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龍兒，你知道我最愛你什麼嗎？」
「什麼？」她將整個身子倚在他的胸膛，頭枕著他的肩，慵懶地問。
石咸抬高她的下巴，手指輕觸她的臉頰。
「最愛你笑時的歡顏。」他沙啞地說：「你像一隻飛舞花從的蝶兒，娉婷的身影、翩踺的姿態，一直吸引我凝聚目光；但，你的笑，龍兒你知道嗎？巧笑嫣然的你是一幅最美的圖畫。」
「真的？」醒兒又笑了，笑得好開心。「有很多人說我們龍家專出俊男美女，到沒人誇我笑得好看過。」
她對他眨眼，調皮地笑著說：「帥哥，你在對我說甜言蜜語嗎？我還沒聽過人這樣說甜言蜜語的，你真是與聚不同，呵！」
石咸佯怒地白她一眼。「什麼甜言蜜語？胡來。」他點點她的鼻尖。「我同你說真的。龍兒，我希望你能永遠笑得這麼開心。」
「你希望？」
「嗯。」
「簡單。」她窩進他懷裡。「你幫我留住就成了。」
「怎麼留住？」他認真地問：「畫下來嗎？」
「傻瓜。」她敲他一記響頭。「只要你永遠對我好，我就能一直為你展開笑厴，只為你。」她低柔道。
「怎麼對你才算好？」他問。
「這麼對我就算好。」
「這麼？」他不解。「你是說抱著你？」
「你會一直抱著我嗎？」
「會。」石咸點頭。「你喜歡，我就會。」
「我喜歡。」醒兒輕聲道：「可是你要答應我，這輩子你只能這樣抱我一個，不能再抱別的女人？」
「我答應你。」這一生，他只會鍾情一個女人，也只擁有一個女人。
「那麼，你只會愛我一人？」她想聽他的承諾。
石咸頷首。
「多久？」
「天不老、情難絕。」他慎重道，眸中漾著深情。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她記得這句是這樣說的。
石咸一笑，重新攬她入懷。「我已經都解開了。」
天不老、情難絕……好動人的愛語，這是愛她一生的承諾。哇！她真幸運。醒兒快樂又甜蜜地笑了。
「龍兒，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和你成親？」在這個時代，只要媒人藐媒，父母應允、下聘，就可娶親。那在她的世界呢？他該如何做才能迎娶美嬌娘？
「你要娶我？」
「當然。」否則他豈能隨意摟抱一個姑娘呢。
「你要先答應我的條件？」
「好，你說。」
「第一，你只能娶我一個，不能納妾，不能討小老婆，永遠都不能。」這個時代男權高張，三妻四妾很平常，她可不容許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好。」石咸簡單地點一下頭，答得毫不遲疑。
「第二，我不喜歡關在房子里，成親后你要帶我出去玩，不管是牧場、長城、西湖，你都要帶我去。」
「好。」他會帶她游遍三山五海，賞盡天下美景。只要她有興趣，天涯海角他都願意伴她同行。
「第三，我不舍做針線活，沒瓣法像這裡的婦女為丈夫制衫補衣，你不能強迫我？」
「好。」
又是這句話，醒兒皺皺鼻子。「你要疼我一輩子？」
「好。」
「你要一輩子都磨豆漿給我喝？」她再問。
他沉吟了一下。「好。」
「嗯，就是這些了。」醒兒突然抬頭，問：「我要你弄豆漿給我喝，你猶豫什麼？」
「我在想，我六十歲的時候，還推得動石磨嗎？」他看著醒兒瞠大眼，接下去說：「你放心，我應該還推得動。」
老天！他是認真的，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從一開始，他給她的就是一分堅定不移、一生到老的愛情啊。「帥哥。」醒兒把頭埋進他懷裡。「隨你什麼時候要娶我都可以，我願意為你披嫁衣、上花轎。」
