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四年的音樂學院,在最後一年面臨差點被魔頭女教授當死,不能順利畢業的慘劇,卻又被比魔頭文教授更高一段的魔鬼拯救下,安然過關。

再嘴硬的女人碰到英俊的男人,終究沒轍。

這種話,莫晨雨以前打死不信!而在俊美的魔鬼不費吹灰之力降服了女魔頭后,她搖頭嘆氣:「這話,果不是空穴來風。事出必有因!」

斐毅冷旁聽過女教授的課後,莫晨雨就從女教授的眼中盯變成愛徒,說她是上進有為的好青年!

奇也,怪也!她明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為什麼以前就被女教授貶為愛慕虛榮、好高騖遠的頑固學生呢?

頑固的是誰?愛慕虛榮的究竟又是誰呢?

不管這麼多,總之是感謝斐少爺的鼎力相助,用他渾然天成的帥臉挽救她險些遭殃的課業。因此,莫晨雨說服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順利畢業了!

所以,畢業典禮前一星期,她懷著七上八下的心,走入斐氏聳入雲霄的辦公大樓。

這一陣子,斐少爺因為前進大陸投資案的議題忙得早出晚歸,回到家倒頭就呼呼大睡,她連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

「小姐,你找誰?」按電梯到了二十六樓,被門口的總機小姐攔下。

「找斐毅冷。」莫晨雨東張西望打量,這層樓設計的還頗有格調的。

「斐經理現在開會中。」總機小姐邊看電腦打字邊說。

「那我坐在外面等。」莫晨雨放下包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依然不看莫晨雨,總機小姐埋頭猛做事:「總經理開完會,還要見德國、法國來的客人。」

「這樣子總共會花多久時間?」莫晨雨看著時鐘,現在是下午五點半。

「不知道!視開會情形而定,一小時到三小時都有可能。」總機小姐終於抬頭睨了她兩眼。

耶?這臉?彷彿見過!在哪裡呢?腦子鍵入「搜尋」二字,資料讀取中。

啊!是和總經理一同出現在海報上的鋼琴天使!然後,又在唱片公司慶功宴上和斐經理傳出緋聞的莫晨雨嘛!

「嗯!不然我通知他一下也是可以的。」總機小姐態度大改,不得罪總經理身邊任何一位紅粉佳人,是她的金科玉律。

她生平無大志,這總機小姐的位置,還想多坐幾年!

「沒關係,我等。」

莫晨雨想想,不妥。斐毅冷忙成這樣,又開會、又要見外國來的客人,而自己還希望他可以來參加小小的畢業典禮。

她猶豫,要不要打消念頭。

五分鐘內,思緒扭打著,要?不要?最後,不要一方勝出。

莫晨雨拿起包包,向總機小姐說:「他這麼忙,我的事不急,改天再說好了。」

突然,會議室大門打開,斐毅冷陰沉的走出,旁邊跟著氣色黯沉的業務經理和財務經理。

「這件開發案沒到手,你們就自己看著辦!」

冷酷的聲音雷似的,閃亮全室。

「還有……」斐毅冷不帶溫度的交代話語突然打住,「晨雨!」臉上冰冷無表情的線條當下柔軟了不少。

業務經理和財務經理逮住這好狗運,抱頭竄逃。

「怎麼不打內線給我?」斐毅冷斜飄了總機小姐一眼。

「因為……你在開會……」果然不能得罪總經理的女人。

「是我說要等的。」莫晨雨看著打著哆嗦的總機小姐,他有這麼可怕嗎?

「進來坐。」斐毅冷二話不說,牽著她的手進辦公室。

斐毅冷的總經理辦公室寬敞、明亮,布置的有現代的風格,除了……莫晨雨指著牆上框著的一幅大型海報,那……那……那不是天使親吻沉睡的魔鬼,「天使琴聲一的宣傳海報的最後一景——斐毅冷閉著眼睛躺著,而她倚偎在他懷裡,親他的臉頰!

