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出玄凌庄,嚴希便發現那個跟蹤在他們後面鬼鬼祟祟的人。那人一發現嚴希朝他而來,身形一展,幾個起落間便掠出數里,嚴希見狀,緊緊尾隨在後。

來人輕功相當了得,嚴希急急追了許久,仍占不到任何便宜,可見此人以輕功見長。約莫一個時辰後,—直追到城外的一個空地上,那人突然停下不跑,露出他所不解的笑容。

嚴希拔劍相向,劍上的寒意絕對不友善。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呵呵呵,」那人笑聲相當刺耳。

「是誰?」嚴希冷冷道。

「冥域·酆都。」他的話讓嚴希的劍更上前了幾尺。

「別那麼殺氣騰騰的,我並不想和你打,我只負責帶你四處跑呀跑、繞呀繞,把你調離開玄凌庄即可。那裡,有你最重要的人對吧?呵呵呵!」

調虎離山之計,糟!嚴希立刻收起劍,頭也不回地飛奔回玄凌庄。

嚴希回去時已經是快接近晚膳時問。

「小慕!小慕!」一到莊園,他忍不住放聲大喊。

一間點燃燈火的房子驀地吸引他的注意,還不時傳出嬉鬧聲,當嚴希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所有人像被點了穴,瞬間停止了動作,每個人只做了一個相同的動作,就是張大嘴、睜大眼,獃獃注視著他。

「你沒事!」他幾乎是激動地抱住慕小小,那個人居然跟他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你要抱我家的笨慕抱到什麼時候?」秦伊皇隨後出現在門口,看到此景,用力將他們分開。一聽小呂子說笨慕回到玄凌庄,她安頓好相公和兒子之後便儘速趕來,竟看到這傢伙抱著笨慕不放!

嗚!才抱一下下說,真想抱久一點!慕小小看著嚴希的胸膛,就像狗看到骨頭那般不舍。

在玄凌莊裡,吃飯是件大事,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因為無極老人不屑階級之分,因此堅持要所有人統統都在一起吃飯,除非宴請外賓,否則莊裡上上下下全都擠在一塊吃飯,因為熱鬧嘛!

「師姐,這裡給您坐。」挪個位置,慕小小請秦伊皇坐在她身旁,她的舉動使得所有人又停下動作,全盯著她。

「怎……么?」她扯了一個不自然的笑容看大家。

「二小姐,您不是都稱大小姐名諱嗎?怎麼今天突然叫師姐了?」小呂子藏不住話便問。

「因為……長幼有序,呵呵,對不對,貴總管?」她乾笑兩聲。

「沒錯!這長幼有序本來就是我國固有的傳統美德,難得二小姐能這麼想,實屬難得……」貴總管直點頭稱是。

「大夥吃飯吧,菜都要涼了!」銀月柔聲提醒大家,免除耳根子接受貴總管那長篇道德倫理的茶毒。

「來福!」秦伊皇叫慕小小。

「什麼?」

「你忘記來幅了?」秦伊皇瞥了她一眼,眼神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然後又低頭吃口飯,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的樣子。

「沒呀!來福是……」

「自己養的狗都忘了,笨慕!」她習慣性地罵她,又繼續吃她的飯。

「呵——怎麼會忘了,我最愛來福了。」

大夥才開動吃飯沒多久,好幾個人就已出現想昏睡的癥狀,很快如瘟疫—般蔓延開來,竟都紛紛進人睡眠狀態,只剩下慕小小和嚴希兩人還清醒著。

「小慕,這是……」嚴希警覺地看著她。

「這樣省得麻煩,才不會吵我們恩愛嘛!小希,吃一口,來。」慕小小展現出前所未有的千嬌百媚,柔情似水。

「你是誰?」他的臉不再柔和,而是冰冷。難怪他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原來是味道不對,小慕身上是不會有胭脂水粉的氣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藥草香。

「唉!你真是太不解風情了,虧人家還覺得你不錯,捨不得你那麼早死,想多與你溫存一下也不行,真討厭。」慕小小卻發出男人怪聲怪調的嬌嗔。

「小慕呢?」他的劍就擱在冒牌慕小小的脖子上,語氣混著劍氣冷得嚇人。

假慕小小輕輕將劍推開。「唷!嚇人呢!我帶你去找你的小慕,不過,你得幫人家一個忙,順便幫我扛這個娘兒們走。」指指地下的秦伊皇。這個可惡的娘兒們,今天落在他手上,算她命該絕了,哈哈哈!