「龍兒！」石咸動容地抱緊她。
「你知道我最愛你什麼嗎？」
「什麼？」
「我最愛你抱著我。」
天地里，有一座槧在水面上的亭子，名叫賞荷亭。現在月梅、老刀、韋暮邑、白衣四人，一起坐在亭子里。
「我看那丫頭，是當定我們的押寨夫人了。」老刀邊嗑瓜子邊說。
「什麼押寨夫人？是堡主夫人。」韋暮邑瞪他。
「怎麼不是？頭頭的押寨夫人啊。」
「老刀！」月梅不贊同他的用詞。「石家堡是天下第一堡，並不是山寨。」
老刀悻悻地住口。連月梅都說他不對，那就真的是他不對了。
「對，老刀，你也不是佔山為王的土匪了。」韋暮邑得意地說，然後不理會老刀的橫眉豎目，逕自轉頭看向遠出正在撲蝶嬉戲的醒兒，和在她身旁一直陪伴她的石咸。
「你們看，堡主又陪著龍姑娘了。」
老刀哼了聲。「他哪一天沒有陪那丫頭啊？」
石咸實現他的承諾，日日伴著醒兒。他們倆形影不離，足躋踏遍石家堡處處美景，其恩愛模樣羨煞一堡眾人。
「喂，那勞什子愛情的，到底是啥玩意？」老刀極是不解。
白衣微微一笑，開口道：「可說是人世同最玄秘的東西，等你自己碰上，你就會知道了。」
「我？去陪一個黃毛丫頭追蝴蝶？」老刀連連搖手。「我才不幹那種蠢事。」
白衣莞而，眼睛看向石咸，喃喃道：「鐵漢柔情，最是動人。」
「白衣，真多虧有你，促成了這段好姻緣。」月梅柔柔地說：「我佩服你看事之透澈犀利。」
「這是真話。」韋暮邑摺疊紙扇，朝他拱拱手。「你神機妙算，在下敬佩。」
「過獎。」
「暮邑，我看我們最好先準備，堡主可能很快會迎娶龍姑娘。」
「唔，是得準備了，這喜帖、宴客、喜堂布置都得費工夫。」韋暮邑用扇子拍擊手掌。「一定要辦得熟鬧才成。」
「嗯，讓丫鬟們里裡外外先打掃乾淨，年節只剩三個多月。」
「最好在過年前先把親事辦一辦。」韋暮邑接話。
「也是。」月梅點頭同意。「白衣，你看個好日子，讓堡主和龍姑娘成親吧。」
「唔。」白衣眼望穹蒼，心頭暗忖：天象又將異動，看來醒而去留的關鍵日快到，他得把鎮魂珠交給她了。
「不知龍姑娘家住何方，我們好去下聘。」
「這事兒問堡主吧……」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龍醒兒，回應本使召喚。」
「唔。」桃花木床上，醒兒不安地挪動身子。
「電光降凡，時空扭曲，它界虛魂，速返原電。」一道奇異的光線凌空而降，準確地籠罩在木床上的醒兒，而後帶著醒兒身軀緩慢地收回天際。
「啊——」醒兒感到自己正飄浮在半空，很快的，她將被途回無限的亞空間。
平靜的夜晚，那道突如其來的閃電讓石咸猝然驚醒。他凝視烏雲蔽天的穹蒼，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醒兒的那個下午，也是這種情形……
「啊——」慘叫聲模糊傳來。
「龍兒！」他翻身落榻，急速奔向客居。
同一時間，莫柔也聽到慘叫的聲音。
她被嚇醒，茫然不解地看看四周，窗外特殊的光芒攫獲她的視線。
「怎麼回事？」她揉著眼睛，蹣跚地下床，走到門前伸手推開門扉。
門外的景象讓她驚得呆了。「哇啊——」
一道光線突兀地由天際延伸至地面，光線正慢慢回收：而醒兒，她被包在光芒中，隨著光線被一寸寸拉上天空。人浮在半空中？正被拉上天？！
這是什麼情形？莫柔嘴巴半張，眼睛瞠圓，怔怔看著，腦中不期然閃過醒兒告訴她的話——我是半空掉下來的……
而她現在要回去了……用這種方式？莫柔腦子一團亂，完全呆了。
「龍兒！」奔走在迥廊上的身影快似疾風。「龍兒！」石咸一口氣未換，轉眼間停在莫柔身前。
