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子在沉寂中繼續,每天紫玉在早安晨跑時,總要竭力阻止皮皮興高采烈的往呂希晨那邊竄去;皮皮總是在她的吆喝聲中以百思不解的眼光瞅著她。
同樣的,每天晚上當呂希晨在燈下寫稿時,總會凝視對面房內的幽暗燈光,猜測著她是否睡得好?是否會夢見他?他沒有勇氣再去碰釘子了,難道她還不明白安德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絆腳石?
他嘆口氣,在計算機上敲下幾個鍵。他在回信給她,自從他們不歡而散后,他只有借著林映萱的信件默默地關懷著她。
持續約兩個月的冷戰,誰也不肯先開口的情況下,只能僵在那裡。紫玉彷佛把林映萱當成她最好的朋友般,每封厚厚重重的信,洋洋洒洒的鋪滿她的心事;而他也只能以溫和的筆,慢慢的和她維繫一種筆友的關係。
在她信中他明白她的心情,但是他卻不能苟同她沉溺於往事的做法。沒錯,安德是特別的,但是他期盼自己能取代安德在她心中的地位,即使不能完全取代,最起碼也要能和他相提並論。他用拆信刀拆開一封今天的信。她幾乎已經養成習慣,一天一封信的寫給他,不,應該說是寫給林映萱。
我很愛他,他是我的第一個情人,不像安德,安德跟他是不同的……
怎幺說呢?安德是以一個大哥哥似的心來愛我;而他,他是以一個男人的心來愛我。我到底該怎樣做才能讓他明白?安德將永遠在我心中;而他,也會永遠在我生命中佔有最重要的地位……
我真的好愛他,連在美國時都想他想得心痛。安德堅持要我回來,我回來了,可是我不確定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很迷惘……
我不該再想他的,可是我就是剋制不住自己的心思……還是我應該搬離這裡?離開這裡后,雖道我的心就不會再病了?我懷疑。
呂希晨放下這厚厚的一疊信紙。他不懂,太多疑問了!紫玉跟安德的婚姻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從她的信上看來,她愛的人是自己——呂希晨,可是她卻嫁給了安德。
匆匆赴美后,三年多的時間音訊全無,等她回國后,已經是個寡婦身分了,為什幺?
為什幺她眉宇之間總像是輕愁無限的樣子,到底她為什幺嫁給安德?
他在文字處理系統的協助下,敲出兩大張的信,然後在印表機的嘈雜聲中,他站起身想伸個懶腰。念頭一動,他悄悄的跺到隔壁窗外。
理智一直在敲警鐘要他離開,但是他的心卻在他用備用鑰匙打開大門時雀躍了起來。
在昏黃燈光中,他毫無困難的來到紫玉的房中,床前的皮皮抬起頭看他一眼后,放心的又趴下去睡。
他慢慢的走到床頭,紫玉淚痕猶濕的抱著她的毯子熟睡著,想也沒想的,他掀開被子躺在她身旁。
只要一下子,用來讓他的心安靜下來。他的手自動的將紫玉擁進懷裡,嗅著她的發香。他突然察覺到自己在干什幺。老天爺,他罪該萬死!但是只要能這樣擁著她,他寧可萬劫不復。在這個念頭流轉之際,他已經昏然欲睡了。不錯,寧可萬劫不復,他抱緊她柔軟的嬌軀,發出滿足的長呼,然後墮入夢境。
※※※
紫玉被一股溫暖的氣息所包圍,她挪動臉頰,那股溫暖的氣流在她頸畔不斷的騷擾著她。她胸口有個沉重的負擔令她快喘不過氣來。
「皮皮,不要吵我!」她想翻轉身,但橫在身上的東西令她動彈不得。
「皮皮,你怎幺又賴上床來了?下去!」她閉著眼睛口齒不清的咕儂,一邊動手去推「它」。
「皮……」她疑惑的睜開眼睛。天哪!這哪是皮皮,是個男人!她努力調整焦距。看清楚點,她告訴自己。
呂希晨!她揉揉眼睛。「老天,我一定是在做夢!」她喃喃地說,驚恐的閉上眼睛。
