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喬亦綰下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是這次感覺特別不一樣。
她甚至無法確切形容出自己的感受。
其實憑良心講,何以牧是個非常英俊有型的男人,無論是烏黑清爽的頭髮,充滿立體感的五官,還是光滑的古銅色肌膚,都很吸引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
喬亦綰懷疑他是混血兒。
雖然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眼眶卻不像東方人的眼睛這麼淺顯,略微凹陷,深深的雙眼皮,看著人的時候,專註得就奸像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那雙漆黑的眼眸猶如一個神秘的黑色漩渦,讓人看著看著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喬亦綰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有些心虛,雖然沒有回應男人的示愛愛,但也沒有再出言諷刺。
好像拒絕他才是是錯誤的。
其實她很想吼他:你腦袋有沒有問題?那麼美麗的未婚妻不要,卻向她這麼平凡女人求愛?
她不但沒有覺得高興,反而還十分鬱悶。
她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才會怪事一樁接一樁。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一切重來,那麼她絕不會因為看到哥哥結婚,而痛苦地偷偷跑去喝酒。
人真是做不得半點壞事,她之前還偷偷詛咒哥哥的婚禮不順利,婚姻不幸福,結果自己就先遭到了報應。
最後,喬亦綰不僅在何以牧的幫助下去上了廁所,還順便連洗澡也包辦了。
看著男人一副小心翼翼,深怕把她的皮膚擦破的表情,她在心裡不斷翻白眼。
拜託,她又不是嬌柔的公主。
男人當她是易碎的琉璃,很輕柔很小心地為她擦拭全身,本來喬亦綰要自己擦胸部和前身的,他卻委婉而堅定地拒絕了。
算了,反正做都做了,該看不該看的也早就被他看光光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壞男人,最好去死!
喬亦綰對於自己喝醉之後發生的事完全沒有記億,嘴裡雖然說是她自作自受,但還是對這個讓自己莫名惹上麻煩的男人感到頭疼。
其實她並沒有多麼嚴重的處女情結,如果是和一個單身帥哥有了一夜情,清早大家道聲拜拜,那也算是一段有趣經歷。
可是為什麼偏偏這男人是人家的未婚夫呢?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們早就已經分手,可事實真相她又不清楚,天下薄情的男人可多的是。
這完完全全在喬亦綰的接受能力之外。
她沒有處女情結,但有道德潔癖。
自己真是衰到家了,才會有這種「艷遇」。
喬亦綰不知道自己住的病房十分豪華,不僅有浴室和洗手間,連廚房都有,所以當她看見問以牧從廚房中端出菜肴時,驚訝得嘴巴都要掉了下來。
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買來的食材。
「病人的飯菜要健康衛生,又要講究營養,我覺得還是自己親手做比較合適。」何以牧淡淡地說。
「可是……」她哭笑不得地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醫生不是交代過,腸子沒有通氣之前,什麼東西都不能吃的嗎?」
這可是常識耶。
「啊!」何以牧也忽然明白過來。
「你自己吃掉吧。」喬亦綰吞了吞口水。
雖然她的身體很不舒服,但看到這些剛做好的美味飯菜,吐子還是不爭氣地叫了幾聲。
「等你身體好了,我做更好吃的給你嘗嗜。」
「何以牧。」喬亦綰覺得有些話必須講清楚,「我希望你能明白,雖然我現在接受你的照顧,但這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家人知道我受了傷。」
「是,我明白。」
「所以,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該接受你的表白,好嗎?」
男人的臉上有一瞬間充滿了失望與憂傷,但很快他就點了頭。
雖然喬亦綰還是覺得不放心,但是未來養傷的一段時間內,她可能還會麻煩到他,所以她也不好講得絕情。
她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中,怎麼逃都逃不開。
何以牧草草吃了晚飯,把碗盤端去清洗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臉色蒼白的劉靜玲和他的母親何夫人,一起出現了。
捅人一刀的劉靜玲顯然很心虛,所以拉了何夫人做後盾。
「她還未脫離危險期,不能被打擾。」
何以牧擋在門前,擺明不讓她們進去。
劉靜玲咬著嘴唇,臉色越發難看。
「以牧,這都是你的錯。」何夫人開口說。
她已經五十好幾,但保養得當,身段依然苗條,膚色白皙細膩,眼角連細紋都不明顯,看起來不過剛過四十,一副貴夫人的派頭。
「媽,事情並不是您想象的那樣。」何以枚皺了皺眉,「詳細的情況,我們以後再談好嗎?現在病人需要靜養。」
「雇個特別看護,二十四小時照料就行了,你跟我回家。」一何夫人幾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說著,「你父親快氣炸了。」
「媽,我和靜玲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管我們的事了。」
「你想得美!」原本沉默不語的劉靜玲突然激動起來,「什麼分手,我不承認!你是為了那個賤人才不要我的吧?告訴你,我死都不會答應!你別作美夢了!何以牧,你讓我不痛快,我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她在走廊里大喊大叫,引來了不少的圍觀者。
「說話小心一點。」何以牧冷冷地說。
傷人或許還不算最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犯了罪還如此囂張、一點都不知反悔的人!
