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亦晨怎麽也不肯住院,他寧願躺在家裡,也許這樣就不會有那麽生硬的殘廢的感覺,可以自欺欺人地覺得只是太累了,腿麻了,行動不便,而已。

有一天晚上是我代替秦朗陪著他。秦朗太累了,要不分晝夜地照看他,或者說是監視他,他想要什麽,想去哪裡,都堅持要抱著他去。

我們並排躺在他房間的小床上,我抱著他,感覺他因為失去溫度而變得冰涼的雙腿。他已經不能像以前的冬天一樣摟住我為我取暖了。

「亦晨,你不會有事的。」我把他的頭抱在懷裡,這是以前他常對我做的動作,雖然他是弟弟。

「秦朗一直在聯繫東京的醫生,等你們去了東京,腿就會好起來的……」

他只是淡淡「恩」了一聲,修長的身體在我懷裡一動也不動,背部卻像小孩子一樣地蜷縮起來。

我摸著他顫抖著的短髮的頭:「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不要怕……哥哥會陪著你,一直到你好起來……」

弟弟沒再說話,抱著我的背的手卻更用力。溫熱的面孔緊緊貼在胸口,簡直要把那種熱度壓進我心臟里一般。

亦晨,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我不怕。」他慢吞吞,「只是有點不習慣,腿變得不像自己的,怎麽打它都沒感覺,流血也不會覺得痛……好奇怪,明明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卻和你一點聯繫也沒有。以前是那麽有用的東西,現在卻是累贅……哥……我不要不能動的腿……我不想要他了……」

「說什麽傻話。」我忙把手放上他的腿,「怎麽會沒用,都說了會好起來的。對了,是不是經常按摩會有幫助?我來幫你……」

我也知道這樣毫無章法的按摩,其實什麽用處也不會有。只是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大家都覺得茫然無措。而我能為他做的,也只不過是在冬天的晚上把他抱在懷裡,忍著眼淚用力撫摩揉搓他麻木的腿,如此而已。

「哥。」他身體突然有點緊繃起來。

「恩?」我還在徒勞無功地按壓他早已沒有知覺的大腿,心裡空蕩蕩的。

「不要再按摩了。」

我抬頭去看他,弟弟睜大眼睛望著上空,一臉的苦笑,聲音嘶啞:「哥,不要再摸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笨拙的雙手:「不要緊的亦晨,雖然沒什麽用,可是……時間長了,就……就會有效果的……現在沒感覺沒關係,以後……以後一定會好起來……」

「不是的。」弟弟猛地打斷我,臉上那絲苦笑更清晰,「我……」

我緊張地看著他,手還是停留在原處。

他繼續瞪著上空,半天突然絕望一般閉上眼睛,別過頭去:「哥,你把手拿開吧。」他的聲音壓在枕頭裡悶悶地微弱地傳出來,「……哥……拿開吧。我有反應了。」

我被燙到一般把手縮了回來,有種被人從後面敲了一記悶棍的暈眩。

我手足無措地望著自己的親弟弟。他把臉埋在枕頭裡,不肯再看我,腿動彈不得,只能上身倔強地扭曲著背對著我,絕望的姿勢。

「亦晨。」

……

「亦晨……」

他還是那樣困難地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

其實你不用這麽難堪。我是你哥哥,我們從小到大,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一次會不給你。

我慢慢湊過去從背後抱住他,閉上眼睛把手探了過去。

弟弟大大顫抖了一下,但沒有推開我。

掌心觸摸到的溫度,像烙鐵一樣。機械動作著的手變得好象不是自己的。

弟弟終於轉過身來,抱住我的腰,臉緊緊貼在我脖子上,火熱的觸覺。

我在這樣四面的高溫里,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了。

對不起,亦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我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如此愧對你。

究竟要用什麽樣的代價才能讓我們都回到從前。

早上見到秦朗,他滿眼的血絲站在客廳里望著我。

我朝他點點頭,一言不發拿上東西出門了。

已經不知不覺形成這樣的模式,他在家照顧弟弟,醫院裡的媽媽就由我去看望。我們誰也不敢告訴她弟弟的事,誰也不敢想象她知道以後的結果。

陸風從那天開始就一直不停打我手機,直到我把卡抽出來扔掉為止。

我不是要結束,只是想躲避。我需要時間冷靜下來,需要時間原諒他,需要時間把突如起來的這一切都理清楚。

我沒想到會在醫院見到他,確切說是在我媽的病房裡見到他。

看到母親激動慌亂的表情,我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衝進去,一把推開站在病床前面的陸風:「你又想干什麽?!!」

