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擦乾了眼淚，李柔仍按照原定計劃來到齊風的公司找他。
「請告訴齊風李柔找他。」她在臉上撐起僵硬的笑容，告訴櫃檯前的接待人員。
「您稍等一下。」一聽到李柔兩個字，接待人員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之後馬卜撥電話確認。
確認無誤后，她站了起來，帶領李柔來到齊風的辦公室外，指著一邊的小沙發說：「他目前正在跟客戶開會，請您在這裡稍坐一下。」
「謝謝。」
然而道謝后，李柔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直直的走向辦公室，伸手去開門。
「不行啊！」接待小姐見狀急著想要阻止，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李柔一把拉開門，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在裡面開會的除了齊風之外，還有幾位唱片界的熟面孔。
她不顧眾人不知所以的表情，直挺挺的來到齊風面前。
「怎麼了？」看見她盛怒的表情，齊風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演技好得可以得奧斯卡獎了，這是你精心演出的一部分，你自己留著慢慢欣賞吧！」李柔冷冷地說完，舉起拷貝帶往他的俊臉」丟！旋即轉身離開。
在場所有人全被她的動作嚇呆了，尤其是齊風本人。
「對不起，今天的討論先到此為止，剩下的改天再說！」
一交代完，他急急地跟在李柔後面追了出去，最後在電梯口攔截到她，不顧其它人的口口光，硬是將她拉到隱密的樓梯間。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今早分開時還好好的，為什麼說變就變？
李柔用力的將齊風推開，怒視著他。「你還好意思問我？」
「到底發生什麼事？」完全在狀況外的他也忍不住動了肝火，聲調跟著上揚。
「你一定要我說是吧？好，你到底為什麼突然對我感興趣？你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她一步一步的逼近他，表情是憤怒的，眼神是受傷的。
齊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會突然這麼問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他卻無法辯駁，因為是他自己一開始就存心不良，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呢？。
他只能用力的抱著她。「你先安靜聽我說！」
「我不要聽，沒什麼好解釋的！你這個騙子！」天啊！她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愛你！」齊風在她的耳畔低啞的說。
「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演戲？」她再也ㄍーㄥ上不住，眼淚一顆顆的滑落下來。
齊風握著她的手臂，迫使她正視著他，一看到她的眼淚，心更加痛。
「我承認一開始不應該騙你，但難道你一開始對我就公平了嗎？在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前逕自下結論，完全以自己的觀點來解讀，在節目公開批判，是你的話可以接受嗎？！」他不願再提起這些不愉快的往事，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只希望這麼做能得到她的諒解。
他說什麼李柔根本完全聽不進去，現在的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離開他的身旁。
「讓我走。」她突然靜了下來，聲音冷得像冰。
「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可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接近乞求的一句話。
要他道歉也好，要他認錯也罷，只要能讓她氣消，要他怎麼做都行。
「多說無益，讓我走。」她冷冷的撇開頭，不願再注視那雙欺騙她的眼睛。事實就是事實，不管他再怎麼解釋，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李柔冷漠的眼神與語氣刺傷了他。
齊風漸漸的放開她，垂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握起拳頭。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糾結的表情顯得既痛苦又無助，害怕她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柔沉默了，她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好一會兒后，迷離的聲音幽幽響起——
「我曾經是那麼的相信你，沒想到所有的信任卻被你狠狠的踐踏在腳下，夠了，真的夠了……」語畢，旋即轉身離開。
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已經沒有力氣再爭論些什麼了。
離開齊風的辦公室之後，李柔又在外面多晃了一個小時，整理好心情后才回到意識電台。
回電台後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到黑潔熙的辦公室去。
「我知道這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困擾，但是從今天開始我要請一個月的假。」她隔著辦公桌坐在黑潔熙的對面說。
一看到她紅腫的眼睛，黑潔熙就知道事情不對勁。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剛剛不是還興高采烈的拿拷貝帶去給齊風嗎？」
「我被耍了。」她試著以自我解嘲的方式帶過，然而僵硬的笑容卻讓黑潔熙看了更加不忍。
「到底怎麼了？」
她關心的語氣，讓李柔的眼眶再度聚集淚水。
「原來他一開始真的就是為了報復才追求我的，而我竟然被他耍得團團轉，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他了。他們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計劃，我今天才知道，我早就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想到他昨天在節目中的深情表白，真是諷刺。
