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五點五十分，凌翼雲提早醒了過來，因為他要帶映菊回家。

他來到小胖妞的卧房，敲了敲門沒有反應，於是他將門輕輕地推開。

映菊不受他的叫聲影響，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棉被裡。

小胖妞的睡相好可愛，眼睫毛濃密，嘴唇紅艷，臉頰白皙鼓脹地，就像灌過氣的胖洋娃娃。

「小胖妞，快起床。」他還要送小胖妞回家換制服、拿書包，實在沒時間讓她繼續這麼可愛地睡下去。

映菊沒有反應，仍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

「小胖妞，你再睡覺的話，我要咬你哦！」睡美人要王子的吻才能夠喚醒她，但他如果吻小胖妞，小胖妞可能會睡得更穩、更香。

翼雲威脅的話沒有用，映菊仍恬靜地睡著。

他俯下身往她白裡透紅的臉蛋咬下去，稍微地用力——

「啪！」映菊抬手往自己的臉旁打過去。

「小胖妞！」他不過是輕輕地咬她一下，她竟然打他一巴掌。

映菊在睡夢中呢喃地說：「蚊子，別咬我，去咬凌翼雲，我要睡覺……」

竟然叫蚊子咬他，而且蚊子是用叮的，不是用咬的，小胖妞真可惡，將他當作是討人厭的蚊子。

他附到她的耳旁，先是小聲，然後大聲地叫道：「小胖妞，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

映菊在睡夢裡呢喃地說：「豬死了就死了，別來煩我。」她揮揮手，繼續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中。

看來這一招對小胖妞已失效。

凌翼雲走入浴室，將一條毛巾弄濕，走到床旁，扶起映菊有點沉重的身體，為她擦拭臉頰。

映菊終於睜開惺忪的雙眼。「凌翼雲，你在幫我擦臉？那擦乾淨后，你會讓我繼續沉睡在美夢中，對不對！」沒想到凌翼雲這麼有人性，對她這麼好。

「不對！今天要上學，你再不醒，昨晚我們看的恐怖電影里的兇手，會出來找你，抓你去和她作伴。」

「在哪裡？」映菊立刻睜大雙眼，睡意全失。

「小胖妞，你比愛麗絲還愛麗絲。」

「什麼意思？」

「你比愛麗絲還更會夢遊仙境，我在想你會不會得了嗜睡症？」

「喜歡睡覺有什麼不對，人生以睡覺為目的。」她看看他，發現他的臉上浮現清晰的紅掌印，於是開口對他問道：「凌翼雲，你的臉怎麼紅紅的？」好奇怪哦！那個手掌迎…她好像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翼雲沒好氣的說：「被你打的。」

映菊指了指自己的鼻頭說：「真的是我嗎？」

他以肯定的口氣回答，「對！就是你！」

她露出純真、善良、無邪的笑容。「嘻！」她以後要記得伸出兩隻手，這樣凌翼雲的臉龐才會比較均衡，不會一邊有、一邊沒有。

「真拿你沒辦法，你快去洗把臉，我還要載你回家。」小胖妞真是個沉重的負荷。

映菊有點搖晃地走入浴室，她掬了把清水，潑向自己的臉，然後看向鏡子，接著發出高八度的聲音喊道：「凌翼雲，你是不是偷咬我！？」可惡、真可惡。

映菊的問話，讓凌翼雲露出心虛的表情，他往卧室外移動而去。

她氣得跳腳，走出浴室，向凌翼雲追去。

「凌翼雲，你怎麼偷咬我？！」一定是他，這個屋子沒有第二個嫌疑犯了。

「我是光明正大地咬，誰教你睡得跟小白豬一樣沉。」

兩人又在屋裡嬉鬧了片刻，才施施然地出門。

凌翼雲載著映菊來到她家的門口，遠遠地映菊就看見了她的父母和姊姊們全站在門口等候她。

映菊一下凌翼雲的機車，怯生生地喊：「姊、爸爸、媽媽……」昨天晚上她這樣跑出家裡，他們一定會很擔心她。

江昱霖走上前，撫摸小女兒可愛的臉龐說：「映菊，你想通了嗎？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寶貝女兒，一切並沒有什麼不同。」四個女兒中，他非常地疼小妹，小妹應該了解他的心意。

