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倪湘，站住！」

倪湘恍神了下，他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催眠著她墜入了時空海，穿梭在那一幕幕過往的回憶之中，好不容易，她回過神，加快腳步，想擺脫後頭那個緊追不捨的男人。

她與他的交集，僅只於一年多前，而且，據她從報章雜誌上看到的，這一年多來，他的緋聞一直沒斷過，他何必叫住她？

該死的！他是凶神惡煞嗎？為什麼她看到他就逃？

梁恭南一個邁步追上去，工把扣住她的肩膀。「倪湘，你不認得我了？」

他的聲音像壓抑著一絲怒氣，卻無法隱藏見到她的喜悅。

一年多前，她有如一縷芳魂般，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中，要不是此刻他握住了她的肩膀，感覺到她的存在，他真會以為在他面前的她，只是一抹靈魂。

太好了！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眼前……

「認得又如何？不認得又如何？」倪湘的肩膀被他握得好痛，她微蹙秀眉，語調淡漠。

「沒有一點想念我嗎？」梁恭南鬆了點力道，揶揄一笑，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她變美了，比以往還要有小女人的嫵媚，但她的個性還是這麼剛烈、那麼的令他頭大……卻也懷念！

「沒有。」倪湘敷衍地扯扯笑，打定主意跟他保持距離。

「是嗎？」梁恭南喃喃道，眸底閃過幾分詭異。

倪湘沒有察覺，誤以為他要放過她了，於是推了他一把想趁機逃走，卻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拖入車內。

她嚇得放聲尖叫：「我要下車！」

他分明是綁架她！他瘋了不成？

「先回答完我的問題。」梁恭南替她繫上安全帶，然後從容不迫地駕車離開。

倪湘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他從來都不算是她的誰，頂多只是個在她寂寞時陪伴她的男人罷了！

好吧！就算她對他有過好感，那又如河？跟他在一起，她永遠不知道他是怎樣看待她的？她也無法理解他怎麼能對她那麼溫柔后，又跟其它女人談情說愛？

她看不到他的真心，所以，在她被迫離開倪家后，她就決定跟他一刀兩斷！

「為什麼你要離家出走？」梁恭南快狠准地丟來第一個問題。

他知道她和她繼母一家人處不來，但她說過她不會像個膽小鬼般逃走，所以，他一直都無法理解，為什麼她會不說一聲，就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這是吳家鈴跟你說的？」倪湘諷刺地一哼。

梁恭南沒否認，只是緊迫盯人地追問：「為什麼不跟我聯絡？」

「我們連朋友都不算。」他沒資格。

梁恭南的眸底罩上了冰霜，整個人瘋狂似的猛催油門。

「你瘋了？太危險了，」倪湘激動地大喊，真受不了他說風是雨的個性。

「我還以為你能一直這麼冷靜。」梁恭南恢復平時的車速，朝她得逞地一笑。

就因為看不慣今天這場相逢只有他一個人雀躍，彷彿記得他們最初邂逅的人只有他，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所以他才會故意開快車。

遊戲人間那麼多年，他真正想認真交往的女人就只有她，但她卻一點部不在意他，不顧忌他的想法，粉碎了他的自尊，不吭一聲地自他身邊消失！

他對她的留戀，早在一年多前煙消雲散了，他之所以還忘不了她，也只是因為從來沒得到過她、渴望征服她罷了。

而現在，他要她償還他牢牢記住她的回報……

「我還要命。」她還要留著這條命報仇。

「那你就不要試圖想逃走，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他在威脅她嗎？倪湘真後悔放室友鴿子，要不，也不會碰上了他。

「你要把車開去哪裡？」

「把你載去賣掉啊！」梁恭南開玩笑地道。

倪湘警戒心一起，一句話都不說。

梁恭南一哂。「放心，我捨不得把你賣掉的，我們去約會吧！」

「我說過，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倪湘仍是一刻都不放鬆。

「我知道有一間很不錯的餐廳。」梁恭南繼續說他的。

「我不餓。」倪湘偏要跟他唱反調。

「喝個咖啡也不錯，他們的咖啡很好喝。」

「我也不渴。」倪湘一律謝絕到底。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梁恭南挑眉，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反駁。

倪湘沉默了。她知道，當這個男人鐵了心要做什麼時，她說什麼都沒用的。

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她實在不懂，她不夠溫柔，也不像其它女人一樣懂得撒嬌，為什麼他非得糾纏著她不可？

