還連聲叫好。

不對,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昏沉沉地依著浩雲,緹瑩身不由己地在記者們跟浩雲的鼓吹下,露出甜甜的笑靨。

送走了拂袖去的慧怡和那群喧嘩的記者后,浩雲像是泄了氣的汽球般,雙腿一軟便癱了下去。緹瑩驚叫著想拖住他,但還是遲了一步,只聽到相當大的聲響之後,浩雲便橫陳在地板上,而他頭的後方開始滲出絲絲的血痕。

不知道過了多久,緹瑩只知是伯利將她拉到一旁,傭人們則七手八腳地將浩雲抬回他的房間,並延請醫生到家裡來出診。

「緹瑩姊,這是怎麼回事?剛才阿霞說媽媽帶了很多記者來找叔叔,現在叔叔又受傷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倒了杯熱茶給緹瑩,伯利莫名其妙地問道。

茫茫然地望著他擔憂的神情,緹瑩心有千千結地搖搖頭。事實上,連她自己都搞不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在不久前,她還為失眠所苦,現在她卻巴不得快些鑽進被窩裡,沉沉地睡上一場長長的覺,最好一醒過來就可以發現這前後只是場荒誕的夢境而已。

「別問我,伯利,因為連我自己也搞不懂。」呢喃般地說著,緹瑩蹣跚地揮渾手,逕自回自己房間,爬上床將頭埋進柔軟的枕頭間。

被那陣囂鬧聲吵醒,緹瑩從床上坐起來,還來不及弄清狀況前,便被連摑了兩巴掌,她自被窩裡抬起頭,詫異地看著殺氣騰騰的王嵐姿。

似乎還沒打過癮,王嵐姿又舉起手,但在她的手碰到緹瑩之前,已經被人從後頭拉住。

「放開我,我要好好的教訓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她以為她是什麼東西,好大的膽子敢來勾引你!」轉頭看到握住她手腕的浩雲,王嵐姿突然爆出一陣啜泣,一古腦兒地鑽進浩雲懷裡,三五秒鐘便哭得淚漣漣像個淚人兒。

默默地伸手撫摸著臉上熱辣辣的痛處,緹瑩想要為自己辯白幾句,但重重的委屈壓得她未語,而她早已是熱淚盈眶,滾滾珠淚很快地便濕透了被單。

「嵐姿,這件事根本不是緹瑩的錯,是我決定的。」

「什麼?!浩雲!這……這……」

「嵐姿,你最好向緹瑩道個歉,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錯,事實上誰會有錯呢?我需要個妻子,伯利需要人照顧……」將王嵐姿推離開自己,浩雲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

「錯,錯,全部都錯了!你怎麼可以要這隻醜小鴨?你如果找個比我美,家世比我強的女人,那我雖然不甘心,但至少還可以接受。但是你看看她,她有哪一點比得上我?我不相信我王嵐姿會輸給這麼個樣樣不如我的人!」哭得肝腸寸斷似的,王嵐姿不停地跺腳,雙手重重地捶在浩雲胸膛上。

任她哭喊捶累了之後,浩雲這才拉了張面紙給她,「很抱歉,嵐姿,因為你一直強調你有許多的權貴追求者,這使我相信我不會是你唯一在乎的男人。況且,就我目前的需求而言,一位可以妥善照顧伯利的保母,是真的強過一位節目主持人。」

「這麼說,你只是為了替那個小神經病找個保母而娶她?」猛然抬起頭,王嵐姿眼裡滲露出狂野的意味兒。

「伯利並不是神經病,他只是精神狀態比較不穩定而已。在其他方面,他跟一般人並沒有兩樣。」聽到王嵐姿如此地污衊伯利,激起了緹瑩的怒意,她挺直了腰桿兒,義正辭嚴地面對已斂起淚容,拿著粉盒補妝的王嵐姿。