「想通了。」巧克力一進入她的肚子里，很多事她也就想開了。爸爸、媽媽這些年對她這麼好，和姊姊們的對待也沒有不同，她應該感到幸福，不然她現在不曉得會在哪裡？在這個家有溫暖，她不想離開……雖然她和姊姊們不同，但是她會努力。

「小妹，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妹，三姊愛你。」映竹上前，抱住映菊說。

「大姊也一樣，我們的心永遠都相連在一起。」

映菊抬眼看著一直不出聲的映蘭，慢慢地喊了聲：「二姊……」

映蘭的明眸大眼瞪了她一眼說：「我不能原諒你的就是你當三妹的信差，不過你仍然是我的小妹。」在她心裡對三妹的恨意，只有愈來愈強烈，因為所有的人都在幫她。

「二姊，你原諒三姊好不好？」兩個人都是她的姊姊，處在中間，她覺得就像夾心餅。

「不要叫我原諒她，你無法明白我心裡的感覺，一個是我的親妹妹，一個是我喜歡的人。」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是她得不到的，她不服輸。

映蘭轉身，沖入屋內，拿起書包走了。

「唉！這孩子……」昱霖無奈地長嘆一口氣，然後他的注意力轉到映菊的身上說：「小妹，別再不說一聲就跑出家裡，爸爸會擔心。」孩子是父母細心呵護長大的，每個都是寶！

映菊備受委屈地說：「我以後不會再離家出走，凌翼雲偷咬我……」

聽到映菊的描述，江昱霖拿著掃帚出來。「你敢動我女兒一根汗毛。」

凌翼雲趕緊跑開，但江昱霖在後面追著他。

搞錯了吧？小胖妞打他一掌，他才是受害者耶！他就知道不該收留一個麻煩！

映菊看著凌翼雲被父親追，她捂著臉，低頭竊笑著。

風華國中附設高中校園內的一棵大榕樹下。

「冷傲風，你約我來這裡做什麼？」在看到他的這一剎那，映梅發現她可以燒掉要給他的信，卻燒不掉這些年來愛他的記憶，有些事忘了會對自己比較好，但自己卻無法忘記……

他看著她的臉龐，慢慢地說出：「我想請你當我的女朋友。」

這是她一直期待聽到的話，但是……「你為什麼突然有這樣的決定？」如果他要她當他的女朋友，昨天就可以告訴她，為什麼要等到今天？

「因為我想忘記你的二妹，江映蘭。」昨天和她有過那樣的對話后，他是死心了。那樣一個偏執的女孩，他不想再白費力氣了。

「所以我是個替身？你為什麼要這麼誠實。」她多麼希望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兩句好聽的話，回應她這些年來的等待。

「因為我知道沒有辦法對自己說謊，我不期待你會答應。」傲風轉身背對她，就要離去。

在他身後的映梅，對著他即將遠離的身影，大聲喊道：「我答應你！」他們原是平行線，但現在有交會的機會，她寧願欺騙自己，在他的心裡終究會有一個可以容納她的小小角落。

他面對著她慎重地說：「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並不是真心愛你，而是想忘記另一個人。」他希望將事情講清楚，讓她不要對他抱有期望。

「是替身也好，能假裝被你愛一回就值得！」她也不想欺騙自己，她根本忘不了他，不管是真也好、是假也罷，就當她在作原本一場不可能的夢吧！

「你……」這兩句話，讓傲風真的有些受到震撼了！

在學校的體育館內，學生正在練習籃球，老師因為臨時有事而走開，讓學生自由練習。

「小胖妞，你今天為什麼要向你的父親告狀，說我偷咬你？」他怎麼知道小胖妞的肉那麼嫩，現在臉上還留下他的咬痕。所以當她爸爸在追他時，他也不能否認。第一次被用掃帚打，還是小胖妞害的，他真的氣死了！