「你不是在做夢。」沙啞低沉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她猛然睜開眼睛,望進一對惺松且充滿血絲的蒙瓏睡眼中。「你怎幺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的拉緊毯子。
他收緊手臂,讓她的頭安適的枕在他手臂上。「這幺說好了,我受不了不跟你說話的日子,受不了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這樣夠了嗎?」
紫玉緊張的瞪著他,他到底在說些什幺?「你勒得我好痛。」
他歉然的略為放鬆手上的力量。天啊!她真可愛,在他心中盛滿對她的愛時,她卻仍糊里胡塗的瞪著他看。看她微征上翹的噘著嘴,他忍不住的以唇覆蓋住她的。
這原本只是溫和的一吻,但是彼此心中的某一種情愫促使它變質。他只打算吻了她就起床的,但是他沒辦法讓自己的唇離開她;非常震驚的發現自己的慾望竟是如此的強烈,於是他的唇就緩慢而輾轉的膩著她的唇,而後沿著她優雅的頸線而下。他的手已經溜進她睡衣底下,不老實的在她細膩的肌膚上四處竄動著。
她驚恐的抽氣聲令他有些意外,她就像個少不更事的少女般以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我的腳步太快了是嗎?」他強迫自己抽回手,雖然這令他死了幾百個慾望細胞。紫玉只能吶吶的張目結舌,那種感覺就好似他手上有著一束火苗,沿著她軀體點燃她體內的火種,一發不可收拾的令她全身都沐浴在一股說不出的悸動中。
呂希晨以萬般珍惜的輕柔動作,將她的睡衣拉好。他依然擁著她,不去理會心中那個催促自己起身的聲音。
「為什幺會這樣?我的身體為什幺會這樣不可思議的發抖?」紫玉慧黠的大眼睛此刻充滿困惑,她喃喃的問出這串話。
呂希晨訝異地盯著她看,難道安德從沒有讓她有這種感受?他的眼睛散發出一抹深思,然後冷卻下來。他握住她的手,一根根地撥開她緊握的指頭,在掌心落下一個溫柔的吻。「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身體告訴你的事?」
她思索了一會兒,衝口說出。「我不明白,我以前從沒有這種感覺。它好奇怪,可是我又說不上來為什幺。」
這個問題難倒他了。檢視他以往和女人交往的紀錄,從沒有人如她這般的缺乏自覺,偏偏她又是個結過婚的女人!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嚨。
他盯著天花板聲音稍微不穩的嚴肅地說:「紫玉,我想知道你和安德的婚姻究竟是什幺樣的婚姻。」
紫玉慌亂的看他一眼,背過身子去。「我跟安德就像一般的夫妻一樣,沒什幺不同的。」
他放縱自己的手在她身上流連忘返的蠕動著。「難道安德從沒有令你有這種慾望?你們夫妻生活之間出了什幺問題?」
紫玉直想踢自己一腳。該死,她為什幺沒有領悟到發生在身體內部的感受就是慾望的表態?她別無選擇的只好閉上嘴巴。但是他的手在她身上所引發的熾熱令她難以抗拒,有種快要陷入沼澤中的絕望感。
他的聲音彷佛催眠般的不停地說服著她。「告訴我,紫玉,告訴我一些安德的事。」
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安德是我最好的朋友、哥哥,也是我的丈夫。」「但他不是你的情人。」他是用直述句而非疑問句肯定地說。
「他當然也是我的情人,你忘了嗎?他是我的丈夫。」一抹防衛之色浮現她臉龐。「希晨,你可不可以起來?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躺在床上聊天。如果你想聊天,我們可以到客廳去……」
「安德呢?你也不習慣跟他躺在床上聊天嗎?」他眼中閃動著晶光,沙啞低沉地問。
「我從沒有……」地想也沒想的便衝口而出。看到他滿意的笑容時,懊悔的咬住下唇。「沒有什幺?告訴我你從沒有什幺?」他用哄小孩的語氣耐心地哄著她。
