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吃過飯後，黎芹被秦仕爵載回家。

她拿出鑰匙開門，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把雨傘掛好，掩不住一臉的春風得意。

黎茜在窗前看到她回來了，連忙走到玄關處叨念著她：「大姊，你也真是的，雨下得那麼大，你就這麼沖了出去，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放心，我可是個健康寶寶!」黎芹拍了拍她的肩，要她放心。

「能讓你這麼瘋狂地跑出去，應該是個對你很重要的男人吧!」黎茜笑得神秘兮兮的。

「誰說我是跟男人出去的……」黎芹愈解釋，愈令人懷疑。

「是嗎?可是我跟茵茵在窗戶前看到一個男的送你回家耶!」

「我都看到了，那個男的長得好帥喔!是個混血兒吧?」黎茵突然從黎茜背後冒出頭，很曖昧地強調。

「厚，你們這些偷窺狂!」黎芹沒好氣地瞪著她們。

「大姊好詐，交了男朋友都沒說一聲!」黎茵很不甘心，她也想交個那麼帥的男朋友啊!

「對呀!害我很擔心，原本還想幫大姊你介紹學校的講師呢!」黎茜也揶揄道。

看她倆一搭一唱的，默契十足，黎芹耳根子紅了。「誰再亂說，我就縫了誰的嘴巴!」

「快逃!」頑皮的黎茵一溜煙的逃走。

黎茜並沒有移動腳步，反而開門見山地直問：「大姊，是他吧!美鈴姊說的你喜歡的男人。」

「他只是我的上司。」黎芹避重就輕地道。

除非這段戀情有結果，不然她不會說太多，她才不想因為失戀或挫敗被妹妹們安慰，她可是大姊耶!

「是上司也不錯，辦公室戀情真美妙啊!」黎茜太了解大姊的個性了，她愈隱瞞，就代表愈有這回事。

「小茜，你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而且，我都辭職了，哪來什麼辦公室戀情?」黎芹拿出了大姊的威嚴，命令道：「總之不準再問了，我去洗澡了。」

「大姊，等一下……」黎茜叫住了她，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說。

「怎麼了?不要再跟我談什麼辦公室戀情!」她可招架不住。

「不是啦!我是想跟你說，你不在時，有個姓張的小姐來拜訪。」

「姓張的小姐？」黎芹倒驚訝了。

「說是來拜訪，應該是來給下馬威的吧!她說你搶她的未婚夫，再不跟他分手的話，就要對我們一家人不利……」

黎芹刷地臉色變得蒼白，她握緊拳頭，是不甘心，也是無可奈何。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畢竟她和秦仕爵之間有著太多的阻礙，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那麼快，像一場暴風雨般，毫不留情地摧毀了她對幸福的渴望。

長姊如母，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毫不考慮地把兩個妹妹放在第一位，但當她們的安全與她的幸福發生衝突時，她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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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黎芹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情好悶、好亂。

自那次和秦仕爵在海灘約會後，他便三不五時約她出去，還百般說服她回去當他的秘書，但她最近的心情很不安定，沒辦法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去面對他，而她又不想讓他看穿她的憂鬱，所以總是找遍了理由不見他。

雖然他遲早會知道張凱芯的阻擾，但鴻遠最近出了內賊，造成了公司的損失，再加上上回她差點被綁架的事件，他一定正忙著應付吧!她不希望他為了她的事，影響到工作效率。

而且，她也生怕和他見面了，張凱芯真的對她的兩個妹妹做出什麼事來！

「煩死了!」

睡吧!只要睡著了，也許明天醒來，一切都不同了……

突然，陽台外傳來了細微的撞擊聲，黎芹這才注意到有人朝陽台扔石頭，她擔心玻璃門被砸破，忙不迭地下床察看，這一看，簡直嚇壞她了!