一行三人來到廣西城門外的望天崖,嚴希遠遠便看到慕小小被反綁著,看來並無大礙。

「你快走!快帶皇走,他們想殺你!還有皇,快走——」太陽就快西落了,今天可是月圓啊!月圓時的小希只會痛得死去活來,不行,不行——

「要走請便!」冒牌的慕小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到底是誰?」嚴希冷冽的聲音令人發寒。

「呵,問人家的芳名呀,反正橫豎都是死路一條,我就好心告訴你。我乃冥域·酆都的冥使,人稱百面書生,守鬼是我的芳名。奉了冥王之令取你首級,帶回聖手神醫。」邊說話的同時,守鬼妖嬈地走近他,狐媚有餘,並趁其不備,將一顆鮮紅色的藥丸丟進他嘴裡。

「你給我服了什麼?」

「沒什麼,冥王送你的見面禮罷了,這可是苗疆最毒的『魂銷赤煞煉』,讓你早日見閻王用的,呵呵呵。」他笑得花枝亂顫。

魂銷赤煞煉?不!慕小小猛搖頭,這毒藥不能直接服用呀,不——

嚴希的身體很快出現不適,那種熟悉的痛楚在他體內迅速蔓延,一如往常撕裂著他的身子。

淚水如暴洪決堤奔涌而下,慕小小聲嘶力竭地喊著:「不——下要——小希,你快走,你會死的……」她不要見他死呀!

「死又有何足惜?我說過,我會用生命保護你的。」如鐵—般的意志,支撐著嚴希拔出天地雙劍,即使身上的劇痛愈來愈明顯,他的身子愈來愈難以控制,但他強忍下來,他得先救出慕小小才行。

「我會哭的……我會哭的……」她吼叫。「小希你走,你會死,我不要你死……」她已泣不成聲。

「等我救你之後!」他仍堅持。救不到她,就算死他也不會走的。

「嘖嘖嘖!可憐呀!你是不是沒搞清楚你現在的處境?人質在我手上,而且你又中了劇毒,怎麼救?你太天真了,哈哈哈!」守鬼長笑。

「哦?是嗎?」不知何時,一旁昏迷的秦伊皇躍身而起,左一掌右一掌,立時制住捉住慕小小的人,情勢突然大逆轉。

「你沒中毒?」守鬼吃驚。「我明明……」

「因為你不是笨慕,」懶得跟他解釋,她只丟下這句話。

她早知道酒菜被下了毒,不動聲色是怕打草驚蛇,便假裝和大夥一塊兒吃飯。之所以沒有即刻拆穿這個冒牌貨的陰謀,是因為笨慕—定在他手上,遂以靜制動,看他要什麼把戲。果然不出她所料,笨慕真在他手裡。

「笨慕,沒事吧?」秦伊皇替她鬆綁。

「皇,嗚……」看到秦伊皇,慕小小哭得更凶。

「笨慕,還是一樣愛哭哭啼啼!」雖罵她,卻心疼地撫著她的頭。

「我的易容術獨步天F,將她扮得唯妙唯肖,你不可能……」守鬼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這輩子居然敗在這個女人手上兩次,簡直是奇恥大辱!