搖曳生姿地晃到緹瑩面前,王嵐姿帶著陰森的笑容凌近她,「小女傭,別以為你嬴了,只要我想,我就一定能得到我所要的,你聽明白了嗎?我一定會得到我想要的,而你,永遠只是個女傭而已。」

女傭並不是什麼丟臉的工作,我從沒有想過要跟你爭任何東西,如果你搶得走,那就搶走吧!沒有緣分屬於我的東西,我也不想勉強的留下來。」幽幽地說完,緹瑩扭開頭,抱著自己膝蓋地盯著空白的牆壁。

透過眼角的餘光,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王嵐姿在聽到自己的話后,那副張牙舞爪的德行。隨便她吧!反正我自己有自知之明,這分明只是鬧劇一場,我不會認真的。

磨著牙地瞄著緹瑩好一會兒,王嵐姿怒氣沖沖地沖了出去,臨走前很用力地卷上門,發出轟然巨響。

「緹瑩……」靜默在空氣中持續的僵持著,叫了幾聲看緹瑩都沒有反應后,浩雲伸手扳起了她的下顎,看到她臉上鮮明的指痕時,他動容地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臉上傷痕。

「痛嗎?」

「不會比她的言辭所割的傷更痛。」

「她是個比較情緒化的人,尤其是她受到刺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不是只准你們這種有錢有勢的人才能有情緒;才可以這樣任意出口傷人、動手打人,是不是?」愈想愈生氣,緹瑩握緊了雙拳地叫道。

「噓,你在歇斯底里了。我沒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事實上這跟有沒有錢根本沒關係,我只是想解釋她……」握住緹瑩雙肩,浩雲重重嘆口氣地一再說著,但緹瑩的反應是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我受夠了,先是伯利的媽媽,莫名其妙的指控我要勾引伯利,現在又是你的這位紅粉知已,控訴我勾搭你……還有你……你……你竟然趁我沒防備的時候……」想起他的吻,緹瑩羞紅了臉蛋。

「怎麼樣?我趁你沒防備的時候怎麼樣啦?」似乎猜測到她的意思,浩雲湊向她,眉眼盡處笑得壞壞地充滿邪氣。

「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樣吻人家嘛!」被他那邪里邪氣的眼神瞅得心慌意亂,緹瑩脫口而出地叫了起來,「我不幹了,我明天,不,我今天晚上就離開紀家。」

「嗯?」一揚起左眉,浩雲的表情就像是在觀賞個小孩子使性子的長輩般,充滿了縱容的色彩,「那怎麼可以呢。你現在有防備了嗎?」

冷不防他有此一問,緹瑩當場愣了一下,「嘎?」

將她的頭勾向自己懷裡,浩雲很快地在她唇上印上一記火辣辣的吻,「你看,即使你有防備了,還是不討厭我吻你嘛,唔,我還挺喜歡吻你的感覺哩!」

「抱歉,我可不知道我幾時不討厭來著。放開我!我是說真的,我已經待不下去了。」

「那也由不得你,還是忍耐點吧!」

「不,我受不了那兩個女人找碴。」

「她們以後再也不敢動你了,我保證,只要你跟我訂婚的事實一成立,誰也沒有立場欺侮你。」

聽到他的話,緹瑩用手捂住臉,發出一串的低嗚呻吟,「我的天,我全忘個一乾二淨了,你得趕快去找到那些記者,把底片拿回來,阻止他們發布這個可笑的新聞!」

「恐怕已經太遲了。緹瑩,這齣戲我們是得硬著頭皮演下去了。」提到這檔子事,浩雲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什麼?!但……但是……」滿臉驚慌失措地望著他,緹瑩此刻腦袋裡像灌滿了漿糊,沉甸甸得無法思考。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這就像個荒謬的肥皂劇,只是個意外的巧合,就要將我們這兩個根本沒有共通點的人硬湊在一起,愈想愈覺得可怕,緹瑩使盡全身力氣地推開他,落荒而逃地跑到門邊,但他的話卻使緹瑩不得不停下腳步。