秦仕爵就站在她家樓下，扔了石頭的他，還一臉無害地對著她揮手……

黎芹趕緊衝出房問，打開大門。

「晚安。」秦仕爵應酬完后已經十一點多了，順道來她家一趟，幾天沒看到她，他想念她想念極了。

黎芹並不領情，劈里啪啦地訓誡個沒停：「晚安你個頭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敢用石頭扔我的玻璃門!要是破了，我要你雙倍賠給我……」

「因為你手機關了，我又怕按門鈐會吵到你妹妹。」秦仕爵聽她埋怨可聽得樂不可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太好了，你還是那麼有精神。」

「你來就是來看我有沒有精神?」黎芹瞪著他。

「找一天跟我爸見面吧!」秦仕爵開門見山地道。

「咦?」黎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你……你在胡說什麼啊?」

「怎麼?害羞了?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的呀!」她的反應真有趣，他可以自動解讀成她很期待嗎?

「害羞個頭!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結婚的……」黎芹朝他拋了白眼，忍不住大聲了起來。

「我有說現在要結婚嗎?」

黎芹連忙搗住嘴，臉都紅了。

「不過，如果你很急的話，那我們現在就去結婚吧!」

「現在?你瘋了啊!現在都深夜十二點多了……」看他一副吃定她的模樣，黎芹又想罵人了。

「那就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我們就去登記!」秦仕爵是說真的，難得也有人來瘋的一面。

「你別再胡說八道了，這不像你，你一定是被外星人附身了，或是哪裡不對勁，才會說出那麼奇奇怪怪的話……」他們之間的問題還很多，說結婚還太早。

「喂，那麼晚了在吵什麼啊?」

隔壁鄰居罵人了，他們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個字都不敢反駁，過了足足一分鐘后，才異口同聲地噗哧笑出聲。

「都是你害的啦!快回去吧!」黎芹把聲音壓低，橫了他一眼。

「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他不想這麼快走。

黎芹知道他在暗示她，自三年前的那一夜之後，她就再熟悉不過他這樣赤裸裸的眼神了，但她的個性很保守傳統，三年前是意外，現在她腦袋很清楚，哪敢那麼大膽?

「不行，我們家都是女孩子，不能讓男人進去……」

「我保證只是喝茶。」秦仕爵說著，但他的保證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家沒有茶葉。」

「咖啡也行。」

「沒有咖啡，連白開水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拜託你快回去吧!」在結婚之前，她是不會讓他越雷池一步的!

秦仕爵狀似可惜地嘆了口氣，不過還是尊重她的決定，誰教他就愛她這副正經八百的模樣。

「剛剛我說要讓你跟我爸見面是認真的，你考慮看看。」

他已經趁父親身體好些時跟他提了她的事，但父親顯然很不高興，還是頑固地認為只有張凱芯能當他的媳婦，不過他相信只要他見過黎芹，就會改變想法了。

「我真的可以嗎?L她很不安，不安到連笑都很勉強。

「有自信點，你是我選中的女人。」秦仕爵掬起她一把髮絲親吻著，希望能帶給她一點勇氣。

黎芹目送著他離開了，仍是找不到一點自信。

張凱芯說過，只有她能當秦家的媳婦，出身平凡的她真的能讓他父親改變主意接受她嗎?

「不想了，早點睡吧!」黎芹想回屋裡去，卻感覺到有人在偷窺她，她連忙轉身朝四方察看，但，連只貓都沒有。「是錯覺吧!」

她並沒有發現，有輛車正停在她看不到的角落。

張凱芯尾隨秦仕爵來到了這裡，美麗的臉孔因嫉妒扭曲著。

她才向黎芹的妹妹警告過，她竟然還不在意的和秦仕爵來個深夜約會，真是氣死她了。

自從得知秦仕爵帶她出席過阿笙的派對，她就私下調查她了，原來她就是三年前搶了秦仕爵，還處處和她作對的那個女服務生!

她原本以為那七天六夜的假期結束后，他們就沒有聯絡了，哪知他們又藕斷絲連，而且那女的竟然就是他那個古板又俗氣的女秘書!