「白痴,來福就露破綻了。」秦伊皇懶懶地說。

「來幅?是什麼?」

秦伊皇冷哼,一副沒必要回答他的跩樣。

「太、可、惡、了,給我全上!」

守鬼氣到臉部變形,瘋狂出招,雙手攻勢連環抂轟,招招都是令人窒息的奪命殺招,輔以一旁如潮水般湧來的嘍羅,更是令勢軍力孤的三人難以應對。幸而秦伊皇暫時擋住攻勢,慕小小急奔過去看嚴希的病情。

怱冷怱熱的身子和之前發病大不相同,臉色瞬間褪去了血色,脈象凌亂到她也慌了、不行,她是大夫,她要冷靜,要冷靜……

「我沒事!你別哭。」一顆顆淚珠滑落在他手上,比劍剌在他身上還痛。

「你一定痛苦死了還說沒事,嗚……」這毒藥若是沒有經過她的調配,她一點也不敢保證會有什麼後果呀。她運氣想點他的穴,卻被他阻止了。

「我會用生命來保護你,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誰說不重要,嗚……你是笨蛋……我還沒把你治好……」淚水怎麼也停不了。

「你真的很愛哭,我的病治不好無所謂,你才是我最在乎的。」只怕,以後再也沒機會守護她了。

「你的—門血債呢?你還沒報仇啊……」

「遠不及你重要。」居然要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他才懂,以為報仇是他終生之志,但遇到慕小小之後,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她不行。

「不要再說了,我……小希,你做什麼?」慕小小發現自己被他點了穴道,全身動憚不得。

「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的。」似乎是毒藥在體內作祟,他很清楚明白自己所剩的時問不多了,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保護慕小小,即使用盡他所有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嚴希將十成十的內力全部釋出,暫時制住體內亂竄的氣流,手持天地雙劍和秦伊皇共同退敵。

這小子是想自殺嗎?這樣不顧自身的安危拚命,會死的!秦伊皇看在眼裡,—驚。

身受劇毒又將自身內力全部釋出,雖然厲害,但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要打贏幾乎是不可能的。

和敵人纏鬥之際,嚴希偷空對慕小小一笑,淡淡地說了一句:「別為我哭!」

慕小小心一怔,一股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不要……不要……」她用盡全身力量嘶吼,嗚咽不止,哭得雙眼紅腫。她不要他死呀!

「帶小慕走!」嚴希這句話則是說給秦伊皇聽的。

嚴希心知肚明,到了這關頭,只有搏命一拼了。他雙劍指天,一黑一白的劍身綻放出自鍛造成功以來最燦爛的劍芒。但見他猛地向上一躍,雙劍合併交握為一,頓時,整個崖上的空氣彷彿被這急旋中的劍光掹地吸扯一空,頓時充斥令人感到窒息的壓迫感,而就在這最令人難受的一剎那,天地雙劍最強的絕招終於出現!

只見嚴希猛地將雙劍向地下一擲,高速的破空聲帶起了轟隆之響,有若天要崩毀一般,那透空而來的強大劍氣,更令大半敵手經脈欲裂,痛苦至極。跟著天地劍刺入地面,由嚴希雙手交握分扯,竟硬生生將整座斷崖一分為二!

只見嚴希在危急之際,使出天地劍法中最厲害的合招——「天崩地拆」,震斷了整座山崖,瞬間塌崩,全部人無一倖免,朝懸崖掉去。

千鈞一髮之際,秦伊皇抱住慕小小縱身飛起,落在安全之處。

「小希,不……不……」承受不了這打擊,慕小小瞬間昏厥過去,倒入秦伊皇的懷中。

秦伊皇一路背著慕小小返回玄凌庄。慕小小昏厥,但玄凌庄內更有一屋子的人中毒需要解救呢!

當她回到玄凌庄後,卻意外的發現大夥競忙進忙出的走動?!

「大小姐,你回來!二小姐怎麼了?」小呂子連忙過去幫忙扶著。

「驚嚇過度。」她讓僕人扶著慕小小進她房裡休息。

「你們……」

秦伊皇才一開口,小呂子便聰明地答道:「大小姐是想問,我們個是中毒嗎?怎麼會好的?是大少爺救我們的,他還在人廳幫一些人治療呢。」

「照顧她。」秦伊皇轉身便往大廳去。

「皇兒!」一名面貌飄逸清奇的男子,見糾秦伊皇安然無恙,放心地微微一笑。

「你怎麼來了?」他不是應該在家照顧兒子的嗎?

