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天夜裡,從沒何人有過促膝長談的游國彥直拉著夏靖嵐說個不停,天南地北聊個沒完,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便不知不覺地,一同睡倒在游國彥的床上。
這是個颱風初到的夜,風兒狂嘯,弄得樹枝宣吵不休,狂風滲透過窗隙,猖獗地呼呼大叫。
本應是倍感孤寂的夜,卻因緊鄰的體溫而融化,叫人不安的鬼魅叫囂,也因另一人的陪伴而化作穩馨的呢喃。
人果然是群居的動物,不能離群索居,不能不與他人互動,也許是因為人生下來只有一半的靈魂,才更需要其它眾多的因素來彌補天生下來就有的缺憾
夏靖嵐入睡前最後的念頭是看著游國彥熟睡的俏臉,想著這突如其來,無關痛癢的念頭。
有他的陪伴,真好。
有些人的睡眠總是很淺,一點小小的聲響就會驚醒他,有些人卻連外頭的鑼鼓喧天也吵不醒。
前者雖常睡不好,但就物競天擇的定理來說,較具高度警覺新的動物才較能躲閃倍強者掠食的命運,因為他們能在強者起身侵略前搶先一步逃跑,存活率也相對地提高;而後者則常因粗心大意,使自己陷於困境中,而不自知,最後難逃倍強敵獵捕的命運。
無憂無慮、樂觀主義的人理所當然地睡得比誰都香甜,瞧他睡得那麼甜,教人不嫉妒也很難。
看來不將他叫醒,他不睡到太陽探出頭來,生理自然鍾告知,是醒不了的,他得殘忍點,使他的美夢夭折。
「親愛的、小甜心、小美人、小寶貝、小心肝、小親親……」那人不斷地輕拍熟睡人兒的嫩頰,又捏又搓地,懶睡的人兒硬是不理,沉醉在夢境中,固執地逃避現實的煩擾,不肯掀開眼瞼。
像是無奈地放棄溫和的喚叫,改由綿密的親吻來喚醒情人。被啟開的雙唇任靈活的舌長驅直入,舔吮芳唇中的蜜香,交纏得難分彼此,仿若隔世,火舌糾纏得激烈、專註。
被執拗地侵擾的夏靖嵐,平靜的心湖盪起陣陣漣漪,漸進地,漣漪漾成波浪,波浪變成海濤,洶湧的來勢,難以淡視。
「啊!你竟敢咬我!」男人驚呼。
在幾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不知為何?夏靖嵐就是能認出那人,肯定他是誰,又是那個男人!
男人嘴角噙著的邪笑,似乎是在讚賞他敢咬他。
他趁他睡著時對他不軌,他當然會反抗,好歹他也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夏靖嵐恨恨地啐了口。
部隊!怎地那人又出現了,他不是怕事逃走了嗎?而且他早確認過每一道門都是安然鎖好的,他怎能闖進來?
他的雙手?
是自由的!
終於擺開了上回噩夢殘留的桎梏,以為也會同上回一樣無力反擊的夏靖嵐,想動手反抗,卻還是晚了一步。
在閭黑中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平常忙碌的雙手竟不堪一擊地,輕易地被擒在那人掌中,只用一手便將他搞定。
真恨自己的沒用!
「噓……你最好別試圖激怒我,我手中如果沒有王牌,我又怎不綁住你的四肢,像上回一樣,任我宰割?我好想你喔,從上回后我就忘不了我倆完美契合的身體,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小親親……」
又是那被
隱藏在機械式弔詭冰冷的聲響中詭異又溫柔的嗓音,呵進耳內真實的熱氣,引得雄赳赳了全身酥麻無力,那人一定式故意的,明知耳朵是他的弱點!
「什麼意思!」像是咬掩飾情緒的異樣,奔出口的聲音非常大聲,他徹底漠視那人最後面的字句。
被那用健碩的身體壓制住,而無法順利反撲的夏靖嵐,雖看不到那人皺眉,但他至少令他的耳膜難過,寥勝於無。
這種心態也顯示出夏靖嵐的無奈呵無計可施。
「小親親,請你往你的右手邊看。」
「閉嘴!我才不是你的小親親!」吼歸吼,夏靖嵐仍是依言往右邊望去。
在幾乎無光線的雨夜裡,他只能依稀辨認出,隱隱約約好似有個人影不自然地癱軟在衣櫃邊,該不會是……!