"

可惡!她怎麼能輸給一個低下的女人，她是不會讓他們如願在一起的!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張凱芯看到來電顯示，不耐煩地接起手機。「蘇威全，我不是要你別再打來了嗎?你是聽不懂人話啊?」

「凱芯，我不想跟你分手!」

「我都背著秦仕爵偷了鴻遠的企畫給你，讓你賣給其他公司大賺了一筆了，你還想怎樣?要是被秦仕爵和他父親發現這件事，我就當不了秦家的媳婦了!」

「那就跟我結婚吧!我要的不是錢，是你啊!」

「可是我不要你!我已經說了幾百遍，為什麼你還是不懂啊?」

「因為我愛你啊!凱芯，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你，我會帶給你幸福的!」

「我才不需要你帶給我幸福，我要的是秦仕爵臣服於我，把我當成公主的迷戀我，這是我從小到大的目標，沒有達成，我絕不會甘心的!」

「凱芯，你會後悔沒有選擇我的，你知道我的個性，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哪怕是殺了秦仕爵那男人……」

張凱芯哪聽得進那麼多，她的心被長久以來的征服欲給蒙蔽了，看不到現實生活中真正對她好的男人，一心只想毀掉搶了秦仕爵的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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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天跟我爸見面吧!

黎芹因這句話失眠了一整夜，近天亮才睡著，不過她沒有繼續賴床的權利，辭掉了秘書的工作后，她休息了好一陣子，直到前幾天，美鈐替她介紹了露天咖啡廳的打工，因此，她早上九點必須去上班。

只是她沒想到，小茜和茵茵竟在今天吵著要一起去打工，說要體驗一下打工的樂趣，而且店長還真的點頭了，還說什麼只要有她們三姊妹在，他的生意一定很好。

果不其然，今天還真的有許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人上門，店長也樂得數鈔票，外出補貨去。

「一杯焦糖瑪其朵和卡布奇諾，馬上來!」黎芹負責外場和結帳，綁著馬尾的她好清新可人，有不少男客人為了她，每天都來喝一杯咖啡。

黎茜原本就很會煮咖啡了，廚房交給她，准沒問題。

黎茵什麼都不會，所以她只要掛著甜甜的笑容招呼客人，寫寫單子就好了。

突然，有輛賓士車開了過來，從車內走出了一個外型嚴酷的老人和一個年輕男人，男人必恭必敬地走在老人身後，彷彿他是個很有權勢地位的人，冒犯不得。

黎芹第一眼看到那老人，就覺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看過，不過她不以為意，還是走到他的座位前為他點餐。

「你好，請問你想喝點什麼?」

老人沒有理她，只是看了看四周簡單的擺設，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這裡的東西真的可以喝嗎?攤子那麼小，旁邊又是大馬路，空氣真差!」

黎芹不是沒有遇過「澳洲來的客人」，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咖啡都還沒喝，就開始嫌棄個不停，這就算了，他還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要不是他的眼光很正直，她肯定以為自己被性騷擾了。

「不好意思，請問你想喝點什麼?」她再問了一次。

「我不喝咖啡。」久久，他才不耐地道。

黎芹仍是保持微笑，很有耐心地推薦其他飲料。「我們店裡也有奶茶、果汁等飲料，你可以參考參考單子上寫的。」

老人瞄了她一眼，隨口說道：「那就來杯熱奶茶。」

點好了，黎芹鬆了口氣回到櫃檯，兩個妹妹立刻靠了過來講悄悄話。

「大姊，那個老爺爺好像很難搞耶!」

「放心，沒問題的。」

說罷，黎芹端著煮好的奶茶過去，也順便端了咖啡給其他客人，男客人們看她長得漂亮，多少都會搭訕，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她只是笑笑的不答。

這一切看在老人眼底，只有輕蔑不屑，像是存心要找她麻煩似的，他喝了口奶茶就大聲嚷嚷道：「這就是你們煮的奶茶嗎?難喝死了!」

「很抱歉，如果你不滿意，我們可以再重煮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身為店員的她都會先低頭，不跟客人起衝突。

「不用了!」老人不想跟她兜圈子了，直話直說：「黎小姐，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罷了，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三頭六臂，居然能把我兒子迷得團團轉，原來是靠著這張臉勾引男人啊!」

在來之前，他早就看過她們三姊妹的資料和照片了，對她的家境可以說是瞭若指掌。

黎芹簡直太震驚了，沒想到他就是秦仕爵的父親。她早該發現的，他們的五官太相似了!

