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她醒過來的時候,全身都疼。

喬亦綰皺著眉,眼睛用力眨了好幾下,才從宿醉的劇烈頭痛中清醒過來。

她慢慢地坐起身,柔軟的被單從身上滑落,她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頭疼,腰疼,腿疼。

那裡也很疼。

她身旁睡著一個男人,她坐起時帶起了被單,讓他的上半身也裸露在晨光中,寬厚的肩膀和胸膛,結實的古銅色肌膚,身材很不錯。

她的頭更疼了。

喬亦綰慢慢把身子挪下床,小心翼翼,以免驚醒了男人。

她撿起地板上的連身裙套上,眼角瞥到床單上沾著一些暗紅的血跡,她咬著唇移開了目光。

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浴室就在前面,她正在洗與不洗身體之間猶豫的時候,門鈴聲刺耳地響了起來。

看這房間很高級,應該至少是四星級以上的大飯店,為什麼服務人員這樣沒禮貌?

她一邊用手按著發疼的額頭,一邊走去開門。。

啪!

門打開了,她也同時被人打了一記耳光。

「賤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身材高挑,面容艷麗的大美女,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氣與華貴。

喬亦綰冷冷地看著她,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地方。

火辣辣地疼,等會兒一定會腫起來。

「你這個賤貨!淫婦!給我老實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勾搭上我未婚夫的?」大美女十分生氣,見她一副冷漠的表情更火了,畢起手臂又要揮過來。

但她的手隨即被一隻大手架住。

「夠了!」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並下了床,被單圍在腰間,聲音低沉但頗具威嚴。

「夠了?我看你才是對我看夠了玩夠了吧?何以牧,你欺人太甚,你背著我出軌,還說我夠了?你夠了,我還沒夠呢!」

大美女已經接近歇斯底里,一副受害者的模樣,眼淚狂飆出來。

她華貴的氣質蕩然無存,和個潑婦沒兩樣。

「劉靜玲,請你自重,我們已經分手了,男未婚女未嫁,各有交友的權利與自由。」

「分手?!什麼時候答應你分手了?我不要!我不要!」

喬亦綰趁著他們兩人在房間門口拉拉扯扯時,側身從兩人身邊溜過,打算直接回家。

認真說起來,她也是胡裡胡塗的受害者。

她昨天晚上因為心情不好,跑去酒吧喝酒,一直喝一直喝,因為認得酒保小丁,所以她很放心,以為就算醉死過去,小丁也會像往常一樣把她丟到員工休息室,讓她在沙發上過一夜。

哪想到自己會在陌生的床上醒來?

而且還是和名草有主的男人上了床?

真該死!

她在心裡悄悄罵著,卻也不知道該罵誰。

酒保小丁?自己?還是那個趁她酒醉占她便宜的傢伙?

壞男人。

「給我站住!你這個狐狸精!」

發現她想要走,大美女終於被激怒到無以復加,左手一把拽住喬亦綰的手臂,右手裡的刀子就那樣送了過去。

求生的本能讓喬亦綰後退一步想閃躲,刀子正好險險避開了心臟部位,卻插進了小腹。

遠處白光一閃,她恍惚間聽到了按下快門的聲音。

喬亦綰臉色蒼白,男人也臉色大變,馬上接住了她欲倒的身體。

發現自己真的殺了人,大美女也變了臉色。

她呆了一下,然後像是突然醒悟過來,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喬亦綰忽然很想笑。

於是她對著一臉擔憂的男人微微笑了笑,然後抬起按在傷處的手,滿手的鮮血淋漓讓向來怕見血的她,馬上就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

喬亦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轉了轉頭,看到了坐在床前椅子上的男人,他正雙手環抱在胸前,低頭睡著。

烏黑而略長的頭髮有些凌亂,有一部分垂到了額頭上,他的眼睫毛很長,鼻樑

高挺,嘴唇薄而略微寬闊,下巴剛毅,經過一天一夜而冒出的青色胡碴看起來有些刺人.

那是一張很英俊的臉。

單就外貌而言,他和捅她一刀的美麗女人倒滿相配的,算得上郎才女貌。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持刀相向的地步?

看他身上的西裝相當昂貴,是手工縫製的,氣質又很不錯,一定屬於有錢階級。

有錢又英俊的男人,心思卻不在自己身上,難怪那女人要瀕臨瘋狂了。

可是再瘋狂也不該隨便抓到個女人就懷疑是情敵,就算確認是情敵了也不能就一刀捅下去啊!

生命是兒戲嗎?

在生命面前,愛情算個屁!

再說,她和這個壞男人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沒有情,她失去的貞潔還不知道去找誰要!