當下,莫晨雨頸子以上的部位全部紅臊起來。這人在想什麼啊!竟把這種要命的海報掛在總經理辦公室內。

「辦公室,總需要掛點東西。」斐毅冷雙手交叉在後腦勺,倒坐在沙發上,閑散的說著。

這麼巨型的海報,不知哪兒弄來的?莫晨雨還是覺得有點誇張:「被你……那些客人看到了,不是有損你總經理的形象?」

「形象?」斐毅冷笑得滑稽。「對他們來說,我是老狐狸,這麼夢幻的畫面,是狡詐的障眼法,沒有所謂的形象問題。」

莫晨雨竟然頗贊同的點頭,老狐狸?他還真有那股狡獪的味道。

「晨雨,你頭點個什麼勁!」斐毅冷濃眉挑高,用眼角餘光盯著她。

「呵……」莫晨雨只好傻笑,這人怪恐怖的,想什麼都難逃他鷹眼的探測。

「閣下今晚是想要來陪我加班?」斐毅冷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

對喔!那件難以啟齒的事,還擱著呢!

莫晨雨清清嗓子:「就是……下星期五……那個畢業典禮……你有空來嗎?」

小事一件,這小妮子竟然會手足無措?

不過,心裡還是暖洋洋的,一整日被公事煩得烏煙瘴氣的心情,好轉許多。

不動聲色,斐毅冷翻翻秘書記下的行事曆:「下星期五……在德國出差。」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語氣。

莫晨雨失望的神情自然流露,「好吧。」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度過畢業典禮。

望見她極度落寞的樣子,有那麼一秒鐘,斐毅冷差點脫口而出:可是我會趕回來!

「餓了吧!我們去餐廳吃飯。」他故意忽視她的沮喪。

「你的客人怎麼辦?」莫晨雨想到總機小姐說的話。

「讓那兩個經理去應付!」他快被這兩個豬頭氣死,是把烏龜當做事效率的偶像嗎?一件案子一拖再拖,小心被降職去掃廁所!

十樓的餐廳,不是一般的員工餐廳,而是水準一流,專門設置來招待外國客戶的。裡面各式美食佳肴都有,義大利麵食、法式美食、日式料理、泰國菜……等等,無一不包。

這簡直比外面飯店的餐廳還豪華!莫晨雨不是美食主義者,都忍不住口水直流。

把菜單遞給她,斐毅冷說:「想吃什麼,儘管叫。」反正是自個兒家的餐廳!

「生魚片……手卷……泰式酸辣海鮮湯!」莫晨雨將菜單推到對邊給斐毅冷。

「點完了?」她的胃口比螞蟻還小?

「我想吃時再點。」她從小就養成不浪費食物的好習慣。

話說完,斐敬和皇宇集團的負責人聶皇宇談笑風生的走進來。

「晨……雨!」斐敬很驚愕在此見到她。

「斐伯伯。」莫晨雨笑著打招呼。

聶皇宇一臉瞭然的神氣,笑得曖昧:「我那調皮的老婆直說這丫頭有多好,又嘆聲說皇雲沒福氣把她娶回來,原來,人是給你們家的毅冷相中了!」

「啊……這……」斐敬又氣又急,一時間也解釋不清楚。「毅冷,你到底是想怎麼樣?」

「我正和晨雨吃飯哪!」斐毅冷一副「你看不出來嗎?」的表情。

「等會兒回家,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死小子是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

「沒什麼好解釋的。」斐毅冷耐心被磨光的說。

父子間的戰爭,有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聶皇宇輕拍老友的肩膀:「年輕人嘛!談個戀愛,你別太緊張。」

斐敬搖頭嘆氣:「我不是緊張他,我是緊張晨雨,晨雨……這麼年輕……個性又好……我……」

聶皇宇打趣道:「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們家毅冷……配不上她?」

斐毅冷嘴角陰颼颼的揚起,老爺子正好有這個意思呢!

斐敬想破口大罵兒子,又怕老臉在外人面前掛不住,只好忍著怒意:「難得碰上晨雨,老聶一起坐下來吃飯吧。」

「小兩口吃飯,我們別惹人閑了。」聶皇宇識趣的支開斐敬。

「對啊!」斐毅冷笑的假:「怕我們的濃情蜜意,你們覺得肉麻。」

這不孝子,害他今天血壓竄升急速!「晨雨,對毅冷有什麼不滿的話,可以告訴斐伯伯,我幫你主持公道。」

看著兩老到別桌去,莫晨雨對斐毅冷說:「我對你沒什麼不滿哪!」

「年紀大的人,容易想太多。」斐毅冷滿不在乎的帶過。「等會兒有沒有事?」

「沒有。」莫晨雨吃了一片生魚片,被哇沙米嗆得眼淚直流。

「別沾那麼多!」斐毅冷俊眉緊縮。「那等我加班完,再送你回去。我們二十四樓有一間超大圖書室,有沒有興趣看看?」

「超大圖書室?」莫晨雨雙眼發光問。

這小妮子的情緒他愈來愈能掌握了!「對呀!裡面藏書種類夠多夠新!」

「好!」莫晨雨欣喜答應,不知不覺掉入斐少爺的陷阱。

引誘她,成了一件有趣的事!斐毅冷想著。

沒日沒夜的忙著,能公事里偷閑和這小妮子聚聚,還真是紆解壓力的特效藥!