他前一刻驚喜的臉瞬間就暗淡下去,我這才注意到他笨拙地提著堆和他完全不相稱的探望病人用的禮物,表情尷尬。

「我來為亦晨的事向她道歉的。」他淡淡地朝著我。

我腦子裡嗡地一響,忙轉頭看向母親,她也正張皇地望著我:「小辰……他說亦晨……他是不是弄錯了?他是不是來騙我的,他…………」

我們就像在一輛失控衝下懸崖的車上,明知道等著我們的是什麽,可是誰也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眼睜睜朝著預知的絕望的結局急速飛馳而去。

母親堅持回家,她看到亦晨的時候反而比之前在醫院裡要平靜得多,只是有點獃滯。

「亦晨的腿,真的不能動了啊。」晚上我在她房間扶她上床,喂她吃了葯,給她蓋好被子的時候,她突然自言自語。

「不會的,秦朗在東京替他找到醫生了……」我又一次重複這幾天來反覆安慰弟弟用的話。

她不知道聽到沒有,木然地看了看窗戶,又看看我:「你是小辰吧。」

「是啊,媽。」我忍著眼淚。

「你怎麽這麽瘦了……」

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晚上我睡得全身熱一陣冷一陣,一直發抖,天亮了我去叫母親起床,她面朝里躺著,沒有理我。

「媽?」我哭著去搖晃她,她已經僵直了。

一直到辦完喪事,我都混沌著沒有真實的感覺,我覺得更像一個沒有邏輯的快節奏的黑白的夢。母親過世了,弟弟腿殘了……這些事,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嗎?

跑起來我從來追不上的弟弟,在台上奔跑著揮舞他的GUITAR的弟弟,得意洋洋跟我說考了駕照的弟弟……還有……一天一個電話著我們回家的媽媽,嘮嘮叨叨替我織毛衣的媽媽,每次我出門都要站在陽台上看著我過馬路的媽媽……

他們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陸風找到我,一直不停地對我說話,可我只能看得見他的嘴巴在動,卻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麽。

有一瞬間我甚至有點疑惑這個人是誰。

「小辰,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你媽媽已經去世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你跟我回去,現在沒有人會阻礙我們……」

……對了,是他,這個人,害得亦晨……害得我媽……

一股冰冷的東西從腳底下冒起來,讓我一陣陣發抖。

「明天是最後限期,我得去美國把事情都交代好……我什麽都不要,以後只跟你在一起,好不好?你乖乖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你等我回來接你,……」

我目光空洞地看著他的臉。

在一起?現在我們在一起?

你以為……我們能回得去?

陸風走了,家裡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已經讓秦朗帶著弟弟去日本了。家裡已經空了,他沒有什麽必要再在這裡耽擱下去。

那我呢?

如果說我還在猶豫,當看到卓藍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些東西是命里註定的,不可逆轉的。

不然她怎麽會恰好在這個時候到我面前來,分秒不差。

「卓藍,我們結婚吧。」我聽到自己乾巴巴地對她說。

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可是沒有人來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是對的。

到進教堂的前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卓藍的父親是那樣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只不過是我孤陋寡聞而已。卓家的權勢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特別意義,只是在那個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的時候,能保證我真的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程亦辰,從此就是卓家招贅進來的女婿,卓藍的丈夫。

其實卓藍真的是很好的妻子,美貌溫柔,善解人意,完美得讓我無法挑剔。她對我要求不多,好象我只要成了她的丈夫就已經足夠似的,雖然我沈默,無趣,死氣沈沈,像個空殼,她也只是耐心地微笑著坐在我身邊,陪著我,懂事地什麽也不多說。

剛開始那段時間我混亂不堪。明明是自己做的選擇,卻連自己都不敢正視。早上醒來看到枕邊不是陸風而是一個女人溫婉的臉,我竟然驚慌得不知所措。

我現在才明白自己原來真的是如此卑鄙。只是為了短暫地逃避陸風,就這樣犧牲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

她如果不是嫁給我,不管怎麽樣都會比現在幸福千萬倍。

我怎麽能這樣連累她。

「卓藍。」我完全平靜冷靜下來的時候,差不多是一年以後。年輕溫柔的妻子站在旁邊喂著花園裡不知名的鳥類,微笑著側頭聽我說話。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怎麽會。」卓藍已經把她黑玉一樣的長發盤了起來,比以前更成熟乖巧的美貌,「你對我一直很好啊……我那些朋友的先生們有的惡習,你一樣也沒沾過。」