「你!放開他!」
竟然不是先咬他先放開自己,而是地上的那個小鬼!
「他是你的誰?為什麼你這麼重視他,真教任妒忌。」那人有點心不在焉地說著,他次呼更專註於用空出來的手撫摸相隔近一星期的思念。
「不關你的事!放開他!」
那人的手刻意得停留在夏靖嵐上下微微跳動的喉結,似是威脅。
「這你就錯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憑我們交往非淺,就憑我們都已發展至床上的火熱關係。」
「閉嘴!」夏靖嵐的臉不爭氣地緋紅了一片,他連忙轉過頭確認,還好游國彥好像是昏迷了,要不然全被聽進去,那他以後就不能再當他的老師,和他也再不能有交集。
總覺得這人身上有股令他感到陌名熟悉的味道,也許是這股味道,夏靖嵐才不至於太害怕,他是他認識的人嗎?究竟是誰?奧……他想不出來!
「你到底是誰?」
「你的情人。」
「才不是。」極盡不屑。
「你的愛人。」
「哼!」
「要不然,我只好自我降級,你的姘夫。」
「你!」夏靖嵐為之氣結。
「噓……」他今晚的精神真好,嗓門老是這麼大聲,「不管我是誰,我只希望你記得一件事。」
突地轉為正經的口氣,令夏靖嵐側耳傾聽。
「我愛你。」
生平第一次被人家告白,竟是在這種情境下,一點都不浪漫,而且只要有愛就可以不顧對方的感受嗎?就算那人說的是真的,他也不要這麼自私的愛!他要不起!
為何說愛他,為何輕易地便說愛他,他有不認得他,他將他當成了誰?他是誰的替身?
「我不愛你,放開他!」
「你不知道我是誰,當然無從愛上我這個人,但我知道至少你的身體是愛著我的的,我會先讓你的身體愛上我,不能沒有我愛的滋潤,然後,自然而然地,你便會真正的愛上我。」
那人口中的肯定激怒了他。
「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夏靖嵐斷然的預期,並未使那人不悅。
「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你的誰?為什麼你這麼在乎他?」他加重了握住夏靖嵐咽喉的手。
是威脅,但只要那人能放過游國彥,他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夏靖嵐羞憤了雙頰,他想起那回的自己,不只是痛,那人除了那件事也沒更變態地虐待他,所以他相信,他的目的只是要自己的身體,只要不過度激怒他的話。
那回他的身體雖然也感到愉悅,但愈是這樣,他的屈辱感便愈發深重。
「他是我的學生,年紀又小,不適合你的,所以你放了他吧?」強自鎮定的嗓音有些震動。
難道自己就合適嗎?羞恥心在夏靖嵐腦海澎湃,他像被凍著般狂顫著。
「只是這樣?」
不然還要怎樣?
「他的年紀就跟我妹妹一樣,我就很自然地將他當成我的弟弟,做哥哥的能不保護弟弟,為弟弟著想嗎?所以請你放過他。」
「你的心裡沒有他。」
「他是弟弟。」
「只是弟弟?」
「只是弟弟。」不然還有什麼?雖然他比起親妹妹多了一分說不上來的濃郁情感,但為何竟覺得男人好像有些遺憾和不滿?他還希望他跟游國彥之間有進一步的情誼嗎?他不是說他愛他嗎?