越想越感到委屈,越想越感到憤怒,被無辜牽連的自己到底算什麼?

喬亦綰的左手上還吊著點滴,所以她用右手吃力地抽出枕頭,使儘力氣丟到男人身上。

男人茫然地睜開眼睛,有幾秒鐘眼睛完全沒有焦距。

喬亦綰看了更是惱怒,「喂!」

當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才總算清醒過來,他先抬頭看了看點滴,確認不是空的之後,才使勁揉了揉臉,略帶歉意地重新看向喬亦綰,「感覺還好嗎?」

「換你被人捅一刀來試試好不好?」喬亦綰火大。

「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

何以牧無奈地嘆口氣,「對不起,喬小姐,讓你無辜被牽連了。你想要什麼賠償,我都可以答應你。」

「我要一百億,你肯給嗎?」她冷冷地看著他。

「我一時湊不齊那麼多現款,如果你不介意分期的話,我可以在三個月內給你。」

看他一臉的認真,喬亦綰反而狐疑地看著他,「你說真的?你是台灣首富啊?」

就算是台灣首富,有誰會隨隨便便把巨額的錢財給一個陌生人?

而且通常越有錢的人越小氣,就算有個陌生人因為他而受了傷害,如果人還活著,賠償個醫藥費就算是大方的;如果人死了,給不給棺材本都還不一定呢。

「不,我不是台灣首富,但一百億還拿得出手。」

男人一臉認真嚴肅的表情,讓喬亦綰張大了嘴巴,覺得自己遇見了外星人。

頂著一張英俊的臉隨便騙人,當她是三歲小孩子?

如果這傢伙去當演員,一定會紅,先不說他外表出眾,光演技就足以弄假成真。

瞧他那副模樣.好像他真的身價幾百蔗哩。

「錢是身外之物,現在我身心都受了傷害,如果你真心想道歉,不如就負起責任娶我吧?」喬亦綰對他笑得不懷好意。

花心又沒節操的男人最怕負責任了,這下可以嚇死他了吧?

「好。」男人立即答應。

喬亦綰瞠目結舌,張著嘴巴,瞪了他良久才喊:「喂?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具有這樣的潛力?

還是她的床上功夫很高明?

但是一個醉到不省人事,又是初體驗的女人,能有什麼床上功夫可言?

喬亦綰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像是在看怪物一樣,瞪著這個滿嘴謊言的男人。

「不管怎麼說,我真的很抱歉。」何以牧的聲音低沉而略微沙啞t,充滿磁性,他又用那麼認真的眼神盯著她說話,喬亦綰倒先不好意思起來。

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雖然很想破口大罵一番,但想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嗆辣的話。

唉,如果是她三姊的話,一定會把這個男人罵得狗血淋頭。

「算了,算我倒霉。」她厭煩地別過頭,不想再看他一眼。

他說的那些錢,還有願意娶她這件事,一定都是隨口說說而已。

她才不是笨蛋,會真的相信呢!

何以牧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麻木的四肢,然後看看躺在床上閉著眼睛

生悶氣的小女人,有些無奈。

她對他的印象想必已經跌到谷底了。

她看起來才二十歲出頭,臉蛋小小的,有一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右頰還有個小小的酒窩,那一頭及肩的烏黑直發,讓她看起來像個清純大學生。

她的相貌清麗.氣質純潔,和他那個社交圈子裡結識的各色女子完全不同。

「你可以慢慢考慮,無論提什麼條件,我都會負責。」他沉聲說完后,輕輕把一張名片放到她的枕邊,「這是可以聯絡我的方法。」

「對了,我的包包呢?」喬亦綰看也不看那張名片一眼,忽然想起什麼,大聲質問。

何以牧把放在床頭柜上的包包遞給她,她手忙腳亂地從裡面取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然後揚起笑臉,堆出一臉的甜蜜。

「哥,是我啦。昨天不好意思,臨時被一個朋友拉走,本來想給你電話的,手機沒電了,後來我又喝醉……對不起嘛,下次不會了……我知道了,我一定會乖乖的,我會做個乖小孩……大嫂在你旁邊啊?替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提前離開你們的婚宴的……呵呵,是啊,以後我一定會多多打擾,去你家白吃白住,誰教你是我哥啊,大嫂的手藝又那麼棒,哥,你好有福氣……我沒事,昨天喝多了,就在朋友家睡了。好了,沒事,哥,你好好去度你的蜜月吧……對了,哥,我今天起要跟著公司外出選景,短時間內不回來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也是,別總是忙著工作,小心自己的胃……好吧,拜拜。」

喬亦綰放下手機,甜蜜小美女的模樣瞬間消失無影,換上一臉的陰沉。

何以牧有趣地看著她變臉。。

「看什麼看?」她把手機砸到他身上。

「看你外表清純,以為你是純潔的小天使,原來也會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假話騙人,感覺幻想有點破滅。」

一個大男人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不會害羞嗎?現在三歲小孩都懂得善意的謊言,難道我還要昭告天下,告訴全世界我被你的未婚妻捅了一刀嗎?