「堡主……」莫柔喃喃的，聲音很是古怪。
石咸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呆住了。
光線一寸寸已回收到屋頂——
「不！我不要回去！」醒兒在掙扎，聲音模糊地傳到地面。
石咸和莫柔同時一驚，齊仰頭看去。再不拉回她就來不及了。
「龍兒！」
「醒兒！」
石咸和莫柔一起飛身縱高，雙雙撲向光芒。石咸被光芒彈開，莫柔卻被吸入。
「啊——」莫柔沒入光線中，只余慘叫聲。
「可惡！」被震離的石咸腦怒，提氣想再摸上，一條手臂從後面拉住了他。
「沒用的。」白衣柔聲道：「石咸，你進不去的。」
石咸憤然大吼：「可是莫柔進去了？！」
「我知道。」這正是他不解的地方。照理說，莫柔不可能進入得了那道光，但她進去了，為何呢？
「白衣！」眼望光線愈收愈短，石咸有種心被剝離的痛楚。
「沒道理，除非——」可能嗎？
「什麼？」龍兒快離開他了。
「莫柔姑娘和醒兒姑娘擁有相同的靈魂。」
「相同……」光芒漸漸沒入烏雲里。「我要怎麼做才能帶回醒兒？」石咸急得跳腳。
「等待吧。」白衣按住躁動不安的他。「她會再回來的，你要相信我。」
「我……」他看著白衣穩定的眼神，勉強緩了口氣。「好，我等。」
石咸倚柱而站，眼光密切地注視天際烏雲，不打算放過任何一絲異動。他隨口問：「莫柔怎麼也進去了？」
「只有一種可能。」白衣沉聲道。
「什麼？」
「莫柔是龍醒兒的前生。」
「龍醒兒，本使特來渡你回返屬於你的世界。」
「我不要！」
傳令官眉頭蹙起。不要？容得她說「不」嗎？
「聽我召喚，速返二十世紀。」他手一揮，預計醒兒將隨他的手勢被驅離亞空間，下落二十世紀；誰知他一揮，醒兒竟連衣角也未見飄動半分。
「你——」傳令官怔了怔。
「哇啊！」聲響人至，莫柔「哄」的一聲摔落亞空間。「搞什麼？痛死了……這是哪裡？」
「莫柔！」醒兒又驚又喜。
「醒兒？嘿，我帶回你了嗎？」
「你怎麼也來了？」
「咦？我沒拉你下來……這是哪裡？」
「我說不清楚。根據白衣的說法，這兒算是轉運站。」醒兒說著，好奇地打量四方。
「轉運站？」
傳令官覺得自己快站不住腳了。渡一個人回二十世紀明明是很簡單的任務，怎麼會弄成這樣？人渡不回去，還莫名其妙多出一個人來？
「神君。」他怯怯地叫：「時間神君！」
隨著他的叫喚，白、杠、黑三團光芒凌空乍現。醒兒和莫柔嚇得彼此摟住對方，屏息以待。
「出了什麼事？」時神洒脫的身影以奇特的方式出現，讓莫柔目瞪口呆。
「吵我睡覺，好大狗膽！」生神胖胖的身影像顆球。他很像一隻發火獅子，令醒兒覺得有點好笑。
而最後現身的死神，他冷冽的氣息令兩個女孩雙雙打了個寒顫。
「是怎麼回事？為何遲遲不完成任務？」
「神君……」傳令官遲疑地看向兩女。
「何以帶回兩人？」時神眼光一瞄，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是前世令生聚頭了，他淡淡一笑。醒兒是二十世紀的人，她的前生是生於公元前一O三四年的宋朝莫柔。
哈哈！人類世界不可能發生的事——前世今生相會，因他時神交疊時空而產生了，多偉大的壯舉呀！哈！時神不禁有些自得。
「說啊，你這傳令官又捅了什麼樓子？」
「生之神君，我……」傳令官頻拭泠汗，他好無辜啊。
「管生的，這並不是他的錯。」時神阻止生神的叫囂，微笑地轉向莫柔。「莫姑娘，因緣際會，你誤入時空了。無妨，本君即可消去你的記憶，將你送返。」
「哦？」莫柔獃獃的，還沒能從驚嚇中回復過來。