「你是來勸我跟你兒子分手的吧？」

她心裡已經有數，他是來找她麻煩的，難怪打一開始就不給她好臉色看，現在還對她冷嘲熱諷。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要坦蕩蕩地面對。

幸好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們可以好好地談話，就算他很討厭她，她都要努力扭轉他對她的刻板印象，讓他喜歡上她。

「黎小姐，我調查過你，你的父母親在幾年前過世了，當時十九歲的你必須獨立撫養兩個妹妹，然後半工半讀念完大學，真是辛苦你了!」

「不，我並不覺得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黎芹努力微笑著。

秦父太過世故的眼閃過一絲銳利。「好不容易畢業了，你一定很想找個收入穩定的工作吧?畢竟你還要供你兩個妹妹念書，不過聽說你最近辭職，才會在這裡打工，接下來若是一直找不到正職的工作，也很麻煩吧……」

他是在威脅她嗎?黎芹泛白了瞼色，沒想到這個老人會那麼冷酷，連讓她表現友善的機會都不給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請你離開我兒子，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人也是有分階級的，出身於貧窮家庭的你根本配不上我兒子，你要是再執迷不悟，就別怪我無情。」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離開他的。」黎芹斬釘截鐵道。

什麼階不階級的?她聽來只覺得好笑，拜託，現在可是人人平等的時代耶!．

「憑你也想當上秦家的媳婦?別笑死人了好嗎?我兒子娶了你，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我也不容許你這個低賤的女人來破壞我秦家的血統，我兒子只能娶門當戶對的凱芯，只有凱芯能當秦家的媳婦……」

說到激動處，秦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後的男人趕緊喂他吃藥。

「老爺爺，你錯了喔!街坊鄰居們都說娶了我大姊，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呢!」黎茵在櫃檯聽不下去了，糾正道。

「丫頭，不準叫我爺爺……」沒大沒小!他又不是她爺爺!

「秦老先生，你吃的是心臟病的葯吧？我從小心臟就很不好，跟你一樣都要定期服藥，可是後來我發現，時時保持著開朗豁達的心情，比藥物控制還更有用……」黎茜也為大姊挺身而出。

「可惡!用不著你暗地裡來訓我話!」秦父怒不可遏的用力拍桌。「秦小姐，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妹妹嗎?竟然敢對長輩這麼說話!還是說貧窮家庭教出來的孩子，就是那麼沒有教養?」

「很抱歉我妹妹說的話讓你很不舒服，我會好好管教她們的……不過，我並不認為我妹妹說錯了什麼，你不能在不了解她們的情況下，就隨便否定了她們……」黎芹是教訓得很暢快，可她說完后就后侮了。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忍耐呢?她不是想努力讓他喜歡上她嗎?可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她根本還來不及努力，就被他討厭了!

秦父也一點都不掩飾對她的厭惡，對她的印象從零分抑到了負一百分。「我最討厭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了!如果你跟我兒子分手，我就馬上幫你安插到大公司上班，幫你介紹好對象嫁人!要是你再糾纏不清，別說我會讓你找不到工作，我還會毀了你的家，毀了你兩個妹妹的前途，讓她們無法順利從學校畢業，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黎芹一千遍一萬遍地叮嚀著自己要忍耐，但最後，她的衝動還是勝過了理智——

「你可以威脅我，但我不准你威脅我兩個妹妹!出身於貧窮家庭又如何?至少我是問心無愧的過生活!別以為只有你會認為我高攀不上秦家，我才認為你們看不起人的態度才是高攀不上我!」

她受夠了，她真的受夠了!她是一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但她還有自尊，絕對不容許自己被糟蹋!

黎芹渾身發著抖，不知是太過氣憤還是害怕，但她一點都不想否認她所說的。

她累了，這才真正體認到她和秦仕爵之間的牆築的那麼高，高到她這輩子都攀不過，她好累，累到她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