劉靜玲已經走火入魔。
劉靜玲恨恨地咬牙,壓低聲音對著何夫人咬耳朵:「伯母,您也看到了,他是多麼的無情無義,我那麼愛他,他卻是怎麼對我的?我愛他,我不能眼看他被那壞女人勾引,那賤人一定是貪圖何家的錢財。」
何夫人拍拍她的手,對兒子低聲訓斥,「原以為我教出個紳士般的兒子,沒想到你成了個花花公子。就算男人天性喜好拈花惹草,但以你的身分地位,好歹也要知道遮醜吧?何劉兩家是什麼交情?你父親和我都不同意你和靜玲解除婚約!」
雖說哪只貓兒不偷腥?但也得看技巧高不高明。
就連何以牧的父親也不見得對妻子多忠誠,只不過他從沒讓何夫人抓到過把柄,
夫妻倆也就幾十年安穩過日子,維持著上流社會恩愛好夫妻的形象。
所以何夫人覺得自己的兒子,做人很失敗。
但畢竟孩子是自己的骨肉,雖然她已經把劉靜玲看成了准媳婦,終究還是偏心兒子,如果何以牧偷偷在外麵包養女人,她也只會睜隻眼閉隻眼,裝作不知情就算了。
偏偏這笨兒子連偷吃都吃得這麼不高明,不僅被人抓包,還被記者拍到照片,當天晚報就登了出來。
這下鬧得整個上流社會沸沸揚揚,各個都在冷眼旁觀何家會有什麼好戲上演,連警察都要出面了,說不定劉靜玲還要負刑事責任。
何父氣得拍桌子瞪眼,差點就要心臟病發作。
劉靜玲的父母也很生氣,雖然沒有登門指責,但一通電話打過來卻把醜話說盡,大有如果對不起他們女兒,幾十年世交就一刀兩斷的意味。
雖然他們的女兒持刀傷人不對,但畢竟是兒子先和人家提出分手,對不起人家女兒在先,何家夫婦也很是尷尬。
上流社會講究的不過是個面子,有錢男人三妻四妾不稀奇,爭風吃醋到動刀流血的就不多見,這算是很大的醜聞了,難怪何家兩老覺得顏面無光。
歸根究柢,都要怪罪那個現在在病房裡的「狐狸精」,那個「紅顏禍水」
「靜玲,畢竟我們交往一場,就好棗好散吧。」和兩名女人的激動不同,何以牧冷靜得像個局外人,「別逼我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
劉靜玲一怔,隨即冷笑,「你自己做錯事倒有理了?你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錯事』,全拜你所賜,我們為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劉大小姐,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何以牧冷冷回答。
「你什麼意思?」劉靜玲立即渾身寒毛豎起,如臨大敵。
何以牧卻不再理她,只是對何夫人說:「媽,病人要休息,你們先回去吧。」
雖然對兒子的「話裡有話」感到疑惑不解,但何夫人也明白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何以牧又堅決不讓她們進病房,她也只好退一步。
「回去可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隨便找個人照顧她就行了。」
「媽,她是因為我受傷的,我不能不負責。」
「喲喲,這麼憐香惜玉,以前怎麼就不見你對自己的未婚妻負責?」劉靜玲酸言酸語起來。
「那也要看那個未婚妻值得不值得。」
「你!」劉靜玲氣極。
「請回吧。」何以牧揮手趕人。
劉靜玲氣得還想闖進去,恨不得直接把那個不要瞼的淫婦打死,卻被何以牧攔住。
何夫人也拉住她的手,「靜玲,別鬧。」
說到底,劉靜玲畢竟是蓄意傷人的兇手,她沒資格在這裡鬧。
何夫人不想更丟臉,於是拉著劉靜玲匆匆離去。
何以牧關上門,走回病床前。
喬亦綰假裝唾著了。
他知道她在裝睡,也知道她不想理他,所以他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
和劉靜玲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年輕時也曾經有著為愛情而結婚的美好夢想,但畢竟尋覓多年,一直拖到三十歲,也沒遇到讓自己真正心動的女人。