「龍姑娘——」L他又轉向醒兒。「前因後果，千頭萬緒，本君不便一一說明。就此除消你這半年來的記憶，令你重返三民市場。從哪裡，就往哪去吧。」
「不！」醒兒握緊手裡的鎮瑰珠，大叫道：「我不要！」
一團綠色光芒倏地包圍她全身。
「這——」時神怔住了。
「怎麼——」生神探頭看。
「鎮魂珠？！」死神頭一次出聲。
怎麼可能？三神面面相覷。天界至寶鎮魂珠，怎麼會在一分凡人身上？！
鎮魂珠，醒兒想起來了。沒錯，白衣把珠子交給她時，也說過這叫鎮魂珠；他還說，她可以利用這顆珠和神仙談條件。
白衣對她說過，返回二十世紀，她一定會先到一個不屬於界的奇異地方——醒兒稱圍轉運站——這裡會有使者送她回二十世紀，但因鎮魂珠的力量，使者是帶不走她的。這時，她可以利用鎮魂珠來求神仙讓她永遠留在宋朝。白衣也說，只要她的心意夠堅定，神仙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
簡單來說，就是在「轉運站」和神仙談條件，談成了，她就能一輩子留在宋朝；談不成，她就被送回二十世紀。而鎮魂珠是她有利的籌碼，因為只要攤有鎮魂珠，神仙就不能送她離開——白衣說的。
為了和石咸畏相廝守，她非談成條件不可。醒兒捏緊鎮魂珠，暗暗立誓。
「小姑娘。」時神很快地壓抑驚訝，回復冷靜。「告訴我，你手上怎麼會有這顆鎮魂珠？」
醒兒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為何？」
「給我珠的人，交代我不能說。」白衣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下能透露此珠來源。
時神的目光一凝，立即想通問題重點。給珠者住人界，明白鎮魂珠的功能，而且解開了當年太陽神加在鎮魂珠上的封印。此人絕非泛泛之輩！
人界何時出了這麼厲害的人物？他居然半點不知？
「為什麼不能說？」生神哇哇叫道：「快快說，不然我——我——」
「你怎麼樣？」
「我……管時間的，你說，要怎麼樣？」
時神不禁翻白眼。他竟然一點長進沒有，這幾千年算是白活了。
「我怎麼會知道！」他沒好氣地回他。
「不知道？喂，是你害我捅這個摟子的耶！」
「是你親口同意她到宋朝的，我哪有害你。」
生神像小孩似的嘟高嘴。「害我被玉帝罵得臭頭，你該早點提醒我……」
看他們一來一往地鬥起嘴來，醒兒和莫柔瞠目以視。原來神仙和人類也差不多嘛。她們不約而同地想，頓時怯意漸去，好奇漸生。
鎮魂珠！死神冰寒的眸子注視著環繞在醒兒身上那團綠光，思緒飛回了遙遠的古世紀……天界至寶鎮魂珠，本是冥府用來鎖壓亡魂的一項利器；它發出的光芒分紅綠兩色，紅色——用來壓制冤魂厲鬼，綠色——有幫助亡魂的用途。
以往，死神帶十惡不赦的厲鬼回冥府，總送進發出紅光的鎮魂珠內。
四百年前，天界火陽神叛變，竊取了鎮魂珠，想利用此珠之力牽引亡魂，完成他統一二界的野心。死神奉命擒拿火陽神，取回鎮魂珠。當死神的鐮刀砍向火陽神時，火陽神也迅速將鎮魂珠封印，並丟下人間。從此，鎮魂珠下落不明！
天界曾想尋回鎮魂珠，但一因界域之分，三界不通往來；二因鎮魂珠靈力至失，也無從尋找。沒有了鎮魂珠，冥府冤魂不受壓抑，頻頻衝出冥府為惡。死神無奈，四百年來鐮刀已斬殺無數亡魂。料不到四百年後的今天，鎮魂珠再現塵寰，還落入一個人類手裡，被拿來當要挾的工具？！
「可惡！」死神怒極，猛然出手擊向醒兒。「把鎮魂珠還來！」
「看死的——」
「醒兒——」
死神雷霆之勢，醒兒根本不及反應，眼看死神即將擊中醒兒——