「什麼？」黑潔熙感到震驚，沒有想到齊風會開這麼惡劣的玩笑，而且還演得這麼像，連原本不看好的她，也被齊風昨天的表現給說服了。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雖然李柔外表看似強悍，但感情是她的死穴，黑潔熙不禁為她擔心。
李柔嘆了一口氣，看著天花板。「老實說，我不知道。」
「要不要到我那邊住一陣子？」
「可以嗎？」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落水狗一樣可憐兮兮，想到齊風就住在隔壁，她說什麼也不願再回去。
「沒關係，反正我老公到大陸出差，下個月才會回來。這是我家鑰匙，你先到我那裡休息吧！節目的事我會另做安排。」兩人已經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這個時候不幫她，誰幫她呢？
李柔內心百感交集，終於忍不住抱著黑潔熙痛哭。
「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她抽抽噎噎的說。
黑潔熙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誰對誰錯，如果一開始李柔沒有自以為伸張正義的向他挑釁，那麼他又何來反擊呢？
只不過齊風若有心要報復，那天在錄音間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為什麼他那天的表現，怎麼看都像是戀愛中的男人？
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齊風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手底下的人最了解，也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帶子剪成這樣，怎麼拿給人家看啊？」齊風毫不客氣的將一卷帶子丟到剪接師面前。
「我知道了，我會再review一次。」剪接師摸摸鼻子，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咆哮，相處了三、四年，大家都知道別在齊導生氣時和他爭辯，否則下場只會更慘。
當剪接師悻悻然的溜出齊風的辦公室后，小趙靠過去，在他耳邊心有戚戚焉的說：「又被刮啦？」
剪接師無奈的搖搖頭。「要是那個該死的李柔再不出現，咱們有一天不被他逼瘋才怪！」
「不過齊導也真是的，不過只是玩玩而已嘛！怎麼突然認真了起來？」
「誰知道？愛情這種事總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兩人搖頭嘆氣，又繼續幹活兒去了。
而辦公室內的齊風，則再一次拿起電話打給黑潔熙。
他知道黑潔熙是李柔的好朋友，因此自從李柔失蹤之後，他就三天兩頭打電話給黑潔熙，希望能從她那裡得到李柔目前的狀況。
可是除了「無可奉告」外，她一直堅持不肯透露半個字，讓齊風這一個禮拜以來經常處在瘋狂的邊緣。
「你別再打來了，因為除了『無可奉告』外，我一個字也不會多說。」黑潔熙照例冷冰冰的回答。
「我只求你告訴我李柔現在的下落，剩下的我自己會跟她解釋。」他一輩子從未有求於人，可是為了李柔！他一再的放低身段，結果卻一再教人失望。
「李柔說已經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你就饒了她吧！再見。」隨即「喀嚓」一聲掛斷電話。
齊風氣得用力的捶打牆壁。
該死的！究竟誰可以告訴他，李柔人到底在哪裡？
難道一旦犯錯就沒有彌補的機會嗎？雖然一開始他不該心存報復的念頭，可是後來對她的真心真意她也應該能感覺得到吧！
天啊！誰能告訴他，究竟要怎麼做，一切才能恢復像從前一樣？
掛斷齊風的電話，黑潔熙立刻打電話給李柔。
一個禮拜以來，李柔幾乎足不出戶，將自己關在黑潔熙的家中。
「喂，他剛剛又打電話來了。」
「你別理他，再過一陣子他就會放棄了。」李柔憔悴無力地說，都已經將她整到這個地步了，還不夠嗎？
「可是，我在想……你們之間會不會真的有什麼誤會？」黑潔熙猶豫道，如果只是為了報復，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吧！又何必天天打電話來問李柔的下落？
「誤會？他都認了，還會有什麼誤會？」李柔冷笑一聲，內心的傷有多痛，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如果真要報復，那麼他應該很得意才是，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可是我聽朋友說，他最近回絕掉很多工作，下了班就喝酒，這不是自甘墮落是什麼？」想來想去總覺得沒什麼道理。
李柔沉默不語。
「再說這件事情你也要反省，愛情本來就沒有所謂的誰對誰錯，你一開始就不該這麼隨意的拿齊風開刀。你要不要再找他談一下？」畢竟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兩個人能冷靜下來談一談，是弄清楚事實的唯一方式。
「算了，沒什麼好談的。」既然一開始的動機就不對，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況且如果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那麼倒不如叫她死掉算了，因為她絕對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打擊。
「你真是固執啊！」黑潔熙搖搖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李柔掛上電話之後，繼續窩在沙發上發獃。
不管誰錯誰對都已經不重要了，既然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未來也沒有強求的必要，所以還是繼續當兩條不會交集的平行線吧！
只不過這種心痛的感覺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她突然想到了幾乎跟她有相同遭遇的連恩，他跟他可愛的敵人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自從跟齊風認真在一起后就鮮少跟他聯絡，不知他現在可好？已經有女朋友的他還有心情聽她抒發苦悶嗎？
她打開電腦想寫封mail跟連恩訴苦，沒想到一打開信箱就發現他寄來的新郵件，她欣喜地打開信——
她離開我了。
這是我三十三年人生當中首度嘗到的失敗，更是第一次嘗到失去一段感情的痛苦。原來失戀是這般令人難以承受，而以前的我卻如此不懂得珍惜女人對我付出的感情，傷了這麼多人的心，這也許是老天給的報應吧……
每想到她離開時冷漠的眼神及深沉的絕望，我就又心痛一次，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我是真的愛她？我多希望能跟她重新開始，不再有任何偏見與猜忌，可是她已經離開我，再也不會回頭……