「我要很鄭重地告訴你,我和她在半年前就分手了,我的朋友都可以作證。不過如果你若因此嫁不出去,我一定會負責。」

喬亦綰像看火星一人一樣看著他。

「你和她分手關我什麼事?還有喔,你是不是巴不得負這種責任?老牛吃了一次嫩草,還想連草根也拔起吞了嗎?死不要臉的老男人。」

「我只有三十二歲。」男人有點受打擊。

「比我大一輪,很值得驕傲嗎?」

「綰綰,」何以牧若無其事地在她身邊坐下,拉起她的手,「你不問問為什麼我昨夜要趁你喝醉時,占你便宜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喬亦綰更介意池居然這麼親匿地叫她綰綰,除了爺爺奶奶,沒有別人這樣稱呼過她。

「辦理住院手續時看了你的身分證。綰綰,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其實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許這麼叫我!」喬亦綰兇巴巴地吼。

「先回答我問題。」男人不理她的抗議,繼續握著她的小手。

「是我自己不對在先,我沒立場怪你。」喬亦綰抽回自己的手,鬱悶地瞪著他,「你少再動手動腳,我那時候喝醉了任你胡作非為,現在我可是清醒得很,還是你以為我們有了一夜情,就可以繼續下去?」

「是,我希望能繼續下去,最好是一輩子。」

「你腦袋有問題啊?」

「呵呵。」男人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卻被她一把推開。

「我明知道這個社會有多危險,還自己一個人跑去酒吧買醉,等於擺明告訴人家『來吃我來吃我啊,不吃白下吃喔!』所以我算是自作自受,以後我如果上了社會版新聞,我一定要以前輩的身分告誡單身女子,千萬別單獨去酒吧喝酒,喝的話也一定不要喝醉,否則會下場很慘。」

男人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很可笑嗎?我這是血淚經驗談啊。」

「是是,我應該掬一把同情之淚。」他的眼裡仍滿是笑意。

一年多的苦悶,似乎在這哈哈一笑中盡皆散去。

這個小女孩,處處讓他驚異,也讓他歡喜。

「你還有臉笑?!因為你被人捅一刀,你未婚妻因為你吃醋嫉護髮瘋殺人,你這個出軌男,不該去反省悔過嗎?」喬亦綰瞪他一眼。

「綰綰,我沒有出軌。我再說一次,我已經和她分手了。」

男人的雙眼深邃,眼眸里流露出來的情感,讓喬亦綰感到迷惑。

「哼,反正男女之間出現了問題,一定是男人的錯!一定是你不對!」她有點不知所措,卻仍不肯示弱。

「綰綰,我唯一感到懊悔的,是害你受了傷真。」他重新執起她的手握緊,「我很心疼,這是我的過錯。」

他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報復心,他錯把劉靜玲這位富家千金當成了淑女。

男人的雙眼越發深沉,專註地凝望著喬亦綰,好像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這種感覺真詭異。

明明是熾熱炎夏,喬亦綰卻覺得渾身發冷,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男人不太正常,和那個瘋女人一樣。

發現自己無法再和他對視,喬亦綰連忙轉變話題,「不和你多說廢話了,幫我叫護士來。」

「怎麼了?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幫忙。」

「你幫個頭,我要上廁所啦!」

雖然沒有傷到心臟,但畢竟是身體受了重傷,她下床走動很不方便,需要人攙扶。

「我來就好了。」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喬亦綰的枕頭再次丟到了他臉上。

「你給我滾出去!」喬小姐的脾氣終於達到了最頂點,氣急敗壞地怒吼:「護士!護士!護士呢!」

床頭有呼叫鈴,可她一隻手掛著點滴,一隻手被男人握著,沒有手能去按鈴求救,她幾乎要氣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她已經為自己粗心大意的行為付出了沉重代價,還被人捅了一刀,現在

還耍繼續忍受一個神經病的輕薄?

「何以牧,你給我滾開!」腦海里浮現出那美麗女人叫他的名字,喬亦綰吼了出來。

「綰綰,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你是哪裡聽不懂?我不希罕你的照顧!」

「我不希望護士碰你。」

喬亦綰一怔,隨即大叫:「你有病啊?我是你的誰?你憑什麼管!我還不想你碰我呢!」

「綰綰,我愛你。」

這下,喬亦綰徹底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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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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