突然，奇迹發生了！霎時間，鎮魂珠綠光大熾，如一團光罩包住醒兒，擋開死神的攻擊。所有人都愣住了。醒兒好興奮，白衣沒有誆她，鎮魂珠能保護她，幫她留在宋朝。
「該死！」一擊不中，死神更為恚怒，凝力想再撲上——
「管死的！」生神慌忙地一把抱住他。「你別這樣。」
「你！」死神不但不掙開生神的束縛，反倒反手回摟他。「沒……沒事了。」
時神怔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又微笑了。
生死一線，主死兩神看似形同陌路，實則相依相偎啊。
「好吧。」時神面向醒兒，重拾話題。「龍姑娘，你不說本君就不勉強。那請問你不回二十世紀，難道你想留在宋朝？」
「對，我希望能一輩子留在宋朝。」醒兒說著，和莫柔相視一笑。
「為什麼？我記得你一直很想回家的啊。」
「你知道我想回家，為什麼不早送我回去？」她氣憤地反問。
時神微微一笑。「時候未到。」
「哼！」她打鼻子里出氣。「現在時候到了嗎？可惜姑娘我不想回去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要和石咸分開。」
「那又為了什麼？」
真煩！「因為我愛他。」
「愛？」很久以前就聽聞人類世界有項叫「愛」的東西，時神個人認為，這東西很像一種病；因為沾到愛的人類，通常都會變得很瘋狂。
「唉！」醒兒擺擺手，告訴他：「你是不會懂的啦。」
他是不懂。時神想道：總有一天，他一定台弄懂愛是什麼怪東西，居然這麼神奇。「唔，你要留在宋朝，因為你愛石咸，要和他在一起？」
「對。」醒兒肯定地點頭。
「嗯。」他實在不解。「留在宋朝嘛，這……」
看到時神為難地蹙起眉，醒兒馬上道：「讓我留在宋朝，我就把這顆珠送給你們。」
「嗄？」時神訝然挑高眉，繼而感興趣地問：「可以還給我們，這也是給你珠子的人說的？」
「嗯，用這顆珠換我留在宋朝，可以嗎？」她滿懷希望地問。
「這……為什麼要交換呢？就算不交換，我們也帶不走你啊。」
「可是你們會一直跟著我。」醒兒指明重點。
「這當然。」時神頷首。
「他說了，一直與你們糾纏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我們來交換，我把珠子給你們，你們讓我留下，互蒙其利。」
「給你珠的人難道沒和你說，鎮魂珠並非凡物？」
「藐啦。」
「那他不想據為己有？」
「你別太小看凡人，白——」醒兒及時轉口：「他才不是這種貪婪之輩。他說鎮魂珠本屬天界，理當歸還；借珠一用，望神君達我小小心愿。」
好懂得說話技巧的人。時神暗暗喝采。這番話，讓他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這個給珠人，他對他是愈來愈好奇了。「是這樣嗎？」
「嗯，本來他找鎮魂珠，只為讓我留在宋朝，他根本無意擁有這顆珠子。」醒兒自覺有義務說清楚，還白衣一個無瑕的人格。
「哦？他對你真是不錯。」時神狡滑地套她的話。「他和你是什麼關係啊？」
「他是石咸——」醒兒縮口，不上當。「嘿，不可說，不可說。」
神神笑了。「好吧，我不問了。至於你的要求……」
「這麼樣？」
「答應你也行，但是，你必須找一個人和你交換。」時神淡淡道。本來這回送龍醒兒回去后，事情到此結束，他可施法消去所有人的記憶，當此事不曾發生；可是她現在不回去，那……完了，玉帝準會把他罵得耳朵長繭。
「什麼交換？」
「世上有多少人是天註定的，這點我無權更動。所以你要留在宋朝，就必須找一個宋朝人代替你到二十世紀去。」
「我之前不是已經在宋朝留了半年，也不用做交換呀？」