六月,鳳凰木紅的驚心,偶爾一陣風吹過,紅艷的鳳凰花絮漫天飛舞。

離別,不是結束,是另一個里程碑的開始。

莫晨雨站在鳳凰木下,一臉出神的凝望,耀眼的藍天下,恣意的、輕盈的花絮,舞動人生的堅韌姿態。

畢業典禮,她沒和同學猛拍照,反而休閑的在樹下晃著。

同學的父母都到了,那種場景,她帶著點害怕的心情逃開了。

邵琴,去參加邵雁玲維新學院的畢業典禮。

斐敬,四天前去美國開會了。

斐毅冷,還在德國。

彷彿,一切的安排就是要讓她獨自品嘗畢業的感覺。

她,也習慣了。

輕飄飄,一片鳳凰木的葉羽掉落,她接在手裡,把玩好久。

遠處有人走近,那股熟悉的古龍水味道在風裡瀰漫。

莫晨雨眼光定住在陽光下俊美的臉孔恍神。

斐毅冷攫住她眼中那股輕淡的憂傷在看到自己后飄遠,他心疼的想,也許不該騙她。

「你……不是在德國?」她緊握的手,顫抖著。

斐毅冷脫去那股陰漠的表情,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想念你和你的畢業典禮,昨天搭飛機趕回來。」

莫晨雨濕了眼眶,怔住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就是她身上那種佯裝堅強,不倚賴、不強求,卻又有點期待溫暖的感覺,讓他無法不挂念她。

「晨雨,恭喜啊!」蕭漢英匆匆現身,經過高溫的曝晒,汗如雨下。

「謝謝你這麼忙還抽空來看我。」

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好人好事的褒揚獎項蕭製作從來不屑領。

「是這樣的,你畢業在即,有沒有想過未來工作的問題?大老闆想請你來唱片公司當音樂企畫,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未來,原本以為如星辰般遙不可及,卻在數年後佇立眼前。

「我要考慮看看。」莫晨雨幽忽的說。

「別那麼快答應他喔!」聶皇雲手裡拿著一束百合,俊逸的身型帶著光芒萬丈的笑容而來。「母親大人昨日精心挑選,千交代萬交代要我親自送給你。」聶皇雲將香水百合遞上。

「謝謝!」為什麼他的笑可以比陽光燦爛?

「哪,也考慮看看我的提議皇宇集團下的宇寧交響樂團正招募有才氣有實力的鋼琴師,來試試看吧!」韓寧說,只要莫晨雨來,那位子就是她的。

莫晨雨對眾人的厚愛滿懷感激,但目前的她一時間也無法決定。

「你們……對於我們家的晨雨似乎情有獨鍾喔!」斐毅冷目有凶光的逼視眼前不知好歹、越界撈人的兩個傢伙。

「話也不是這麼說!人才難求嘛,當然是先搶先贏!」聶皇雲一語雙關的說,斐少爺有本事就一起來競爭。

仗著有聶皇雲當衝鋒陷陣的先烈,蕭製作也搭腔:「晨雨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家搶著要,是她性情好。」更何況鑒於先前的例子,買一送一呢!他斐少爺也會心甘情願的送上,這麼便宜又大碗的買賣哪裡找?

「既然知道晨雨是人才,那你們應該也深諳淝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我們斐氏可沒有將寶物雙手奉上給敵人的傳統。」

聶皇雲笑,這傢伙無可救藥的獨佔欲又發作了!他老兄是對自己的魅力沒信心,還是對晨雨的魅力太有信心?連工作都要巴著她不放。

「斐少爺你……」蕭漢英汗流浹背的想,他該不會真想把揚神唱片買下來?