她氣餒的瞪著他。「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話,到客廳去說。」
「不能在這裡說嗎?」他詫異地問。
卧室里親密的氣氛令她十分的尷尬,頭一甩,她試圖用冷淡的音調說話。「不行,要就到客廳,不然算了!」說完她才發覺自己的語調是碎得不成樣子。
他著迷的看著她一甩頭髮所揚起的弧度。「好吧,走!」他伸出手想牽著她一起下床。「不,我要先換衣服,你先出去!」紫玉堅持地說。
希晨失望的望著她。「可是我覺得你穿這件可愛性感的睡衣……」看到紫玉的白眼,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的走出去,留下紫玉及皮皮。
※※※
等紫玉換好T恤及短褲出來時,希晨已經泡好一壺茶在等著她了;他甚至很自動的找到一盒餅乾及一些下午茶的小零食在等著她。看到她遲疑的腳步,他趨上前去拉著她。將她安置在他懷中后,希晨將兩條腳跨在茶几土。胸口上是紫玉的頭,他的雙手則牢牢的圈住她。
「說吧!」他將頭枕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說。「呃,安德,嗯,安德,我……安德……」她吞吞吐吐的找不出開端。
「我在聽。」他簡短地說。
紫玉低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安德……安德……」
他摟緊她。「我幫你開頭,安德怎幺樣?」
紫玉閉上眼睛,安德死前衰弱的樣子彷佛還在眼前。「安德是個GAY。」
「GAY?」他疑惑的瞪著冒著熱氣的茶。「你是說,安德是個同性戀?」
她緩緩的點點頭。「沒錯。」
「那他為什幺要娶你?或者他是個雙性戀?你嫁給他之前知道嗎?」他不停地追問。
「我知道他是同性戀的事,安德是個完完全全的同性戀,他甚至沒辦法去愛別的女人:他愛我是因為我從小就是他的玩伴、他的跟班,我就像他的妹妹一樣。」她平靜地說。
他扳過她的身子,使她與他面對面而坐。「你為什幺要嫁給他?」
她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的盯著他胸口的鈕扣。「因為那是他最後的心愿。」
「什幺?」
「安德的愛人,他叫亞力。得了愛滋病,安德也得了。」她平靜地說。
他的反應是像燒開的水般的沸騰。「他得了愛滋病還要你嫁給他?而你這個小傻瓜竟然答應他?」
她轉過身子拭去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你不會懂的。」
他挫敗的抓抓凌亂的頭髮。「我是不懂,你就做做好事趕快告訴我吧!」她淚眼迷離的看著他。「安德在我生命中是很特別的人。從小他就是我唯一的友,而且他總是像個大哥哥似的呵護著我。他知道自己得病後立刻回國,一方面是為聽說中藥可以治療AIDS;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要給他父母有個交代——安德是獨生子,他父母老早就希望他能成家,為他們生幾個孫子。」
她清清沙啞的喉嚨。「那時安德很痛苦,他的生命逐漸萎縮。即使他結婚生子,他的妻子、兒女大概也難逃死亡的陰影。況且以他的情況,他根本不敢有結婚的念頭。可是他的父母下了最後通牒,替他選好了一門親事,他嚇得立刻回國,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那時候,他父親和我父親在一次商展不期而遇……」
「然後呢?」希晨催促地問。
她正視著他。「我們的父母希望能促成我們的婚事,所以他就有了我的地址,在這裡找到我。」
「你既然知道他有這種不治之症,為什幺還要嫁給他?難道你不怕會受到感染?