遊走在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各個精明,容貌美麗,教養不俗,床上功夫也不錯。
身為一個男人,他也會有需要宣洩慾望的時候,但激情過後,他就覺得索然無味。
雖然那些女人表面上看起來不同,但內心都是千遍一律的貪得無厭。
有的想要物質享受,有的想要藉著他躋身更上流的階級,有的想要無窮無盡的寵愛。
有一段時間,他覺得這些女人的慾望就像無底洞,怎麼填也填不滿,非把男人榨乾才肯罷休。
看盡這些女人醜態的何以牧,覺得自己才三十歲就有了六十歲老人的心態,發現人生也不過如此。
正巧那一年父親因為高血壓和心蒙病同時發作,性命垂危,希望他能成家立業,為何家留下子嗣,還算孝順的他便答應了。
劉家和何家是世交,劉家的女兒劉靜玲人生得很美但教養良好,何以牧覺得她還算不錯,便決定和她訂婚。
他雖然孝順,卻不會愚孝,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拿婚姻當兒戲,所以他想先訂婚,彼此交往適應一段時間看看。
何以牧從小國外長大,很有紳士觀念,他認為男人婚前如何遊戲人間都沒關係,婚後就應該做個居家好男人,忠於妻子,忠於婚姻。
哪怕只是和劉靜玲訂婚,他也真正收起了玩心,一心一意想做個居家好男人,把自己的原則實際表達出來。
但是問題卻出在劉靜玲身上。
訂婚後的劉靜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獨佔欲達到瘋狂的地步,只要是女人,哪怕只是和他說句話,她都會妒火中燒,亂髮脾氣。
她每天都要翻看他的衣領和口袋,偷偷查他的手機通話紀錄,最後還請私家偵探跟蹤他。
何以枚一直忍耐著,他認為行動和時間會證明一切。
可是到最後連他們的床事關係也出了問題,變成了噩夢。
劉靜玲每天都要和他做,不管他工作累不累,心情好不好,身體吃不吃得消。
只要他稍微表現出一些不情願,她就歇斯底里,哭著罵他在外面有女人,說他對她已經失去了興趣。
以前看社會版新聞,看過被女人玩弄到死的男妓,那時他還覺得誇張,現在他相信了。
但即使如此,念在何劉兩家的交情和兩家長輩的面子上,他還是曾多次試圖和劉靜鈴好好溝通,但劉靜玲都以冷嘲熱諷和懷疑來終結他們的溝通。
最後他徹底死心,正式宣布與她分手。
劉靜玲自然不同意。
於是,和劉靜玲的爭執徹底白熱化,她緊纏著他不放,一哭二鬧三上吊,把他犯得要死。
何以牧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他選擇了訂婚,而不是按照父母當時的要求,直接和這個女人結婚,否則後果更不堪設想。
喬亦綰的出現是個意外。
是他生命里一個美麗的意外。
在喬亦綰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悄悄走入了他的視線,走入了他的生命,成為他乾涸生命里的甘泉。
那時候他已經正式和劉靜玲分手,卻被不死心的劉靜玲纏得煩不勝煩,被兩家長輩冷語嘲諷,情緒一直很低落。
他對女人產生了厭倦的心理,甚至打算以後去找代理孕母,生個小孩傳宗接代,然後自己終身不娶,孤獨過一生算了。
他以為自己愛人的心已死了,卻在看到喬亦綰的時候奇迹般地復活。
那時候,喬亦綰天天到他們公司大樓對面的咖啡館,她每天都坐在靠窗的位子,看著從他們大樓里走出來的一個年輕人。
一開始,她天天和那年輕男子一起吃午餐,幸福滿滿的模樣,讓他看了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
後來,有另外一位美麗女人來邀請年輕男人一起午餐,和他一起上下班,喬亦綰就退出了年輕男人的世界,退到了那間咖啡館里。
她依然每天中午點兩份午餐,自己默默吃掉一份,倒掉一份,再默默一個人離
她天天來,何以枚就天天看著她。
看她無望又脆弱的表情,一個人吃飯時的孤獨,轉身離去時的悲傷。
她的愛溫柔、隱忍,但絕對深刻。