「緹瑩,想想伯利吧!如果我不能給他一個比他的母親所能提供更好的環境,我懷疑法官會願意將伯利的監護權交給我。」攤開雙手,浩雲緩緩地朝她走過去。

「停,不要再靠近我了。我想,如果你娶那位王小姐,這個問題不就皆大歡喜了。」

「或許吧,但我必須考慮到後續問題。緹瑩,這隻星時的權宜之計,我們先訂婚,等我拿到伯利的監護權,到時候如果你依然決定要離開,我們大可以解除婚約。」

被他的說法狠狠地刺了一刀,緹瑩的心立即清醒了一大半。原來他也不是很歡迎這種湊合,聽聽他說的,權宜之計,對他而言這只是個權宜之計……

勉強地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緹瑩故作輕快地面對他,「那麼,為了你,我又是為了什麼呢!」

「所有債務一筆勾消,再加一筆絕對會令你滿意的『獎金』,你可以拿這筆錢去環遊世界,或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買任何你想買的東西。」

想起了夢幻般不實際的母親,緹瑩露出了苦笑,「你逮到我的弱點了。」

「我會說這是很公平的條件交換。如何?」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緹瑩猛翻白眼地自嘲道。

「那麼,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合伙人羅!」伸出手握住緹瑩的手,「別那麼受苦受難的表情嘛,想想到浪漫的夏威夷或其他你想去玩的地方的景色吧!希望那會讓你舒服點。」

「但願如此。」看著他矯健地踩著自信的步伐走出去,緹瑩喃喃地說給自己聽。

到底我該竊喜可以有機會正大光明地接近他,還是該難過在他心目中,我只是個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稍後緹瑩又躺回床上時,這兩個念頭仍在她腦海盤旋不去。

出乎緹瑩意料之外的,當伯利知道這件事時,他表現得相當沉穩,甚至可以說是太平靜了。

「很好啊,這樣一來的話,緹瑩姊你不就永遠都要留在紀家,留在築夢山莊了。」疊著紙牌,伯利頭也不抬地說道。

「呃,可能吧,你沒有別的想法嗎?譬如說我跟你叔叔的差距實在太大了。」放下手裡的報紙,緹瑩問道。

「有嗎?為什麼我都不覺得?」

「伯利,或許你……可能是因為你從小就生活在這種富裕的環境,所以你不能體會我的感覺。」

「緹瑩姊,你錯了,我並不是個富裕的人,跟有爸爸媽媽的你比起來,我是貧乏的。從小我就很明白自己跟別人的不同,我有爸爸,可是他成天將自己關在他自我的世界,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我只是他用來挽回媽媽的心的工具;我也有媽媽,但是跟那些虛假的名聲掌聲比起來,我是她最不想要的包袱。而現在,她又發現我的可貴之處了,為的是我背後的那些財產。」推倒他好不容易疊好的只牌,伯利的嘴角帶著扭曲的笑容道。

「伯利……」沒想到自己隨口的幾句話,引起這個敏感少年的感傷,緹瑩拍拍他的手背。

「緹瑩姊,不要為我難過。事實上我已經很知足了,因為有你對我這麼好,我當在想,你一定是上帝派來陪我的天使,即使我再怎麼惡作劇,你都不會生氣。」

「誰說我不氣的啊?我恨不得好好的敲你一棍子,或好好的打你一頓屁股,只是事後想想,你啊,是個悶得發慌的公子哥兒,打你也無濟於事,所以只好自認倒楣羅!」

「抱歉啪,緹瑩姊,你們真的要在我生日的前一天訂婚?」雙手撐在下巴,伯利一提起這個話題就十分來勁兒,看到緹瑩無精打彩地點著頭,他彈了彈手指,「那就是明天了也!」

「或許吧!」想起了這場「權宜之計」的鬧劇,緹瑩倒是怎麼樣都提不起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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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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