是因為她不告而別的離開倪家，讓向來掌握主控權的他跌了一跤嗎？

「怎麼了？」梁恭南問。

倪湘搖搖頭，心虛地想找話題搪塞過去。「我只陪你喝十分鐘的咖啡。」

「我會讓你忘了時間的。」

倪湘雖然並不認為自己會像當年那樣，被他迷得團團轉，但聽了他的話，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到了。」

倪湘回過神，才發現他載她來到市區一家昂貴的餐廳，她曾聽說這家餐廳的主廚手藝好得不得了，但她只要想到他不知帶過多少女人來過，她就興趣缺缺。

可，她還是被他拉進了餐廳，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來兩份香草牛排。」梁恭南招來了服務生，吩咐道。

「我只說陪你喝十分鐘的咖啡……」而吃一頓飯，起碼也要半個小時以上！

「我忙到現在還沒吃飯，陪我吃頓飯也不為過吧？」梁恭南說得理直氣壯。

倪湘擺明不想陪他吃飯，坦誠告知：「我在相親宴上吃飽了。」

「相親？」梁恭南真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你去相親？」

「有這麼好笑嗎？」她瞪他一眼。

「我只是好奇，除了我，還有哪個男人有膽子招惹你？」梁恭南戲謔道。

「不是每個男人都把我當成女鬼的。」

她說謊了，那個來相親的陳先生，最後還是被她嚇壞了。

「就算你是女鬼，我也願音心被你捉去當替身。」梁恭南說得深情款款。

「你有病！」倪湘可不吃他這一套。

梁恭南不以為意，他早習慣她的冷淡了。「這一年多以來，你過得好嗎？」

「不干你的事。」這句話再重複幾遍也無所謂。

梁恭南抽起煙來，像是根本沒將她的回答聽進耳里。

「不要抽煙。」一片霧茫茫的，更讓她看不清他。

「這裡不是禁煙區。」梁恭南突發其想的把煙遞給她。「想抽一口嗎？只要抽一口，什麼話都會想對我說了。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倪湘的心有點動搖了，但，也只有幾秒鐘。

「我不會被你騙了的。」她把煙丟入杯水中，「我討厭煙味。」當年抽的那一口煙，讓她永生難忘。

「真可惜。那你可以給我電話嗎？」梁恭南仍再接再勵，她比一年多前還難搞，而且渾身帶刺，像是打定對他排斥到底．

不過他不會放棄的，他想知道她的一切，想知道這一年多來，她過得如何；想知道，她有沒有一點點想念他、在意他……

「我沒有電話。」她現在住在蔚思思家，怎麼可以隨便給他電話號碼？！

「我說過，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梁恭南語調平淡，卻極具有威脅性。

「你對女人都是這樣霸道的嗎？」倪湘就是不願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是因為我想追你。」梁恭南望住她，黝黑深邃的眸是那麼的魅惑人心。

倪湘早就知道他對她有企圖，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她仍是感到震撼，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突地，手機響起，梁恭南有些掃興地接起，眉頭愈蹙愈緊。「知道了，我現在馬上趕回去。」

該死的！他必須趕回公司處理事情！

「要走了嗎？」倪湘聽到了，暗自鬆了口氣。

「等我一個小時。」

梁恭南挑眉，很清楚她急著逃走，要不是他不想讓她成了他的徘聞女主角，他早就把她帶到南洋百貨了！

倪湘不作聲，梁恭南就這麼與她對峙著，非要看到她點頭不可。

三分鐘過了，他們似乎在比誰的音心志堅定，彼此間不吭聲。

倪湘表面上鎮定，其實她已經緊張到手心冒汗，很想敷衍地隨便點頭。

就在這時，梁恭南突然自座位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倪湘嚇了一跳，頓時心跳不穩了起來，就在她以為他會故計重施把她擄走時，他倒出乎意料地什麼都沒做，拿了帳單就離開餐廳。

她也該走了，反正，她原本就不打算留下來的。

「抱歉，不用上菜了。」交代服務生一聲后，倪湘走出餐廳，喃喃道：「這裡應該叫得到計程車吧！」

也許梁恭南回來后看不到她會氣炸，但她知道，在他心目中，她並沒有那麼重要。

他之所以想追她、想知道她的一切，理由很簡單：他只是想征服她而已。

她不會如他的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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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毫無商量的餘地，倪湘冷著臉，關上了房門。

門外的兩個人面面相覷地嘆了口氣。

「我就說她不會想去參加什麼派對的。」童羽媗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要蔣若雅打消主意。

