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艾琳？-在哪裡啊？艾琳？」帶著殘忍的笑意，安迪緩緩地打量著樓梯盡頭的那扇門。沒有在這裡，那麼那個狡猾的中國小賤人應該就躲在那扇門後頭了，想到這裡他的眼神立即閃出殺機。

「只要-乖乖的交出我的貨，我不會對-怎麼樣的！」躡手躡足的站在門邊，他出其不意的打開門，眼前的景象令他滿意的哈哈大笑。

傾斜地站在沒有遮掩的塔頂，艾琳小小的臉蛋早已沒有卡絲血色，她正死命地攀住凸出的檐柱，恐懼地望著安迪。

「如何？只要告訴我東西在哪裡就好，-想想，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喲！」步步地向艾琳逼近，安迪弔兒郎當的誘騙著她。

「你不要過來，我真的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東西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眼看著他一步步進逼，艾琳只得扶著生滿青苔的塔壁，一步斟酌半晌才再接續-步地往後面退。

急急忙忙地跑進精靈之屋，在見到那個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皮箱后，文笙的心立即涼了一大半，二話不說地又往外沖。

「文笙，你別焦急，我們得先確定他們人在哪裡，你……」馬修攔住滿臉戾氣的文笙，看到他舉起手，連忙噤聲隨他的手勢往上望去，這一看之下幾乎教他嚇破膽。

因為艾琳此刻正險象環生的吊在塔頂那個突出的檐角，而安迪則像惡魔一般揮動著手上邪惡的槍，一--地逼近搖搖晃晃躲他的艾琳。

「艾琳！」彷佛用盡全身力氣，文笙朝塔頂一吼，明顯的可看到艾琳渾身為之一振。

「我在這裡，文笙，我在這裡！」緊繃的神經在見到文笙的那一刻得到撫慰，艾琳用袖子擦擦不由自主流下的淚水，又笑又叫地喊著文笙的名字。

「該死！文笙！你叫這個愚蠢的女人把東西交出來，否則跌斷脖子，可別埋怨我！」朝著塔下的文笙大嚷，安迪仍不時對著天空放幾記冷槍。

「文笙，你繼續和他說話以引開他的注意力，我自後面爬上去。」站在陰影之下的馬修，對文笙做了做手勢，轉身就要鑽進塔底的大門。

「韋……馬修，你不必為我們冒這麼大的險的！」

「不，文笙，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定要成全你跟『中國娃娃』的好事，以解我百年來的遺憾。」馬修微微地一欠身，迅速地在文笙面前消失。

振作起精神，文笙苦苦地思索該如何引開安迪的注意力。對了……「安迪，你真的想知道那些毒品在哪裡嗎？」

果然，安迪的全副精神全被這個問題所吸引住，他轉過身來，半俯著身於朝下望。

「到底在哪裡？文笙，你不能見死不救！快告欣我，你們到底把東西藏到哪裡去了？」安迪抓抓亂髮大吼著。

「安迪，你為什麼不讓艾琳下來呢？塔頂上的風那麼大，我很擔心……」以手勢加強著語氣，文笙高聲道。

「不，除非你先說出東西在哪裡，否則我……我先殺了她！」安迪說著又將槍瞄準了艾琳。

遠遠地傳來陣陣的警笛聲，安迪發出一串不堪人耳的低級咒罵聲，對著塔底的文笙射擊。

「你出賣了我，文笙，你既然報警來提我，那就別怪我無情！」槍里的子彈很快地告罄，在他裝填新的彈夾時，渾然不知馬修已悄悄地爬上褸，正小心翼翼地接近艾琳。

但艾琳不小心踢中的石頭，卻令他撞見了馬修。

「你！馬修．韋伯。」氣得如同見到紅布的公牛，安迪舉起槍朝他們的方向射擊。

「不，安迪，你不可以這麼做！」眼見血液自馬修的左肩頭冒出來，艾琳尖叫著的想阻止他，但馬修卻用力拉住艾琳，並且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她和安迪之間。