「晨雨,自然是來斐氏工作。」斐毅冷語出驚人的說。

莫晨雨的驚愕程度,不下於聶皇雲和蕭漢英。她又不是學商的,什麼都不懂,進斐氏企業當小妹呀!

他老兄是被愛情沖昏頭了嗎?聶皇雲提示說:「晨雨是學音樂的,跟你們的企業好似八杆子打不著喔!」

「雖然是商業機密,透漏點給你們知道也無所謂。老爺子和我都非常看好大陸的華人音樂市場,所以……晨雨會是我們音樂部門的重量級人物。至於你們的建議,想都別想了,浪費精神。」斐毅冷嗤哼道。

聶皇雲不禁好笑的想,他老兄為了她還真什麼名堂都搞得出來,連放眼大陸的音樂政策也想得出來。

莫晨雨聯想起之前斐毅冷忙得昏天暗地的大陸投資案,所指的就是這事?只為了在她畢業前定案?

「天氣很熱,我不介意你們早點回家休息吹冷氣。」斐毅冷送客的意圖明顯。

聶皇雲吹吹口哨后說:「晨雨,若受不了他的壓榨,皇宇的大門隨時為你開,不用擔心,我的肩膀讓你靠。」揮揮手,趁著斐少爺沒抓狂前,趕緊閃人。

「啊!再見。」蕭漢英也趕緊溜,免得被颱風尾掃到。

斐毅冷臉拉得老長,聶皇雲這傢伙就是不想讓他和晨雨兩人清靜清靜?竟挑撥晨雨投奔皇宇集團!

「你上星期忙得都瘦了一圈,就是為我的事?」莫晨雨悶道。

斐毅冷做事一向不喜歡解釋理由,對她,他想慢慢來。他不可能放手了,只想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讓晨雨習慣他的方式、他的存在,還有他的感情。

「嘿!畢業了,送你什麼禮物好?」斐毅冷扯開話題,牽起她的手,兩人漫步在校園裡。

莫晨雨輕笑著,仰頭欣賞風和日麗的天色,用淺淺的情緒表達:「你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禮物。」斐毅冷漸漸習慣她淡然,卻讓人感動的表現方式。「等一下我還要回公司,你下午和同學聚餐完畢,再打我手機,我來接你。」

徐徐微風中,離別,不再是感傷,而多了些祝福與鼓勵。

醒來后,莫晨雨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黑暗的房裡,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她的瞳孔因恐懼而放大,聲音嘶啞的發不出來。

腦海里努力地想整理事情發生的經過,只記得聚餐結束后她走出校門,正想打電話給斐毅冷,一輛白色的車停下來問路,她就被據上車了。接下來的事,她全沒印象。

莫晨雨嚇得身子不住哆嗦,難道是綁架?

才剛畢業,自己就成了肉票?歹徒會勒索多少贖金?

儘管斐氏企業財大勢大,斐毅冷傲冷的脾氣所得罪上的仇家數目,大概比台北市的酒店還多吧,是尋仇,或是復仇?

所有最壞的打算隨著幽黑的詭譎氣氛,佔滿莫晨雨的思緒,怎麼辦?

她的手腳都被綁著,動彈不得。

她回想歹徒的長相,卻只能描繪出他模糊的輪廓,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滄桑,其它的,完全記不得。

門被打開,光線透進來,一個臉上儘是歲月刻痕的老翁將她鬆綁,是那個擄她的人?

「你綁我來這兒……你……要幹什麼?」莫晨雨忍住心中的慌恐,試圖穩定語氣。

「小姐,真的很對不起你!可是為了我們惟一的女兒,沒辦法只好這樣做。」老翁一臉歉意。

一位跟阿麗差不多年紀的歐巴桑也走了進來:「我們的女兒血癌末期,醫生說她所剩時間不多,希望你可以陪她。」

莫晨雨搞糊塗了,顫聲說:「我……我不認識……你們的女兒。」

「你是她的偶像,《天使琴聲》的專輯,她做化療時,每天都在聽。」歐巴桑說完眼淚直掉,突然跪了下來:「可不可以請你彈鋼琴給她聽?我們知道把你綁來這種作法不對,可是真的……女兒沒時間了!」