「可是我看不慣她整天都躲在房間里啊！而且，上次她都願意去相親了，我以為一起去參加派對，應該沒問題才對！」蔣若雅不想死心，她就算用拖的也要把倪湘拖出去。

「我去說服她吧！禮服交給我。」救星來了，蔚思思不知何時已站在她倆背後，她面帶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思思，你別激動，倪湘已經變臉了……」童羽媗拉住了她。

「我陪你進去好了啦！」蔣若雅也不太放心。

「不用了。」

蔚思思敲敲房門，進了房間，沒過幾分鐘，倪湘跟著她走出房間，還換上了小禮服，看得蔣若雅和童羽媗嘖嘖稱奇。

可惜，倪湘雖然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卻面無表情，看得出她對什麼派對沒有興趣，完全是看在蔚思思的面子上，才勉強點頭的。

「太好了！旭森在外面等很久了，我們快出發吧！」蔣若雅笑咪咪道。

她之所以能參加今晚的派對，是因為未婚夫韓旭森拿到了幾張邀請卡，所以她便請室友們一起去玩。

除了前思思還有家教課要上，去不成外，大伙兒都坐上了韓旭森的車，蔣若雅和童羽媗還在路途中輪流唱起了歌，玩得好瘋。

倪湘則從頭到尾都不吭一聲，不知怎的，她就是感到些許不安。

是因為三天前她放了梁恭南的鴿子，所以她才害怕外出會遇到他嗎？依他驕矜的個性，自尊心一旦受損，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等等！她幹嘛要想著那個男人？就算真的遇到他了，她也沒必要心虛，她本來就不是他的所有物，她要為自己而活……

倪湘試著轉移目標，她看向車外，才愕然發現外頭的風景好面熟，好象是……開往倪家的道路！

她閉上了眼，有些觸景傷情。

一年多前，她被蔚思思她們所救，在附近的小醫院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休養好身體后，她曾經向警方報過案，指控繼母一家人對她趕盡殺絕，還奪取了倪家的財產，但吳美雲跟幾名高級警官的關係良好，沒人願意相信她的話。

幾次下來，她也怕驚動到吳美雲他們，又引起殺機，只好放棄尋求正當管道報仇，還央求醫院保密她就診的資料。

現在，都經過了一年多了，她依然還無法報仇，而且，在她受傷的時候，她拋錨在外頭的轎車也被偷了，那是她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真是沒用！

「到了喔！」

經由蔣若雅的提醒，倪湘這才知道該下車了，當她發現她來到何處時，她倏地臉色刷白，就這麼僵直著不動。

她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回家了，回到了她和爸爸的家……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是一直很想回家沒錯，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吳美雲他們、還沒想到要怎麼報仇……

倪湘使勁的吐氣、吸氣，逼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這個事實。既然都來了，她就不能懦弱的逃走，一輩子躲起來。

她必須報仇！

倪湘隨著室友踏入了大廳，看著紙醉金迷、奢侈浮華的畫面，那些塵封在記憶里的醜陋回憶不斷地湧出，她的心也變得更加堅定，不再迷惘。

爸爸，我回來了。她在心裡說，下意識地搜尋起大廳，想象著當吳姓一家人看到她時，會露出多麼恐慌的表情。

他們會把她當成鬼嗎？畢竟當時的她被砍了一刀，流血過度，真的差點死去……

今晚的賓客太多了，倪湘並沒有找到他們，走著走著，她剋制不住地到爸爸的書房走了一趟，還到她的房間逛了一圈。

但，很奇異的，她幾乎繞遍了整個倪家，卻沒有被人發現，傭人們像是都跑到大廳忙了，沒有人留下，而且，在大廳的傭人幾乎都是生面孔，很有可能是吳美雲他們怕她失蹤的事引起注意，所以才全面換人的。

走出主屋，倪湘來到了後院，看著一池清澈的池水，她想起了過去她趁著深夜來乘涼時，總是嚇壞了路過的傭人。

「你是哪位啊？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高亢的女聲劃破了寧靜，倪湘原本稍微鬆懈的心再度勒緊。

這不是吳家鈴的聲音嗎？

倪湘握緊粉拳，緩緩轉身，知道她的出現，將帶給吳家鈴多大的衝擊。

果然，吳家鈴一看到她就嚇得面色蒼白，食指猛發抖地指著她。

「你、你不是倪湘嗎？這是怎麼回事……」

「的確是我。」倪湘看著她，笑得很縹緲，不似真人。

「怎麼可能？當時我明明看你流了好多血……」一個不該存在的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教她怎麼敢相信？