你太不愛借生命了!」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焦急地叱責她。
她困窘地清清喉嚨,摸摸鼻子,就是不看他。
「你還有話沒告訴我,對不對?」他勾起她的下巴,盯著地問:「全說出來!」
他語氣中有不可忽視的怒氣。
「嗯,安德說……安德說……」她漲紅臉的扭著衣角,期期艾艾地說不出口。
他不耐煩的接下去。「安德說什幺?」
「安德說他不會碰我,我們只是挂名夫妻。」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整個頭都快埋進他懷裡去了。
希晨聽完她的話,兩眼為之一亮:「你是說?他跟你……」
紫玉害羞的點點頭。「安德一回到美國就發病了,我們幾乎以醫院為家。到最後我甚至連他病房都沒踏出一步,因為他是那幺的衰弱,我好害怕!可是又不能讓我們的家人知道,那段日子心裡真的好苦!」
「告訴我其它的事。」他鼓勵她說下去。她對他嫣然一笑。「安德知道我想念台灣,想念我的父母、皮皮……還有你。他要我好好的朝寫作的路走下去,他說即使我不在你身旁,但是我還是可以借著寫作而接近你的。」她握緊他的手。
「再說下去。」他的眸子充滿了柔情。
她帶著回憶的笑容說:「我常跟安德拌嘴,但總是很快的就和好了。他總是要我去選修課程、旁聽、參觀博物館,到各個「病友後援會」去幫忙;他不要我跟別人脫節,他還堅持一旦他走了,我要答應他回來這裡。」
希晨輕輕的嘆口氣,安德雖然以不公平的婚姻約束著她,但是他卻將她的未來都規畫好了。
紫玉偷偷的瞄他一眼。從她說完話后,一種不自然的靜默就籠罩在他們之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令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幺。
經過了許久之後,他攏攏她的長發,在她額頭溫柔地吻了一下。「晚安,紫玉。」
說完他先四處的為她巡視門窗后,才送她回房。看她躺在床上后,他殷勤的將被子拉到她下巴處。
「我回去了,你早點睡,祝你有個好夢!」他大步的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皮皮和滿心悲哀的紫玉。
「皮皮,我看他大概不要我了。」她難過得輾轉反側到快天明時才睡著。
※※※
又是一個清新的早晨,紫玉揉揉腫如核桃的雙眼,皮皮正不安分的悶哼著。嘆口氣,她帶著半睡眠狀態打開前門讓皮皮出去。
她關上門,但臨掩上門前的一瞥令她驚呼一聲的打開門。門前的草地上鋪滿了許許多多的花,紅的、白的、黃的,燦爛奪目的排成一個心形的花壇。她確定昨天它並不存在的,那幺它是哪裡來的呢?
「紫玉,閉上嘴。回去加件衣服免得感冒,我馬上把早餐帶過來。」希晨滿身大汗地說。
紫玉這才從失神中恢復,閉上吃驚而微張的嘴,慢慢的回房去加件外套。
等她從房內出來時,呂希晨已經將熱騰騰的早餐端了過來。他自顧自的擺設刀叉,並且倒了滿滿一大碗的狗餅乾給皮皮,然後好整以暇的等著她。
看到她走近,他立刻殷勤的拉開椅子招呼著她。「坐下,我剛煎好的蛋,法式多士也是剛做好的,嘗嘗看我的手藝。」
她疑惑的看著他的舉動,百思不解的喝著他倒給她的橙汁。「為什幺?」
他揚起一邊的眉毛。「什幺為什幺?」
紫玉指指盤中的食物。「為什幺對我這幺好?還有門外的花。」
「喜歡嗎?」他從她盤中揀了塊黃澄澄的多士,燙手的丟進嘴裡。
「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她苦澀地說。她們猜不出他為什幺要這幺做,是不是他想放棄她了?或者是他認為她仍然將安德擺在他們之間?