「夜觀星象,發現娘子有難,特來相助。」出雲調皮地朝她眨眨眼。

「胡說!」

「要聽實話?」他在她耳邊俏俏地說了幾句,令秦伊皇耳根子都紅了,令在場的人好奇不已。

「想聽嗎?」出雲善良地問大家。

所有人拚命點頭,會讓大小姐露出羞赧的表情,也只有大少爺才有這本事了。

他微微笑著。「秘密!」他如果真講了,不怕當場被自己娘子給砍個血濺三步不可。

「去調派些人手,我要去救人。」秦伊皇對貴總管說道。

「是!」

秦伊皇隨後帶著約莫三十人拿著火把、提著燈籠趕往望天崖,火光照得如白晝一般光亮,拿繩子的、帶工具的,大家緩緩地下斷崖。秦伊皇看準了可以落腳的地方更是率身縱身飛下,出雲也跟著飛下。

「找誰?」眼見這凹凹凸凸的斷崖到處都有屍體,看來是前不久的打鬥死傷的敵人。

事實上,—開始秦伊皇去找慕小小時他一點也不擔心,但是就在她走沒多久,他心頭突然閃過一陣不安的預感,本以為他多心了,卻連連發生一些不祥的預警,連杯子都無故打破。放心不下的他便趕到玄凌庄,果然真的出事了,一家子人全中了毒,而秦伊皇的劍被丟在地上,人卻不知去向,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當務之先救人要緊,也只有等他們醒了之後才會明白事情的始末。雖然秦伊皇劍不離身,但鮮少有人知道她的拳腳功夫了得,應該暫時不會有事才是,直到她進了門,他的一顆心才放下。

「找情夫。」她冷冷地答。

「生氣嘍!我是真的因為沒有你睡在身旁,所以入不了眠呀!而且,我可沒有告訴他們。」出雲無辜道。

秦伊皇舉著火把四處查看。嚴希可千萬不能死!看笨慕哭得柔腸寸斷,想必他對她一定很重要,如同出雲對她一般,就算死了,至少也要看到屍體。

「還要下去?」眼見底下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斷崖,出雲問道。

「非找到不可,活見人,死見屍。」

「我去!」不忍娘子冒險,出雲舉著火把,幾個躍身更向崖底,秦伊皇也跟上。

結果他們一直搜尋到晨曦射出第一道曙光仍無所獲,人人臉上儘是疲憊不堪的神情,而出雲也一路驚險地朝崖下探索。正當秦伊皇打算宣告先回玄凌庄,卻聽到出雲叫道——

「皇兒,我找到了!」

秦伊皇一聽,即刻趕了下去,果然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嚴希。

「他離死不遠了!」出雲診完脈後道。

不管死不死,她總要試試救他一救,她怎麼也不願再見笨慕傷心欲絕、

一個月後——

「阿慕,你醒了。」銀月秀氣的臉上,淌下高興的淚水。謝天謝地!她終於醒了。

「笨慕,你嚇死我了。」秦伊皇忍不住激動,緊緊抱住她。她真的好害怕,怕她一睡不醒,真的好怕……

「我……怎麼了?」口乾舌躁的她,聲音幾乎是破碎不全。

「娘,你昏迷—個月了。」逸風擔憂的臉上滿是關懷。

「我去弄些補品,好給阿慕補身子。」銀月拭去喜悅的淚水,連忙朝廚房去。

「我也去幫忙。」逸風跟著出去。

「發生……」在崖邊的記憶,片斷地飛人她腦中;「小希呢?他人呢?」

秦伊皇抿唇不語。

「小皇,告訴我,他怎麼了?」

「笨慕,好好養病,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她好言相勸。

「不要,告訴我……」

「笨慕,要聽話。」秦伊皇柔聲道。

「皇,小希他……是不是……是不是……」最後那個字始終無法說出口。

秦伊皇默然地點點頭。

「為什麼……我做了那麼多的努力難道部沒有用嗎?我要聖手神醫的名號有何用……」慕小小撲入她的懷中痛哭失聲,哭得連秦伊皇都心痛不止。

「笨慕,這不是你的錯。你昏迷一個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要好好養身子。」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嗚……我會哭的……我說過我會哭的……」身體虛弱加上激動過度,慕小小隨即又昏了過去。