她和劉靜玲完全不同,和他以前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
她讓他覺得安全,覺得溫柔,覺得心情祥和而愉悅。
何以牧對那名年輕男子生起了羨慕與嫉妒,終於有一天他驚覺自己更渴望將那名小女人擁入懷中,把她囚禁到自己的世界里。
一日一發現,這種慾望就如江河決堤,洶湧澎湃,讓他無法抵擋。
在他短暫又漫長的三十多年人生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強烈到無可控制的饑渴感,好像靈魂和肉體同時被雷電劈中。
看著喬亦綰,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美麗夢想。
在步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個年頭,他終於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
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依然那樣淡淡笑著,深深憂鬱著,在屬於她的世界里青春著,單純著。
她戀著別人。
他暗戀上她。
可他和純潔的她不同,他是個狡猾的成年人,他一旦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會開始行動,而他的行動不會像她那樣消極。
為了心底深藏的渴望,他不惜化身為獸。
他的獵物毫無察覺他的視線,依舊重複著每天相同的生活模式,而他已經開始在暗處悄悄張開一張網。
他耐心地等待著。
喬亦綰哥哥的婚禮是個機會。
他也參加了婚禮,然後他看見了喬亦綰靜靜早退,尾隨她進了酒吧,直到她喝醉,再把她帶上床。
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喬亦綰不知道的是,酒保小丁也早已被他收買,特地暗中照顧喜歡單獨喝酒的喬亦綰。
酒保小丁和喬亦綰成為朋友,也是他的指示。
美麗又年輕的喬亦館看起來就很好吃,她心情鬱悶時就去酒吧喝酒,早有不少男人對她蠢蠢欲動,如果沒有何以牧的暗中關照,她也許早就出事了。
還有許多喬亦綰不知道的事,但何以牧都選擇不說出來。
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男人,他只想抓住自己想要的。
雖然這個想要的女人遲到了十年,才在他的生命里出現。
但一切還有機會,還不算太晚,不是嗎?
他曾經想要和劉靜玲徹底斷了關係后再追求喬亦綰,但是無論他怎麼做,劉靜玲都以死要脅,絕不承認他們已經分手,就這樣拖了半年,也沒分得乾淨。
劉靜玲就像一尾水蛭,死纏著他不放,打算吸盡他最後一滴血。
他不得不無視她的存在,著手追逐自己真正心愛的,也值得去愛的女人。
在風度和機會面前,他選擇了機會。
好吧,也許他真的是個壞男人,不惜耍些小詭計。
被他愛上的喬亦綰,也許比較倒霉?
望著靜靜躺在病床上的小女人,男人的疲憊和煩躁漸漸消散,露出一抹輕淡卻溫柔的微笑。
「愛你,綰綰。」他低喃。
床上的小女人因為無聊,裝睡裝著裝著卻真的睡著了。
她雙眉緊皺,嘴巴噘起,連在夢裡都好像在跟人嘔氣。
何以牧悄悄走過去,彎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綰綰,對不起。」
也許你認為我壞透了,沒藥救了,想從我身邊逃離,但我絕不會放手。所以先說聲對不起。
以後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會把你留在我身邊,反正絕對不會讓你走。
怪我自私也好,霸道也好,混帳也好,我都認了。
尋覓了太久,以為這輩子都會孤獨度過了,卻沒想在人生的絕境里遇到了你,我怎麼還會放開你?
所以,先說聲對不起。
對不起。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