「其實……」她想告訴他,他和安德是不同的:她愛安德是沒錯,但那是種介乎朋友和兄弟姊妹之間的感情。事實上,昨晚她想了一晚上才恍然大悟的。她對安德的感情從不能讓她明白的看清楚,原來她愛希晨愛得如此地深,如此地濃。
他舉起手阻止她。「什幺都不要說了,趕快將早餐吃完,我還有別的節目。」他想了一晚上才決定的;他要追求她。紫玉這個傻丫頭,她為了安德犧牲這幺大,他想好好的寵寵她。
紫玉征征的瞪著他。「還有別的節目……」她語音帶著顫抖地說。他是不是已經和別人約好了?她突然覺得口裡的多士硬得有如石頭。
希晨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狀,他頑皮的玩著他的叉子,吃完自己面前的炒蛋。
「我先回去換衣服,你慢慢吃!皮皮,走。」
紫玉淡然的看著皮皮跟在他身後,皮皮的毛太長了,得找時間修修剪剪,再幫它洗個澡。她這樣告訴自己,但是眼神卻仍盯著那個遠去的修長身影。應該死心了,她告訴自己。或許他只是想表現一些仁慈的精神……但是他為什幺要用那幺華麗的方法呢?她倚著門,不解地看著那一叢鮮艷的心形花壇。
也許他就是藉這個方式向我說再見,她悶悶不樂地想到。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陷得有多深,每天她期盼他的身影,他的出現總帶給她甜蜜的驚喜;有時只是在電話中胡言亂語的瞎說一道,但是她喜歡他所帶給她的任何事、物。天天盛滿一顆緊繃的(原文遺失)
「人家我同學就是用這招,她爸爸才沒跟她媽媽離婚,所以……」
「所以你就有樣學樣了?你老實說,你逃學逃到哪裡去了?」希晨沒好氣的問。
「我都躺在圖書館睡覺、吃東西、看漫畫。」小咪伸伸舌頭地說。
重重的嘆口氣,希晨搖搖頭地說:「總算讓你誤打誤撞的撞出好結果了。」
小咪興緻勃勃的趴在椅背上。「阿姨,我要當花童耶!上次爸爸跟媽媽結婚我沒有看到,這次我可以當花童,我還要請我同學來。」
「小傻瓜,你爸爸媽媽上次結婚時,你還沒出生呃!」希晨笑著說。
「那阿姨結婚,還有爹地結婚時我可不可以去?」小咪歪著頭問。
「當然可以,而且一定請你當花童。」紫玉笑著說。
小咪移過去希晨的背後。「那爹地呢?」
希晨忙著閃避一輛路肩超車的貨車,他心不在焉地說:「再說吧!」
到了陽明山上,由於不是假日,遊客不是很多。他們坐在涼亭中,看著小咪和皮皮在草地上追逐。
「希晨,告訴你一件事。前些日子本來要告訴你的,可是一直沒機會。」紫玉微笑地倚在希晨的懷中說。他們都明白她為什幺沒機會說!因為他們忙著冷戰。
「說,我在聽。」他的手不停的梳著她的長發。老天,他簡直要為她瘋狂了。
「上次我不是說要跟林映萱通信?現在我跟她是筆友了耶!我覺得她是個很有同情心也很有耐心的人,我真的很想跟她見一面。」她的注意力被向她跑來的小咪吸引住,沒留意背後的希晨突然全身一僵。
「你認為這樣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幫小咪將裙上的草根除去。「我想她現在應該願意見我了吧,畢竟我把我的心事都跟她說了,而且她也很親切的安慰我,感覺上我們已經是很親近的朋友了。」
「如果她不見你呢?我是說,如果她還是不希望曝光呢?」這下好了,怎幺收尾才能不傷害到她。
「我一定要找到她。做人怎幺可以這幺不光明磊落!如果她不跟我見面那不就自己打自己嘴巴?是她自己說的,朋友之間一定要能彼此信任,不要存心欺騙對方。我這樣的,信任她,她應該不會故意傷我的感情吧!」紫玉不大有把握地說。
他感受到她的遲疑,雖然他一再的開導她,但是她還是有時會再變回那個沒自信的小女孩。「不會的,怎幺會有人想傷害你呢?」
「我不知道!不曉得她為什幺不跟我見面。」她皺著眉頭說。
「是啊,天知道為什幺。」希晨望著天際喃喃地說。真是精采極了,他諷刺地想,現在他一點都想不起當初他堅持不跟她說明事實的借口了。他很不悅的想起有一回和她聊天時,她所說的話……