映菊雙眼圓睜，盯著他瞧說：「你明明就咬我，趁人之危。」害她的臉現在還有齒痕印，同學問她，她就說被老鼠咬到的，可惡的壞老鼠！

同學對他們倆曖昧的言語，均投以異樣的眼光，連山野俊拓都有聽到，不過他現在忙著訂出如何追到江映梅的A計劃，一下子心緒就轉回映梅的身上。

「我們到旁邊去說。」再給同學聽下去就不得了，同學們如果以為他在追小胖妞，那誤會就大啦！

兩人到體育館僻靜的角落，翼雲看著映菊臉上還沒褪去的齒痕印，解釋說：「小胖妞，我是看你睡得很熟，為了叫醒你，才咬你的。」早知道小胖妞的肉那麼嫩，會留下證據，那他就不咬了。

「姊姊們叫我也從來沒有咬過我，你好壞心。」不曉得臉上的痕迹會多久才消失，她今天一天都會被同學取笑了。

「你真的很會睡，很難叫耶！」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才不會咬她，況且他也是受害者，他臉上還留下小胖妞的紅掌印呢！不過已經散去了，所以他不能控訴她！

「但是你也不能咬我，你看我的臉上還有痕迹，很難看耶！不然你讓我咬咬看。」

「小胖妞，我怎麼知道你的肉那麼嫩，我還以為跟豬一樣厚、一樣硬。」

「嗚……」她發出輕微的哽咽聲。

翼雲急忙地說：「對不起，我們下課再去看你養在我家的小白狗，對了，你要叫它什麼名字？」趕快安撫小胖妞，免得洪水爆發。

映菊仔細思索一下。「我要叫它小云云。」她的臉上浮起兩朵甜笑，然後沖著他一遍遍地叫：「小云云、小云云……」

凌翼雲感覺自己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江映梅，外找。」

映梅走出教室門口，抬頭看見山野俊拓一臉燦笑地看著她。

「你要做什麼？」她其實不再那麼討厭他，如果不是他將那封信公布，可能到現在，她還在痴心地等待著。

「我要用你的方式追求你，這是要給你的情書。」她喜歡傳統，他就用傳統的方式追求。

映梅看看他，搖頭道：「我不能收下。」被比她年紀小的男孩子追求，她的心裡真的怪怪地。

「為什麼？」最起碼，她也應該打開看看他裡面寫了些什麼，這可是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寫完的。

「因為我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一想到他，她就覺得很快樂，以前她只能以朋友的立場攝取他的身影，現在她可以換成另一種身份了。

「我知道你喜歡冷傲風，可是他並不喜歡你呀！」

「不，傲風接受我了。」

聽到這個消息，山野俊拓感覺好像一道晴天霹靂，直接打在他的身上。

他竟被拒絕了！

冷傲風從遠遠的另一頭走來，映梅急切地對他講：「他來了，你快走！」

她不想他對她有一絲一毫的誤會。

山野俊拓不太相信她的話，於是他主動地退到一旁，想仔細地觀察他們。

他不知道冷傲風是怎麼想的，或是有沒有接受映梅？可是他可以相信，映梅非常、非常地喜歡冷傲風。

山野俊拓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看到映梅臉上浮現的嬌羞表情，他默默地走了開去。

也許他比較慢才認識她，但是在他內心深處仍不會放棄，他堅信著他絕對會有成功的一天。

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大地，學生陸續地回家。

「江映竹，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映竹一看，是隔壁班的李呈揚，她正想要開口拒絕他，此時旭焰出現了。

他對李呈揚投以殺氣騰騰的目光，李呈揚害怕地走開。

旭焰牽起映竹的手，說：「映竹，跟我走！」昨晚，他一整夜想的都是她的身影。

「旭焰，我不能，我想我們該分開一陣子，這樣對彼此都好。」她不要家人因為她的事再起紛擾。「你的家庭並不贊成我們在一起，而我的父親好像也反對我談戀愛，我們……先讓彼此冷靜、冷靜，或許對我們都好。」

「你這樣說，我怎麼冷靜得下來？」他不能忍受一分一秒和她分離的念頭。

「旭焰……」

「跟我走。」他攫住她的手，將她帶上他的車，車速疾馳如風。

公路上的警察看見坐在後座的江映竹沒有戴安全帽，就追著要他停下。

旭焰沒有緩下車速，轉眼間就將警察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