「那是因為你誤闖亞空間，我們不得已做出權宜之計；可是，僅是半年就惹得玉帝震怒。」
「我被罵得臭頭。」生神插上一句，還抱著死砷。
「這個……」醒兒左右為難。要找誰交換？能交換嗎？「那……要和誰交換？」
「她。」時神手指指向——
「莫柔？！」
「我？」莫柔也怔住了。
「為什麼？」她們齊聲問。
「你們還不曉得吧？你們的關係可是非比尋常。」時神笑笑，續道：「你們有著同一個靈魂。龍醒兒，莫柔可是你的前世耶。」
「嗄？！」「什麼？！」
醒兒和莫柔面面相對，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她們同時理解時神的話意。
「你是我——」「你是我——」
「噢！天！」「天！」她們異口同聲，連話語都一致。
原來那是另一個自己，難怪面對她會有那麼熟悉的感覺。原來……這是怎麼樣的機緣哪？
「莫柔！」「醒兒！」
她們摟抱在一起，重魂因交疊的時空而相連，帶來的是比親密更親密，比熟悉更熟悉的感覺；無以名狀，只有抱綮，再抱緊對方。然後她們鬆開彼此，眼睛盯著對方直瞧；原來上（下）輩子我是長這個樣子。
「時神。」生神悄聲問：「她們真的可以交換嗎？」
「可以的，她們重魂一致，磁場相同，交換時空生存，對她們並無大礙。」時神輕聲解釋，接著又轉向兩女。
「怎麼樣？願意交換？」他問。
「願意。」
「莫柔？！」醒兒驚叫：「你別亂答應……」
「醒兒你聽我說，我是心甘情願的。」莫柔對著她微笑。「記得我說過，我一定會幫助你的，現在就是我幫你的最好時刻。」
「不行，我不能這麼自私。」她搖著頭說。
「這不是你自私，我也想到你的世界去看看，只因我很嚮往那個世界。再說，我是個孤兒，無牽無掛，到哪兒生活都可以啊。」
「莫柔，你不明白，你對二十世完全陌生，那裡……唉！我不會說，總之，不行，到現代去你會受不了的。」
「別小看我，我很堅強的，不會那麼容易倒下去。」
「但是——」
「對了，你不是有個哥哥，叫他幫我啊。」莫柔笑著提議。
「這……」真的可以嗎？
「決定了嗎？」時神問。
「決定了。」
「莫柔！」醒兒叫道。
「別擔心。」她回她一記安撫的笑。
「那快把鎮魂珠還來。」生神放開死神，說道。
醒兒猶豫地看向莫柔，後者笑著對她點頭。
「莫柔……」醒兒咬咬牙。「好吧。」她深吸氣，毅然鬆手放開鎮魂珠。
綠光乍隱，死神接過寶珠，紅光乍現。
生神興奮地笑開了。「走，我們去冥府。」他拉著死神，身形一閃，消失現場。
醒兒雙手一攤。「好啦，你沒後悔的機會了。」
「我本來也不打算後悔。」
「嗯，現在我就送你們去該去的地方。」時神手臂揚起——
「等等！」醒兒喊停。
「怎麼？還有問題？」
「當然，莫柔不能穿這樣到二十世紀。」
「我要穿怎樣？」莫柔看看自己，她穿著很得體啊。
「你要穿二十世紀的衣服。」穿著古裝站在街頭，肯定被當成瘋子。醒兒想了想。「就穿我到宋朝時穿的衣服吧。」
「這套嗎？」時神手指微搖，莫柔倏地穿上醒兒初到宋朝穿的套裝。
「哇！你好厲害。」好像變魔術。
「哼！小小法術罷了。」時神傲然仰頭。
莫柔扭動身子，極不習慣。「一定要這樣穿？」時神並沒有脫下她的古裝，只是將第二件衣服套在她身上。
「一定。還有，你不能送她到三民市場，要送她到龍家大門前，我怕她會迷路。」醒兒提出第二條件。
「龍家大門？好吧。」他點頭，又問：「那你是不是直接送到石咸懷裡？」
「嗯。」醒兒紅著臉，轉向莫柔。「莫柔，你到了大門前就直接按電鈴——」
「電鈴？」是什麼東西？