「……是嗎?」

「你不抽煙,不酗酒,不賭馬,不在外面花天酒地,沒有外遇,而且也不打我。」她眯起眼睛笑,調侃我。

我尷尬:「不是的……我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該做的很多我都沒做……」

比如我,沒怎麽碰過她。我是一個同性戀。對於女人……完全是盡義務一般的敷衍……

「我覺得很好了。」她表情真誠,「真的,你對我一直都很溫柔……連大聲說話都沒有過……我以前還一直擔心你會討厭我,所以當你說我們結婚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現在這樣已經夠好的了,你陪著我……」

我沈默下來。我有什麽好的?隨便一個男人,能給你的,都比我來得多。

也許早一點離開你才是真的為你好。

「而且……」

「恩?」我還在思索如果離婚,會不會對她比較好,起碼少浪費一點青春在我這種無用的人身上。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她忽然微微紅了臉,小巧的耳朵也變地紅撲撲。

「恩?」離婚雖然對女孩子來說不是好事,可怎麽也好過在我這種人身邊無聊地熬過一生。

「我懷孕了。」

我獃獃的,似乎轟鳴過的太陽穴還在隱隱作痛。

也許是我的表情過於震驚,她撲哧笑了出來:「你不用嚇成這樣嘛,這是很正常的啊,我們結婚都一年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慢慢地就完全聽不見了。

我的孩子?我的…………

我知道我錯了,

可是已經不能回頭了。

是一個男孩子,他在大哭之後就對著我笑,笑得雖然有點丑,可是那麽可愛。我怔怔地抱著他落眼淚。

從此以後我就只能死心塌地地做他的父親,做卓藍的丈夫了,什麽也不能想。

孩子慢慢地,似乎又是迅速地就長大了,會說話了,會走了,接著上了幼兒園,然後就是小學,他越來越像我小時候,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連性格都相似……我知道他長大以後一定就是我少年時代的翻版,長眉毛,尖下巴,挺直的鼻子,狹長的眼睛,笑起來有一邊很淺的酒窩,有點秀氣,但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

他和我一樣功課很好,不怎麽和女生說話,小小年紀就是老母雞的性格,喜歡隱忍,不夠坦白,但是乖巧,就像我小時候一樣成了班長,討老師喜歡……

他比起媽媽更喜歡爸爸,一天到晚跟著我。我教他寫字,教他背詩,教他做拙劣的模型……卓藍在旁邊看著一對面容相似的父子趴在一起做拼圖,笑得開心,只有在我教他品酒的時候才會為當父親的為老不尊而抱怨兩句。

他雖然不姓程而姓卓,但卻確確實實是流著我血液的,和我相似得驚人的兒子。

我抱著他,坐在卓藍身邊看電視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想我的過去,想曾經在一起的某個男人。我是這個孩子的爸爸,我是這個女人的丈夫。是我莫名其妙闖進他們的人生里,我不能不負責。

我坐在花園的長凳上半眯著眼睛走神,兒子在幾步之遙拿著相機歪歪扭扭偷拍我,然後拿著相片跑過來給我獻寶,上面那個面容清瘦,閉著眼睛很寥落的男人是我,真是的,幾年過去的,臉卻一點也沒變過。

「干什麽?」

「是下周要交給攝影課老師的作業。」

「哦。」現在小孩子學的東西可真多。

「題目叫我愛爸爸。」

我笑出來,難免虛榮一下。

「不,應該是我最愛爸爸。」

「恩,說得好,有賞,把我上次打的那個遊戲的存檔送給你……」

「那爸爸最愛誰呢?」

「…………」胸口痛了一下。

恍然間想起來那張照片,那個時候,那個人低頭對著我笑,難得溫柔的表情。

我摸了摸兒子柔軟的頭髮:「恩,爸爸當然最愛媽媽……還有文揚啊。」

很多年前S城的那個冬天,鏡頭下的我和他。

喀嚓。

現在想起來,

那一瞬間,原來只是凝固,而非永恆。

我終於還是和卓藍離婚了。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麽,只是那個時候有個身世人品都很不錯的男人一直在鍥而不捨地追求她。我已經耽誤她太久了,不能耽誤她一輩子。坦白說,除了剛結婚的時候出於義務而不得不,之後幾乎就沒有再碰過她。不是她不好,而是我……這樣的身體,早就沒什麽男性的本能了。