「他還沒醒嗎?」秦伊皇一回到家便趕至嚴希的房裡,出雲正為他換好葯。

「還沒。爺爺才來看過,開了葯,但他依舊昏迷不醒,還時有時無的發燒,病情看來沒有半點起色。」出雲搖搖頭。現在的嚴希,就像個活死人,隨時都有可能被閻王招見。

「笨慕今天清醒了。」她嘆了口氣。

「那是件好事,皇兒嘆什麼氣?」

「一問到嚴希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什麼也沒敢說,結果她又昏了過去。笨慕現在身子虛弱得很,而這傢伙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得救,若是告訴她他還活著,萬一讓她空歡喜一場,豈不更難過?」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見到笨慕傷心難過。「皇兒真是善良。」出雲從秦伊皇身後環住她。別看她平時冰冰冷冷,心地其實善良得很。

「只希望他趕快好起來。」老實說,她討厭嚴希,誰叫他會搶走笨慕,卻希望他可以快快好起來,去見笨慕。她真是矛盾呀!

「是呀!才不枉費你特地從慕園搬來那些高貴藥材。呵呵!照他這種吃法,平常人恐怕活過古來稀的年紀都不成問題了。」

「反正藥材又不是我的!」只要能救活他,什麼方法她都會用。

「小……慕……慕……」床上的人虛弱地囈語著,眼睛微微張開。

「他好像醒了?」

「我去叫師父來。」秦伊皇急忙奔去找緊急被找回來的師父。

又過了一個月——

「嗯……」秦伊皇的手勁牽動到痛處,嚴希悶哼了一聲,只能痛在心裡,不敢溢於言詞。

「笨慕身子虛弱,東西吃少,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她白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便是——這都是誰害的?

秦伊皇每天都會告訴他慕小小的消息,但總是說她虛弱不堪,而他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只是聽到她不好,他的心猶如刀割,猶如劍刺。

「喝下去!」秦伊皇的劍拿在手上,另一手遞過去一碗剛熬好的葯,儼然一副如果敢不乖乖喝完,我就殺了你的表情。

嚴希很順從地將葯一飲而盡。雖說良藥苦口,但是,怎麼每次她端來的葯,總是特別的苦?

「警告你,快一點讓自己好起來,讓笨慕繼續難過下去的話,我會讓你比死還痛苦。」語畢,毫無表情地離開。

雖然這是秦伊皇臨走前都會順便威脅他的話,但看得出來,她很關心小慕,可他又何嘗不希望自己快快好起來呢?

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在小慕身邊照顧她!每次聽到她身子虛弱,總恨不得立即飛奔到她身旁守護著她,只是他一再忍住了。在他還下良於行時若出現在她面前,到時怕是她會搶著照顧他,豈不害她更嚴重?

多想再見到他朝思暮想的笑容,多想再聽到她天馬行空的想法,多想再將她擁在懷裡……

小慕!我的小慕呀!

「我說娘子呀!你又何必故意在他葯里加些苦粉呢?」出雲見到秦伊皇走出嚴希的房間,含笑地問。娘子這「小小」報復他可是盡收眼底。

「良藥苦口?」她笑了笑。

「是嘛!」知道自己的娘子故意欺負一個病人,雖說對他不好意思,但只能說這是嚴希應該受的,誰叫娘子一直疼在心上的阿慕即將屬於他呢!