「我最討厭別人欺騙我。我覺得欺騙就是欺騙,沒有什幺善意或惡意的差別!」
「那你要如何處理?別人欺騙你的話,你怎幺應付呢?」他記得那時他還有些好笑地問她。
「我會毫不猶豫的跟那個人絕交。我信任他,他竟然欺騙我,這種朋友不要也罷!」她斬釘截鐵地說。雖然風和日晒,但是希晨卻只感覺到冷汗涔涔。一定要想法子解決這檔子事,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但是卻隱隱有股不祥的預感。
※※※
希晨懊惱的放下手中的筆,剛才的那通電話仍令他心煩氣躁。
「這位何小姐非常堅持要見你一面。我真是搞不懂你,既然決定繼續隱藏身分,那你又何必要跟她通信?要不然在最初你就該告訴她你的真實身分,現在好了,你要我們怎幺辦?」他的主編在他耳邊不停的咆哮著。
「告訴她林映萱出國了。」他輕描淡寫的語氣遮蓋不了他的焦慮。
「我說了,她追問林映萱何時回國,她要去接機。我總不能說林映萱一去不回了吧?」
「這個主意倒也不壞。」他欣賞她的窮追不捨。
「壞透了!別忘了你的新書下個月初就要出了,到時候,有些文字記者要採訪你。當然依照慣例,他們會替你保密;可是,我可不認為這位何小姐會放棄任何找到你的方法。」
「我知道。」他無奈地說。
「問個私人問題。我一直很好奇她究竟跟你有何瓜葛?看你的態度……很重要?」
主編的聲音中透著濃郁興趣。
「夠重要了,重要得我不敢造次。」他的語氣中有著他自己所沒發現到的柔情。
「如果有我所想的那幺重要,我勸你還是早點告訴她,免得將來東窗事發……」
「我知道,問題是要怎幺說?」
「你是聰明人,應該沒有問題的。」
「謝謝你啰,對我這幺有信心。」「咱們是兄弟,不要客氣。」
「好吧,再聯絡。」
他拿起手邊的信,那是紫玉昨天寫給林映萱的。她仍然很熱切的期盼能和他見面,她甚至猜測他是不是有什幺殘疾,不願意或不方便見她。他好笑地搖著頭,這個小可愛!
怎幺辦呢?他沉思許久們想不出辦法。放下信,他抓起外套,匆匆離去。
目前還是先幫忙呂希雲辦好婚禮吧!呂希雲和王如荷的複合已經是轟動影視圈的新聞,再加上那個最具潛力的新童星——小咪,這個銀色家庭已經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小咪是在偶然的機會下,陪她父親呂希雲去采個廣告片的班,被導演臨時發掘出來的。接連幾個廣告片打紅了小咪,現在正和電影製片接觸中。
雖然呂希雲和王如荷只希望有個簡單隆重的婚禮,由於他們夫妻的人緣實在太好了,現在他們是確定會有個隆重的婚禮,但是簡單——呂希晨苦笑地想,要找個容納五、六百個賓客的場地是容易,但他必須考慮到蜂擁而至的大批歌迷、影迷,還有那些記者。
他忙碌地奔波在酒店之間,每個酒店當然都很樂意承辦這次的婚禮;但是考慮到交通、停車及應變能力后,他嘆口氣地畫掉名單上的最後一家。
在等待紅綠燈變幻時,他支著下頷的看著一位少婦,牽著搖著小屁股搖搖晃晃走著路的幼童。他立刻想到紫玉,他的眼前彷佛可以看到她抱著他們孩子的情景。到現在為止,她仍對他的追求行動抱持著高度的興趣,而他也樂得當她最忠實的護花使者。
只是有時她們會流露出一股不安全感,這時只要他吻著她,直到她眼中的迷惑消失。通常這時候她對他都是言聽計從,唯獨一件事——她要見林映萱的決心。
想到這裡他真是有些沒力,後面汽車的喇叭聲將他自沉思中驚醒,他向後面揮揮手,很快的駛離路口。
直接告訴她我就是林映萱?不,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會認為我存心耍她。避不見面?也不行,她的意志力可能比鋼鐵還堅強。透過第三者?找誰呢?他現在漸漸的了解這個女人,他發覺她是溫馴的女人;那是在她沒有被激怒的時候。他得想個法子,在不惹惱她,也不波及第三者的情況下議她知道事實。至於他自己——我自找的,他如此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