倪湘扯扯冷笑，朝她跨出一步。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別過來！」吳家鈴做賊心虛，想跑卻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

「家鈴，你怎麼跌倒了？這件禮服是從巴黎進口的，貴死了，快點起來！」吳美雲一來到後院，便見女兒這麼狼狽，不禁搖搖頭，想扶她一把。

「媽，有鬼……」吳家鈴仍指著倪湘，聲音發著抖。

「大白天哪有什麼鬼啊！你是不是太累了……」吳美雲好笑道，轉頭朝女兒指著的方向看去，也嚇了好一大跳。

「倪湘，是你……」

連她都不確定她是人還是鬼！當時她傷得那麼重，他們到各大醫院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她的病歷，連她的車也不翼而飛了，一年多來，她就像空氣般在這世界上蒸發了，他們只能當她是失血過多死了！

「我回來了。」倪湘笑得有幾分毛骨悚然，就愛看她們被她嚇得魂都飛了的樣子。

吳家鈴嚇得腿軟，拉著母親的裙角，站不起來。「媽，怎麼辦？她來找我們報仇了啊……」

吳美雲原本也驚魂未定，亘到她發現到倪湘腳下的影子，這才鬆了口氣。「放心，倪湘有影子，她還活著！」

「什麼？她還活著……」吳家鈴也注意到了，被耍得團團轉的氣憤倏地湧上了心頭，她立刻從地上跳起，從方才的小可憐，化身為囂張的千金女。

「哼！原來你沒死啊！怎麼不幹脆裝死到底呢？你以為你活著回來了有什麼用？你爸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個孤兒……」

「我要奪回爸爸留給我的財產。」倪湘冷睨了她一眼，說得再有自信不過。

吳家鈴不服輸地反駁：「奪？說得那麼容易，你以為你還是倪家大小姐嗎？當你踏入大廳時有人認出你來嗎？我敢說從沒有人知道倪家還有一個大小姐，他們只記得我！」

「你根本不配當個倪家人，爸在世時，倪家向來以節儉為名，你開奢侈的派對，只會降低倪家的格調，外人也只會認為，倪家的二小姐是個拜金女。」

「夠了，你少訓我！」吳家鈴氣得臉上厚厚的妝都快崩裂了。

可惡，她怎麼可以沒死？這世界上她最討厭的人就是倪湘，她太美了，美得讓她又嫉又羨，就連她心愛的男人梁恭南也對她情有獨鍾！

「家鈴，把她交給我，你的梁大哥來了，快去找他吧！」吳美雲雖然對倪湘沒什麼好感，但她也不會閑到主動找她麻煩，頂多是放任女兒撒野罷了。

待會她會拿出一筆錢要她走人，她最好知難而退的離去，別再說些想奪回家產等笑死人的話，不然她不會放過她的，

吳家鈴情緒大變，轉眼間成了為愛付出的小女人。「梁大哥來了，我要快去補妝，我可是千拜託萬拜託他才肯來的……」

梁大哥……該不會是指梁恭南吧？

倪湘一恍神，先前冷冽的氣勢像是被這個名字消滅了，她急著逃走。

雖然她說過她不是他所有物，用不著怕他，但是那個男人太難纏了，除非必要，她一點都不想碰到他……

吳家鈴看出她的反常，光想到梁恭南曾鍾情於她，她的心更嫉妒難耐了，在倪湘快步離去時，她突如其來地用力推了她一把。

倪湘完全沒有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整個人如凋零落葉般墜入池塘中。吳家鈴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放聲尖叫。

她沒料到她會摔入池塘啊！

池塘很深，倪湘不會游泳，一下子就沉入了底部。

她喝了好幾口水，快沒有呼吸了，拚了命的想浮出水面，但立刻又沉了下去。

突地，撲通一聲，一道修長強健的身影躍入池內，他搜尋著她嬌弱的身子，不斷地往下游，終於，他看到她了，雙臂捉緊了她，封住她的唇，在水中為她輸送氧氣。

不要，別想吻她，別想碰她一根寒毛……

倪湘掙扎著，她好想吐，好厭惡被強吻的感覺，但，察覺這個吻並沒有帶給她一點侵犯感，只有源源不絕的生命力之後，她感到了心安，開始眷戀著這個吻，好想就這麼被這雙長臂擁抱著。

她好想知道，是誰對她這麼溫柔……