好多個問號在夏靖嵐腦海中紛飛。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那請你為你的弟弟展現一下你的誠意吧。」
「什麼意思?」為何老愛和他打啞謎。
「我想你是知道的。」那人的手故意滑過穿著單薄睡衣的胸前,相當煽情。
羞恥頓然湧上,夏靖嵐懂了他的暗示,為了壓抑從小養成的道德觀作祟,他全身顫抖個不停。
那人鬆開抓住他手腕的手,退離他的身上,但仍擋在他和游國彥的中間,夏靖嵐想抵抗,想先久游國彥,卻又擔心弄巧成拙,他的雙手竟輕易地便被他一隻手楸住,萬一他人沒久到,然而激怒了他,那豈不……
「我想你該清楚地知道,你打不過我的,為了你那最寶貝的『弟弟』,你最好乖乖聽話。」一根修長的手指輕佻撫著夏靖嵐的下顎。
明白別無他法,只能屈從,夏靖嵐舉起再抖恐會抖散的雙手,咬牙想將衣扣解開,再晦暗中灼烈萬分的目光下,他的手指笨拙得令自己生氣,氣憤掩過恥辱,他恨恨地扯破上衣,無辜的扣子一一彈落,不知落向何處。
一不做二不休,他迅捷地剝光身上所有衣物,逼自己挺起背脊立在那人眼前,不能退縮。
他究竟是誰?為何能令他有股熟悉的感覺?
不過這些抖不重要,要是讓他查出他是誰,他一定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不知是氣焰居多,還是羞澀居多,夏靖嵐的雙膝直顫,幾乎撐不住腰枝。
「我就是愛你這股強氣,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卻又緊逼自己不能退卻,只不過我實在不能忍受這只是為你那最寶貝的……『弟弟』。」
他幹嘛那麼強調弟弟那二個字,多咬牙切齒,如果他真如他所言是……愛他的,那又何必嫉妒愛人的親人?
不識情愛的夏靖嵐不明了,愛這個字包含了強烈的獨佔欲,若沒控制好這類負面的情緒,愛會傷人,也會傷了自己。
那人像只庸懶卻又小覷不得的獵豹,悠然地置身柔軟的床被間,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眸光瞅著看上的獵物,不讓他有逃亡的機會。
「過來。」簡潔的命令中帶有致命的溫柔,教人難以抗拒。
雖然隱藏在機械式偽裝的聲音下,但夏靖嵐卻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刻意偽裝的情感,至少他極想要自己的心是真的,他對自己的溫柔和放肆都是真的。
「吻我,」邪肆微揚的唇,再度下達指令。
極力想要抑下抖動的夏靖嵐,卻反而抖得更厲害,夏靖嵐依令爬上床沿,曲下腰,怯生生地覆上勾勒著邪佞的唇瓣后,倏然分開。
「你這樣不行的,像你這樣聰穎的人應該知道,這麼敷衍塞責是表現不出你最重視寶貝『弟弟』的誠意。」
又在那兩個字加上重音,那麼不高興他重視弟弟,不會走開,眼不見為凈嗎?
「快呀,免得我等得不耐煩了。」
怒濤淹沒理智,夏靖嵐模仿上回被強吻的印象,覆上另一雙唇,撬開它們,蠻橫地伸出舌尖,在其中胡攪一通,拙劣而無章法,竟還是勾攝了兩人的心魄,引燃潛藏深處的慾火。
那人暴吼一聲,反守為攻,矯捷翻身,輕鬆地便將夏靖嵐壓在身下,制住他所有的動作,贈上他光滑未著寸縷的胴體。
「你夠了沒……累……好累……啊……唔!」
雨停了,除卻塵囂的方內,人聲的喘息益顯刺耳,止也止不住,奇異地僵化著兩人的情慾。
癱累的身軀,數度以為在也無力回應,竟又在再一次的刺入下覺醒,神智和肉體分家,疲憊的精神和猖狂的肉體交錯下,夏靖嵐意識飛散,任火團焚燒,任征服者狂太掠奪,在深深慾海中忽載忽沉。
我的天啊!快天亮了,那人再不放過他,他就連稍稍假寐的時間也變得太奢侈,他好想睡,他不能睡過頭,他得告訴明天要來的管家,將他們帶離這宛如美麗天堂的煉獄。
「啊……!」
「求我,說你還要。」那人霸氣地命令。
什麼?他有說話沒啊?