「跳，艾琳，-往下跳！文笙在下面，他會接住-的，快，艾琳！」斷斷續續的說著，馬修說完扳起艾琳的手，將她往下扔。「文笙，接住她，快接住她！」

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文笙只看到馬修將艾琳往下推的畫面，全身的血液幾乎要為之沸騰，直到他聽到馬修的話之後，這才彷如大夢初醒般的向艾琳墜落的方向跑過去。

「不，-別想逃。艾琳，我的東西，-把我的東西還給我！」眼見他最後的憑藉也要失去了，安迪如同發了瘋般，對著正以加速度下墜的艾琳放槍。

而為了要阻止他，馬修在怒吼一聲后奮力撲向他，使他的槍頭歪斜而擊中了文笙的大腿，然後兩個人就扭成一團地在塔頂的-望台上滾來滾去。

只覺得大腿有陣炙熱的痛楚，但一心擔憂著正越來越靠近地面的艾琳，文笙顧不了耶么多的繼續往前沖，但一些片片段段的畫面，卻如走馬燈似的在眼前出現……海戰……茶葉……中國娃娃……慘死的東方美女……站在塔底伸出雙手等著迎接正如朵紅色飄落的艾琳，文笙恍然大悟地看著艾琳充滿恐懼的眼睛，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這百年來的相思……而睜著激情的棕褐色眸子，艾琳自他的瞳孔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多久了，快一百年了吧！這令我常在午夜輾轉難眠的情節，竟然如此翔實地發生了。

一直以為這是因著看過的哪部電影而留下的深刻印象，沒想到，是芸，不，是我，是我在百年前的不甘和哀怨，苦苦的糾纏著我……重大的衝擊力使兩人站立不穩地跌倒在地，趴在文笙的身上，艾琳噙著淚的捧起文笙的臉。

「是你，你就是我好心的主人，將我自那些海盜手中救出來的人！」流離失所的痛苦回憶又塞滿了記憶里，艾琳再也忍不住地任淚水泛流而下。

「-也記起來了？『中國娃娃』，原來我日夜思念著的那種心痛，都是為了等候-的到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了，『中國娃娃』，終究是屬於幸運堡的。」溫柔地在艾琳唇上印下一吻，文笙環環的說。

「不會的，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艾琳將頭埋人文笙寬厚的胸膛中，無限依戀的回答他。

塔里傳來巨大的聲響，他們愕然的看著那座曾經裝滿了他們裒愁的高塔，在發生一陣劇烈的震動后，正緩緩地向下頹圯倒塌。

「塔……文笙，安迪跟韋伯先生都還在裡面！」扶著文笙站了起來，艾琳詫異地發現馬修正不穩地吊在那片凸出的檐角，隨著塔的震動而搖晃著，而安迪則不見蹤影。

「馬修，你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馬修！」文笙高舉雙手的朝半空中的馬修大叫，但他只是苦笑地搖著頭。

「不，我太重了。文笙，只要得到你跟『中國娃娃』的諒解，我已很滿足了。你們快走吧，塔已經快倒了，這裡很危險！」馬修伸出手朝他們做著手勢，順著他的手一揮，灑落了一滴滴殷紅的血滴。

「馬修，我們等著你當我們孩子的教父呢！快下來吧！」鼓足了勇氣，艾琳用手圈在嘴畔用力喊著。

「什麼？」馬修似乎大為意外，他圓睜雙眼地望向一旁的文笙，像是等著文笙的答案。「-是說……」

用力圈緊了艾琳的肩膀，文笙肯定地向他招招手。「是啊，馬修，我們期待你的首肯，你願意嗎？」

各種情緒輪流在馬修臉上退去，他眨眨眼地拚命點頭。而此時，據報而來的警方人員見狀迅速的在塔底鋪上橡皮墊，電動氣泵數具一起激活，不一會兒即已將橡皮墊充了八分滿的氣。

此刻，塔的擺動更加劇烈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開始瓦解。千鈞一髮時，馬修放開手，像塊石頭般筆直的落到橡皮墊的正中央，而後如千軍萬馬之勢，塔碎裂而堆積成了一堆石塊瓦礫。