「笨慕,怎麼不多吃點?」看著才扒了幾口就不動的香菇雞絲粥,秦伊皇走過去端起來,坐到慕小小身邊。

「吃不下。」她的視線落得好遠,思緒彷彿也飄得老遠。

「笨慕,你不是最愛吃我做的香菇雞絲粥嗎?」她口氣溫和,好言道。

「皇,對不起,我……」慕小小才張開嘴,便被她餵了一口。

「咽下去,敢吐出來我就殺了你。」

秦伊皇兇巴巴地威協,沒想到慕小小聞言卻笑了。

「這是兩個多月來我第—次見你笑。」以前的笨慕很愛笑的,總是拿一張滿滿的笑臉貼她這冷屁股,一點也不以為忤。笨慕的笑容,是她一直想守護的,有笑容的笨慕,才是她的笨慕。

「小皇是好人。」她輕輕靠在她肩上撒嬌。

「不要再叫我小皇了,還有,不要噁心,哇哇哇!」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秦伊皇喂她吃粥,雖然吃得速度緩慢,但慕小小乖乖地一口一口吃著。

「咳咳!今天天氣不錯,我叫小呂子去買了一堆煙火,晚上大夥兒一起放。」她這是通知,可不是徵求她的同意。

「好!」

咦!回答得真乾脆,也好,省得威脅她。

一樣的星空,一樣的夜晚,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一個個升空的煙火,在黑夜裡炸出一朵朵絢爛的煙花,五彩繽紛、光耀奪目,玄凌莊上下大大小小全來湊熱鬧,搬椅子的、抬桌子的、端點心的,全集中到大院同樂。

「二小姐,如果累的話,小的幫您搬張椅子,坐著休息一下。小的為您倒杯好茶。」小呂子細心為慕小小搬來張椅子。

「謝謝!」她坐下來,看著大夥,這些都是她的家人呀!

「這個我不太會!」溫溫柔柔的銀月害怕地一手握著香,一手搗住耳朵,還隔著煙火老遠。

「笨耶!連這小玩意兒都伯。」逸風儼然大人樣,搖著頭,嘴裡喃喃念著。「女人真是笨。」

「可是……人家真的會怕。」咬著下唇,銀月小聲道。

「我教你。」逸風捉住銀月手持香的柔荑,點向煙火的引信,隨即在天空綻出一朵美麗。

「好美哦!」銀月笑逐顏開,陶醉在天空那朵美麗,逸風卻盯著她的側臉失神好半晌。

「皇!謝謝你。」慕小小突然從秦伊皇身後緊緊抱住她,將臉擱在她背上。

「笨慕,謝什麼,只要你高興開心就好了。」只要她開心,每天陪她放煙火又算得了什麼。

「你知道嗎?小希和你好像,冷冰冰的不太搭理人,但是心地都很好。」

秦伊皇感覺到她淚水又想流下來。

「笨慕,我警告你,這是我最愛的衣裳之一,別把你的淚水鼻水粘在上頭。」她佯裝生氣地警告她。

「呵——」慕小小破涕為笑。

「慕姨乖乖不哭,笑笑。」一個小身子也從慕小小的背後抱住她,正是秦伊皇五歲的兒子。

「好,慕姨不哭。」收起眼淚。既然皇知道她愛熱鬧,找這麼多人陪她一起同樂,她怎麼忍心讓她擔憂呢!

「慕姨醜醜,娘說慕姨哭都好多水水,醜醜。」小娃兒說完便溜掉了。

「居然敢說慕姨丑,不要跑,回來!」她假裝板起臉,追了上去。

「哇!慕姨來了,救命哦!」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兒,滿院子追著跑。

「捉到你了。」小孩子怎麼跑得過大人,慕小小一把撈起他。這胖小子好久不見,居然重了那麼多,重到她都快抱不住了——一個重心不穩,慕小小向一邊倒去,她已經兩個多月沒跌倒了,現任……

一大一小的人兒卻落進—個安全的臂彎里。

「爹爹、叔叔救命哦,慕姨要打我!」小男孩兩隻手向前上下猛烈揮動,朝眼前的男人求救。

慕小小眼睛向上移,時間彷彿靜止了般,想不到眼前出現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你還是這麼不小心。」聽著他的聲音卻恍若隔世,惹得慕小小淚眼婆娑,多日的相思在此時化成涓涓流淌的淚花,閃出眼眶中。