現在的我有如槁木死灰一般，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緻，只能依靠酒精自我麻痹。
她現在過得好嗎？我好想她，告訴我該怎麼辦……
齊風
齊風？！
一看到他的署名，李柔整個人都傻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是連恩嗎，為什麼又是齊風？
明明是不一樣的兩個人，怎麼會突然重迭在一起？
她快速的打開連恩之前寄來的信，第一次注意到這之間存在著許多不可思議的巧合，包括連恩受到攻擊與回擊的時間都與齊風一樣，而且連恩更在信中向她吐露他已經愛上他可愛的敵人了！
回憶起那天在化裝舞會相遇的情形，印象中的他精瘦的體格是與齊風頗為相似
天啊！難道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李柔再次讀著這最後一封信，齊風的痛苦與深深的挫折此刻變得更加鮮明，更加能打動她的心，讓她看了淚水直流。
自己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又對自己做了些什麼？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卻得承受這樣的痛苦，難道這都是她一個人引起的嗎？
是她不該在節目里中傷他，是她不該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斷然離開！
有生以來，李柔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差勁！
這樣的她，還有資格接受他的愛嗎……
齊風拿起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發現最後一滴琥珀色的液體已經在二十分鐘前解決了，只好泄氣的將空玻璃瓶用力的放回桌上。
接著他打開冰箱，幸好冰箱還有最後一瓶啤酒，勉強可以拿來解愁。
這是第七個沒有李柔的日子，可是心裡那份痛楚卻沒有因為時間的增加而淡化，那一天她離開時怨懟的眼神仍然清晰的刻在他的傷口上，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對李柔的殘酷。
難道就這樣失去她了嗎？那麼以後誰能帶給他歡樂呢？
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最近時常有朋友來關心，可是現在的他除了需要李柔或酒精來麻醉外，什麼都不需要。
過了幾秒，門鈴再度響起，看來對方還真不死心。
齊風站了起來，眉頭深鎖，大步跨向前，用力打開門。一看到來者是誰，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樣，李柔心疼得久久不能呼吸。
「嗨。」她怯怯的開口，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受到歡迎。
齊風站在門內動也不動，眯著眼，好象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誰。
「我在作夢嗎？」他近乎自言自語的問。
這個時候的李柔一點也強勢不起來，只能任憑眼淚落下。
「對不起。」她哽咽的開口。
齊風突然一把抱住她，緊緊的擁著，好怕一切只是酒精產生的幻覺，好怕她又會離開。
「天啊！我好想你……」他在李柔的發梢、耳際、臉頰印下無數個親吻，直至嘗到她鹹鹹的淚水，才敢相信李柔真的在他懷裡。
「都怪我被憤怒沖昏了頭，不該連解釋的機會也不肯給你。」她深情地看著他，手指輕輕撫過他消瘦的雙頰以及深色的眼眶，心裡有一百個不舍。
如果之前對齊風的心意還有任何疑惑，在見到他如此憔悴的這一刻也都化為烏有了。
齊風熱切的凝視著她的眼睛，好怕她會從指間溜走。「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嗎？」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李柔將臉埋在他溫熱的胸懷裡，汲取她記憶里熟悉的味道。
縱使他的心中有好多疑惑，包括她為何知道他當初接近她的動機，以及她又為何回心轉意回到他的身邊，可是這一刻齊風什麼都不想問，只想這樣抱著她，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以彌補這幾天失去她的痛苦，以及對她強烈的思念。
李柔也牢牢地抱著他，怕一鬆手，幸福也跟著溜掉。
「我愛你。」她的聲音好小聲，不過齊風聽到了。
他像是突然被李柔從泥沼救起一樣，整個人完全清醒了過來。
此刻只有她的體溫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一把抱起她朝卧室走去，從此四片嘴唇沒有分開過，原本冰冷的空間一下子又變得溫暖起來。
不出幾秒，兩人的衣服就散落一地，齊風精壯結實的胸膛覆蓋著她的曲線，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烙下一個個粉紅色的吻痕，宣示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他的屬地。
他以古老狂野的節奏攻城掠地，不斷的奪取她每一次的呼吸，不斷的挑起每一處饑渴敏感的神經。
李柔像只小野貓，當身體達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時，在他赤裸的背部畫下一道道性感的抓痕，齊風再也受不了她無心的挑逗，以幾次猛力的衝刺作為結束。
他們就這樣抱著，誰也不希望誰離開，直到心跳與呼吸漸漸平復下來。
「不要再離開我了，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生活。」齊風將臉埋在她的頸間，說話帶著一絲鼻音。
「我答應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李柔溫柔的撫摸著齊風濕潤的頭髮，為自己帶給他如此大的痛苦感到自責不已。
她從不敢妄想還能得到他的原諒，重回他的懷抱，自己是何等的幸運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李柔以為齊風已經睡著時，他突然開口。
「為什麼你會突然決定重新回到我身邊？」他親吻著她的頭頂。
原來他還沒看到她今天下午寄的那封信。
「等你打開e-mail就知道了。」李柔的嘴角神秘地浮現一絲微笑，緊緊貼近他的胸口，聆聽他心臟跳動的節奏。
「你寫信給我？」他一臉困惑。
「等你看了就知道了。」在他懷抱里的感覺是如此美好，想到差一點因為對他的偏見而失去一切，她的鼻子就酸酸的。
齊風沒有多問，此時此刻她就在懷裡，這才是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