老翁也是跪了下來:「我們老來才得一女,原本以為一家人會幸福快樂的,誰知道……她才十幾歲……就……」說著,也是淚流滿面。

莫晨雨席了。「你們……你們先起來。」

「你先答應我們。小敏好喜歡你的琴聲,她說聽了心中充滿平靜安詳……」歐巴桑掩面而泣,聲音哽咽,斷斷續續。「死亡……就……不那麼可怕……她說……你是她的天使。」

莫晨雨心軟了,死亡的陰影也曾圍繞她不去,她可以了解即將喪失親人的悲痛。「好,我答應你們。」

歐巴桑損干鼻涕又擦了擦臉上的淚。「小敏在房間里,她也好喜歡彈琴。」

十五歲的女孩,頭髮因為化療幾乎是掉光了,臉色異常慘白,惟有雙眼發亮著。她的身上沒有青春的光熱,只有跟疾病對抗的疲累憔悴。

「你……你是那個天使?」小敏笑開了,驚喜的問。

莫晨雨忍住心中的痛,輕笑著:「可是沒長翅膀。」

「媽媽說你要彈琴給我聽,我以為……她只是說著玩。」小敏笑得天真無邪,不像是被死神籠罩的小孩。

「有你這麼忠實的琴迷,現場演奏是我的榮幸!」

莫晨雨拉出琴椅,打開琴蓋,又翻翻她琴上的琴譜。

「想聽什麼呢?」莫晨雨望著她瘦弱的身型。

「德布希的《款發少女》、蕭邦的《詼諧曲》、舒伯特的《即興曲》、舒曼的《夢幻曲》、貝多芬的《悲愴》……」小敏滔滔不絕的念著。

莫晨雨集中精神,手指頭宛如魔法棒敲擊著鍵盤,優美的旋律緩緩流出。小敏閉上眼,一臉幸福的聆聽。

老夫婦看著女兒滿足的表情,她最大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在醫院時醫生說,小敏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帶她回家吧!有什麼心愿趕快幫她完成。老夫婦心想,就算違法了會被警察關起來,為了小敏,兩人還是要把莫晨雨帶來。

莫晨雨彈完琴,和小敏天南地北的聊著,聊音樂、聊鋼琴、聊她的專輯,直到半夜,小敏離開人世,沒有遺憾的。

老夫婦倚在床頭抱頭痛哭,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還是難忍心中的不舍。十五歲的女孩,跨過了人生的黃金時期,更接投向死神的懷抱。

莫晨雨呆坐在琴椅上,恍惚的度過夜晚。」一晚沒睡,紅著眼睛,直到東邊天色發白,紅塵的喧喧鬧鬧再度揭幕,她才向老夫婦道再見。

拖著沉重的步找回家,莫晨雨不禁想到生命的誕生和枯萎竟只是一線之隔。

沒有絕對的希望,也沒有絕對的失望,人本來就只是大自然生生不息律動的一小過程。

莫晨雨仰視晨空,無語。

從畢業典禮的下午開始,一直沒等到莫晨雨的電話。斐毅冷覺得不對勁,撥她手機,沒有回應。晚上七點,斐毅冷回到斐家大宅。

斐敬剛從美國回來,一臉疲憊的坐在客廳里。

「晨雨回來了沒?」斐毅冷口氣緊張的問,她就算和同學聚會到很晚,照理說也會打給他。而他還為此打破慣例,打電話問他的舊情人余珊華莫晨雨的同班同學,對方說聚餐老早就結束了,有同學瞄到莫晨雨上了一輛白色轎車。

斐毅冷心神無法平靜,莫晨雨所認識的人,聶皇雲、蕭漢英等等之類,沒有人開白色轎車。

「怎麼了?」斐敬難得看到兒子慌張的神情,這小子自從懂事以來,只有天塌下來也懶得眨眼睛的囂張加狂妄加自負的樣子。

「等不到她的電話,擔心她出事。」斐毅冷在客廳里來回走著,煙,一根接一根抽的凶。

「可能和同學出去逛街吧。」斐敬想了一下。

「不可能,我問過她同學,聚餐結束后大家鳥獸散,有人看到她上了一輛白色轎車。」斐毅冷不安的說。

斐敬沒想莫晨雨失蹤的事,反而觀察兒子那種擔心的語氣。這小子真的愛上晨雨,不是像以前玩玩而已?