指尖的指甲掐入結實的背肌,刮出數道鮮紅的血痕,夏靖嵐狂浪的心聽不清來自咫尺間的聲音。
「啊!不!」
被狠心狎弄的肉身,失去依靠的剎那,涌升的空虛叫他不滿,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他被撩至高處時卻丟下他不管,他不知道如何宣洩在血液里澎湃的滾熱,好難過好難過……
「聽我說!」
那人扳正他的臉,以彼此間鼻尖輕觸的距離,輕呵者攝人的口氣。
在透露著一些光芒的室內,夏靖嵐唯一看得清的是一雙懼亮的眼,相當認真地直視著他。
「我愛你。」
不論夏靖嵐信或不信,聽了一整夜,不斷重複的話語,漸漸地滲進他的身體里,流入他全身每一細微之處,攻佔了柔軟的心,不由得,他相信了這雙晶亮的眸子。但,在這態勢下,信或不信,又能如何?
他是違法入侵的不法之徒,也許有著重案在身,而他連他的臉抖沒看清楚過只是愈發熟悉他的味道,慢慢地也成了他身體一部分的味道。
他們不會有未來的,他更是不可能因為他這句話而愛上他,一切都不是他發自內心的,心甘情願的。
懸在半空中火燙的身子,難受地扭曲起來,弓起背脊的他不經意碰觸到和他一樣火熱的硬挺。
他也還沒……那為何要停?別……
只為了強要他相信,這輕易間脫口而出的愛語?
信與不信,又如何?他不會愛上他的,身體已被侵犯,並不代表他會懦弱地連心也淪喪,不!他是男的,絕不可能愛上另一個男人,絕不!
「你這是在勾引我嗎?」
碰到他硬挺的大腿,眷戀不舍地摩挲著,不原遠離,再來就是他的心,他非得到不可!
什麼?夏靖嵐全然沒有自覺到自己正以大腿愛撫著令他發狂的緣由,他輕輕地以舌尖舔滑自己乾澀的唇瓣,不知自己正極度煽情地誘惑著對方,他應恨入骨的人。
「喔!」禁不住魅惑的人,再次扳開修長的腿,刺入令他迷亂的緊窒,帶領身下的人兒一同攀登極致的顛峰,讓兩人一起為罪沉淪,只有彼此相伴,他們只有夜,黑暗的夜。
對兩人而言,夜還很長,而夏靖嵐註定會錯過隔日,喔,不,是今日方管家到訪的時刻。
「少爺,你還缺什麼嗎?」
「這類瑣事,我想的一定沒你想得周全,我相信你必然都準備妥善了,別叫我點收,我沒那種耐性的,反正負責作菜的人也不挑剔,吃的人更不挑嘴。」游國彥刻意放低音量。方管家也從善如流地效法。
「少爺,夏先生呢?」
「我昨天硬要老師替我做我突然想吃的蛋糕,他忙了一整晚,又不忘先留了一堆試題茶毒我,以防我趁機偷閑,結果累得起不來,我於心不忍,不想吵他。」從不晚起的靖嵐哥,偶發性偷工睡懶覺,游國彥一點也不會介意,但不想讓管家有所誤解,以為靖嵐哥老是不盡責地睡至日上三竿,他代他找了個蹩腳的理由。
他不常吃甜食的,再游家等於是看著游國彥長大的方管家,一眼便輕而易舉地看穿他的謊言,但在位多年的他,早練就了一身視而不見的好本領,夏靖嵐能在短期內便收服游國彥,讓游國彥為他說話,已屬不易,必有過人之處,他不會多嘴的。
「是。」但和少爺交情算深的他嘴角勾起的笑,分明是中揶揄。
游國彥也還以視若無睹。
「下回還是一個禮拜后?」
這話題轉得生硬,方管家拾回面無表情。
「是的,少爺,您要我提早來嗎?」
「不用。」斷然拒絕。
「好了,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少爺,讓我為你做頓飯吧,至少也能省去夏先生一番工夫。」
肚皮不爭氣地嗚叫著。
「好吧,做完就快滾回去。」
「是。」
轉身前,方管家頗具深意地往樓上未清醒的人的方向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