「好可怕……」依偎在文笙懷裡，艾琳緩緩地走向那面早先她所躲藏的石碑，石碑正中央刻的是文森．查斯特和芸．查斯特的名字。站在那面石碑面前，她撫摸著上頭因歲月而磨蝕的棱片，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一切都結束了，琳，屬於我們的苦難全都過去了。」他感慨地拍拍她的肩膀，文笙指指被警方自石堆中挖掘出來的安迪屍體。「我現在完全明白祖母話里的意思了，朋友不永遠是朋友，敵人也不會永遠是敵人。」

「有時候，我還真是想念她，那個甜蜜的小老太太！」踢踢地上的石頭，艾琳突然抬起頭，不懷好意地盯著文笙。「親愛的，我想跟你討論討論關於我失去詛憶的三個月中，是何時跟你墮人情網，又是何時訂婚的呢？」

顯然被她的問題所問倒，文笙愣了一愣，但隨即用他的吻努力地想消除他的「中國娃娃」所提出的一大堆問題。

雖然有點狡猾，但也屢試不爽，這是稍後當他凝視著熟睡中的琳時，心中暗自竊喜的一點。

＊ ＊ ＊

全世界第二大，僅次於羅馬的聖彼得大教堂的聖保羅大教堂內，在排成十宇架形的中殿、翼廊和聖壇，此時坐滿了衣冠鮮明的賓客們。他們正低聲地彼此交談，等待著今年最轟動倫敦的婚禮開始的鐘聲。

唱詩班優美的和聲一泄出，中殿里的賓客們立即興奮地交頭接耳，在長長的走廊上，一隊穿著珍珠色澤小洋裝的花童們，正踏著緊張的步伐，在紅地毯上灑下一捧捧猶帶香氣的玫瑰花瓣。

音樂暫停，小花童們列隊在聖壇前，穿著全套黑色大禮服的文笙，也在伴郎的陪同下就定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長廊人口，由上千朵玫瑰和蘭花所做成的拱門下。

在女高音華麗的嗓音唱出聖母誦的第一句之後，艾琳深深地吸口氣，將手插進馬修彎起的臂膀中，朝他緊張地一笑，而後者的眼中也泛著淚光。

「-真美，恭喜-，『中國娃娃』，祝福你們永遠幸福。」在她腮幫子親了一下，馬修挽著她，緩緩地走到聖壇前，慎重地將她交給了文笙，然後落坐在第一排。

一時間所有的人和音樂全都不見了，艾琳和文笙只能痴痴迷迷地凝視彼此，百年來的因緣糾葛，都在這一刻得到解答了。

在主教輕聲地提醒下，文笙這才紅著臉挽著他的「中國娃娃」雙雙跪到聖壇前。

「我願意！」在說完之後，文笙深情地望著艷光照人的艾琳，想起了祖母的預言。

他不禁啞然失笑……「我願意！」在用最誠懇的心回答之後，艾琳發現自己幾乎陷進一片玫瑰花海中，望著那些文笙為她邀來的香港朋友、同事們，她忍不住感動地哭倒在文笙懷裡。

＊ ＊ ＊

「我愛-，我的『中國娃娃』。」文笙深情款款地望著她緋紅的雙頰。「我永遠不再跟-分離了。」

「我也愛你，文笙，現在我明白我生命中所欠缺的是什麼了：那就是你！文笙，我愛你愛了一個世紀了。」

「嗯，一個世紀，想想我們錯過的日子，相思了一個世紀，是不是不該再浪費時問了……」文笙說著熄了精靈之屋的燈。

沒有回答的響應他最熱切的吻，他們共赴百年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