「她這麼大的人,會照顧自己。」斐敬故意說。

斐毅冷完全沒聽進去,自言自語說:「到底去哪了?」

「二十多歲的人,不會弄丟,先吃飯吧。」斐敬高興兒子終於覺悟了。愛情的力量何其偉大,可以讓頑石點頭。

「我吃不下,你自己先吃。」斐毅冷哪來的胃口,他的心現在懸得半天高。

兩人同坐客廳,直到半夜十二點鐘,當——當——的響亮聲音劃破大廳。

斐敬頭一次看到兒子失血的唇色,一反平時鎮定冷漠的理性,在大量恐懼的腐蝕下,有如受傷的獅子。

莫晨雨從來沒有在外面過夜的紀錄,也許就是因為紀錄過於良好,斐毅冷不得不去設想她,出事了!

「會不會是綁架?」斐毅冷的聲音隱隱顫抖。

「難說!」斐敬也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等電話。」斐毅冷檢查了遲遲未響起的電話,線路壞了?

「報警?」斐敬無法縱容歹徒逍遙法外。

「先別這樣做。」斐毅冷深怕一個錯誤的舉動,就會危害到晨雨的生命安全。這樣子一賠十的下注,他賭不起。

斐敬的手機,忽地在夜深哀嗚,凝重的氣氛,壓迫感更大了。

父子倆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看,沒有來電顯示的號碼。

斐敬接了起來:「喂?」

「爹地,我和姐姐、媽咪在外面慶祝,明早才回去。你剛從美國回來,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吧!」原來是邵雁玲,虛驚一場。

「你好好玩吧!」斐敬掛了電話。「是雁玲。」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斐敬的疲累寫在臉上。斐毅冷點燃煙幕里最後一根香煙:

「你回房去休息,有什麼動靜我再叫醒你。」

斐敬百感交集的走上樓梯,兒子第一次赤裸的表示對他的關心,竟然是在這危急關頭。走到一半,他回頭對斐毅冷說:

「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晨雨。她是個好女孩!」

「晨雨是我的天使。」斐毅冷的宣示,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柔情。

斐敬暗暗想著,錯怪這小子了!他的冷漠陰沉竟也像當年的自己,只是一道感情的保護色而已,骨子裡怕也是對感情的熾熱痴狂。

等不到電話,一整晚的煎熬,斐毅冷開始沒信心了。「真要通知警方?」已經早上六點多了,晨雨還是沒消沒息。

斐毅冷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筒,卻看到莫晨雨進門,紅腫的雙眼、蒼白如紙的氣色、掉了魂的雙眼,仿若遭遇重大打擊。

「晨雨!」斐毅冷緊緊擁住她,那種強勁的力道,要她融進自己的身子似的。

斐毅冷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緩:

「發生什麼事?一晚都沒回來。」

莫晨雨失魂落魄的瞅著他,話噎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去哪了?」斐毅冷把她帶到沙發上,抱在懷中。

「被……被綁走。」混亂的腦海無法多加思考。

斐毅冷心臟被猛擊一拳!「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晨雨要少了一根頭髮,他都會加倍討回,他斐毅冷堅信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只是……彈鋼琴。」莫晨雨還想著那女孩年輕的容顏,就像盛夏日裡沒趕上開花季節,而提早凋謝的蓮花。

他注視她浮腫的眼皮:「彈了一夜?」就算沒對晨雨怎麼樣,擄人就違法了,他絕對要告到他們傾家當產!

「嗯!差不多。」莫晨雨像只蜷伏的貓咪,眷戀的倚著斐毅冷。

「硬是逼迫你這樣做?」他會讓那些人死得很難看!

「也不是。那女孩……」莫晨雨聲音羽毛輕的飄蕩:「十五歲,得血癌,喜歡鋼琴,喜歡巴哈的平均律。她說,我是天使……」

斐毅冷吻了她臉頰:「你是我的天使!」

「終究,還是死了。」憂傷的調子如塵埃瀰漫空氣。

斐毅冷輕聲安慰:「至少,她覺得有你的陪伴是幸福的。」

「可是,我已無力去承擔死亡的傷痛了……」莫晨雨傾吐往事,聲音里濃濃的孤寂。「爸爸去世后……媽媽也走了……孤伶伶的……我……」

是磁場相通?或頻率相近?斐毅冷可以了解莫晨雨那樣子深切的哀傷。

「不會的,你有我。」

斐毅冷低頭看她,雙眼已疲累的合起來,昏睡在他懷裡。他抱她回房間。

天使,不會是孤伶伶的。

天使,會嫁給魔鬼,成為魔鬼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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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舞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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