「早就警告你別惹笨慕哭,你得負責收拾殘局。」

秦伊皇走過來白了嚴希一眼,出雲則抱起兒子,慕小小撲進嚴希的懷中放聲大哭。

「你沒死……嗚嗚……」這淚水似乎是想要洗去多日的憂鬱,猛泄個不停。

「你是希望我死還是沒死呀,還哭哦!」抱著她,他嘆口氣,她依然沒變,只是瘦多了。

「我以為……我以為你……」

「本來是要死的,秦姑娘硬是從閻王手上把我捉了回來。」他的腳仍有些跛。緊緊抱住懷中的人兒,可知他也是多麼思念她嗎?

「為何不來找我?」她怨慰地望著他。他不知道她會為他哭嗎?他怎麼忍心?

「如果我沒有被救活的話,豈不讓你再傷心一次?我不忍。知道你這兩個多月過得不好,我也不好受。」他是多麼為她擔心呀!更恨不得守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你都在哪兒養病?」居然都沒人告訴她這件事。

「我住秦姑娘那裡養病。她每天拿葯來時都會順便威脅我——要是再不快好起來,讓笨慕繼續難過下去的話,我會讓你比死還痛苦。」嚴希苦笑。每天被人拿著劍監督吃藥,實在是很「特別」的經驗,他甚至懷疑,當她幫他換藥時,是不是故意折磨他,否則怎麼老會牽動他的傷處,讓他痛到想叫,但她丈夫換藥時都不會有這種問題,真教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

「皇,謝謝你!」慕小小跑過去再一次抱住秦伊皇,感謝她為她做的。

「我是嫌他住我們家太久,又沒付錢,還供二餐外加高貴藥材,賠本又麻煩,所以想早點趕他出去。現在他快好了,就是你的責任了。」秦伊皇淡淡地說,死也不承認是為了笨慕才這麼做的。她有預感,她疼入心坎的笨慕,就將屬於這個男人了,所以她討厭他!

「皇,真的謝謝你!」淚水又泛濫了。

「笨慕,我警告你,這是我最愛的衣裳之一,別把你的淚水鼻水站在上頭……」

燦爛的火花,伴隨著秦伊皇的吼叫聲,消失在歡愉的黑夜裡!

嚴希的傷勢在慕小小的照顧之下,幾乎是好得差不多,腿也康復了,身上的傷也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慕園附近的居民個個緊關著門窗,以為妖怪要出來作祟,否則怎麼「墓園」里一直有煙火傳出,實在太可怕了。

慕小小點著排排站的煙火,就等著看它們升空,為那一剎那的美麗而綻放。

「能守護著你,我就滿足了!」他們並排站著,嚴希含笑說著。

「真的對不起!」她突然感慨地說。

「有什麼好說對不起的。」

「你的毒……」

「沒關係,我說過,只要能守護著你,我真的心滿意足了!」既然老天爺能再給他一次活命的機會,他會好好把握的。

當時嚴希被迫服下「魂銷赤煞煉」,雖然沒有佐以其它藥材,但以毒攻毒的效果仍是發揮了,只是,現在卻產生了—問題——他體內原來的毒和「魂銷赤煞煉」竟形成一種抗衡,互相牽制,體內同時存在兩種毒。雖說現在相安無辜,但萬一哪—天毒發不能控制……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方法解掉他身上所有的毒才行。

「別再想了,想那麼多不適合你的小腦袋,快放煙火吧,否則那麼多哪放得完?」他趁機轉移話題。

「記得你問過我的問題嗎?」是該告訴他的時候了。

「嗯!」嚴希點點頭,

「我想好了!」一個個的煙火在她的點燃之下,發出咻咻的聲音,然後在天發生巨響。

「我愛你。」

「嗯?」他剛剛是不是錯過什麼重要的話?

「我愛你!」慕小小主動吻住他,將誓言隱沒在他的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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