「呃……算了，你扣門好了。福嬸會來開門，你跟她說，你要見龍天——然後，」醒兒把象徵她身分的手環脫下來交給莫柔。「把這個給我哥看，告訴他一切的經過，請他照顧你。」
「我會的，你不用擔心。」她笑著拍拍她的肩。
「莫柔……」
「現在可以走了嗎？」時神催促道。
「再等一下。」醒兒吸吸鼻子，「神君，你不能抹去我們的記憶。」
時神嘆口氣。「好吧，但是節制一點，別透露給太多人知道。」
「放心，這事兒決不會上報。」她調皮地一笑。
時神嘆了一口更大的氣。
「還有一件事！」
「什麼？！」他瞪大眼睛。「還有？」
「拜託，你就好人做到底。」
他哼了聲。「我根本不是人。」又擺擺手。「算了，算了，你說就是。」
「我無緣無故消失，哥哥一定很著急。莫柔單身到二十世紀，我也想知道她能不能適應。你想個辦法，讓我以後有機會再見他們一面，可以嗎？」
「這……」簡直是強仙所難。
「求求你嘛。」
「對啊，你一定有法子，見一面就好。」莫柔也說。
「見一面就好？」時神問。
她們猛點頭。
「好吧。」時神雙手凝氣，朝兩人手腕一揮。「成了，這樣就成。」
她們好奇地轉動扣在手腕上像玉鐲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個啊……就叫如意圖吧。」時神隨口取了名。「半年後，它們會同時發出光芒，讓你們所處的世界連接，令你們見到想見的人；不過，時間只有半刻鐘，時間一到，我會收回如意圖。」他頓了一下，又道：「那是惟一的機會，之後你們不能再見，也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明白嗎？」
莫柔笑容隱去，醒兒則黯然低頭。她們摸著手上的玉鐲，同聲道：「明白。」
「嗯，沒有別的問題了吧？」
她們對視了一眼。「沒有。」
「很好。」時神滿意地笑了。「那就該走了。」
她們凝視對方。「莫柔，保重。」
「你也是。」
「龍家大門，石咸懷抱，去吧。」時神手一揮，光芒乍起，朦朧間，醒兒和莫柔被送里亞空間。
「神君，這樣做好嗎？」傳令官在一旁擔憂的問。
「神仙，謝謝你。」遠遠的，有道謝聲傳來。
時神看著凡塵。醒兒落入石成等待的懷抱，被緊緊抱住，他愉快地笑開了。
「我覺得好極了。」
石家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石咸依然不動如山，目光緊扣住那片烏雲。他的身邊圍著老刀、月梅……等一干人，一直七嘴八舌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烏雲中，突然有微弱的星芒閃過。白衣看著，淡淡笑了。
「走吧，各位，我們別打擾有情人重逢。」他推著老刀離開。
韋暮邑不明就裡地跟著他。「白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老刀蹙眉，頻頻回望凝視烏雲的石咸。「頭頭是在看什麼東西？」
「跟我走，詳情我會慢慢告訴你們……」
石咸密切地注視天空，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
突然，烏雲里現出閃點，接著閃點以奇異的姿態劃過長空。石咸面露微笑，伸長雙手，下一秒醒兒由半空落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龍兒！」
「帥哥，我回來了！」她抬頭，朝他露出最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