她還算年輕,漂亮依舊,文揚也長大了一點,不至於不懂事,我想我是應該走的時候。

卓藍一直哭,弄得我很難受,我真是從頭到尾都是個爛透了的丈夫,只希望虧欠她的只到此為止,不要再多下去了。

可是已經快十年,不論怎麽樣,都是我不好。

文揚反而一聲不吭,他比一般孩子都要早熟,不哭不鬧,只是綳著小臉看著我,看著我這個只懂得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的糟糕男人。

離了婚,但我們還是保持頻繁的日常交往,像真正的好朋友一樣。我自己在一家電子公司做得平穩,有了積蓄就買東西給他們,雖然知道他們身在豪富之家,什麽也不會缺,但還是習慣提著大小盒子過去,畢竟我能給他們的也沒有其他的了。卓藍平靜下來,就在我去的時候準備茶點,坐在一起輕鬆聊天。說真話,比起夫妻,我們做朋友更適合得多。

文揚不像小時候那麽和我親近,他還小,還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他還是喜歡我,不然也不會把我帶給他的東西小心翼翼擺在卧室里。

生活安逸平靜,沒有什麽缺失,但真的也沒有什麽意義。

很快我四十歲了。

二十年裡我的時間就像停止了一樣,樣貌幾乎沒有改變過。長大成人的文揚站在我面前,會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這就讓我想起另一個和我有著相似面孔的人,可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只知道也許在東京的某個地方。

我找不到他。他和另一個我想起來就覺得疼痛的男人一樣,都被我弄丟了。

這輩子剩下的時間,我都要一個人度過。

我活到現在四十歲,中間幸福過兩年,和愛的人分開五年,然後重新在一起不到一年……之後,就是漫長得沒有盡頭的空虛。

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卻在屏幕上見到他被眾人簇擁著的,高傲冷峻的臉。

我當時正坐在家裡吃簡單的晚飯,飯碗落下來砸在腿上,滿褲子滾燙的湯汁,可是一點也不覺得燙。

他到T城來了。

雖然知道他絕對絕對不是為我而來,他甚至不知道我也在這裡,可是……我們已經……終於又在同一個城市裡了。

我獃獃在沙發上坐到深夜。

想起來我的心態也許有點自戀得可笑。第二天我居然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文揚,跟他說爸爸要結婚了,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怕陸風見到他。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想陸風傷害他和卓藍──如果陸風還像多年前那樣在乎我,如果他會像他以前警告過我的那樣報復的話。

而後我居然斗膽厚著臉皮想去見陸風。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我當然不會妄想二十年以後我還能和他怎麽樣,只是……都二十年了,我實在是想念他。心裡偷偷覺得,哪怕見一面也好,也許遠遠地看一眼就夠了。

有過的怨恨都被漫長的時間消磨得模糊,那種比仇恨更深沈的東西,卻到現在都消逝不掉。

我猶豫掙扎了很久才到他在T城所擁有的那個公司去,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禮貌但是冷漠地問:「請問你和總裁有預約嗎?」

「……沒有……不過我是他以前朋友……」

「對不起,沒有預約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客氣的回復里已經有了一絲鄙夷。

「但我真的是……」

「對不起。」完全沒有迴旋餘地的回復。

道歉著轉身的時候就聽到她在背後小聲:「朋友?十個有九個說是朋友,剩下一個就是同學。」

我有點羞慚,只好低著頭快步走開。

原來到今天,想見他一面真的成了大多數人的妄想了。

我也覺得自己無聊。見了面又能怎麽樣?

是我先不告而別,隔了這麽多年又突然要出現在他面前。做什麽?敘舊?

真可笑。

見他的念頭這麽一次之後就完全打消了。真的是相見不如不見。我只是看看新聞,翻一翻報紙,從上面可以看得到他,雖然是千篇一律的報道,他也總是千篇一律的表情,可我已經二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有一張他照片的報紙就一定會買下來。

因為知道我對他的接近,最多也只能到這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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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大家提出的關於無處可尋和殊途的BUG,除了小辰的「高大,天神一般」這個形容需要解釋(滿臉黑線:178的小辰,在170的林竟眼裡,勉強算得上高大吧--+至於『天神一般』,是他在文揚心裡很聖潔的意思--和肌肉多不多沒有直接聯繫……),其他的,慢慢看下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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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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